剽黑: 第十八站:終極背叛
「你來晚了,Kwai。」齊曉欣冷冷地說,語氣像冰刃,割過我背後凝滯的空氣。她端坐在地下密室的高背椅上,雙手交疊,指節泛著微光,彷彿在默數我踏入這個陷阱的每一步。
地下室比記憶中更陰冷,燈光是冷白色的,照得每張臉都像是被剝去血肉。桌上鋪著一張城市黑市地圖,紅點閃爍如病灶;四周的人也非尋常之輩——軍火商、運輸主管、退役的刀手,他們是這座城市暗流中多條路線的交會點。
「我不會慢待來找真相的人。」我說,語氣裡藏著繃緊的鋼絲。
手裡那張舊照片藏在胸口,像壓著一團即將燃起的灰燼。
「你知道這裡的人都想要什麼。」齊曉欣淡淡回應,眼中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興味。她從桌下取出一個小盒子,打開後,是一枚老舊的郵戳與幾張泛黃的運輸單。
她將郵戳放在掌心,緩緩轉動,金屬邊緣映出一圈圈冷光,像圈套的輪廓。
「郵差不只是送信的人。」她說,語氣輕飄卻殘酷。站起身,朝我走近,臉上沒有笑意,「你也該明白,很多時候,信只是媒介;真正的下單者與買家,藏在更高的桌子底下。」
她的指尖輕撫郵戳,彷彿在畫一道無形的結界。
我冷笑一聲,笑聲卻被牆壁吞沒:「你說得漂亮。你就是那張高桌下的影子,還敢以郵差自居?」
我把話說出口,語帶嘲諷,卻也在試探她的底線。
「我不自居。」她答得平靜,隨手將郵戳按在那疊運單上,蓋出一個鮮紅的圓印,「我就是齊曉欣,是郵差,也是你曾經那個沒有名字的端點。你一直在找一張照片、一個名字,但你沒想到的是——那些名字早已被編碼成商品,由我這樣的人,用來衡量這座城市的重量。」
她說出自己真名時,聲音依舊沉靜,像鵝卵石落入深潭,不激起波瀾。
房間一時寂靜,彷彿所有人都聽見了一根釘子敲進心臟的聲音。鏡心凱在一旁冷哼,鏡心遙握緊椅把,阿九謹的臉藏在陰影裡,像一張被揉皺的紙。眾人心懷目的,彼此之間早有裂痕;此刻,那裂痕被齊曉欣的話點燃,化作暗潮湧動。
「你到底要什麼?」我問,直接將矛頭對準她。
這問題不只是為了釐清,更是為了測試她以真名張開的那張網,是否真的牢不可破。
「我要秩序。」她將郵戳收回掌心,緩緩合上手指,「但不是你所想像的那種童話式的清算。我的秩序,是交易後的平衡——血換成金,金再分配,直到沒有殘存的異議。」
話落,室內空氣彷彿被抽走一口,冷得刺骨。
鏡心凱苦笑:「你講得像個政治家。」
語氣輕蔑,眼底卻藏著一絲惶恐——他明白,齊曉欣的秩序,比任何人的血都更冷、更絕。
「政治家有他們的規矩,我有我的帳本。」齊曉欣說完,從桌側抽出一份資料,「這是近三年來所有『便車』路線與對應的收據。我把它們整合成一張黑市的心電圖。你們每個人的名字、你們經手的單據,以及……」她抬眼,直視我,「你手裡那張照片,和我這份資料若拼在一起,會浮現出一個人的面容——那個人,就在我們之中。」
她將資料推向我,封塵的紙張在燈光下泛起微光。
我的手指微微顫抖,不全因寒冷。我將那張舊照片與她推來的運單並置,比對紅印、折痕、指紋。那種吻合像刀片,割開一道深埋的線頭,牽出一個名字。我的視線瞬間僵住,彷彿看見自己的底牌被攤在桌面,血色畢露。
「你想要我幫你找到那個人?」我終於開口,像是在試探自己的靈魂。
聲音又冷又硬,因為我知道,一旦幫了她,就意味著我得拔掉更多人的嘴,或逼自己再走幾條不歸路。
齊曉欣的眼裡忽然閃過一絲複雜的光:「我不需要你幫我找——我要你幫我收尾。我要讓那個名字在夜裡徹底消失,然後用他的空位,換你想要的資料。你若不答應,我就把這些文件交給媒體,讓整座城市一天之內崩潰。」
她說這話時,語氣平靜得像在切割兩塊肉,每一刀都散發出令人無法抗拒的誘惑。
我冷笑。這種威脅,我早不陌生。
「你要的是替代,還是乾淨?」
我口中的「乾淨」,不是對她人品的評判,而是想釐清她打算把這件事做到什麼程度——是要某個人悄然消失,還是徹底焚毀所有牽連者?不論哪一種,都不會讓我好過。
「替代。」她答得極快,彷彿早已簽下契約,「那個人在你的照片裡。我可以讓他不見。代價是,你必須在我的時間表內完成三件事:切斷一個聯絡點,誘出一名內線,還有——」她微微停頓,眸光輕閃,「交出一份證據,證明你確實站在我這邊。」
她語氣中那抹突如其來的柔和,像匕首緩緩刺入,无声無息,卻直抵要害。
我的血在耳根竄動,寒風最後那句話在腦中迴盪。「別讓仇恨把你燒掉,kwai。」
但齊曉欣給我的,是一條佈滿荊棘的出路——以一個人的消失,換取秘密的碎片。這不是正義,是權力的遊戲。我盯著她,眼底的忍耐與怒意,像即將潰堤的河。
「你以為,我會成為你的債務人?」我冷冷地問。
手指緊扣照片邊緣,指甲深深壓進紙面,刻出一道新的凹痕——像立下一個無法反悔的承諾。
齊曉欣微笑,那笑容裡沒有溫度:「不,我要你是我的保險。你替我辦事,我便把虛假交易中佔有者的名字從盤面撤下,然後你去追你想追的人。兩邊同時行動,互換結果。」
她的語氣像低利貸的甜言蜜語,聽來誘人,卻暗藏枷鎖。
屋內空氣凝滯,鏡心凱與鏡心遙皆沉默。鏡心凱的神情像被猝然揭開的舊傷——既動容,又驚懼。鏡心遙則像在看一齣早已預料的戲,眼中泛著冷意,更多的是悲憫。阿九謹的臉藏在陰影裡,臉色蒼白,他清楚自己的名字已被標記為交易中的籌碼。
我嚥了口唾沫,彷彿吞下一片冷鐵:「你把人的生死當作代價,齊曉欣。你以為讓一個人消失,就能解決問題?」
我想說得更狠,但話到喉頭,卻沉重得難以成聲。
「有人會消失,但遊戲仍會繼續,kwai。」她反問,語氣裡藏著殘忍的真相,「你以為你能終止?若你有這種錯覺,只會被更大的力量拖進更深的淵。我給你的不是解藥,是工具;要不要用,取決於你。」
她將每一句話像刀鋒般擲出,冷冷地。
我轉頭看向鏡心遙,她的手微微顫了一下,或許是出於那始終不肯割捨的良知;再看鏡心凱,他嘴角輕抽,像在抗拒某個看似正確的選擇;而阿九謹,眼神恍若被十年前的槍聲再度撕裂,明白自己又一次成了棋子。整個地下室宛如一座即將引爆的時鐘,只等那一瞬,將每個人的秘密炸得粉碎。
「我有條件。」我終於開口,語氣如鐵錘定釘。
「第一,你要幫我拋出一個能指向上層的名字,不能只讓我除掉一個替罪羊。第二,所有交付的資料,必須先經我信任的端口驗證,不能只由你掌控。第三,你要讓那個人消失,但方式必須讓警方無法因媒體風暴而牽連韻雪。」
我將條件說得清楚,如同將手上的牌一張張攤開。
齊曉欣凝視著我,眼神短暫柔和,那是極少見的瞬間:「條件苛刻,但有談的空間。我答應——只要你真有本事,把我這根木鋤鏟掉。」
她伸手在桌上畫了一個圈,將我們全都圈進更深的局裡。
屋內每個人神色各異,我心裡明白,接下來的每一步都不可逆:我若照她所求行事,等於把魂交給她;我若拒絕,便得獨自對抗整個黑道的資源。寒風的教誨、母親的叮嚀、韻雪的信任,在我心底拉扯成一團。
「我會幫你——但不是為了你,齊曉欣。」我終於說出這句話,聲音冷而堅定,「我是為了那些真相,不是為了讓誰把名字當成商品來買賣。」
我將照片更緊地壓在胸口,彷彿那是個不能被交易的承諾。
齊曉欣的瞳孔微微一縮,像在評估我這句話的分量。片刻後,她點頭:「好,kwai。我給你第一個名字。但記住——這只是開始,接下來還會有更多選擇。你最好確定自己承受得起後果。」
她遞來一個小信封,封口上蓋著那枚熟悉而詭異的紅印。
我接過信封,指尖感受到它的重量與冰涼。拆開後,裡面只有一行地址、一個名字,以及一串日期與貨號。那串數字像是一條線索,也像一道釣鉤——一旦你拉動,整張網便會收攏。
我在心裡默念那個名字,如同確認一枚炸藥的引信是否清晰。
「記住,kwai。」齊曉欣在我耳邊低語,語氣柔軟卻如鐵絲般銳利,「我們的世界沒有純粹的英雄。你想當英雄,就得明白,總得有人付出代價。」
她說完,微微一笑,那笑容彷彿讓夜色又沉了一層。
我將信封重新塞進口袋,像把火種收回火盒。外頭街道寒風凜冽,醫院與港口的兩場風暴才剛平息,但地底的潮水正悄然上漲。我站在這漩渦的邊緣,望著齊曉欣的背影在燈下漸行漸遠,變得模糊卻異常確鑿。她不只是傳遞訊息的郵差,更是那扇門的守門人,也是沉默之鎖的鑰匙。
我站在高樓邊緣,冷風灌進耳道,耳膜嗡嗡作響。整座城市像一張鋪展的棋盤,燈火是散落其上的棋子,閃爍如眼。我將手插進外套口袋,指尖觸到那塊硬碟與幾張拷貝——它們安靜地躺在那裡,卻像心臟一樣搏動。今晚,是所有線索交匯的節點:要麼拉直真相,要麼徹底割斷退路。
「八點整,我們在制高點同步開火。」
我重播無線耳機裡的最後指令,聲音乾冷,像鐵片刮過水泥。
我低頭掃視身後的同伴。他們戴著面罩,背負武器,眼神沉靜而決絕,像一群早已與死亡簽約的人。
「分兩路行動——細溪帶隊負責北側火力掩護,羅把韻雪轉移出安全屋,方隊長按我指令封鎖所有出入口。」
我簡短下達部署,只讓每個人聽見屬於自己的節拍。
「明白。」
細溪的聲音從耳機傳來,沉穩中帶著壓抑的緊繃。她手指在操作板上快速敲擊,節奏急促。昏光映在她臉上,輪廓如刀刃般銳利。
天色漸暗,城市輪廓被拉成鋸齒狀。我為槍裝上消音器,槍柄貼入手心,冰冷而熟悉,像一位沉默多年的老友。記憶忽然翻湧——父親早年的笑容浮現在腦中,遙遠卻清晰,像遠方一盞未熄的燈,提醒我為何走上這條路。阿天,是你回來的理由;Kwai,是你必須成為的刀。
「你真的準備好了嗎?」
鏡心凱走到我身旁,手肘靠在欄杆,酒杯裡還剩半杯冷酒。他看著我,眼神裡有試探,也有某種近乎殘酷的好奇,像既想拉我入局,又想看我如何崩潰。
「我從沒準備完。」
我答,掌心開合之間,是未知與決意的交織。目光投向城市南端,港口的光點浮動,便車的影子將在那裡出現。
時間被我們切成碎片:一秒、一分鐘,倒數如心跳。細溪已聯絡所有內線,她的人員就位,監控錄影將在指定時刻被干擾、再回放,製造出視覺錯位——讓敵人誤以為仍掌控全局。
我將那張合照握得更緊,照片在口袋中發燙,像一根點燃的引線,燒出我心中又冷又熱的方向。若一切順利,今晚撕開的不只是名單,還有那些在暗處把人當商品交易的黑手。
「出發。」
細溪在耳機中低語,像一聲無聲的槍響。我轉身,走入城市的黑暗。
隊伍分散,行動如精密機械運轉。我與寒風率一小隊沿後巷推進,路燈在牆面投下匕首般的陰影。寒風沉默不語,他是老手,眼神裡有看盡黑夜的疲憊。今夜,他是我的後盾,我的參謀,也是唯一能在極端時刻拉住我的人。
「他們點燃誘餌了。」寒風低聲提醒,手指指向北側街口——微光閃爍,像有人在暗處悄悄撥弄火種。
「我知道。」我回應,腦中迅速調整下一階段的節點參數。每一步都不能錯,每一秒都可能帶來新的死亡。
便車如約出現,不再只是模糊黑影。鏡心姊弟已在北側佈下陷阱,但他們沒料到齊曉欣——那個既是郵差也是操盤手的女人——早已在另一角落玩起雙重遊戲。她的出現讓局勢失控,也將我推入兩面受制的夾縫。
「她會重寫規則。」細溪在通訊中急促警告,聲音如繃緊的弦,「別讓她把我們變成棋子。」
我緩步逼近主路口,目光在光影間切換:便車停靠、一人下車、包裹交接、暗處人影接收信號。就在交接完成的瞬間,我啟動預設的微波干擾,外圍監控畫面短暫失真。僅僅數秒,卻足夠我們的隊員在盲區行動而不被察覺。
槍聲驟起,如鼓點撕裂夜幕。鏡心凱的人率先動手,刀光如雨。他們出手快、狠,瞬間引爆混亂。我的位置暴露在火光與煙霧中,但我的眼中只有一個目標:那隻黑盒、那份名單,以及所有藏在背後的名字。
「向西側壓進,封死退路。」我在耳機中下令。細溪的回應精準如機械,數名掩護手立刻封鎖路口。煙塵與火花在人群中交錯,像城市的夜被刀鋒劃破。
「那箱子!」一名鏡心手下嘶吼,眼中兇光乍現,讓我心頭一緊。阿九謹在混戰中被推擠,臉色慘白如紙。他的背叛像魚鉤,鉤住我們每一個人的信任。鏡心凱的刀勢凌厲,似想以暴力終結一切,但暴力換來的,往往是更深的殘局。
我開槍,子彈如斷裂的冰刃,撕裂空氣,精準命中一名衝上前的刺客。他應聲倒地,塵土與血花同時濺起。鏡心凱的人迅速後撤,他站在火光邊緣,目光掃向我,眼神複雜——有敬佩,也有憤怒。殺戮在此刻成了語言,也成了證明,兩者交織,無聲卻震耳欲聾。
我發現那隻黑盒已從便車中被搬出,正被人往倉庫深處轉移。腦中瞬間翻轉:與其阻止交接,不如奪下證據,更要確保那份清單不被銷毀或複製。我縱身躍起,穿越燃燒墜落的碎片,拳腳與槍聲交錯,節奏如夜之脈搏。
「擋下它!」我吼道。寒風立刻撲上,將運貨者壓倒在地。短短兩秒的搏鬥中,信封一角被扯出——熟悉的紅印、整齊排列的名字,那一瞬,像一道光,將我父母的照片映照得無比清晰。
鏡心姊弟的佈局正在崩解。他們沒想到齊曉欣早已在另一端埋下伏筆,如同棋局中的暗手。那個女人總能將人心底的貪婪催化成行動,再冷眼看著我們自相殘殺。她的算計比鏡心更深,佈局更遠,座次早已超越這場混戰。
「當黑盒在我手中,我總會想起那張照片。」我在心裡說。那不是普通的影像,而是一把鎖,鎖住的不是過去,而是我必須一一喚出的每一個名字。它給我理由,也賦予我責任。
我一腳踹開運貨者的手,黑盒滾落地上,在燈光下翻開一頁頁清單。紅印如毒蕈蔓延,每一枚章戳都像一道暗語。我的思緒如被打開的機械錶,指針飛速旋轉:早餐店、灰色便車、港口、標註為042的倉庫——所有線索在我指尖交織成網。
「拿到那個硬碟!」
我下令,短促而果決。目光鎖定散落的紙張,手已伸向黑盒。鏡心凱的手下在混亂中掙扎,一人試圖搶回,我撲身壓上,膝蓋抵住他背脊,俐落一拽,將黑盒奪回。那人悶哼倒地,再也無法起身。就在得手的瞬間,手心一陣發麻,彷彿電流竄過。
「別讓他們帶走證據。」
細溪在耳麥中低語,語氣冷靜卻透著壓迫性的緊迫。螢幕那端影像快速切換,我知道她正掌控全局,同時監控可能趕來的支援。
鏡心遙從暗處撿起一張發貨單,指尖微顫,聲音卻穩:「這些單據的批號重複,『042』出現在多個時間點,還有異常的運輸序列。」她將單據拍在桌上,紅印在燈下宛如一滴未乾的血。她眼中閃爍著狂熱與恐懼交織的光。
我緊抱黑盒,將防水袋交給身旁的寒風。「先護好它,任何人不得靠近。」
寒風接過,動作熟練而迅速,將盒子放入防彈背包,密封水密層,一氣呵成,如同匠人守護珍器。他低聲回應。
「在我這,別讓它離開視線。」
阿九謹被捕後又被釋放,臉色冷硬如刀削過的石面。鏡心凱站在一旁冷笑,眼神裡浮動著勝利的光,卻也藏不住一絲緊繃。遠處,齊曉欣的背影若隱若現,她的出現像是一道無聲的提醒:這場局,從來就不屬於任何人獨自主導。她坐在角落,雙手交握,姿態從容,彷彿是檯面之下那位真正的操盤手,靜靜審視著小局的收尾。
「你們真以為,抓到我要的東西,就等於掌握了主導?」齊曉欣忽然開口,聲音像鬆脫的繩索,低沉而空蕩,帶著令人不安的平靜。她抬眼望向我,目光銳利如冰:「你們不過是被動的棋子,等著被我玩弄而已。」
我聽進了她的話,將它視為警報,卻不允許它在我心裡蔓延。「你可以說話,但別在此刻玩弄語言。證據已經在手,硬碟在寒風那裡,現在要確保的是它能被鑑定,而不是被銷毀。」我壓低語氣,讓話語如刀鋒收緊,不留轉圜餘地。
「證據?」齊曉欣輕笑出聲,笑裡毫無愉悅,「你以為證據能救人?證據只是一個開端——它會引來媒體、警方,還有更多覬覦的眼睛。你要的是名單,我給你機會拿,但你得明白:一旦踏上這條刀鋒,他們的反撲會更快、更狠。」她指尖在桌面緩緩畫圈,像在勾勒某種無形的力場,又像在預演下一局的佈陣。
我們必須在混亂中迅速行動。細溪立刻將現場掃描的影像同步上傳至三個不同的暗網節點,並傳給羅悠然,同時備份至我手中的隱藏驅動。這是雙重保險:即便黑盒被奪回,數位副本仍散佈各處,真相已化為多點火種,難以徹底撲滅。
「撤回預設點。」我下令,語氣不帶解釋。寒風率隊將黑盒護送至一輛深色休旅車後座,鏡心凱的人馬試圖攔截,短兵相接的撞擊聲在夜裡爆開。刀光與火光交錯,映照在每張臉上,宛如被血色勾勒的面具。
「Kw—」鏡心遙朝我喊出代號,聲音裡有哀求,也有警告,「Kwai,042不只是單一倉庫,他們有運輸網,像蛇一樣盤踞在城市底下。你一個人撕不開這張網,你需要更多人。」
她說得對。這不是我能獨斷的戰役,需要的是系統性的摧毀。
撤離時,接應車在後巷消失,鏡心凱被迫收手,齊曉欣的身影也悄然滑出視野。城市沉默地吞沒我們的足跡,但我知道,今晚絕非終點。若將硬碟交給警方,將進入冗長的司法程序,風險高且緩慢;若公開給媒體,雖能引爆輿論,卻也可能引來警方的強力干預與黑勢力的全面反撲;若賣給黑市,證據可能瞬間被回收、銷毀。每條路都有代價,也都有破綻。
回到安全屋,寒風將黑盒放在我面前,以最基礎的物理封鎖做最後防護。他眼中掠過一絲疲憊,卻仍堅定如鐵——那是多年戰場淬鍊出的神情。
「你知道我們該怎麼做。」他說,語氣不容置疑。
細溪坐在電腦前,手指如京劇鼓槌般敲擊鍵盤,迅速將現場拍攝的畫面、殘留車牌與運單編號傳送至羅悠然的端口。她的動作流暢而冷靜,讓人安心,也讓人明白:今晚,僅僅是開端。
「我們得讓這東西成為一條可追蹤的鏈,一個不能被抹去的節點。」細溪說,眼神如鐵。
羅悠然轉過身,面向我,語氣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責任:「我會去跟方隊長協調鑑識,讓警方明白這不只是恐攻案件,更可能涉及長期的人口販賣與黑金交易。方隊長會協助將部分證據納入司法調查,但你必須同時將另一份資料交給可信的媒體——讓它在法律之外,也有人監視。」
我看著他們——每個人背後都藏著見不得光的過去,卻在此刻,目標一致:撕開那張將人名當商品的黑網。羅悠然的話讓我確立了兩條並行之路:司法程序與公眾監督。兩條路都必須走,因為任何一條單獨前進,都可能被有心人逆轉封殺。
「你會把那張照片放到媒體嗎?」我問,聲音輕得像在試探深淵。這不是一個能輕易回答的問題。把父母的臉公諸於世,會有什麼後果?是讓那些躲在暗處的人因恐懼收手,還是反而激起更猛烈的報復?
羅悠然沉默片刻,眼底掠過一絲複雜。「放出來的人,必須有控訴的力量。」她緩緩說道,「不能只是一張照片、一段悲情。你要有能指向真相的證據。否則,曝光只會變成情緒的鞭子,抽打大眾,卻傷不了體制。」她轉過頭,目光投向窗外黑市零落的燈火,彷彿在數著那些無聲的交易。
我們將計畫寫成一份帶時間戳的行動書:警方先行封存硬碟與原始文件,進行司法鑑識;羅悠然與方隊長協作,確保關鍵證據取得法律認證;同時,我與細溪將一份經過編碼、去除敏感資訊的摘要,交給兩家長期深耕調查報導、信譽可靠的媒體。他們將在警方行動抵達關鍵節點時同步揭露——既製造公眾壓力,也保護消息來源。這是雙重保險:司法的程序正義,與公共監督的輿論力量,必須同時到位。
「還有一件事。」鏡心遥忽然開口,聲音比以往更加冷靜,那是一種經歷過焚燒後的沉默。「你們要小心齊曉欣。她的紅印不只是蓋章,而是一套身份認可的機制。她懂得用人際信任當籌碼,會反撲。別被她表面的小恩小惠迷惑。」
她的話像寒風掠過耳際,與當年寒風的囑咐重疊。我知道齊曉欣擅長雙面遊戲——她看似只是傳遞訊息的郵差,實則是整條鏈條的守門人。她能散播名單,也能回收控制。這不是某個人的陰謀,而是一個系統。正因如此,拆解它,遠比擊潰單一目標更艱難。
「好,分工清楚。」我總結,將計畫再複述一遍:警方負責司法鑑識,羅悠然掌握媒體曝光時機,細溪控管數據流向與內線聯絡,我與幾位可信之人,將實體證據分流至多個安全節點。每一步都有明確時間表,也預留了應變的回收點。說這句話時,我彷彿正將一條鐵鍊的每一環,穩穩扣緊。
夜比預期更長,但行動正有條不紊地推進。窗外城市依舊運轉,不知名的車輛進出巷口,遠處的槍聲被某種無形的秩序切割成斷續的回音。在這交錯的時刻,我感覺自己的心正被刀與油反覆磨礪——愈來愈堅硬,卻也愈來愈懂得恐懼。
「準備好了嗎?」細溪再次問,語氣像在為最後一顆子彈上膛。
我將那張合照再折一次,像把某個誓言封存起來,然後點頭。
「準備好了。明晚,我們不只要抓住一個名字——我們要把整條線,徹底曝在陽光下。」
窗外的燈火如風中殘燭,而我們內部的勢力,已如兩列即將對撞的列車。每個人的選擇,都將讓震盪擴大,直到那張被買賣的名單碎裂四散,被所有人看見。或者,它將把我們捲入一場無路可退的火海。
我們都明白:這不僅是一次行動,而是一場考驗——對正義的信念,對盟友的信任,對自己的覺察。夜在我們耳邊低語,明天,將是分界線。
剽黑的第十八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