如果讓愛變成超長篇: 第十三幕:光影之下的決定
我以為籌婚禮會像劇本一樣,按部就班就能把每一個場景拍好,結果才發現,真正的戲碼是由一堆活生生的情緒和習慣拼湊成的。每次我們坐在同一張桌子上討論,桌面上的便條紙就像戰場上的彈殼,越翻越多,越弄越亂。
「我們要不要把儀式辦在都沙海灘,那裡光線好也有回憶?」我提出時,聲音裡藏著期待。──我把視線放在窗外,想像海風、花瓣和那條紅毯。
「海灘場地很好拍,但客人來回交通很麻煩,尤其是老人家。」詠恩低聲回應,她邊翻著手機上的賓客名單,眉頭微微皺起。──她把筆帽咬在牙齒邊,像是在算盤式地衡量每一張椅子的分寸。
初見沒有立刻點頭,她把雙手疊在桌上,語氣平靜卻堅定。
「我喜歡海,但我怕太多儀式會把人弄得很緊繃,我不想婚禮成為我們和家人的壓力來源。」──她的手指輕輕摩挲杯緣,眼神在桌面上的插畫本上停了一下,像在衡量美感與實際之間的距離。
討論在香港的客廳開始,但兩地的現實像兩條線,把同一件事拉扯成不同形狀。詠恩負責把台灣那邊的聲音帶回來——她每次通電話都像在當外交官,一邊安撫初開,一邊把旅館的實務問題記在備忘錄裡。
「初開說旅館那週客人多,場地無法全日清場,要我們考慮週末改在香港做主要宴席。」家姐把話筒靠近她自己,眼神看向我,像在讓我計算時間表。──她用筆在便條上畫下兩個圓圈,代表台北與香港。
「那台灣就做小型證婚和家族聚餐吧,香港做大宴會。」我提議,心裡想着兼顧兩邊又不失情感的方案。──我把咖啡杯放下,杯緣留下淡淡指紋。
「這樣大家都能來,又不會讓台灣那邊太累。」初見終於微笑了一下,那笑容很短暫但讓我安心。──她把頭髮撥過耳後,語氣裡有難掩的釋然。
但實務線才剛展開,問題就一個接一個冒出來。惠康超市的採購清單,是第一個讓我們彼此摩擦的節點。家貓帶著她的速寫本跑來花了一整個下午和我、初見站在冷凍區前比價,討論著婚宴上的小點心該買哪一款。
「你們想要的是家常還是精緻?」家貓揮著一包小甜餅,眼睛亮得像孩子。──她一邊翻畫本一邊解說,像在導演現場美術。
「家常,但要有人情味,像旅館的那種小菜。」初見說。──她把手指點在某款港式小點上,語氣裡有旅館主人的務實。
「那我們要在菜單上註明有台灣小吃,像花枝丸、鹹水雞,讓兩地來的朋友都有熟悉的味道。」我補充,想把兩個家鄉的味道放在同一張桌子上。──我下意識抬頭,看了看家裡牆上的那些老照片,找尋素材。
討論的熱度讓大家的神經都緊繃起來。初開通過我家姐的手機連線加入那個午後會議,他在話筒那頭堅定地說。
「餐食要以客源方便為主,台灣那邊人的口味和香港人不一樣,你們要多為老人家考量。」──
他的聲音像旅館裡常年擺放的木製櫃,沉穩但有重量。
「爸,我們會處理,但你也別太嚴肅。」初見的聲音裡有一絲無奈。──她放下手機,眼神短暫地望向我,眼裡有委屈也有被理解的期盼。
那場討論後,我和初見在夜晚跑了好幾趟超市,推著購物車在燈光下挑選食材。車子裡的燈一亮就映出她在商品架前的側影,她偶爾會伸手拿起一包調味料,沒多說話卻像在幫我們的婚禮加了味道。
「我們要不把家貓的插畫印在菜單上,做成限量小冊子?」我在結賬時突然想到一個呼應書籍與婚禮的新點子。──我把想法說出來,語氣有點像孩子在許願。
「好啊,這樣賓客可以帶回家,成為一種紀念。」家貓的眼睛立刻一亮,她的手指在手機上快速記下設計構想。──她把速寫本推給我看,裡頭已經有幾幅手稿雛形。
回到家裡,家姐把一整天的通話紀錄抄在白紙上,坐在餐桌前像是在做戰略會議。
「我們要有書籍與婚禮的互動,我想在主禮時加入一段短讀,讓你朗讀其中一章,然後家貓現場投影插畫。」她語音裡帶著組織者的腔調,目光在我們三人之間來回。──她的語速明快,動作像條理分明的線。
「讀哪段?」我問,試探著是否從我最脆弱的那段開始。──我手心越攥越緊,微微有點冷。
「就那一章你寫旅館夜景的段落,你念出來,讓台灣那邊的親友也能聽見你語氣裡的溫度。」詠恩說完,眼神忍不住帶著點孩子般的期待。──她的笑容裡有疲憊也有一種被完成事務的滿足。
初見靠在餐桌邊,輕撫那本剛被家貓改成小冊子的封面,「我希望那時候,大家能感受到不是儀式,而是我們的日常延續。」──她語音低柔,手指在封面上來回輕劃,像在確認是否真的可以把生活放進這個儀式裡。
計劃越細,問題越多。初見要兩地間的親友都能感到被尊重,初開與杜芙英則堅持保留一些旅館的習俗與長輩的面子。我在中間跑來跑去,像個雙頭的風車,一面是家族的重擔,一面是愛情的柔軟。
「你覺得我們該不該請都先生在台上說幾句?」我在旅館會議室裡問初見。──會議室的窗外是晚霞,桌上擺著一疊旅館舊照片。
「都先生會說得很好,他一直都是那種溫和又有重量的朋友。」初見點頭,手指不自覺地繞著桌邊。──她目光寧靜,但言語裡有對友情的信任。
「那我負責邀請台灣的老友,家貓負責插畫,詠恩你整合兩地資源,我來寫祝詞。」我把分工條列出來,語氣裡終於多了點掌控感。──我拿起筆在白紙上畫圈,像在做最後的戰略對接。
可是,很多看似簡單的分工在落實時變得複雜。初開對座位安排有意見,他想把家族長輩坐在前排以示尊重;初月又覺得年輕朋友應該被安插於更活潑的座位以便交際。種種需求像一張網,越是拉扯就越緊。
「你要理解長輩的感受,初開只是想讓父母覺得這是個有面子的婚禮,」詠恩晚上在我們三人小會議上說,語氣裡有調停者的耐心。──她用筆在白紙旁寫著各個親友的名字,聲音平和。
「我知道,我也尊重他們。」我搖頭,心裡卻有一股無力:「但我也不想婚禮變成誰的表演,應該要是我們的真實生活的延伸。」──我把頭埋在雙手間,試圖把委屈收起來。
家貓一邊摺插畫卡,一邊打趣讓氣氛輕鬆:「那就把長輩們的座位用老照片佈置,既尊重他們,又讓婚禮更有故事。」她的提案像一個活潑的拼圖,把尷尬的節點巧妙地解開。──她的動作熟練,眼神在閃亮處帶著設計師的驕傲。
在一連串的奔走與協商之後,氣氛終於有了緩和。我們在旅館裡開會,窗外的海風拂進會議室,貝利端來熱茶,阿葉抱著一疊剪報笑話地插科打諢;偶爾,初見會指著某張家族合照,輕聲告訴我她小時候的記憶,那些親人與地點一下子把我們拉回到原點——無論如何,婚禮最後還是關乎那些被記住的小事。
事務上的矛盾,漸漸在情緒的陣地裡找到妥善的排布。我學會放慢語速去聽,也學會在爭執裡擺上那張寫下「我們」的便條。婚禮不是一場完美的演出,而是一連串選擇的匯流,每個選擇都是對未來的邀請。
我把一切寫在筆記本裡,像是在為我們寫一篇序章:兩地的奔走,惠康的小票根,旅館門口的吆喝聲,詠恩在深夜裡翻著賓客名單的耐心,家貓在角落裡畫出一個又一個溫柔的臉龐——這所有的雜亂,才是真正把愛變成長篇的材料。
到了夜晚,我在旅館的廊道上走了一圈,海風從門縫裡灌進來,帶著鹽味也帶著一點被刮過的故事。我停在一盞暖黃燈下,看著遠處那排被海風吹拂的椰樹,心裡忽然平靜。婚禮的細節會一個個被解決或妥協,但我們會在其中學會怎麼一點一點把彼此擺進生活。
「明天的會議你還要七點起來。」詠恩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她把手搭在我的肩膀,像當年照顧我時那樣做著微小又堅定的動作。──她笑容裡有倦意也有溫柔,「我會幫你把一切排好。」
我抱了抱她,像在授予彼此一個默契:「有你在,我好像哪裡都不怕了。」──我說完,覺得那句話比任何誓言都真實。
我們回到房間,各自把工作的細節留在桌上。窗外的夜色濃得像墨,我在想:或許婚禮真正的核心不是台上台下的掌聲,而是我們在繁瑣中不斷做出選擇的那股勇氣——選擇去理解彼此,選擇去讓家人參與,選擇把生活的瑣碎一本一本地寫下,合成一頁頁,最後成為那本看似厚重但其實滿是溫度的長篇。
夜色在窗外慢慢沉下來,城市的燈光像被海水揉散的碎片,房間裡只有桌燈投下一塊溫熱的黃。我把今天的流程表疊在一起,指尖在紙邊反覆磨損,那些細節像反覆咀嚼的話題,越嚼越有重量。婚禮接近了,但真正要面對的不是場面布置或賓客座位,而是鋪在我們生活裡、無聲等待被驗收的那些感情:愛的寬度、責任的長度,以及能否把兩個家的節奏合拍成一支日常的舞。
「我們就把禮儀簡化一些,海灘那邊保留感情的部分,香港那邊做一個歡聚的宴會。」我把一張親手畫的流程圖攤在桌上,語氣想像堅定,但手心還是會抖。
我這麼說,詠恩把筆蓋往桌上一擰,臉上有種既是姐姐又是策展人的嚴謹。「那你要不要考慮到位時間,哪一段是台灣的核心記憶,哪一段是香港朋友可以參與的?」她說完,用指節敲了敲流程圖的邊緣,像在替我做最後的校準。
初見低頭,指尖在訂婚戒的盒子旁邊繞了一圈,語氣柔但有一點距離:「我希望台灣的那一場,能夠保留旅館的那種溫度,我不想變成只是表面光鮮的婚禮。」她話不多,卻每個字都很重。
我看著她,想像她在旅館門口抬頭等人、在後院為客人泡茶的模樣,心裡疼得像有人在胸口悶了一拳。「那香港的宴會,我們就把它當成慶祝,讓台灣那天當成靜的儀式,好嗎?」我這麼說,聲音裡沒太多戲劇性,只有一股想把她護在身側的平靜。
家貓把兩個插畫稿推過來,一派興致勃勃。
「我把旅館那張畫得好像一張老照片,然後在香港那邊畫成明亮的街景,兩種風格互相呼應,對不對?」她一邊說一邊比畫,像是在宣布一件終於被解出的樂章。
家姐瞟了一眼設計稿,點點頭。
「可以,把色調分開,台灣柔和,香港鮮亮,這樣賓客心理也會有個過場。」她的語氣裡有種把混亂逐一理順的滿足。
可是,實務的細節像是潛伏的礁石,總會在你自以為航行得很順時撞上。初開和杜芙英對於家族席次與儀式的傳統堅持,成了第一個真正讓我們吵開的節點。
「家裡的長輩要坐前排,儀式要按我們的習俗,」初開在電話裡重複著,以一種他認為理所當然的口吻。
初見把手機放下,抿著唇,語氣壓得很低:「我知道,爸的觀念是那樣,但我也想保留一些我們自己的方式。」她眼角有些微紅,但那不是哭,是在和父親長年習得的硬氣在抗衡。
「爸,我理解你的堅持,也想要大家都舒服。我們可以安排一段較傳統的環節,讓長輩們有面子,之後再做我們想要的那一段安靜儀式,怎麼樣?」我在電話另一頭試圖協調。
我這麼說,語氣裡是妥協,也是我的底線。
詠恩把手放在我背後,給我一點力道,她在那個瞬間像一座無形的盾。「你不用一個人去背這些,」她低聲對我,「這種事要大家一起說,讓父親也覺得被尊重。」她把話攤開來像一道橋梁。
家裡的長者需要面子,朋友們期待熱鬧,出版社的簽書會也在逼近,現實總是把兩地的生活拉扯成難以合攏的褶皺。我們把賓客名單分成「台灣優先」「香港優先」「共同邀請」,每一欄下都像踩著地雷。
「你這些分類會不會把人弄哭?」家貓在一旁嘗試幽默化解,她的雙手早就忙著畫小卡片。「你把家人的名字放左邊,把朋友名字放右邊,然後畫一個小箭頭,表示有沒有可能互相走動。」她的手法像在做一件有熨斗的工作,把皺褶一點一點燙平。
那晚我們在客廳裡開到很晚,桌上堆著的是來自台灣的茶、香港的點心、還有從出版社那兒抄來的行銷計劃書。大家把不同的焦慮放在不同的杯子裡飲下,聲音一次次拉到高點又回落到低沉。
「如果妳不願意用太多傳統環節,我們就把儀式時長縮短,並在婚宴中安排一段回憶放映,讓長輩也能看到這些共同的回憶,」我提出一個折衷的辦法。我的話有點急,因為我知道時間不等人,出現裂痕就要有人先去縫補。
初見看著我,眼裡閃過一絲感激,也許是被我這種不華麗但堅定的主意打動了。「那也許可行,」她低語,然後又補一句,「但在回憶放映裡,請記得把旅館的那些日常留一部分,不要只放婚禮前的高潮片段。」
就這些小小的要求,慢慢把整個討論引向一種溫柔而實在的妥協。詠恩像個訓練有素的調停者,總在我們要喧鬧成戰爭時先拉住我們的手,把話題往更能被接受的路上推。
「你們兩個,別把婚禮想得像打一場戰役,」詠恩在一次深夜會議中這麼說,她的語氣裡有股不容置疑的柔和,「你們的目標,是要把大家的參與變成一份記憶,而不是分勝負。」她把大家的視線固定在「記憶」這個詞上,像是下了最後的仲裁。
有一晚,初見和我坐在辦公桌前,桌上只有兩杯清茶和一捲還沒封口的賓客名單。「我還是會擔心你承受不住,」她突然說,語氣讓人心疼。她的手在名單的邊緣畫圈,像在把名單一個一個轉化成活生生的人。
「我會承受,」我看著她,試著讓語氣裡多些確定,「我愛你不僅因為妳的冷靜,也因為妳的真實。妳有擔心,我就一定會分擔一半。」我這麼說時,想像的是以後每天爐火旁的那些細節:洗碗、爭執、和解、夜半起身倒水,那些平凡到像是呼吸的事情。
她靠近,把頭靠在我肩上。「我們不要被婚禮弄丟了自己,」她說,「不是台灣不重要,也不是香港不重要,是……我們以後還得在這兩個世界中間走路。」她手指摳著衣角,像是在給自己也給我補一針勇氣。
我握住她的手,想把所有那些夜的恐懼壓下去,回給她一個更厚重的承諾,「我會陪妳走。」
這種語氣不是誇張的浪漫,而是清晨一起起床煮粥、傍晚一起洗碗的日常的溫度。當我們決定把婚禮拆成兩場、把傳統和現代交錯、用插畫和影片串起兩地記憶的時候,某種實際的安全感也慢慢建立起來。
「就算婚禮當天有誰突然來了臉色,我們也不需要演什麼大戲,」詠恩對我們說,她臉上的表情已經從緊張轉為一種帶著攻擊性但願意保護的微笑,「家裡也許有些不悅,但大家彼此都可以退一步,留下一些空間。」
有一次我們在旅館和詠恩通了視訊,初開在鏡頭那頭把旅館的後院整理得一片狼藉,初見的母親在灶台邊揉蓮藕餅,畫面裡充滿生活的紋理。那一晚,我在螢幕前看見她的家,和她的父母──有些堅硬、有些任性,但始終是她根的所在。
通話裡初開突然說。
「你們要把婚禮做給自己,別讓外人規勒太多,旅館的事情我會配合。」這句話像一道門,突然為我們提供了出路。初見回視窗邊的我,眼裡有我看見過的那份安定。
婚禮的日子近了,詠恩安排了一次模擬流程,我站在簡陋的紅地毯旁,試著把自己扮演成當天那個要念誓的人。台下坐滿的是朋友和幾位提前到的親戚,家貓把每個畫面即時速寫到本子上。
「你要是怯場,就緊握初見的手,念你心裡那句話,然後看著她,」詠恩在旁低聲提醒,語氣不再嚴苛,而是像個慰藉者。
有位長輩對流程細節提出了最後一項要求,我先是想抵抗,但看見初見瞥我一眼,她露出一個無言的眼神,告訴我去讓步。那一刻,我選擇了退讓,因為我知道那份退讓會換來更少的戰火。
「你做得對,」初見在我們回家的路上輕輕說。「不是妥協,而是把家人放進我們要守護的範圍裡。」她的聲音溫柔裡透著理性,像是一把剛好可以撫平鋒利邊角的布。
婚禮的倒數越來越短,我們在床頭擺上了最後一盒名牌,詠恩給我一張已經手寫好誓詞的小卡。「如果當天你忘詞,就念這些。」她把卡片按在我掌心,掌心有媽媽手作的溫度。
我摀著胸口,並不是因為擔心忘詞,而是因為在這張小卡裡有家姐的目光、有初見的信任,還有數不清的夜晚裡我們互相替對方背負過的那些重量。
夜色再次來到,我在窗邊把婚禮的每一個細節在腦中過了好幾遍:座位、菜單、誓詞、插畫展、兩地直播連線、台灣那頭的笑聲與香港這邊的掌聲。它們有的需要我們堅持,有的需要放手,但最終它們疊在一起,構成我們要穿過的人生片段。
那晚詠恩抱住我說。
「不論結果如何,你們都把這一切用心做了。每當你們回首時,能想到的不是怨恨,而是我們一起做的努力。」她的話像一個結,系在我心底最不肯輕易放棄的地方。
我看著初見,她倚著窗框,眼裡有一層深深的柔和。「我們就這麼走下去吧,不必把結局寫得完美,只要每天醒來能夠看到彼此,就好。」她把頭靠在我肩上,那一刻我們像兩條線,慢慢靠近,又不再盲目恐懼。
婚禮不是終點,也不是一場工具化的儀式。它像是我們在長篇小說裡寫的一個章節,有高潮、有伏筆、有互相退讓,也有互相扶持。詠恩的協調不是把每個人都安撫到平庸,而是讓每一顆情緒找到可承載的空間。初見的堅持不是固執,而是她在學著把旅館的日常搬到這個新的家裡來。我的退讓不是懦弱,而是我在學習如何在兩個世界之間做橋。
我把這一切寫下來,寫成一段不完美但真實的文字,然後把稿子關上,放在床頭。詠恩拍了拍我的肩膀,低聲說:「好好睡,明天還有很多事要做,不過不用怕,我們都在。」
我在燈下喝了一口冷水,那一刻心底的緊張被一種日常的溫暖慢慢沖散。窗外的夜風捲起海的味道,像是遠方傳來的祝福。婚禮的細節會一條條被解決或妥協,但我們彼此之間的承諾,像是書裡那句被重複多年卻依然有力的句子:我們一起,寫下去。
如果讓愛變成超長篇 第十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