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所有人的呼吸都繫在一根繃緊的弦上,任何一個動作都可能令那弦崩斷。我蜷在角落,膝蓋抵著冰冷的鐵箱,掌心的汗水讓槍柄濕滑黏膩。黑盒已交由羅雅保管,但這不代表遊戲終結——只意味著棋局邁入更險惡的下一回合。

「今晚,所有人都到齊了。」細溪開口,聲音低沉如夜潮,悄然滲入耳際,不容忽視。
她將手中的平板推過來,螢幕亮起,一排姓名與臨時編號浮現眼前。每一個名字背後,都壓著重量——價碼、仇恨、秘密,彷彿整座城市的陰影正被攤開在桌上審問。

我點點頭,目光越過她的肩頭,掃過人群:鏡心姊弟、錢一豪、阿九謹,還有幾個熟悉的面孔。齊曉欣不在明處,但每個人臉上的神情,都像在等待某個暗號——他們之間,早已佈滿私下的算計與牽扯。
我深吸一口氣,心底默念那個名字:阿天。那二字如釘,深嵌胸膛,教人不敢遺忘。

「有人說,郵差會來。」鏡心凱忽然開口,語氣裡混著不屑與隱約的期待。
他舉了舉酒杯,笑意短暫,像為一場大戲揭開序幕。





喧嘩倏然收斂,彷彿潮水被無聲截斷。就在這一刻,倉庫角落傳來輕微的腳步聲,節奏沉穩,卻令人背脊發涼。燈光掃過,一道人影現身——戴著普通的郵差帽,背著一隻看似尋常的郵袋。可那平凡的外表,竟讓在場每一雙眼睛都不由自主地凝住。

「郵差?」有人低聲呢喃,語氣滿是懷疑。
那人未回應,只是將郵袋輕放在桌上,動作從容,彷彿交付的不是信件,而是一樁命運。

我抬頭,目光直鎖那戴帽的背影。他轉身,帽簷下,一張臉在燈光中緩緩顯現——她的眼神冷得像從深井撈起的水,寒氣直透骨髓。
齊曉欣。
那一瞬,倉庫的空氣彷彿被利刃剖開,每個人的心都被赤裸地剖出。





「你是齊曉欣?」鏡心遙開口,語氣中藏著試探與戒備。
她站得筆直,像一根撐住搖搖欲墜世界的拐杖。

「是我。」齊曉欣答,聲音輕淡如夜霧中的絲線,卻牢牢牽動每一雙耳朵。
她不急著解釋,只靜靜等待,像戲台上的演員,在觀眾屏息時才肯開口。

她打開郵袋,裡頭沒有信,只有一疊疊原始掃描、泛黃的運單、幾張僅印著時間與暗碼的紙頁。每一張都散發著陳年紙墨的氣息,像被時間封存的證據。她未將它們遞給任何人,而是平鋪桌上,任誰都能看見——那一枚鮮紅的印記:042。

「你拿出這些,是為了什麼?」我終於開口,聲音壓得極低,像要把每一個字緩緩刺入她的耳膜。





齊曉欣抬眼,嘴角浮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因為有人想看,有人會哭。我只是送件的人,不是裁判。但既然你們如此渴求真相,不如看清楚——這不是單一事件,而是一張網。」
她的話如石落靜水,漣漪緩緩擴散,映照出每個人臉上掩藏的震動。

「把這些單據按時間排序,」鏡心遙忽然道,語氣冷靜得近乎清醒,「誰出現,誰離場,誰付款。」
她上前一步,指尖劃過紙頁,像在追索一條被掩埋已久的邏輯。

「你們看到的,只是表面。」齊曉欣淡淡道,從袋中取出一張摺疊的舊照片,緩緩展開,置於中央。所有光線彷彿自動聚焦於那張黑白影像——海邊的合照,父親與母親的笑容清晰如昨。那熟悉的光影,瞬間揪緊我的記憶。

我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像被揉皺的紙,疼痛從胸口蔓延。

「這就是你們想找的嗎?」她問,語氣無喜無悲,像在宣告一件早已注定的事。
鏡心凱臉色一變,鏡心遙閉上眼,彷彿某層自我防禦被硬生生剝離。

「你把這張照片和出貨單並列,究竟想得到什麼?」我問,聲音裡壓著怒意與質疑。
指尖輕觸照片邊緣,那紙張的溫度,竟讓我恍惚回到童年廚房的晨光。





齊曉欣看著我,目光如能穿透靈魂:「我要的是秩序。我們這群人,習慣用交易平衡一切。你以為悲憤能改變什麼?我不否認其中有不公,但你們真正想要的,是一個能換取永續利益的政治籌碼,而不是單純的正義。」
她語氣冷峻,將道德與利益並列,不留一絲幻想。

「你是說把名字賣掉來換秩序?」鏡心凱的聲音裡滿是嘲諷與憤怒,拳頭緊握,彷彿在壓制即將爆發的烈焰。
我盯著他眼中的紅光,知道他此刻只想用拳頭把某些答案砸碎。

「不是賣掉,」齊曉欣平靜地回應,「是交換。名字是價值的一部分,就像土地一樣被分配。你們想拆掉這個系統,就必須先理解它是怎麼運作的——如何靠貨物流通建立控制,如何用收據當暗語,又如何以『042』這類代碼決定誰能被看見、誰該被抹去。要摧毀它,得靠智慧,而不是只靠槍。」
她的話像一把手術刀,精準地剖開我們習以為常的假象。

「你給我們這些資料,到底想試探什麼?」我問,心裡像燃著一把火,卻又不斷有人往裡潑油。
說這句話時,我感覺自己已落入某種局中,像有人在暗處拉弓,弦已繃緊,而我既想反抗,又無法掙脫。

「我給的資料,只是一部電影的片段。你們得自己拼湊。拼對了,這條線能拉到某些人的門口;拼錯了,你們會被引進更大的陷阱。」她嘴角浮起一抹淡笑,
指尖輕壓在那張照片上,彷彿按下某個遙控的開關。





「你在玩弄我們?」鏡心遙的聲音裡有怒意,也藏著一絲受傷的背叛感。她靠近那張照片,像怕它被風吹走。
我看著她的眼神,那一瞬間,她不再是冷靜的策劃者,而像個長期被黑夜幽影糾纏的靈魂。

「我們玩的是整個世界。」齊曉欣語氣平穩,沒有懼意。「我給你們一條路,但走哪條,由你們選擇。你可以讓警方用法律把事情框住,也可以把真相交給媒體,讓社會壓力發酵。每種選擇都會有人失望,我只是提前告訴你們代價。」
說完,她轉身走向角落的窗台,背影像個剛完成交易的商人,從容而疏離。

我將手指放在照片上,那張曾屬於家的影像在腦中不斷放大。我想起父親臉上的皺紋,母親偷偷塞票的動作,一股沉重的責任感壓上胸口。那個寒風倒灌的夜晚,像火燒過的廢土,餘燼仍未熄滅。
「你到底想要什麼樣的秩序?」我問,聲音像是從最深的夜裡擠出的質問。

齊曉欣回過身,雙眼如冰窖中的燭火:「一個可以被管理、被計價的秩序。有人願意付錢維持它,或甘心接受它。你們以為揭露真相就能換回父母?但這座城市的機器,哪有那麼簡單?」
她語調冷硬,像是要把世界說清楚,卻也狠狠刺進每個人最柔軟的弱點。

鏡心凱的拳頭再度收緊,像隻被逼至絕境的猛獸。「你要的不是秩序,是權力,齊曉欣。別在我們面前假裝正義。」





他的話語點燃了另一簇火,空氣再次緊繃,一觸即發。

「權力?」她輕笑一聲,「沒錯,但比權力更重要的,是不被人看穿的能力。你們的槍聲會被記錄、被回放,會讓人追查到你們是誰;可當你把那些名字公之於世,誰還會跪著問他們為何殺人?誰又會在廢墟前標註秩序?你們真以為真相自動就能轉化為正義?」

她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鏟子,層層掘開掩埋已久的腐土。

我眼中的世界彷彿裂成兩半。齊曉欣說得透徹而殘酷,我明白她所說的是現實——律法、媒體、黑市,三者交織成一張無形的網,沒有一方能保證真正的正義。她拿著一張合照當作試金石,而我們早已被試探到骨子裡。

「那你現在出現在這裡,究竟是想幫我們,還是要我們成為你的代價?」我問,聲音壓得低,卻藏不住內裡燃燒的烈火。

她沉默片刻,像在斟酌該把哪句話當作火種扔進黑夜。「我既不是救世主,也不是惡魔,kwai。我只是個交易者,懂得如何調配這座城市的資源。你們要正義,我提供端口;你們要毀滅,我也給渠道。但代價,總得有人承擔。」

語氣平靜如陳述,卻又像最後的通牒。

我看著她,一股寒意從心底擴散開來。父母的名字還留在那張合照上,他們的笑容依舊溫暖,可今天,那笑容已被一張張發票與冰冷的代號擠壓得幾乎變形。齊曉欣的出現像一面鏡子,映照出我們每個人深藏的欲望。她無意拯救,也不純粹為惡,她只是將世界的規則赤裸裸地攤開在我們面前——而我們,終究得做出選擇。





那一刻我清楚知道:無論選哪條路,都會有人倒下。

「我們最後的決定,」我終於開口,聲音沙啞,「是讓真相曝光,還是讓它成為交易?」

說這句話時,我將照片折成更小的方塊,像把一顆未燃盡的火種仔細捲起,收進口袋。

齊曉欣微微伸出手,指尖輕觸那張摺好的照片,嘴角浮起一絲淡淡的笑:「那是個很老的問題了。去問世人吧。」

她把話留在空氣中,彷彿終結了今夜所有可能的辯駁。

倉庫的燈光如同回收的碎玻璃,四散反射出臉上交錯的表情——驚訝、怯懦、算計與恐懼。每個人都知道,下一秒將有太多東西被拋出:真相、報導、失控。這一切的起點,不過是一張合照與一串數字之間的連結。而今晚,這個起點,由齊曉欣以她的方式點燃。

我把黑盒攥在掌心,像攥著一顆會燒手的心,燈光沿著金屬邊緣折射出冷光。每過一秒,都像刀鋒劃過神經,切割著我所能想到的所有退路。夜在倉庫裡被壓成一張薄紙,我的呼吸隨著角落火盆裡跳動的火苗忽快忽慢。

「這些就是你要的東西。」齊曉欣把資料攤開在桌面上,語氣像把冰塊放在火上,冷得即將蒸發。
她的手指點向那疊出貨單,紅色印章圈住一個又一個名字,整齊排列,宛如排隊等待審判的獵物,冷得令人發顫。

「你真的把照片放在那張單子旁邊?」我問,舌根像塞了塊鐵,聲音低啞,幾乎被這片黑夜吞沒。
說這句話時,我下意識把手中的硬碟攥得更緊,指節發白,彷彿一鬆手,就會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抽乾靈魂。

鏡心遙俯身靠近那張合照,指尖輕輕撫過父親唇角的輪廓,動作細緻得像怕驚醒一場沉睡的夢。她抬頭時,眼中有種不屬於常人的哀傷,
那一瞬的憐惜,像看見被時間抹去的舊影,竟突然重返現場。

「這不是給你玩的把戲,kwai。」鏡心凱在一旁冷笑,聲音像刀背敲擊金屬,冷硬而節制。
他拳頭落在桌緣,有節奏地敲了三下,那節奏不像是情緒的流露,倒像在計算誰該先付出代價。

我深吸一口氣,任那顫抖沉入肺底,墮落成一種沉重的決心。「你們以為把名字印在紙上就能了事?父母的臉不是商品,更不是你們清算恩怨的籌碼。」
說這句話時,我的目光掃過在場每一張臉,想把每一道輪廓都烙進記憶深處,不讓它們輕易消散。

齊曉欣聳肩,對這控訴顯得無動於衷:「名字在這座城裡就是貨幣,kwai;有人用它換錢,有人用它換命。你真正想要的,是誰的鎮痛?你以為揭開真相,就能回到從前?」
她語氣乾冷,彷彿把所有悲憫都鎖進玻璃櫃中,只供人遠觀。

「我不想回到從前,」我一字一句地說,每個音節都像出鞘的刀,斬斷她的邏輯,「我要的是拆開那本手抄的黑名單,讓那些取名的人,暴露在光下。」
說這話時,手在口袋裡觸到照片的邊角,像摸到一塊尚未冷卻的鐵,燙得我掌心發麻。

「那就公開吧。」鏡心遙忽然開口,聲音裡有顫抖,卻也藏著一把不容動搖的堅定,「把名字、收據、便車的流向全部同步公開。讓所有把人名當貨品的人,當眾翻開他們的賬本。」
她的語調像冰層破裂,底下是多年壓抑的怒與悲,終於衝破封凍。

羅雅長嘆一聲,將一張清單推向方隊長,語氣中交織著計算與保護的雙重考量。「我們可以先移交部分證據給司法單位,同時同步提供給兩家具監督性的媒體,發布時間鎖定在警方完成證據封存後的五分鐘內。這樣既能確保證據鏈完整,也能即時引爆公共監督。」
她的動作精準如手術刀,指尖的節奏,像在撥動無聲的算盤。

方隊長抬手示意安靜,目光如一柄能量秤,穩穩落在桌上的文件上。「法律自有流程,但真正的危險,在於內部可能已有滲透。我們必須將證據分批傳送,並設立多重監管機制。kwai,你的存在對我們至關重要——你熟悉黑市的運作,也知道如何在這種局面下,確保證據不被暗中篡改。」

他的話像最後一道秤砣落下,讓整個房間靜默了兩秒,隨即又被緊繃的氣息拉得更緊。窗外的風像鋸子,刮過鐵皮屋頂,發出高亢的嘶鳴。我將視線從方隊長臉上移開,落在桌上那一疊疊文件,以及仍藏在我懷中、悄然發燙的那張合照上——名字、時間、紅印,它們像被針紮過的布,每一處破口,都可能滲出更多的血。

「我會配合你們做分層保全。」我說,聲音低沉卻堅定,像一把刀緩緩收回刀鞘的決斷。
話一出口,我便將硬碟的外殼重新壓實,塞進密封袋裡,指尖觸到那冰冷的質感,硬得像一塊沉在深水中的鐵。

方隊長點了點頭,眼底浮現一絲難得的信任,「好。原始資料先交鑑識組備份,走司法證據保存流程,完成封存後,立刻將摘要同步交給兩家可信媒體——時間點必須完全一致,確保程序正當、無法被質疑。」
他合上資料夾,動作輕而穩,彷彿把一塊燒紅的鐵片小心翼翼地鎖進保險箱。

「媒體部分由我們內部預審把關。」羅悠然接話,語氣沉穩,帶著法律人特有的節制與策略者的冷靜,「我會指定兩家:一家專精長期調查報導,負責深挖脈絡;另一家擅長即時追蹤與輿論擴散,用來製造社會迴響。這樣既能建立公信力,也能搶在抹黑出現前掌握敘事主導權。」
她將列有媒體名單與備援路徑的文件推到我面前,指尖在紙上劃過幾條關鍵線索,像是在佈設一道道防火牆。

鏡心遙靠在牆邊,聲音輕卻清晰:「如果決定公開,就等於走上舞台中央。所有人——包括你們、證人、甚至旁觀者——都會被放大檢視。任何細節的模糊,都可能被扭曲成破綻。」
她語氣不急不徐,像在盤算一場精密的心理戰,「我們必須掌握節奏,控制敘事的起點與節奏,否則,真相還沒落地,就會被噪音淹沒。」

「公開是必要的,」我說,目光沒有移開,「但保護韻雪,還有其他脆弱證人的安全,同等重要。」語氣裡有急迫,也有無法推卸的責任,像同時扛起兩端的秤桿,不容偏頗。
我轉頭看向韻雪,她蜷坐在椅角,用手背悄悄擦過臉頰,動作輕得像怕驚動什麼。她的模樣,像秋風中一片將墜未墜的葉,柔弱,卻仍抓著枝頭不放。

齊曉欣在角落微微一笑,語氣悠然卻藏著鋒利:「你們正在跳一場司法與媒體的雙人舞,節奏漂亮。但別忘了,當聚光燈打過來時,那些習慣躲在幕後的人也會登場。他們會動用資源——金錢、人脈、謊言——來掩蓋、分化,甚至收買。」
她說著,指尖在桌面輕敲兩下,節奏短促,眼神緩緩掃過屋內每一個人,像在測量我們的底氣與耐心。

「那正是我們必須提前佈局的原因。」我回應,語氣沉穩,「證據要分流、加密,並交由第三方獨立備份;法律與媒體的啟動程序必須同步。你們先把資料分段處理——司法保全優先,媒體則發布非敏感摘要。這樣才能最大限度防止證據在第一時間被摧毀或污名化。」
說這句時,胸口微微發燙,彷彿又把「寒風」那個名字放在天平上稱量,慎重得不敢呼吸。

細溪點頭,調出倉庫監視器的畫面,放大其中一角:「這些便車的車牌殘影和行經路徑要優先確認,由警方進行交叉比對。一旦媒體發布,所有可疑人物的出入紀錄都會被放大檢視——我們得確保這道光,不會被拿來當作消音的工具。」
她手指快速掠過影像中的幾個關鍵點,神情專注如獵人鎖定蹤跡,不放過任何一絲動靜。

在我們進行同步公開之前,我要先把一份去識別化的摘要交給兩家新聞媒體,讓他們提前做好社會面向的預報,避免民眾情緒瞬間失控。」羅悠然補充道,語氣中帶著社會學家的策略思維與媒體操盤手的冷靜。

她將一張已過濾敏感資訊的摘要遞給我。紙上的內容精簡卻層次分明,資訊鋪排有致,既保留關鍵脈絡,又不致引發誤讀。

鏡心凱忽然笑出聲,笑得有些苦:「你們現在討論的是如何把火把遞到公眾手上,好讓火勢燒得壯觀。但別忘了,火燒得越漂亮,越容易反噬點火的人。」
他的話像一把刀,劃過我的思維邊緣,讓我下意識地往後一縮。

「這正是我們採取雙線操作的原因——司法與媒體互為掩護,也互為監督,彼此牽制。」我回答,語氣沉穩而堅決。
我握緊手中的硬碟,那冰冷的質感貼著掌心,像一枚尚未引爆的定時器,靜靜等待倒數結束。

齊曉欣靜靜注視著我們的討論,而後將那疊原始文件重新整理,平放於桌面:「你們的程序設計得很完整,但有一點被忽略了:真相的傳播速度,有時遠比制度運作更快。當有資源的人決定行動,時間可以被買斷,證據能在一夜之間消失無蹤。你們的『法』與『媒』,都需要更具人性的部署,否則只是理想主義的沙堡。」
她的話語不帶情緒,卻像一記提醒,也像一種挑戰,逼我們正視現實的殘酷。

我深吸一口氣,眼前這些人的臉孔瞬間變得銳利,各自映照出不同的鋒芒。他們懷抱目的,也承擔風險,交織成一張無形巨網。寒風倒下的畫面在耳邊重現,他最後的叮嚀仍在我心底迴盪:「別讓仇恨把你燒掉。」而此刻,我必須將那股灼熱的恨意,轉化為能保護更多人的行動。

我沉聲道:「那就把程序簡化為三步:司法封存、媒體同步、國際備份。每一步都必須有複數見證人與技術簽章,確保任何一份資料在短時間內無法被單方面移除或竄改。」

方隊長點頭同意,隨即遞來一紙書面協議,要求在場每人簽名,作為共同行動的承諾。「簽名不僅是責任的象徵,也是一種約束。誰若違背協議,這不只是個人的背叛,而是整個系統的敵人。」
他說這句話時,將筆遞到我面前,語氣裡有命令,也藏著某種期待。

我握筆,簽下自己的名字。筆尖劃過紙面的聲音,像一把刀切入現實的肌理。簽罷,我將筆交給鏡心遙。她遲疑片刻,終究落筆,字跡微顫卻堅定。鏡心凱最後簽下,嘴角浮起一絲諷刺的笑意,手勢卻異常穩重。齊曉欣始終冷眼旁觀,未簽名,也未反對,彷彿只是靜待下一幕的來臨。

「好,行動就此定案。」羅悠然收起協議,轉向我,「你,kwai,先把手上的硬碟送至羅的保險箱。細溪負責將數據另做備份,交予司法端口。等司法封存令正式下達,我們立刻通知媒體發稿時間。」
她的語調如節拍器,精準而不可抗拒。

我將硬碟交到羅悠然手中。她以專業手法將其放入便攜式加密箱,按下數道封印鍵。機械鎖合的聲響在夜裡格外清晰,像一把鎖,扣進我心臟的節奏。

我低聲問:「如果他們還有後手,我們該如何應對?」語氣中藏不住焦慮與警覺。

「我們設有流動備份。」細溪答道,「資料會透過多個匿名端點同步上傳。一旦有人試圖抹除,其他節點將自動公開內容。你交出證據,是信任的起點,但不是唯一的防線。」
她抬頭看我,眼神如戰士般堅毅,不閃不避。

我們的談判、簽名、佈局,像一場莊嚴的儀式。越是正式,外界就越難在一夜之間抹去一切。但這不代表安全——這場戲,還遠未落幕。

齊曉欣起身,走向窗邊,淡淡開口:「你們的行動與我預期不同,但我願意給你一個機會。只要你能找到更多標記為『042』的連結,我會提供一條能讓你們短暫安全的通道。」
她的聲音低沉,帶著誘惑,像用糖衣包裹的刀刃。

我望著她,心底一陣寒意。這種「機會」往往伴隨代價,而代價通常是別人的性命,或是一隻腳踏入自己不該涉足的深淵。但眼前的選擇已非黑白分明——是要換回一個人的名字與尊嚴,還是任由更多無辜者被埋進黑暗?

「你的條件是什麼?」我問,語氣戒備。

她回頭,目光如刀尖般冷而柔:「幫我找到一個人,收回一張已被送出的名單。你做到,我就給你一條能追向上層的線索;你拒絕,我會在你們公開前,把部分影像洩給那些只愛八卦的媒體。」
她說完,像將賭注輕輕擲於桌上,神情從容。

鏡心遙猛然瞪她:「你以為這種條件能操控我們?」
語氣滿是鄙夷,但眼底卻藏著恐懼——她清楚齊曉欣的實力,也明白一旦被牽進她的局,上層的手勢將來得更狠、更無情。

我沉默,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那份剛簽署的協議。答案明確,卻不簡單:接受條件,或許能換來關鍵線索;但我也可能將自己與韻雪更深地捲入她的網中。寒風的叮嚀如風鈴在耳:「別讓仇恨燒掉你。」但現在,我該如何將這把火,轉為照亮黑暗的光?

我深吸一口氣,終於開口:「好,我要那條線。但我們仍按既定司法流程進行證據封存與同步發布。任何額外行動,必須經由我們內部三方共識後才可執行。」
語氣冷硬,「你要合作,我可以談,但條件必須公開透明。我不接受一面被綁架,一面被人操盤。」

齊曉欣輕笑,笑意中夾雜著滿足與冷意。

「很好。透明,才更值得玩味。」
她伸手在我面前比出一個簡潔的手勢,像將某種無形的約定,慎重封存。

我們在夜裡簽下新的協議,也將彼此的底牌攤在桌上。外界如野火肆虐,而我們像園丁,在灰燼中試圖以規則種出能被檢驗的莊稼。但誰會先動手?誰又將最後收割?沒有人能預知。

夜色深沉,窗外遠處車燈如蟲火般閃爍。我收好硬碟,心裡清楚:明天,將有槍聲響起,也將有真相揭露。而我,必須在兩者之間,走出一條還能回家的路。

剽黑的第二十三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