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尚未完全吞沒城市,警局卻已如被燈火點亮的蜂巢。每一盞燈下都映著一張疲憊的臉,一台台顯示器不斷吐出影像與數據流。羅悠然的聲音透過耳機傳來,低沉而堅定,像一道冷光劈開混亂的思緒。

「Kwai,方隊長要你立刻到資料室,來不及解釋,他要你親自過目那些掃描檔案。」
她話一落,手指已在鍵盤上飛快敲擊,螢幕切換出港口、便車平台的監控截圖,以及紅印放大後的影像。

我靠在樓梯轉角的陰影裡,聽著她的指令,胸口的節奏彷彿被誰悄然擰緊。寒風已消失,鏡心姊弟的動作卻愈發頻繁,齊曉欣這個名字像潮水般反覆湧現。我簡短回了聲「知道」,深深吸進一口夜的冷空氣,將每一分感知攥得更緊。

我翻開手機裡的資料:便車的尾燈影像、某家早餐店門口遺留的收據、不同紙張上重複出現的紅印同心圓。每一個細節都像拼圖的一角,單獨看無關緊要,合起來卻織成一張血色的網。

資料室的門半開著,方隊長站在門內,眼神如巡獵的鷹隼,掃過我們這些在深夜中奔忙的人。




「Kwai。」
他的聲音平穩,眼角卻佈滿血絲,「方川嶽。」他將手中的資料夾遞過來,紙張邊緣已有反覆翻閱的折痕。

我接過資料夾,裡面是昨夜在港口搶回的掃描檔與硬碟初步分析報告。紅印清晰可見,數據標註了多條時間節點。「042」這個代號反覆出現,宛如一根看不見的線,將散落的點串成軌跡。
「方隊長,這條線如果屬實……」我低聲開口,語氣像在確認一把利刃的鋒口溫度。

「是真的。」他將清單攤在桌上,指尖逐一劃過每一筆紀錄,如同在數算心跳,「我們調閱了港口、物流倉、數家早餐店的監控,時間戳與你交來的掃描完全吻合。有人利用日常流通掩護交易——這不是孤案,Kwai,是系統。」
他說這句時,臉上的沉重遠超過言語本身。

「系統。」這兩個字如炸藥,轟然撕裂夜的靜默。我盯著那些日期、地址,心裡浮起一種既熟悉又遭背叛的感覺。熟悉,是因我曾在無數個夜裡見過類似的面孔;背叛,是因那些被當作交易代號的名字中,竟可能藏著我父母死後,我一路追尋的碎片。




我將指尖輕觸其中一枚紅印,彷彿碰到了火。

方隊長目光落在我身上:「我們會依司法程序調查,但你得明白一件事,Kwai——當制度啟動時,有些東西會被保護,也有人會利用程序轉移風險。我需要你在場,協助辨識這些資料的真偽與潛在陷阱。警方有行動力,而你,有我們沒有的視角。」
他說這句時,語氣既像求助,也像在試探我的底線。

我聽出了話中的委婉:他要我站在法與灰色地帶之間,成為一個可被信任的危險節點。我點頭,未再多言。責任比任何子彈都沉重。寒風帶走的不只是溫度,還有他留在我左臂的疼痛——那曾是他的提醒:別讓仇恨把你燒盡,但要讓那仇恨化為能改變現實的力量。

羅雅遞來一疊電子資料:「這是多來源交叉比對的版本,包含紅印出現的頻率、運輸路徑表,以及可能擔任中介的幾名嫌疑人資料。齊曉欣的名字出現在數次轉交影像中,但她的身分始終遊走於合法與灰色地帶。Kwai,這件事若只由我們內部處理,你有沒有想過外界會如何反應?」
她放下資料,目光堅定,像在點一名可託付的同盟。





我靜靜翻閱檔案,指腹摩過每一行文字,如同撫過拼圖的邊緣,尋找那隱藏的縫合點。

「齊曉欣……這個名字像幽靈,既是媒介,也是掌控者。她在便車平台的出現讓整件事更複雜——她不是普通的參與者,很可能就是那盤棋局的操盤手之一。」

我說得緩慢,語氣像將一杯熱茶輕輕放在桌上,唯恐驚動了什麼。

「她與我們見過面。」鏡心凱忽然開口,從角落走出,嘴角掛著那抹慣有的冷笑。「她給過你硬碟,Kwai,不是嗎?」

他一說話,房間的氣氛就像被無形的手攪動,瞬間泛起漣漪。

我心裡立刻警覺起來——那張照片、那個硬碟、那場交易,齊曉欣的身影如影隨形,縫合在每一個關鍵節點上。她的雙重身份,比任何人都危險。若她真在幕後操盤,這張網便不只是黑市交易那麼簡單,而是將官僚體系與利益集團的陰影全都牽扯進來。

我抬眼望向鏡心凱,從他語氣中聽出了試探,也察覺到一絲不易察覺的不安。

「現在的問題是,誰有動機把名字當成商品?」我問,語氣沉重,不僅是對著他們,更是對自己發出的質問。





我的目光落在桌上那張標著「042」的代碼卡上,彷彿在測試它是否會有所回應。

「權力。」方隊長簡潔回答得乾脆。「金錢能買來服務,權力卻能買來沉默。如果有人把死亡整理成清單,背後的買家絕不只一個。現在,我們必須把這些清單公開,或同步給可信的管道,讓那些牽涉其中的人無法迅速封口。」

他將手按在文件上,像要把整起案件的核心痛點牢牢壓在桌面。

我知道他說得對,但心裡仍有顧慮——公開是一把雙刃劍,可能換來正義,也可能招致更徹底的抹除。羅雅察覺到我的遲疑,上前一步,語氣柔軟卻堅定。她將一個加密連結推給我:「我們已經接洽了兩家可信的媒體,一旦司法取得初步證據,就會啟動同步曝光計畫。不是盲目公開,而是精準控制節奏。」

她的手指在鍵盤上輕輕畫圈,每一步都像在佈局一場棋,步步為營。

我點開連結,裡面有初步剪輯的內容,以及一份完整的安全發布流程——法醫鑑定、新聞發布端口、證據保全的後援節點。羅雅把每個環節都安排得縝密,彷彿在打造一個無法被滲透的防護圈。

「如果你同意,我會把那張合照納入案件證據,但需要寒風那邊的進一步鑑定,以及三名獨立證人的確認。」她看著我,語氣沒有半點虛假,那是出於策略的堅定,而非情感的衝動。





「我同意。」我低聲回答。

寒風的死,不能只是我們心中一筆無聲的血債。他該成為改變的契機,讓那些把人名當商品的人,再也無法藏身於暗處。

說出這句話時,胸口像落下了一塊重物,又像終於放下一塊燒得發燙的鐵。

方隊長點了點頭,眼神如刀鋒般劃過初步的結案計畫:「我們分三波行動——司法線先鎖定運輸端,媒體在我們隔離關鍵證據後同步曝光,黑市的後門必須有人切斷。Kwai,你那邊的滲透點要隨時待命。如果對方在媒體曝光前動手銷毀證據,我們必須立刻反制。」

他說計畫時語調冷靜,卻有節奏,像在吟誦一首鐵鑄的詩。

細溪一邊在鍵盤上交叉比對便車的GPS軌跡,一邊回應:「已整理好便車行駛紀錄,並比對多個保全畫面,042號的出現時間點與三個物流倉的進出紀錄吻合,我已經標註出優先查驗的倉庫編號。」

她的語氣平穩,動作精準,像在拼湊一幅複雜的拼圖,每一塊都不可或缺。

鏡心遙靜靜看著這一切,眼中浮現掙扎。她忽然開口:「不想被抓的,不只是底層那些小角色,還有躲在檯面下做決策的人。他們會動用資源,甚至收買媒體與司法體系裡的通路。」





她說得並非空穴來風。話一說完,她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一瞬,彷彿在測試我是否屬於某個她尚未看清的陣營。

「我們知道。」方隊長回應,語氣堅定,「正因如此,才必須將資訊分層公開,讓媒體、司法與警方三方同步推進,避免任何一方被單獨操弄。」
他說話的節奏沉穩,像一名歷經無數風浪的公安老將,在每一次復盤中淬煉出冷靜與判斷。

我們將計畫一項項敲定在桌面上,時間被精確切割到每一個任務節點:三十六小時內,司法先行施壓;待掌握基本證據後,媒體立即曝光;同時,國內外數個獨立監督機構也會收到匿名備份資料。
每一步都像在黑暗中點燃一支火把,不是為了照亮全部,而是為了逼迫陰影退讓——我們要讓那些藏在幕後的手,再無操縱的餘地。

「你要小心,Kwai。」細溪低聲提醒,隨即將一張地圖投影到桌上,紅線蜿蜒如血痕。
她標註了車輛動線、監控盲區與可能的撤離路徑,每一條路線都附帶風險評估與應變方案,細緻得像在拆解一枚即將引爆的炸彈。

我盯著那張地圖,胸口彷彿被數道鋼索勒緊。這看似縝密的計畫,背後卻是步步驚心——我知道,每一步都可能有人用生命去填平缺口。寒風的話再度浮現耳際:「別讓仇恨把你燒掉。」我閉了閉眼,想著該如何在不被怒火吞噬的前提下,讓家人曾經的名字,不再淪為權力交易中的灰燼。

「準備就緒。」我開口,聲音輕卻堅定,像一具上緊發條的機械,只待指令啟動。




羅雅與細溪同時點頭,方隊長則將手掌輕壓桌面,彷彿鎮住一顆躁動的石子,穩住我們 collectively 的決心。

窗外的城市漸泛微光,黎明將至。而我們,必須在天亮前撕開這場精心編織的謊言。我站起身,將那張泛黃的照片輕輕收回口袋,那份重量,早已不只是回憶,而是支撐我前行的根基。
「走吧。」我低語,像按下啟動的開關。

「他們已經進場,今晚很可能完成最後交接。」羅悠然低聲說,將平板推到我面前。螢幕上跳動著即時監控畫面,她的指節微微發白,眼神冷靜如掃描儀,不放過任何細節。
我點頭,槍套在腰際摩擦出輕響,心跳忽快忽慢,像在測試極限。夜色濃稠如坯土,所有聲音都被壓成一種低頻的靜默,只剩等待。

「你別衝動,韻雪留在車上,羅會帶路。」細溪語氣冷厲,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度,像指揮家揮棒前的最後確認。她的目光在螢幕上快速移動,每一幀影像都像呼吸般被她計數。
我應了一聲,背上的硬碟沉甸甸壓著脊椎,提醒我這一夜,不只是復仇,更是對正義的交付。

「別忘了,鏡心姊弟也在現場。」羅雅將最後一份資料交到我手中,聲音裡有無奈,也有警覺。她沒笑,眼底卻劃過一道深痕,像預見了即將來臨的風暴。
我收下資料,腦中迅速重組所有變數,如同在黑夜中逐一標記地雷——便車路線、紅印時間、監控死角,還有鏡心凱那抹難以捉摸的笑容。這些都不是能在五分鐘內理清的東西,但我們沒有五分鐘,只剩一口氣,一口不能斷的氣。

「從側門切入,動作要快,隱蔽行動。鏡心若攔路,別糾纏,首要目標是奪下那箱子。」細溪透過耳機下達指令,語速精準如計時器,不容分神。她的聲音冷靜,像在指引一名即將出擊的獵人,完成最後的校準。
我深吸一口氣,肋間的舊傷隐隐作痛,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但我知道,不能退。

黑市交易會場藏在廢棄港口的倉庫內,燈光被低垂的布簾割裂成片片昏黃,角落的影子堆疊如陳年怨念。人群擁擠,語言混雜,我和細溪悄然潛入,像兩道被狼群掩蓋的影子。她的肩貼著我的背,步伐與我同步,呼吸交織,彷彿共用同一條脈搏。

「那就是便車。」細溪低聲示意,指向前方一輛灰色廂型車。車旁站著幾名壯漢,動作機械而冷淡,像是長期執行某種見不得光的任務。燈光下,車把手殘留一層薄灰,不起眼,卻像一道沉默的證據。
我緊盯目標,手在衣內微微顫抖,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背後的硬碟貼著脊椎,沉重如鐵,彷彿有人在我肩上壓下一整桶未冷卻的鉛。

我們悄無聲息地逼近側門,門後是一條通往庫房的狹窄通道,空氣濕黏,混雜著油煙與汗水的氣息。細溪取出一把小型剪線鉗與消音手槍,遞給我一顆煙霧彈,並以手勢示意:先在入口製造混亂。她嘴角微揚,神情像在下一場賭注的邊緣,冷靜而專注。

我接過煙霧彈,指尖觸到金屬外殼的冰涼——這點重量或許能換取一線生機,但也可能讓局勢徹底失控。

「三、二、一!」細溪低聲下令。
煙霧彈引爆,白霧瞬間翻湧,燈光被吞噬,視野如遭黑布蒙蓋。人群開始騷動,尖叫與手機鈴聲交織。就在這剎那,黑影四竄,腳步聲如鼓點般起伏。
我趁亂閃身潛入,掌心緊貼槍柄,子彈在槍膛中靜待,像一排被壓緊的砝碼,只等釋放。

我瞥見便車旁,一名男子正將那箱黑盒搬起,兩名打手動作熟練地準備轉移至另一輛車——流暢得如同慣竊。
我疾步衝上,側身一記肘擊,重擊其中一人,他踉蹌倒地;另一人迅速拔槍,我以短槍連發兩響,子彈貫穿其肩與腿,他當場癱倒,血染黑夜。

「搶箱子!」我低吼。細溪與兩名接應迅速上前,如救贖者般合力將箱子拖離。我抓起散落的紙張、硬碟與幾張蓋有紅印的單據,塞進防水袋,紮緊封口。那一刻,全身血液彷彿被點燃,每一次呼吸都化作鋒利的光刃,切割恐懼與遲疑。

鏡心凱怒吼著撲來,刀光劈裂空氣,眼中燃著近乎瘋狂的火焰。我閃身迴避,反手一擊,短槍擊破夜的寂靜。他獨自衝上,身後數名刀手緊隨,刀鋒近得我能嗅到金屬的腥銹。他的眼神裡,有亢奮,也有藏不住的惶然。
我舉槍瞄準,扣下扳機——子彈擦過他胸前,雖未傷及要害,卻將他猛然推退,戰局就此更加熾烈。

「你怎麼敢!」鏡心凱咆哮,聲音如鐵錘重擊,刀刃在火光中閃出刺目寒芒,彷彿要將黑夜劈成兩半。
我側翻避過刀勢,碎玻璃在地面劃出灼熱裂痕;下一瞬,我反手一槍,子彈擦過他肩頭,火花迸裂,他踉蹌後退,跌入堆疊的紙箱暗影中。

「掩護左側!把箱子送回車上!」細溪低喝,語氣如軍令,指尖在平板上快速滑過幾個座標,撤退路線早已在腦中推演完畢。
兩名同伴如受命的獵犬,迅速衝出,將掉落的黑盒拖向暗巷。箱蓋被膠帶撕裂的聲響,在煙霧中格外刺耳。

「別讓他們帶走!」我怒吼,胸口如被鐵箍緊束,手中的槍冷如寒鐵。
鏡心凱的手下猛撲而上,長刀橫掃,擦過我袖口,火星四濺。我膝蓋猛頂其脛骨,他痛呼倒地,喘息中夾雜憤恨與痛楚。

「小心!有人從窗台跳下來!」一聲驚呼劃破混亂,倉庫高處的暗影被撕開,人影如蜘蛛般墜落。
我回頭警戒,順手將身旁同伴往後一推,手肘抵住他胸口,硬生生將他拽離可能遭伏擊的通道。

鏡心遙的聲音突然自人群中傳來:「那盒子必須保持原樣,誰也不准翻動裡面的資料!」她神情冷峻,語氣如最後通牒,手中仍夾著一張出貨單。
我望向她,她的眼神在紙張與我之間快速游移,既有守護機密的決意,也藏著對局勢的無聲恐懼。

子彈再度爆裂,這次更近,火光掠過臉龐,燙得眼睛生疼。左臂被擦彈劃開一道血口,熱血順著傷口滴落。我抬手壓住,痛楚如野獸啃噬,卻只能將它壓進胸腔,不讓它拖慢步伐。
我撕下水瓶上的布條塞住傷口,簡易止血,動作壓到最低——時間不允許多餘的溫柔。

「快走!把箱子抬上車!」羅悠然在遠處大喊,語氣不容置疑。她已將車駛至暗巷口,路線如計畫開啟。
同伴們高舉黑盒,如護送聖物,步伐急促卻有序。

「別讓那張合照曝光,為媒體留條後路!」我邊跑邊對羅雅喊道,同時將照片更深地塞進內衣口袋,像把一簇火重新封存。
羅悠然回頭,給我一個極短的點頭,眼神中有感激,也有無奈。那一點頭,像一個無聲的約定:你帶著真相走,我替你斷後,鋪一條活路。

鏡心凱的人群在我們撤離時再度湧上,刀刃與鐵棍在煙霧中閃爍,但混亂已吞噬秩序。視線被濃煙割裂,打鬥淪為近身的掙扎與碰撞。

我一槍打斷一隻伸向箱子的手,那人悶哼倒地,血從掌心迸濺,灑在地面像潑翻的墨。槍口未停,我迅速對準另一個抬手的身影,眼睛在煙霧裡搜尋下一個目標。那人慘叫一聲,急忙縮手,腳邊的紙張被踢得四散飛揚,紅色的血跡鋪在水泥地上,宛如被踩碎的果實。

「別停!拉箱子走!」細溪的聲音從耳機裡炸開,尖銳如鑿,硬生生在混亂中劈出一條生路。
她話音未落,監控系統已響應指令,遠端幾個掩護點同步啟動,白光頻閃,切割倉庫的陰影,彷彿要將整座建築撕開裂口。

「左側貨架有人扔木箱,堵住退路!」羅雅低聲急報,聲音從入口方向傳來。
我抬眼,只見木箱從高處墜落,砸在兩名同伴腳邊,差點撞飛那隻硬盒。我撲身搶回,紙張在手中沙沙作響,像活物般掙扎,又像在警告我什麼。

「塞進防水包,快!」我低吼,動作熟練而冷靜。
紙張迅速封入,硬碟也放入雙層防護袋,膠帶在燈光下拉出黏稠的反光,彷彿將一個秘密牢牢釘死,不容泄露。

「側門有三人接近,黑衣,正包抄!」細溪語速如刀,每一個字都像在賭命。
我眼角瞥見三道黑影從側門竄入,面罩覆臉,手持鐵棍,步伐迅猛,像被驚擾的野獸,帶著壓抑已久的暴怒撲來。

「鏡心凱增援已到,出口被封。」鏡心遙的聲音突然在耳機中響起,冷得像冰水灌入骨髓。她站在倉庫暗角,目光如刃,掃過每一張臉,彷彿早已看透誰會倒下。
她的話像一記重 hammer,將我剛拼湊出的撤退路線徹底擊碎。

我側身開槍,子彈擊中鐵板,爆響如雷,迴盪在空間裡久久不散。同伴們紛紛踢開阻路的木箱,合力拖起那隻黑盒,步伐被恐懼推著前進,快得幾乎失控。

煙霧中,我與鏡心凱四目相對。他怒視著我,眼神比刀鋒更冷,嘴角揚起一絲譏諷,像要將我的意志連根拔起。

「你們以為搶走一個盒子就能改變什麼?」他咆哮,聲音如斷裂的鐵鏈,刺得耳膜發麻。
那話語像火種,點燃了人群最後的瘋狂。刀光與鐵棍交錯揮舞,人潮如怒海翻湧,理智早已沉沒。

「往車那邊集合!」我怒吼,聲音像燒紅的鐵條,不容質疑。

同伴們如提線木偶般迅速行動,將硬盒推向待命的車輛,腳步踉蹌卻不敢停歇,汗水與血跡在燈光下閃爍如星。

就在這混亂之中,阿九謹突然從後巷現身。他臉色慘白,雙眼顫抖,像被夢魘追趕的人。

他踉蹌前行,手裡緊抱一份文件,彷彿那是他僅存的呼吸。

「阿九!」鏡心凱暴喝一聲,猛然衝出,刀光劃破空氣,寒芒直落。

那一刀帶著決絕與背叛的快意,鋒刃破風的聲音尖銳如哭,彷彿將一個名字生生斬斷。

我衝上前格擋,膝蓋彎曲,拳頭迎上。鐵器相撞,爆發出一聲刺耳巨響,瞬間凝結了四周的喧囂。 手肘狠狠撞上那人胸口,將他撞退,鮮血噴濺,空氣像玻璃般碎裂四散。

「放下文件!」我怒吼,舌尖抵著牙根,話語如刃。
阿九謹跌坐在地,喘息如風箱,眼中的恐懼像裂開的岩石,嘴唇發白:「我……我只是想活……」

「別再想了,阿九。」鏡心凱冷冷開口,將刀收回鞘中,步伐沉重如押送亡魂。
「你早就選過邊了。」

他的聲音像鐵箍收緊,壓得夜色低垂,空氣凝成窄門,無人能進,也無人能逃。

我把目光從倒地的阿九謹身上移開,轉向正在靠近的便車。羅悠然站在車旁,像一堵牆,面色蒼白卻神情堅定,目光在車內的韻雪與已被塞進後座的文件箱之間來回掃視。

她與我對上一眼,那一瞥中藏著一句無聲的話:保護好那些還活著的人。

「把箱子放好!」我再次吼道,聲音粗啞如鐵片刮過夜色,撕裂了寂靜。

同伴們拼盡全力將黑盒推入後車座,扣緊安全帶、上鎖,紙張在狹窄空間裡被擠壓成堆,彷彿命運本身正被封存進這一方鐵盒。

突然,後巷傳來急促腳步聲,一群人從陰影中衝出,數量遠超預期——他們不是鏡心的人,也不像任何已知勢力的面孔。他們戴著冷酷的面具,行動整齊劃一,像被訓練過的清場部隊。

那一瞬,我明白,這場撤退已不再只是與鏡心姊弟的對峙,而是被捲入一場更龐大、層級更深的棋局。

「他們是誰?」我朝細溪喊去,耳機那頭她的聲音緊繃:「剛查到,是外來的雇傭兵,與幾個私人軍火商有關。名字一報出來,全是靠金錢買通的暴力機器。」

她說這話時,眉頭深鎖,宛如拉滿的弓弦,隨時會斷。

「封鎖右側,全速撤離!」羅悠然果斷下令。車門砰然關閉,引擎咆哮,車身如石塊般被擲出,衝向夜的盡頭。

我在車內將那張合照緊緊按進內袋,同時收起槍械,目光透過後窗凝視那片混亂。

「我們有槍,有速度,但他們有數量,還有殘忍。」細溪低聲說,語氣裡透著沉痛的計算。

我指尖壓在照片上,彷彿握住了最後的憑據。寒風中倒下的身影,在我眼中燃起一簇火,燒得我決心更加堅定。

車子在巷口急轉,鏡心凱的手下在後方怒吼,刀光再度劃破黑夜。我望著窗外的影子漸行漸遠,但心裡清楚,這場衝突不會止於今夜。黑盒所載的證據,已如火種灑向四方,有人將以此換取權力,也有人必為此付出代價。

「先把證據送到安全屋,按原計畫執行下一步。」羅雅在前座低語,雙手緊握方向盤,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如同夜裡燃燒的冷焰。

我點頭,胸口的疼痛如冰緩緩融化,而那痛楚終將化為疤痕,銘記這一切的代價。

我們一路奔馳,夜在城市的廢墟間刻下生與死的痕跡。遠方霓虹閃爍,彷彿另一個世界仍在運轉。而我們的隱秘故事,終將把那個世界拖入光中,或推向更深的黑暗。

我將合照藏得更緊,像握住寒風中最後交付的一點火種,誓要讓它在長夜裡,永不熄滅。

剽黑的第二十二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