剽黑: 第七站:雙生暗影
夜比我想像的還要冷,辦公大樓頂樓的落地窗像一面巨大的鏡子,將城市的霓虹扭曲成碎片。我躲在冷風掠過的牆角,指尖緊捏著那張已被磨得發亮的照片——照片上那張笑臉在燈光下微微顫動,彷彿燈絲般脆弱。窗內會議室的燈光有節奏地閃爍,兩個身影在光影中交疊:鏡心遙與鏡心凱,宛如同一把刻刀雕出的兩面,一冷一熱,卻都帶著鋒利的反光。
我看著他們——這並非初次相識。鏡心遙曾多次在案件背後悄然現身,她的名字總像冰片輕敲玻璃,清脆而刺骨;鏡心凱則慣以暴力與速度填補空缺,像夜裡奔襲的雷聲,來得迅猛、不留餘地。今晚他們的對話並非尋常交易,而是一場針對我們這個世界的精密設計。他們對我有興趣,並不令人意外——黑市的消息向來如瘟疫蔓延,總會被某些好奇心異於常人者嗅出端倪。
「你確定這條線能引出郵差?」鏡心遙開口,聲音清冷如碎玻璃,手指在桌面上畫出一個精準的圓。
她的臉幾乎沒有表情,但那雙眼睛卻像兩面鏡子,能照見人心最柔軟的角落。
「確定。」鏡心凱簡短回應,語氣堅定不容置疑。襯衫下的肩膀繃緊如鋼索,手背微微顫抖。
他靠在椅背上,雙腿微張,像一張隨時準備彈射而出的弓。
我在黑暗中靜聽,如同閱讀一份法律條文。每句話、每個停頓,都是他們佈下的地雷。心臟深處那把刀在夜色中緩緩旋轉,試圖將鏡心遙與鏡心凱的輪廓切割成我能掌握的碎片。
「我們不想直接對上kwai。」鏡心遙繼續說道,語氣冷靜而算計,「他是老練的殺手,脾氣難測。要讓他現身,就得先把他從舒適圈裡逼出來。」
她輕敲桌面,節奏分明,彷彿在為一項計畫打拍子。
「逼他出錯,或引他出手,都行。」鏡心凱接話,眼神閃過一絲對火焰蔓延的興奮,「把收據、郵差,還有劉子瑞那邊的小動作串起來,就是個可收割的局。」
他說話時拳節泛白,彷彿將某個念頭攥得太緊,幾乎要捏碎。
我依舊不動聲色地觀察。鏡心遙的思維如冷鋼般精準,鏡心凱的行動則如爆發的衝擊波,短促而猛烈。我知道,鏡心凱能將任何構想迅速執行,而鏡心遙則擅長將這些行動包裝得無懈可擊。兩人聯手,堪稱城市中最難纏的兩把外科手術刀。
「韻雪會成為配角。」鏡心遙說,語氣毫無溫度,「只要她稍有不慎,就會牽動收據這條線。我們只需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引導她的每一步。當kwai不得不介入時,局面已成一半。」
她說這句話時淡淡一笑,那笑容沒有情感,僅是肌肉的自然反應。
我胸口微微一緊。她們提到的名字像冰屑,刺進我舊日的傷口。戴韻雪——那個握有收據、眼神純粹的女孩,早已在我心中成為一個無法輕易割捨的變數。她們輕描淡寫地將她定義為「配角」,那種冷血讓我幾乎衝動地想衝進去拆局,又或更沉默地將一切藏好,不讓她淪為他人手中的工具。
「你會監控她?」鏡心凱忽然問,眼神中帶著試探。
這問題不僅是對鏡心遙的行動確認,更像是在檢驗她的忠誠,也像是在懷疑她是否早已暗中佈局。
「會,但不直接。」鏡心遙的回答如刀刃劃過空氣,「我們有自己的眼線,還有『郵差』這條線。只需把情報整理成誘餌,剩下的,自然會有人撿起。」
她的語氣斬釘截鐵,那種將人命視為數字計算的決絕,令人不寒而慄。
鏡心凱沉默了。我在暗處,耳膜彷彿被冰水灌透,聽見自己血液流動的回聲。他們正在討論我的名字、我的路徑、如何將我從陰影中引出。我向來偏愛陰影,但此刻我明白,自己或許早已被那張收據牽動,像蠟燭的火焰,不自覺地朝光亮處飄搖。
「你不覺得風險太高?」鏡心凱終於開口,聲音難得出現顫抖,拳頭握得更緊,「如果kwai察覺這是刻意設計的陷阱,他不會退走,而是會把整張網撕碎。」
「那就得更細緻。」鏡心遙頭也不抬,目光在空中勾勒出一張無形的圖,「我們不是要挑釁kwai,而是要讓他以為自己正在做選擇。同時,我們必須確保有一個人能在他出現時擋下他——或至少,為他設下一個無法立刻定位的出口。」
她說完,語氣平穩如常,像在指揮一場無聲的芭蕾,每一步都早已預演過千百遍。
外頭的風把玻璃吹得吱呀作響,我將那聲音默默記在心底。鏡心遙的盤算從不會忽略細節:誰見過誰、誰會被監視、誰能在第一時間被控制。她說「擋住他的人」,我的腦中便自動摺疊起幾個圈套,知道那裡頭可能安排了槍手、佈雷,或一個可以輕易冠上「誤傷」的劇本。這世界沒那麼多偶然,只有被精心設計的巧合。
「如果我們用姊姊的路線,把那個紅章放大,讓劉子瑞那邊以為有人洩密,他會怎麼反應?」鏡心凱問,語氣像在挑釁。
他提到劉子瑞時,眼底竟浮現一絲欣賞——那是少見的、面對對手時才會流露的認可。
「他會立刻動手清除威脅,同時試圖把每一條線頭都塞回自己的掌控之中。」鏡心遙淡淡回應,語氣像在解一道再清楚不過的數學題,「我們要的不是跟他硬碰,而是在那場混亂裡,撈出對我們有利的籌碼。」
她的話像一盆冷水潑上心頭,讓我瞬間清醒。
「不跟他硬碰?」鏡心凱嗤笑,笑容裡藏著焦躁,「這是你一貫的作風,遙。但你知道,我更習慣親自動手。冷處理不是我的強項,可要是收割時刻到了,交給我會更快、更有效。」
他說這句話時,語氣幾乎像在承諾一場血色的斬獲。
鏡心遙抬頭,眼神一瞬間變得柔和,卻也更危險:「凱,你的速度快,但你的傷痕也多。我不想再為不必要的代價付出鮮血。」
那句話像刀,無聲地在兩人之間劃出一道界線。
我在黑暗中聽見自己的呼吸變得沉重。這對姐弟之間,藏著一個無聲的年代:鏡心遙學會用謀略換取生存,鏡心凱則把身體當成答案。從我觀察到的痕跡來看,他們的合作既真實又脆弱——一邊是不得不倚賴的信任,另一邊是深埋心底的猜忌。這種關係比任何單純的敵我更危險,因為它能在內部悄然瓦解。
「有一種可能。」鏡心遙忽然開口,聲音不大,像在自語,「如果齊曉欣是『郵差』的一環,而她正利用這個身份,悄悄回收我們以為早已銷毀的證據……那麼,我們面對的,可能是一個更大的幽靈。」
她說到齊曉欣時,嘴角浮起一抹幾乎難以察覺的苦笑。
齊曉欣——那個神秘的郵差,幕後真正的操盤者,名字在我心裡掀起滔天巨浪。她是我童年那樁槍案背後的影子,也可能是將我推向今日成為Kwai的那隻無形之手。當鏡心遙說出她的名字時,整間屋子彷彿被一層更深的霧籠罩。
「齊曉欣?」鏡心凱低聲重複,眼神中閃過驚訝與不甘,「她若真在背後操盤,我們就得更加謹慎。她做事有她的標準,回收證據的方式也與一般黑幫不同,更像是一種……儀式。」
他話音落下,彷彿已在心中自答。
這一刻,我知道他們的目光曾掃過我藏身的方向。即使我隱於黑暗,他們那近乎直覺的警覺仍可能將我從隱形中剝離。我靠得更近,壓低呼吸,像一把刀在夜裡靜待出鞘,卻不輕易動作。
「那就先觀察。」鏡心遙說,語氣像做出最終判斷,「我們不必急著出手。讓那些小人物先把線拉出來,等局勢自然展開,再決定誰是替罪羊,誰是真正的籌碼。」
她的眼神在燈光下閃爍,彷彿正在計算下一個月的每一個節點。
鏡心凱嘴角微微抽動,顯然不完全認同,但這是少見的讓步。「好,姊姊,你的耐心我學不來。但我會在你需要時,完成最後的收割。」他說,語氣中藏著某種無法言說的依賴。
那句話像一份契約,既是承諾,也是警告。
窗外的城市燈火如被壓低的鼓聲,遠處車燈劃過,像流星掠過夜空。會議室裡的談話漸漸轉為低語,他們開始列出「接點人」與「誘餌」的名單。在那一連串名字與地點中,我像一根針,精準地感知哪些線會將我從隱蔽中拉出,哪些會讓我成為他人爭奪的焦點。
我握緊口袋中的照片——那是母親留給我的溫度,也是我今晚絕不能讓人奪走的理由。當鏡心遙與鏡心凱在黑夜中編織新網時,我清楚眼前有兩條路:一條是直接衝突,以槍聲斬斷所有盤根錯節的關係;另一條,則如鏡心遙所做,將繩索一寸寸收緊,直到對方窒息。
兩條路都會讓城市更髒,也會讓我的名字被更多人記入賬本。我的手在口袋裡摩挲照片的邊緣,母親那句「記得回來」像一根細線,緊緊勒在胸口。
鏡心遙與鏡心凱在燈下劃定下一步行動,討論誰去放風、誰去收網、誰去當誘餌。他們的聲音被風聲吞沒於夜色中,但每一句都如石投水,在我心底激起層層漣漪。我知道,我不能坐等他們將韻雪推向刀口——那已不只是任務的計算,而是底線的觸及。有人能把人當籌碼,但我不能。無論有多少理由、多少利益,我都不會讓一個無辜的名字淪為博弈的犧牲品。
「先觀察,等線索自然展開,讓那些小人物先忙起來,等他們互相撕咬時,我們再出手。」鏡心遙說。
她說完,手指在桌面上輕敲出一段節拍。
「我會在外圍安排人手,若Kwai真的出現,我要親眼看他是怎麼應對的。」鏡心凱補上。
語氣中,藏著一絲被挑起的興致。
他們將我的名字當成實驗變數,這種被注視的感覺,比任何冷兵器都更刺人。我的背脊泛起一陣涼意,在暗影中調整呼吸,像磨刀般將意念磨得鋒利而精準。
我在心裡策劃自己的回合。不是正面衝撞鏡心姊弟的網,而是讓他們先走錯幾步,讓他們誤以為局勢正朝有利方向發展,直到他們累積了過多的視角與自信,我才以最不聲張的方式,將所有暴露出的弱點逐一摘除。
這是我能做的事:用耐心換取安全,用冷靜守護那些不該被犧牲的人。
鏡心遙在會議桌上將一張紙仔細摺好,彷彿把整個計畫折疊成一份封存的檔案。「凱,別忘了,把那個能乾淨收場的手,放在第四點,不要提前動用。」她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忽視的重量。
鏡心凱點了點頭,眼神裡浮現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服從與倔強。
我站在窗邊,悄然收回視線。當他們討論細節時,那份曾是兄妹的默契總會在無意間流露——一個眼神、一聲輕歎,那是外人無法察覺的牽制與依存。鏡心遙清楚,凱的衝動可能在關鍵時刻毀掉一切;鏡心凱也明白,遙的謹慎往往會讓機會悄然溜走。他們彼此制約,卻也是對方唯一能倚靠的人。
「那就這麼定。」鏡心遙最後說道,語氣毫無波瀾,像是一道冷硬的封印落下。
「姊姊,小心我的手……可能會忍不住。」鏡心凱低聲回應。
會議就在紙筆與語調之間結束了。室內的光線逐漸被夜色吞噬,兩人起身,動作整齊得如同藝術家收拾畫布。他們朝門口走來,腳步輕而沉,像無聲的鼓點,瞬間拉低了整個房間的溫度。我的影子蜷縮在牆角,被拉長成一團墨跡,心跳在耳中如重錘敲擊。我得走了,不能再留在原地,等他們把一個女孩推上舞台。
我悄然移動,牆角的陰影是我最好的掩護。離開大樓前,我在轉角處再次將手中的照片摺疊一次,放入防水夾層。證據和記憶一樣,都不能被風吹散。走下樓梯時,每一步都在心裡重新確認:韻雪的撤離路線必須調整,羅悠然要立刻接手,細溪的小葉得加班盯住那幾家早餐店,錢一豪的管道要更緊密地控管便車資訊,鄭寒風則必須被提醒——一旦事態失控,他很可能出手。
走出大樓側門,夜空如厚重的布幔覆蓋城市,冷風撲面,像是在試探我的神情。我掏出手機,迅速送出幾則加密簡訊。
「羅悠然,韻雪先交接。今晚別讓她回家。」我盯著那句遲遲未能說出口的警告,按下傳送。
「錢一豪,便車號查明,留意灰車。」又一條發出。
短短幾行字,已築起第一道防線。
回到街角,我心裡清楚,或許已有人察覺我曾出現在那棟頂樓。鏡心姊弟的組織從不容許真正的旁觀者存在;他們有耳目,也有手段。但我的步伐依舊沉穩,沒有逃離的跡象——我不會逃離問題,因為問題終究是人,而有些人,我不能放手。
街燈下,一輛黑色轎車靜靜停在不遠處,車窗微微降下一道縫。車內人影模糊,卻有一道目光如刀鋒般刺來。我立刻將身形隱入更深的陰影中,盯著那輛車。短暫的對視間,我確定了兩件事:第一,那場會議已被監聽或目擊;第二,我不再是局外的觀察者,而是棋盤上被盯死的那枚棋子。
我沒有立刻反應。掏出一根煙,點燃,煙霧在口鼻間盤旋幾圈,才緩緩吐出。那縷煙,像我與這座城市之間的對話。我盯著車內的陰影,嘴角輕揚,笑意毫無溫度,只藏著警覺。
「Kwai。」車內傳來一道聲音,簡短,毫無情緒。
話落,車窗又降下一分,像門縫中睜開的眼睛,直直望向我。
「你剛才在頂樓,看得挺專業。」那聲音依舊平靜,卻不容忽視。
我把煙掐滅在掌心,腳步往旁邊移,讓自己的輪廓更難被辨識。「哪位在那裡?」我開口,語氣平穩,像在談條件。
說這句話的同時,手輕撫腰間,確認那裡沒有落空。
車窗緩緩降下,露出一張熟悉卻不該在此時出現的臉——羅悠然。她的眼睛在燈光下像一潭清水,平靜無波,不染塵埃。見到她,我先是鬆了口氣,隨即收起所有情緒。她顯然是我那幾則簡訊的回應者,來得迅速,也比我預期得更近。
「我剛收到你的訊息。」她說,語氣帶著職業性的距離,「韻雪已經在我那裡,安全。你怎麼這麼晚還在那棟樓?」她微笑,笑容裡藏著探問。
話落,她手指夾起一支菸,動作自然得像喝水。
我肩膀往後一靠,沉聲回應。
「剛好在補一個漏網。」語氣乾硬。
那句話像鎖住了一個出口,也像推開了另一扇門。
羅悠然點點頭,目光在我臉上掃過一圈,隨即掏出一張小紙條遞來。「鏡心姊弟剛剛離開,他們會把目標設計得很漂亮。小心那張網,kwai——你不是他們的偶像,也不是他們的敵人,你只是棋盤上可交換的一枚子。」她語調冷得像冰磚。
紙條上寫著兩個地點與時間,還有一句簡短的代碼。
我收下紙條,感覺像接住一條早已鋪好的退路。羅悠然的出現讓事情更清晰,也更複雜——她能保住韻雪,但我不能完全信任任何人。我點頭表示明白,她看著我,眼裡卻浮現一絲柔軟,像老友見證另一人墜落時,本能想伸手的那瞬。
「別把這當成演習,kwai。」她再次提醒,聲音輕,卻字字有重量,「鏡心姊弟會做殘酷的事,但他們也怕被更大的手壓住。小心那些在暗處觀望的人。」
她的話像模具,將我接下來要走的路,一點一點塑出形體。
我吞下最後一口夜風,轉身離開。城市在我背後像一張褶皺的紙緩緩攤平,每一步都計算著可能的回聲。母親的影子在腦中浮現,問:「你會回來嗎?」我沒有立刻回答,因為答案還在路上,等下一簇火光亮起時,或許才會有證明。
我知道鏡心姊弟已經設下誘餌,他們要的不是殺我,而是觀察我如何反應。在那觀察中,他們能測出我的邊界,進而設計下一個陷阱。但我也明白,有些人以為能操控火焰,卻忘了火有時會反噬。一張收據、一次投遞、還有一個年輕女子的恐懼——這些細碎的事在夜裡累積成潮汐;而我,要讓這潮汐流向能救人的一岸,而不是更深的絞殺。
我將照片握緊了些,像握住一件信物。走在回頭的路上,夜還很長,但我的下一步,早已在我的掌心裡生根。
我不會讓任何人把韻雪當作籌碼,也不會坐視鏡心姊弟把整座城市的暗面當成他們的遊樂場。無論他們選擇哪條路,我會在那條路上,留下阻止他們的刀痕。
「你以為弄到那些收據,就能把整條線抓起來嗎?」鏡心遙的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畫了一個圈,語氣冷得像窗外的夜風。她的聲音裡沒有激動,也沒有戲劇性的張揚,只有一種近乎精密的計算感。
我藏在暗處,視線穿過會議室的落地窗,看著他們將每一個細節拆解成可執行的片段。鏡心凱坐在對面,手肘撐在膝上,眼神如子彈打磨過後的冷光。這對兄妹的配合節奏,彷彿經過千百次演練的機械舞步,每個停頓、每句話都精準到位。但在我看來,他們之間的信任像一層薄冰——表面平整,底下卻裂痕隱現。
「我們不是要引kwai出來,而是要讓他以為自己正在做選擇。」鏡心遙繼續說道,語氣中的每一個字都像經過權衡的投資。「我們真正要的,是他反應的模式。」
我的手臂貼著冰冷的牆面,聽著她說的每一句話,心裡的警覺如一張被拉緊磨利的網。我知道他們正在設計一個局;我也清楚,局設得越精巧,代價往往越高。當韻雪被輕描淡寫地提起,僅僅兩個字,彷彿她只是棋盤上一枚可棄的棋子,胸口頓時湧起一股怒意。我下意識地用拇指摩挲內襯口袋裡那張父母的舊照片——阿天的名字在心底沉沉回響。
「我們需要內外兩層保險。」鏡心凱開口,手指輕敲膝蓋,像在打某種節拍:「讓收據成為誘餌,郵差負責傳遞,劉子瑞會出手,城市隨之動盪,然後我們趁亂取走真正想要的東西。」他說完,語氣如同落下最後一道封印。
「如果kwai不照我們的腳本走呢?」鏡心遙反問,眼中閃過一絲極難察覺的猶豫。她的話總是在最關鍵的縫隙中嵌入不確定性,讓人無法輕易駁斥。
我明白,他們討論的每一個環節,都可能是我日後必須拆解的結。我在暗影中悄然移動位置,讓自己離那棟辦公樓更遠一些;同時透過耳機,將剛才竊聽到的關鍵字轉發給細溪,留下的是靜默與機械操作的輕響。戰場從不只靠槍聲決定勝負,有時候,智慧與耐心比子彈更致命。
幾天後,計畫依序展開。鏡心姊弟並未率先動手,而是先放出兩條假線:一是關於舊檔案外洩的風聲,二是刻意讓幾張收據在早市被人發現。這兩條線如釣鉤般浮在城市的水面上,引得劉子瑞陣腳微亂,韓白川的手下也加強巡邏,黑幫的神經緊繃,空氣中多了無形的眼睛與耳朵。
「kwai,你會怎麼做?」羅悠然在收到一則短訊後,出現在我常待的那家角落咖啡店,語氣像老友寒暄,眼神卻多了一分審度。她將一杯濃黑的咖啡推到我面前,動作沉穩。
「先觀察,再拆解。」我端起咖啡啜了一口,燙得牙根發痛,那種刺感像在提醒自己:不能在熱度中迷失。「韻雪已經被轉移到羅那邊了,不能再讓她當誘餌。」
「我安排好了。」羅悠然點頭,臉上沒有笑意。「她在那裡的行動會受到掩護,只有必要時才會移動。」她的語氣像在確認協議,而非給予承諾——暗示著,這份安全,未必能永遠維持。
「你把她救走了。」鏡心遙說,語氣裡第一次透出不耐。她口中的「她」,指的是韻雪。那聲音低沉而微顫,像是壓抑著某種潛藏的波動,彷彿在提醒我——她知道的,遠比她說的多。
「我不會讓無辜的人成為工具。」我說。這句話並非挑釁,而是底線——那些我絕不妥協的原則。鏡心遙嘴角輕揚,似笑非笑,眼神卻如刀鋒般掃過我的神情,像在審視我的弱點。
鏡心凱在一旁喘了口氣,隨即冷笑出聲:「你以為你還能談道德?在這個遊戲裡,道德只會讓你死得更慘。」他語氣中帶著威脅,卻又像是一種坦白——坦白這世界真正的運作方式。
鏡心遙抬手,示意凱住口,然後轉向我。
「我們可以做個交換。」她的聲音平靜,像在宣布一樁早已擬定的交易。
我將那張清單緊壓在掌心,紙張的邊緣硌得皮肉生疼。室內的燈光將每個人的影子拉長,扭曲成刀刃的形狀。我知道,這句話不是對話的終點,而是另一場博弈的開端。
「交換什麼?」我將槍口微微收回,語氣未鬆,像緊咬著一塊被火燙過的鐵。
鏡心遙將椅背稍稍後傾,指尖在膝上輕敲:「我們可以給你一些東西——不是全部,但足以成為關鍵。郵差網路的下游,有一個人叫『柳』,她掌握著郵差與便車之間交接的時間與地點。她的資訊,能把那張紅印和幾個暗點串聯起來。」她說完,目光靜靜地落在我臉上,彷彿在衡量我內心的天平會往哪邊傾斜。
鏡心凱冷笑一聲,手指在桌面上敲出節奏:「代價很簡單:幫我們除掉一個麻煩人物,把他從棋盤上徹底移除。」
我握緊手中的文件,指節泛白。「你們要我當你們的刀?」我問,語氣裡有嘲諷,但更多的是警覺。
鏡心遙微微偏頭,像在翻閱一盤棋局中最關鍵的一步:「你以為我們沒想過找別人?我們不能親自動手——一旦出事,總會有人追查。而你,kwai,比我們更難被追蹤。」她說這句時,語氣裡沒有懇求,只有不容拒絕的計算。
鏡心凱向前一步,語氣更直接。
「做或不做,是你的選擇。我們給你線索,你得給我們一份證據。那份證據會指向一個名字——就在你父母案子的邊緣。你完成任務,我把名字交給你;你拒絕,韻雪在我們手上的風險,就會無限放大。」他說完,眼神如磐石般擲來,沉沉壓在我的心上。
那一刻,空氣彷彿被利刃刺穿。我明白他們的策略——將我唯一在乎的人,與我最渴望的真相,放在天平的兩端,逼我自己決定,哪一邊先被犧牲。這種手段殘酷,卻極其有效。
「你們要用韻雪當籌碼?」我冷冷吐出一字,胸口像壓上巨石。那名字從我口中說出時,竟帶著某種脆弱的顫音。我不允許他們這樣擺弄她。
鏡心遙盯著我,眼神依舊平靜:「我們不會直接動她,至少在你還有合作價值之前不會。只要你完成任務,交出證據,我們就會把柳的行動軌跡交給你,還有我們能提供的部分線索。這是交易,kwai,別把它神聖化。」她說得像在談一樁生意,冷靜、務實,不帶情緒。
我退後一步,胸口的怒火如機括被撬動。被當成工具的感覺令人作嘔,但如果能用這筆交易換來接近當年槍手的線索,那代價雖重,卻未必不能衡量——只是那代價,不只是血肉,更是靈魂。
「你給我的,必須是真正能追查的線,不是你們編出來的餌。」我緩緩開口,每個字都像敲進空氣裡的釘子。
鏡心遙點頭,臉上的神情如雕刻而成,精準而無縫:「我們不玩虛的,kwai。那張紅印的源頭,我們可以讓你靠近一層;齊曉欣這個名字——我們知道她的代號,甚至有些片段能指引你進入她的活動圈。但要走到最後一步,你得幫我們做一件事:消除『證明者』。」她說完,將那兩個字輕輕放在桌上,宛如放下一把鑰匙。
「證明者?」我問,喉頭像被什麼堵住,幾乎難以下嚥。
鏡心凱笑了,笑聲裡混著驕傲與殘酷:「一個叫阿正的男人,原是我們通路裡的小角色,最近卻不安分起來,拿著不該有的資料四處威脅,要價出售。他是個活口,一旦他把我們和郵差的連結抖出去,整個網絡都會崩塌。他會讓我們暴露,也會把你過去的事全都翻出來。把他處理掉,我們就給你柳的動線,以及那條可追蹤的鏈路。」
我看著鏡心凱,眼前這個人時而像獵犬般警覺,時而又像個任性的孩子,快意與殘酷在他臉上分裂地共存。我知道,若我答應,從此每一滴血都將被標記;若我拒絕,韻雪恐怕會被推到更前線,淪為棋子。這不是個容易的決定。
沉默如厚重的夜色緩緩垂落。鏡心遙看了鏡心凱一眼,隨即轉向我。
「三天,我給你三天。三天內把阿正處理掉,帶來證據,我們就把柳的動線資料,還有那把能打開郵差網路的鑰匙交給你。如果你三天內不動手,我們就把這件事透露給劉子瑞——讓他以為有人要挑戰他。那樣一來,混亂必起,我們正好觀察誰會死在第一波。」她的語氣像冰,沒有半點溫度。
我吸了一口冷氣,目光落在桌上那張合照上,父母的笑容凝固在相紙裡,像被封存的證據。我在心裡權衡著:阿正,只是一個名字,也可能是一條小魚,一條能讓我游進更深海域的引線。可要拿到這條線索,我得親手剖開他的胸膛,挖出他的心臟。這樣的交易,是否會把我重新推回那個失去一切的清晨?
「給我柳的行動路徑和關鍵名單,還要能證明她與齊曉欣之間的關聯。」我終於開口,語氣低沉,像在訂下最後的條件。
鏡心遙微微一笑,彷彿看見一幅早已預演過的圖景正在成形。
「成交。你交件後,我們會先給你第一波資料。記住,kwai,這世界沒有免費的午餐。」
我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一句話。但我知道,我出手會更快——不是為了順從他們的節奏,而是為了搶先掌握全局的主動。
那天夜裡,我在倉庫外反覆演算三遍路線,胃裡的血液彷彿化作碎石,在體內不斷磨碾炸裂。阿正的行蹤不在公開紀錄中,但在這座城市,資訊總有流通的縫隙:飯館的侍者、清潔工人、夜班計程車司機。我的第一站是那條彎角的市場巷,他曾與一名叫小周的卡車司機有過交易。而小周,早已用沉默換來了過多夜班所需的酒錢。
我在陰影中等待。凌晨兩點,市場像一張收攏的網,攤位的鐵門陸續拉下。小周出現了,像個習慣性的幽靈。帽簷遮住他的臉,步伐搖晃卻異常穩定,一開始並未發現我。我沿著他的氣味悄悄逼近,兩個轉角後,他走進一條更窄的小巷——阿正就住在那裡,或至少會在那個時間出現。
我握緊刀柄,感受金屬的重量沉在掌心。這一回,我不想再讓鏡心姊弟決定我的節奏。我要自己設計最後的見面。
在小巷轉角,阿正獨自坐在紙箱堆上,低頭抽菸。他的手微微發抖,像個即將攤牌的人。當他抬頭看見我時,眼神瞬間認出了危險。
「阿正。」我喚出他的名字,聲音粗啞,像一根繩索,勒住他即將崩潰的神經。
他僵住,菸在指間顫動,目光掃過我沾血的手——那把刀的影子仍殘留在掌心。「你……你是誰?」他喃喃道,語氣裡有恐懼,也有一絲不信。
「kwai。」我簡短地報上名字,像丟出一個無法討價還價的條件。
他下意識後退一步,背脊撞上紙箱,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我不給他喘息的機會,上前一步,刀刃貼上他的喉側,冰冷的金屬反光在他瞳孔中跳動。「你跟誰做生意?」我問,聲音壓得極低,像在黑暗中挖掘一條隱藏的線。
阿正吞了口口水,喉結上下滑動。「我……我只是接活,沒問名字,也沒見過什麼大人物——誰給錢,我就做。」
「誰給的錢?」我將刀尖微微下壓,讓他清楚感受到那距離足以割裂皮肉。
他抬手捂住喉頭,眼神慌亂,像被困住的野獸。「有個叫阿龍的,常來;還有個女人,叫柳——她戴郵差帽,會在便車後巷換包裹。還有小周,他給我收據,說可以賣給外面的人。」
「柳在哪裡換包裹?時間?」我再逼近一步,聲音如繃緊的鋼絲。
他咳了一聲,嘴唇裂開滲出血絲,像是想說又怕說出口:「三天前,在廢棄倉庫那邊,凌晨一點半;昨天也是那個時間。她用一輛灰色便車,車牌尾號……尾號是42。」說到車牌時,他指節發白,甚至用嘴角努力回想,彷彿在確認自己沒記錯。
我記下每一個細節,心裡默默推演時間軸。「阿龍?小周?你是怎麼拿到收據的?」
他低著頭,像一尊被推上祭壇的蠟像,聲音乾澀。
「是小周撿到後賣給我的。我只是轉手給有興趣的人,沒想到會被你們盯上。」
我心裡一震。小周、阿龍、柳、灰色便車、42——這些碎片正逐漸拼湊成一條線。鏡心遙提到的「柳」;鏡心凱執意尋找的阿正,也成了其中一個節點。但我不願只當一把被操縱的刀。我要證據,要能追查的線索,要能還給父母清白與名字的東西。
「你手機裡有聯絡紀錄嗎?」我問。
他一愣,眼神閃爍。
「有……有簡訊,我……」手伸進口袋,顫抖得幾乎掏不出手機。我看著他,時間像拉滿的弓弦,一觸即發。
「慢慢來。」我沒放開刀鋒,語氣卻稍稍放軟。
他顫巍巍地取出手機,螢幕亮起,幾則未讀訊息浮現。寄件人是「灰影」——一個簡短的代號。內容全是冰冷的數字與代碼:時間、地點、金額。最上方那一則是昨天凌晨發的:「042 · 01:30 · Y」。
我用拇指迅速滑動截圖,動作熟練。這正是我需要的初步證據——代號、時間、便車尾號的暗示。手機裡還藏著一段錄音,是阿龍的聲音,低沉而焦躁,提到「有人要清貨,別留下活口」。那句話直接串起了恐嚇與清除的意圖。
我一把拿過手機,快速複製資料、存檔,指尖如外科醫生般精準。阿正縮了縮身子,眼神黯淡下來。「你打算怎麼處理我?」他問,恐懼蓋過了所有的狡詐。
我沉默三秒,腦中閃過無數可能的結局。鏡心姊弟要我「消除」他,我可以照做,也可以留他當活口,讓他帶我走得更遠。但活口太危險——只要他活著,就可能逃跑,也可能在我不知情時洩漏一切,讓整盤棋提前崩潰。
與其冒險,不如將局勢導向一個看似自然的結局:讓他的死像街市上一場意外,不起眼、不引人懷疑,也不會讓鏡心姊弟察覺我的異動。但在他死前,我必須從他嘴裡撬出能動手的人名、藏物的地點,拿到完整的鏈條。
「你會去見一個買家,」我說,語氣像在談條件,「聯絡他時,會帶樣品。你把錢和手機密碼交給我,作為最後的交換。去通知買家,帶著樣品到他指定的橋下。你去,我遠遠跟著;你若逃跑,我就立刻收回手機和所有證據。我只需要買家的面孔、座標,還有樣品的流向。」
「你瘋了?我要的是活路,不是去送死!」阿正瞪大眼睛。
「你現在已經賣不出去了,太多人盯著你。這是你唯一能活下來的機會,」我盯著他,「否則,你只會變成別人手裡的證據盒。」
他掙扎片刻,最終點頭。恐懼使人卑微,但我仍得掌握最後的控制權。在他交出手機的瞬間,我接過裝置,迅速將部分證據上傳雲端備份,再將聯絡人名單複製進一個加密檔案。阿正看著我的動作,瞳孔裡浮現混雜的恐懼與絕望。
「你要我帶什麼樣品?」他聲音發顫。
「你以前賣的那種——收據的複製件、幾張舊照片,還有那個包裹的序號。」我一字一句說清楚,讓他明白我對他的「貨」瞭若指掌。
「你去橋下,等買家出現。我會在暗處拍照——他的臉、車牌、交易方式。我會記下一切。只要你照做,我就把留下的證據交給第三方,讓他們以為事已了結,自然不會再追。」我湊近他耳邊,壓低聲音。
他的嘴唇微微顫抖,像在吞下一顆苦藥。
「如果你騙我——如果你一開槍就跑?」他聲音裡透著一絲不甘。
我輕輕轉動刀柄,寒意在空氣中蔓延:「我不會逼你走到那一步。但我也不允許你成為別人翻我底牌的出口。你走得慢一點,別做任何莽撞的動作。」
最後,他點了頭,像一個被押上擂台的人,被迫押上最後的賭注。我簡單綁住他的手腳,防止他突襲或逃跑,再把手機恢復原狀,交回他手中。
「晚上十一點半,舊橋下,拿樣品,別換地點。你一切照計畫走,我就讓那些證據隨風而逝,像從未存在過。」
他點頭,顫抖著站起身,彷彿完成了一場既拯救又摧毀自己的儀式。出門前,他回頭看了我一眼,「你會……幫我?」聲音裡藏著弱者的懇求。
「活著走出去,別讓鏡心姊弟的命運成為你的結局。」我沒有多言,只說。
夜色吞沒了他的背影。我退入暗處,手機螢幕亮起——方才的錄音與截圖,已傳送至幾個我信任的節點:細溪那頭、羅悠然那邊,還有我自己加密的備份系統。我知道鏡心姊弟正盯著我,等我履行承諾;我也清楚,我正將這盤棋局拉成一張更大的網,逼所有想動我的人不得不現身。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夜更深了,舊橋下的影子越拉越長。我藏身於遠處的下水涵洞後,濕冷的空氣刺得眼角微微發痛。橋下燈光稀疏,水流沿著橋墩低聲滑過。阿正出現了,手裡提著塑膠袋,步伐比我預期沉重。他在橋下空地停下,低頭四顧,像在等待最後的審判。
片刻後,一輛灰色便車悄然駛近,車側燈光昏暗,彷彿刻意隱藏行蹤。車門打開,一名戴帽檐的女人下車,快步走向阿正。她的動作熟練,像例行公事的郵差。我深吸一口氣,架好相機,鏡頭對準她與車牌。
鏡心姊弟要的畫面,即將成形。我按下快門,連續拍攝,光圈在黑夜中劃出一串證據。我捕捉到車牌後幾碼在微光中閃現「…42」,柳的帽影在閃爍間暴露輪廓。交易僅持續幾秒——手遞手,樣品交換,車門關閉,便車轉進橋頭,消失於夜色。
我迅速將資料加密傳送。證據已到我手中,也將流入鏡心姊弟可掌控的管道,成為他們交易的籌碼。但這局還沒結束——阿正仍站在現場,命運懸於一線。
我從暗處走出,步伐不急,卻足以引起他的注意。阿正看見我,眼中閃過一絲求生的光。我走近他,低聲說。
「我已經拿到我要的東西。現在,輪到你決定——是活著離開,還是……」我停頓,讓話語在橋下濕冷的空氣中沉澱。
他抽搐似地笑了笑,然後低頭。「我知道你想什麼。你要我指認買主,然後讓我死。」他咬牙,「但我也想活。」
我看著他的臉,做出一個連我自己都必須背負後果的決定。鏡心姊弟要的是無聲無息的消失,他們要我當那把刀;我可以當刀,但也能讓刀鋒留下回音。於是,我拿出手機,將剛拍下的便車、柳的側影、車牌截圖,全部上傳至鏡心指定的回執信箱——同時,我也將相同證據暗中傳送給羅悠然與細溪,並附上一句:若阿正在三分鐘內遭不測,現場錄影將自動轉至公開頻道,全面曝光。
我給鏡心姊弟一個選擇,給阿正一條活路,也將自己置於一個不被輕易操控的位置。夜裡,風從橋下穿過,像在翻動命運的下一頁。我看著阿正,深吸一口冷空氣,說。
「走。」
他顫巍巍地站起,眼神複雜,卻仍存一線希望。我護著他的背,握緊證據,朝一條更遠、更險,卻不再孤絕的不歸路走去。這世界不會因我一人的仁慈或殘酷而改變,但至少那夜,我讓選擇不再只有一條。
剽黑的第七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