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讓他們封死那個巷口!」細溪的聲音從耳機裡炸開,語氣急促而銳利,不容半點遲疑。
她說這句話時,彷彿將整座城市的夜色重新撥快了一格,指令精準得像刀刃切入骨縫,逼得人本能地行動。

我伏在廢棄貨櫃的陰影中,槍管在夜色裡泛著冷光,手心緊繃如被鋼索勒住。車燈沿著鐵皮牆掃過,光斑中人影交錯。腦中那張合照像一塊燒紅的鐵片,死死壓在胸口,燙得呼吸都發顫。我深吸一口氣,強迫呼吸與心跳同步,將自己調成最安靜的機械狀態。
呼吸如野獸潛行的節律,夜風把遠處的警笛與碎裂聲揉成一團混沌。

「右側——兩輛便車!鏡心凱那邊有人出動。」羅悠然低聲回報,她的聲音在我耳中比槍聲更清晰、更可靠。
她說這句話時語調冷靜而迅速,像一個在黑夜中行走多年的人,正在下最後一筆算計。

我抬頭,透過貨櫃的縫隙望見兩道灰影迅速鑽入倉庫深處。這不是普通的交易,而是有人刻意將整個行動推入最危險的時刻。鏡心凱的手下正在佈陣,步伐整齊劃一,如同反覆演練過的刀法,沒有一絲多餘動作。




我的手在槍柄上輕抿,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像浸在冰水裡。

「準備突襲,左側掩護,車道口由我壓制!」我低聲下令,語氣如鐵鑄成,不容反悔。
話音落下,整個小隊如同咬合的齒輪,各自就位,動作機械而精準。

便車駛近,貨櫃門剛鎖上的一瞬,兩個黑影迅速下車,手中拎著文件箱。那一秒,我腦中空白了一瞬,隨即連串指令如點燃的引信在腦中炸開:煙霧彈、聲響干擾、短促衝擊。
空氣被壓縮,時間彷彿被捆綁住,拉得極緊。

「現在!」細溪一聲令下,白色煙霧如被人猛然扯開的布幕,瞬間籠罩整個轉角。那不是普通的煙,混入了干擾微粒與視覺壓制的化學成分,連紅外線都難以穿透。
她說這句話時語速極快,手勢果決,像外科醫生落下的第一刀,精準無誤。





煙霧翻湧中,我如影滑出,短槍在手,步伐依循訓練出的節拍。我將槍口壓向其中一名便車旁的黑影,手指輕扣扳機,兩發子彈破空而出,短促如雷。對方悶哼倒地,塑膠箱脫手滾出,紙張四散飛落。
槍聲乾脆利落,在夜裡劃出兩個冰冷的點。

「那傢伙負重!箱子!」我迅速低吼,目光如夜行獵獸,鎖定每一寸可能移動的路徑。喊出這句時,胸口的熱血如猛獸甦醒,動作再無猶豫。

鏡心凱怒喝一聲,從遠處撲來,刀光在他手中如火焰舞動。他的速度近乎詭異,刀鋒擦過鐵皮,火花四濺。他臉上怒意與羞辱交織,彷彿要將昨夜的失勢,以血一筆勾銷。每一步都踏著血腥的節奏,像古老的獵人,追捕他認定的獵物。

一個黑影從高處躍下,直撲車頂,企圖自上方突襲。我側身閃避,同時以槍托猛擊他的腿部。他一聲悶哼,失去平衡,踉蹌跌倒在堆疊的貨箱旁,發出低沉的哀嚎。搏鬥近在咫尺,每一次呼吸都像刀刃劃過神經。





我的動作迅速而果決,不給對手任何喘息的機會。

「把盒子撿起來!」細溪喊道,語氣如軍令般不容置疑。我貼近箱堆,手迅速探入翻亂的文件中,指尖觸到那塊硬碟——那黑盒子落入掌心,沉甸甸的,像一顆尚未跳動的心臟。

她喊話的瞬間,彷彿將整個戰場的節奏攥在手中,所有人動作為之一緊。

「快!快!後方有支援逼近!」羅悠然從車內高聲示警,反應快得像是早已習慣在危機邊緣掙扎的職業者。車門砰然關上,車窗上映出韻雪驚懼的臉,像夜裡搖曳的火苗,顫抖卻未熄滅。

她的聲音裡透著焦慮,眼神卻異常堅定,像一艘明知風浪將至,仍決意護住所有人的船。

我將黑盒塞進防水袋,膠帶纏得密實,再將袋子穩穩塞入後座的隱藏艙。每一步都如踏在生死線上,不容差錯。鏡心凱的手下被我們的火力壓制,節節後退。他咬牙下令撤退,眼中怒火未熄,反而燃得更深,像埋進骨血的仇。

他的背影在燈光下拉長,彷彿要把所有的恨意鋪滿這片土地。

「撤——退——!」細溪再次催促,語氣如鋼條般堅硬,逼人回神。





她的每句命令都像鐵釘,一釘一釘將時間釘死,讓我們的撤離井然有序。

我回頭一瞥,看見寒風仍站在那片混亂之中,像一道不肯倒塌的牆,擋下數道撲來的刀影。他的衣襟染血,動作雖緩卻仍有力,像一名老將在戰場上做最後的支撐。

火光映照下,他的臉如雕塑般沉靜,不容動搖。

「走!」我猛然一拽,將韻雪拉進車內,車門重重關上。她抬頭看我,眼中有淚,卻更多是不願放棄的倔強。

那一刻,她像個孩子般脆弱,卻又異常勇敢,讓我既想保護,又明白她必須學會面對。

引擎啟動,車子衝出巷道,輪胎尖銳的摩擦聲像為黑夜打上節拍。後視鏡裡,倉庫的光影仍未平息。鏡心凱的怒吼遠遠傳來,像一則尚未落幕的戰爭預言。

我再次摸了摸手中的硬碟,確認它仍穩穩藏在防水袋中。那份重量,讓掌心微微發酸。





「上高速,繞路回安全屋。」羅悠然一邊駕駛,一邊盯著後視鏡,語氣冷靜卻壓著張力。她既是司機,也是指揮官,掌控著這艘小舟的命脈。

她的動作果斷,彷彿已將每一種危機都納入計算。

「後方有車追來!」細溪的聲音再度切入耳機,急促如蜂鳴。

我側頭望去,遠處幾輛車如幽影般逼近,車頭燈像狼眼,貪婪而致命。

「丟煙霧,掩蔽視線!」我低聲下令,抽出最後兩顆煙霧彈,反手拋向後方。白煙瞬間騰起,如一道幕布,將我們與追兵隔開。

那一刻,我們像夜裡的幽靈,悄然滑入混沌,留下追兵在迷霧中掙扎。

車內,韻雪緊攥著那張照片,低聲問:「你還好嗎?」

我點頭,只回了一個「沒事」,聲音短促。心裡的痛卻如舊傷被揭開,但我告訴自己,此刻不能軟弱,責任在前,不容退讓。





街道在夜色中一閃而過,我們如潮水般被推向城市更深處。路燈斜切過臉龐,影子被拉得細長而破碎。腦海中畫面一格格閃過——證據奪回、寒風倒下、韻雪的眼淚、鏡心凱姐弟的撤退。每一幀都是血的印記,推著我們向前,也拉著我們回望。

「這還沒完。」我在心底低語,像咒語,也像誓言。

寒風的話仍縈繞耳際:「別讓仇恨把你燒掉。」那句話此刻比任何武器都更鋒利,刺進喉頭,勒得呼吸發緊。

高速公路在遠方展開,像一道閃電劈開城市的暗角。車內,我們彼此對視,手指仍沾著未冷的塵土。我望見韻雪眼中的火光——那不只是對真相的渴求,也是對未知的恐懼。

我將那張合照再次折好,放進最深的口袋。它像一盞小小的燈,讓我在最黑的時刻,仍能辨識回家的方向。

「接下來的行動聽好,」我在耳機中低聲部署,語氣不容喘息。

「先將證據送入羅雅的保險箱,等待我們的同步發佈信號。任何異動,立即回報。」每一個字都如匕首,劃破黑夜的沉默。





車窗外霓虹流轉,街頭廣告牌如火焰閃爍,但在我們手中最燙的,仍是那張被命名的合照。寒風倒下的身影仍在心中撕扯,但此刻,我已將那些碎片繫成一條線,直指真相的面前——哪怕代價,是將自己燒成灰燼。

「別讓鏡心毀了你最後的底線。」羅悠然站在車旁,昏黃路燈將她的輪廓拉得瘦長,語氣裡藏著警告,也藏著一絲難以忽視的期望。

我聽見車門在身後關上,手心裡的硬碟像塊冰,寒意順著掌紋滲進骨頭;夜裡的空氣厚重如棉,壓在胸口,連呼吸都變得吃力。

「他們會不擇手段,就連姐姐也可能被利用。」鏡心凱的聲音從黑暗中炸開,拳頭緊握,指節泛白,彷彿攥著一把看不見的火。
我能感覺到他身上那股即將爆發的力量,也知道,一旦這股憤怒失控,燒毀的將不只是敵人。

「別說了,凱。」鏡心遙的聲音微微發顫,眼角泛著濕意,卻強撐著讓語調平穩,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外套下擺。
她那一瞬的脆弱,像一道細微的裂縫,讓整個夜晚的溫度又冷了一度。

「現在!」細溪低聲下令,指尖在控制面板上飛快跳動,螢幕上切換著多路監控畫面,她像一名沉著的指揮官,冷靜地掌控全局。
我聽著她的節奏,彷彿被一條無形的繩索牽引著前進,腳步不曾遲疑。

「擋住他們,我去拿那份文件!」我猛然衝出,短槍在手,冷光劃破夜色,聲音如雷炸響。
衝刺的風灌進耳膜,血流在瞬間凝成寂靜,時間被拉長,身體依循記憶,在槍械與近身格鬥間無縫切換。

「小心左側!」羅雅在身後厲喝,口令如鋼鐵般冷硬。
我側身翻滾,刀光擦過肩頭,疼痛在瞬間被腎上腺素壓下。那名刀手的臉在火光中扭曲,每一步都像在宣判生死。

「放下那箱子!」鏡心凱怒吼,刀尖直指門口,眼神如鷹隼般銳利。
那聲音像鐵塊砸在我心上,我反手用槍柄一掃,將黑盒從敵人手中踢開。硬盒滾出數公尺,紙張如羽片般飛散,又被踩踏成破碎的折角。

「他們來了!」細溪在耳機中急報,聲音緊繃,不容置疑。
我抬眼望去,倉庫另一端黑影幢幢,更多人從貨架間湧出,像被驚動的獸群,刀械交擊,如密集的雨點落下。

「把資料藏好!」我低吼一聲,迅速撿起散落的紙張,塞進防水袋,用膠帶粗暴封緊,動作俐落卻不掩急迫。
手指顫抖,指節磨破了皮,但我無暇感覺疼痛——在這一刻,疼痛是種奢侈。

「Kwai!」鏡心遙的聲音比先前冷峻許多,她衝上前,拾起一張被撕碎的出貨單,指尖微微顫抖,卻用力將它撫平,如同拼湊殘破的真相。
她眼中沒有恐懼,只有決絕——那是唯有站在深淵邊緣的人,才會有的冷靜。

「別讓他們靠近後門,我去封住出路。」寒風突然現身於側廊,臉上寫滿疲憊,動作卻依舊沉穩。他俐落地撂倒兩名打手,像一道無聲的屏障,將我從混亂中拉回。
他出現的那一刻,我心裡湧起一陣難以言說的暖意。

「快,回車!」羅雅大喊。我將硬碟塞進她手中,她的手指如鐵鉗般緊扣那份證據,毫不鬆懈。
車門關上的瞬間,玻璃映出我們的倒影,像被割裂的鏡面,每一片都照見不同的罪與救贖。

「拉開後門!」細溪透過廣播催促,警報聲此起彼落,如洪流般撕裂夜空,四周空氣彷彿被震成碎片。
我最後回望倉庫,燈火與火光交錯,倒下的人影如斷裂的木柴,沉重地倒在泥濘之中。

車子疾駛離場,後視鏡裡,鏡心凱仍與人群纏鬥,但我們帶走的不只是黑盒,更是一條足以撕裂他們利益網絡的線索。羅雅雙手在方向盤上微微顫抖,韻雪坐在後座,緊握著那張照片,淚痕未乾。
她抬頭望向我,眼神裡有信任,也有質問:「為什麼要這樣做,Kwai?」

我握緊拳頭,那張照片貼在胸口,像一枚灼熱的烙印。

「因為你不該被當成籌碼。」我說,語氣冰冷,卻沉重如鐵。

車內的沉默築起一道鋼牆,隔絕了外界的喧囂,卻擋不住那即將降臨的、深沉的後果。

數小時後,在安全屋裡,羅悠然將文件交給方隊長與幾名司法鑑識人員。警方的行動迅速而低調,彷彿將一顆種子悄然播入法網深處。我緊了緊手中還沾著血跡的紗布,視線不時飄向窗外那條沉寂無光的街道。

我知道,今晚的戰鬥並非終點,只是把火種悄悄轉移,送往另一處燃燒。

「我們需要時間核實與整理這些證據。」方隊長說,語氣整齊有力,像要把一場混亂梳理成可被接納的敘事。他抬頭看我,眼神中有感謝,也藏著警覺,「你做得對。但接下來幾天會很難——鏡心和那些黑市勢力,不會坐以待斃。」

「我知道。」我低聲回答,將寒風臨終前那句話再次含在口中,如同舔舐傷口:「不要讓仇恨把你燒掉。」

隔日風更冷。新聞已開始流出:匿名曝光的便車路線、幾份運輸單,以及部分確認的交易節點。街上的喧囂像被一夜放大重播,媒體標題粗糙刺目,社會的目光如獵犬般四處搜尋蹤跡。在這波報導洪流中,鏡心姊弟的名字浮現,劉子瑞的幫派背景被剖析,齊曉欣的「郵差」身分也被標記為關鍵線索。各方開始講述自己的故事,而她們也同步展開反制,編造說詞,試圖扭轉敘事。

「他們一定會全力反撲。」羅雅在我們臨時的辦公桌前說,聲音裡透著無奈,「如果我們的證據不夠完整,可能遭法庭駁回,媒體也可能成為被攻擊的目標。」
她翻開筆記本,列出下一步必須補強的項目。動作精準,像醫生準備手術器械,每一件都不得有誤。

「我們該怎麼做?」韻雪在一旁問,聲音疲憊卻堅決,「我不想只當個見證人。我要確保那些名字,再也不會被當成商品買賣。」
她說這句時,眼裡的光如鋼刃,似要一刀劃開黑暗。

我望著她,緩緩攤開手上的合照——母親的笑依舊柔和,在微光中靜靜存在。我將照片放在文件夾上,彷彿賦予它一個正式的名分。

「把這些轉化為可檢驗的證據,再透過媒體,按步驟、有節奏地揭露,讓社會監督自然介入。」我說,語氣沉穩,內心卻仍掙扎:寒風倒下的代價,真能在這場司法與輿論的拉鋸中,換來真正的回應嗎?

「你還會繼續嗎?」韻雪問,聲音裡藏著一絲懼意。她明白,黑與白之間還有廣袤的灰色地帶,而那片灰,遠比任何一方都更龐大、更難穿透。

我將照片收回胸口,感受那個名字,像一根縫線,將我與長夜緊緊縫在一起。

「會。」我說,簡單,卻絕對。

夜還很長。報導會來,反擊也會來。有些人將被揭露,被法網推至聚光之下;也有人會在暗處佈局,策動更多算計。但我知道一件事:寒風的死,不該僅僅成為血的註腳。他應換來某種能被記住的正義。若這條路必須由我一步步走完,那我就用每一個黑夜,將它走成光。

剽黑的第二十四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