剽黑: 第二十六站:揭密之晨
「韻雪,把那張收據再拿過來。」我伸出手,接過她遞來的薄紙,指尖在燈光下微微顫抖。她將紙張攤在破舊的桌面上,指節上還殘留著墨漬,彷彿剛從別人的過去裡翻撿出證據。
「這裡,Kwai,你看,編號跟那張照片背面的印章是一樣的。」韻雪的聲音有些急促。她的眉頭緊蹙,筆尖在紙上畫著圈,像要把時間一點一滴從縫隙中拽出來。
「把那些監視畫面的截圖也一起放上來。」我說,目光在桌面這堆殘缺的影像與泛黃紙頁間游移。我從內衣口袋掏出那張合照,燈光將父親的笑臉映照得柔軟,卻又殘酷得刺眼。
「我花了三個晚上,把所有出貨單的時間軸都對上了。」韻雪喉頭輕動,語氣壓得低,卻藏不住顫抖,「這些收據不是隨機遺留的,它們像代碼,指向特定的接收時段。每次『042』出現,就會有一班便車經過,接著某處的小倉庫收貨,再轉出一批名單。」
她的話越說越快,彷彿要把心裡糾結已久的線頭一股腦兒拉出。
我盯著那些折痕、蓋章與鉛字印刷的痕跡,每一處標記都像一把刀,割開我勉強維持的平靜。「你是說,有人用收據當暗語?」我問,語氣裡透著冷硬的懷疑。 我把合照蓋在收據上,父親的手與那枚紅章在視線中重疊,彷彿命運早已把兩條線悄悄繫在一起。
「對。」她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既興奮又恐懼的光,「他們用日常的物流掩蓋交易,把名字當成貨品運送。你父母——他們不該看見的東西,」她喉頭一動,聲音驟然壓低,「就是那晚死前看見的東西。」
我忽然想起母親最後將照片塞進我衣內的那雙手,那一瞬,她眼裡有祈求,也有驚惶。那記憶像根釘子,深深釘進胸口,疼得真切。我將手中的照片攥得更緊,彷彿那是唯一能讓我不致迷失的船票。
「如果你要證明這一切,你需要什麼?」我問,試圖把混亂的真相拆解成可執行的步驟。
燈下,影子被拉長,牆上的時鐘滴答作響,像在倒數心跳。
韻雪抬起頭,眼神堅定。
「我們需要三樣東西:完整的運輸清單、便車的靜態與動態影像,還有——」她頓了頓,像跨過一道深溝,「你父母那晚與那個人的合照原件,以及那個人的真實身分。」
「那個人的合照?」我心頭一震,腦中急速回放所有模糊的細節——街角的黑影、那個背影、那從未回頭的步伐。我像倒帶的老電影,一格一格將記憶拉回,父親被擋在身體與血泊之間的畫面,逐漸清晰。
「你知道嗎?照片上那個側影,和幾年前一張運輸簽收單上的手勢完全吻合。」韻雪呼吸急促,遞來一張放大的影印圖,「你看這帽緣的摺線、手肘處的衣紋,都是同一個人的標記。」
她的手指沿著影印邊緣滑過,彷彿在確認那人確實存在,且跨越了時間。
我接過圖,細細比對,內心猛地一揪。那帽緣的弧度、衣褶的走向,確實像一條隱秘的脈絡,串起不同時空的碎片。指尖發涼,彷彿觸到了深埋多年的鐵器。
「如果這是真的,這人不只是郵差——他是穿梭在這張網絡中的節點。」我低聲說。
韻雪點頭,眼中閃過一絲近乎瘋狂的光。
「我查到他名下至少有三個化名,在市內三個早市都有簽收紀錄,而這些時間,正好與『042』代號出現的時刻吻合。」
她的語氣裡有著發現真相的得意,也藏著面對深淵的恐懼,像站在懸崖邊,終於抓住一根細繩。
「我們不能只靠影像還原身分,必須建立能被法庭採信的證據鏈。」我冷靜下來,職業本能開始運轉:文件的原始來源、時間戳的完整性、影像的數位鑑定——這些才是拆穿謊言的武器。我翻出硬碟,光標在螢幕上閃爍,像一支箭,已搭在弦上,只待射出。
「圖書館檔案室的老報刊、港務局的舊登記……我都翻過了,很多資料殘缺不全,但我找到了幾個重複出現的名字,還有一個關鍵郵戳——是『北港總局』的舊章。」韻雪說,聲音透著疲憊,卻不退讓。
她遞來一張影印件,上面是北港總局舊章的放大印模,那紅印邊緣的缺口,恰好與我父母合照背面的半月形花樣完全吻合。她的手指在紙上輕輕一顫,像剛從暗處撿回一塊仍在燃燒的炭。
「你看這個細節。」她的聲音裡透著一股被揭開線索的興奮與恐懼,語速急促,彷彿想從時間手中搶回什麼。
她將影印件攤平在桌面,眼睛貼近那枚印模,手背微微壓低,像是連呼吸都怕擾亂了什麼。
我將鼻尖靠近,放大鏡下,紅印的紋理逐漸顯露:一圈細密的齒痕、幾處磨損的斑點,還有一處明顯像是被人刻意補過的缺口。那缺口像舊傷,又像某個不經意留下的指紋。我把合照與影印件並排擺好,兩個圖層上的紅點在燈光下微微閃爍,宛如兩隻正在對焦的眼睛。
「這代表什麼?」我問,手指輕輕劃過照片邊緣,彷彿想觸摸父親笑容裡殘存的溫度。話一出口,眼底便浮起一絲難以言說的渴求——將那一夜散落的碎片,重新拼湊完整。
「代表有人拿『北港總局』的老印章當作代碼,甚至偽造,為某些運輸檔案蓋章,讓那些運單看起來像是正規流通。」韻雪說,語氣中帶著學者發現關鍵證據時的興奮。她將一疊掃描的出貨單與印模逐一比對,指尖如測量線索的探針,精準而冷靜。
「也許真正的印章早已被竊,然後在別處非法使用。」鏡心遙忽然開口,聲音沙啞而冷冽,將這局面的殘酷說得更加清晰。她臉色蒼白,手指緊捏著一張票據,不知是在壓抑情緒,還是在梳理思緒。
那一刻,資料室裡每個人的臉都繃緊了,像拉滿的弓弦。方隊長翻閱我遞上的檔案,嘴角未揚,眼神卻越過紙張,直直盯著我們。
他合上文件,深吸一口氣,彷彿把即將出口的話語壓縮成一塊沉重的鐵塊。
「我們必須正規調取北港總局的印章紀錄,以及過去五年的運輸清單原件。」方隊長的語氣是命令,不容商量。他手掌覆在檔案上,指節泛白,彷彿將整個程序的重量,硬生生壓在我們肩頭。
我知道他說得對,但「正規」意味著時間,而時間正是我們最奢侈的消耗品。每延宕一分,便車網絡中的那條線,就可能被徹底抹去一分。
我望向羅悠然,她輕咳一聲,臉上掠過一絲計算:「我可以去北港催促檔案調閱,但我們得同步做兩件事:第一,把這些電子掃描立即加密備份;第二,準備一份匿名副本,先行送交我們信得過的媒體,進行交叉驗證——等於讓『社會監督』這股外力,提前在場。」
「匿名副本?」鏡心遙冷笑,「你是打算讓媒體先開槍?這還真像場表演。」
他語氣無溫,像是嘲諷我們竟把真相交付給利益交錯的媒體戰場。
「不,是讓媒體在司法程序進行時,同步曝光,增加透明度與壓力,防止內部有人動手腳。」羅悠然平靜回應。她的語氣藏著計算——用光驅散陰影,讓陰影無處可藏。
韻雪再度拿起那張影印件,手不再顫抖,像一名終於找到方向的指揮者:「我還有個線索。這些收據上的出貨地址,有三處指向同一個老圖書館的私人藏書室。我去過那裡,裡面有個老看守,十年前曾提過,有人拿這種老印章做過奇怪的交換。」
她說得簡短,卻像遞出一把鑰匙,輕輕插進鎖孔。
「圖書館?」我心裡一緊,那個名字像引信,足以點燃更深的連結。十年前的私藏、老看守、隱匿的印章——這些元素,將我們的案子從物流網絡,拉進更隱密、更根深蒂固的保護圈。我記得那棟老建築,窗邊積著灰,但藏書室裡的空氣總飄著一股被時間碾磨過的氣息。
「如果那老看守還記得什麼,或許能追出印章的真實流向。」羅悠然拿起手機,「我立刻聯絡一位能進圖書館調閱影像的朋友,他可以在法院正式批准前先行調查並回報,不會違法。」
她的話像一頁頁翻開的計畫書,冷靜而確切。
我嘆了一口氣,內心像灌下一杯苦酒。我們的每一步都牽繫著無數人的生計、恐懼與罪行,而要將這些糾結解開,需要勇氣、謀略與時間。寒風已倒下,鏡心姊弟仍在門外盤算,齊曉欣則像幽靈般在暗處觀望。
「好,先按照羅的路線處理,電子備份先交給兩家我們信得過的媒體。韻雪,你去圖書館,我會安排兩個保護點——一個供你臨時藏身,一個作為撤離路線。」我分配任務時語氣沉穩,像一層層疊起的鐵秤,壓得人喘不過氣。
韻雪點頭,眼中閃過倔強,也有一絲釋然:「我會把原件送到你手上。就算冒著被發現的風險,我也要把那張合照放進能被驗證的鏈條裡。」
她說這句話時,將那張合照輕輕捧在手心,彷彿捧著一個亟待救贖的靈魂。
我們分頭行動。羅悠然立刻撥打電話,語速如機械般精準,每一句話都是經過縝密設計的措辭:法律調閱、證據保全、媒體同步。細溪在一旁將影像資料進行數位備份,加上哈希簽章,確保一旦原始檔案遭竄改,其他副本仍能證明其真實性。
你能感覺到,緊張的情緒在每個人的動作中逐漸轉化為有條不紊的節奏。
「把那顆硬碟先交給我保管,Kwai。」羅悠然在我耳邊低語,語氣毫無波動,只有計畫的冷靜。
她將防水袋壓在桌面上,目光直視我,像在要求一種無聲的承諾。
我將硬碟遞出,感覺它在她手中沉甸甸的,如同把一件無法反悔的罪責交給一名守門人。她將硬碟放入雙重鎖的金屬盒,蓋上蓋子,隨即在旁邊的交接紀錄表上簽下時間與移交人姓名。整個過程宛如一場古老的儀式,冰冷而有序。
我站在一旁,胸口內衣口袋裡那張照片燙得令人心痛。
「韻雪,這次小心。」我最後叮嚀她,聲音裡夾雜著父親般的關切,就像當年父親對我說過的那些溫柔話語。
她望著我,眼底泛起淚光,語氣卻堅定:「我會回來的,Kwai。」她將合照輕壓胸口,彷彿把最後的理由牢牢抓住。
那一夜,我們將證據分流至不同端點:羅雅將原件存入司法保險箱,細溪將備份推送至多個加密伺服器,鏡心姊弟各自被控制,他們在自己的陰影中咬牙切齒。
車子在黎明前的霧中行駛,我坐在駕駛座後的陰影裡,心裡像被什麼東西撕成兩半——一邊是復仇的冰冷,一邊是父母笑臉的溫度。
「等真相曝光,我們會看見他們臉上的變色。」鏡心凱透過無線電嘶吼,語氣既是威脅,也是預告。
我知道有人會憤怒,有人會反撲,但我也明白,唯有將名字攤在陽光下,讓城市的目光去審視與衡量,才是我們能做的最好的事。
羅雅在旁輕聲說:「不論如何,Kwai,別讓仇恨把你燒盡。」
她的話像回音,又像寒風最後一次的叮嚀,沉入我心底。
我把那張合照摺得更小,深深塞回內衣口袋,讓它像一把不亮的匕首,緊貼胸骨。窗外天光漸明,街頭開始有人活動,城市依舊車水馬龍。但今晚不同——我們已將隱秘握在手中,像一隻被硬生生拽出洞穴的野獸,露出不甘且驚駭的利牙。接下來的幾天,誰坐在桌前,誰又將被推入深淵,尚不可知。但我知道一件事:若真相能被金錢掩蓋,那我們就要把它變成人人可見的盤。
我伸手在口袋裡輕撫父親的照片,像撫他的臉,像再次確認:我還能回家,叫一聲「阿天」嗎?
你以為拼這些紙就能把人性換回來?我把那張泛黃的出貨單推到桌面中央,目光沒有離開她的臉。
鏡心遙皺眉,雙手交疊在膝上,像是壓住胸口翻湧的情緒。
「不是換回來,Kwai,是讓那些人無處可藏。」韻雪將另一疊掃描文件攤開,指尖在數字間畫圈,一圈又一圈。
她的聲音微微發顫,卻透著堅定,眼裡有火光,也有一股倔強的孩子氣。
「那個印章——北港總局的老章,你真的找到原址了?」我盯著她,彷彿能從她瞳孔深處挖出尚未說出口的真相。
問這句時,我的指尖仍貼著那張合照的邊緣,腦中浮現父親的笑容,如何在夜裡被報紙油墨一層層掩蓋。
「在圖書館的地下室,老看守還在。初步檔案顯示,早年有一批官方存檔被動過手腳,紅印只出現在特定的流通單上。」她把那份掃描推過來,紙角磨損,彷彿歷經風霜。
說完,她輕拍文件的手背,像在為這些命運般的字句蓋下確認的印記。
「你真要去那裡?」鏡心凱冷冷開口,倚在門框上,臉頰的刀疤在燈下泛著微光。
語氣裡有不屑,也有警告。
「我要去。所以你們得有人留下來控場。」我握緊槍套的冷鐵,那種寒意滲進掌心,像在提醒我不可動搖的決心。
深吸一口氣後,我把照片塞回內衣口袋,如同將一個秘密重新上鎖。
鏡心遙沉默片刻,終於站起身:「好,我跟你去。我再也不要聽見那些名字被當成貨物,在暗處交易。」
她的話像一把刀擲出,割裂了鏡心凱臉上的冷笑。
羅悠然低聲道:「出發前,先把這些資料雙重加密。我會安排人接應,確保韻雪公佈的節奏不被干擾。」她將硬碟放入防水盒,動作俐落。
眼神在我與鏡心遙之間快速掠過,像在計算風險的邊界。
我們三人夜行至那座老圖書館,室內燈火稀疏,如同沙漠中的星點。門口鐵鎖吱呀作響,我們悄然滑入地下室,腳步聲在石壁間回盪。空氣中瀰漫著腐木與黴紙的氣味,彷彿時間在此被封存多年。
地下室堆滿積塵的箱櫃,一道光束落在某份舊檔邊緣,照亮了塵埃中浮動的紋路,像歷史正被輕輕拂醒。
「那老人還在。」鏡心遙低聲說,指向角落裡一名佝僂的老人。他緩緩抬頭,眼神被歲月磨得疲倦,卻仍殘存一絲未熄的光。
聲音沙啞如磨過砂紙:「幾年前有人來換過章,說是做目錄清理……我沒多問。」
我走上前,輕扶他的肩膀:「你看到的是什麼?那天來的人,長什麼樣?」
我盡量放低聲音,怕驚擾了地底沉睡的記憶。
「黑衣,戴口罩,說要整理檔案……後來留下幾張單據,還有那枚章。」老人哽咽,手指在桌面無意識地畫圈,像在摸索記憶的路徑。
他話中的顫抖讓鏡心遙臉色發白,她緊緊抓住我的手。
我們將老人的陳述與手中掃描件逐一比對,如同拼圖。那枚紅印、那段時間、便車的行經軌跡,一個個點在地圖上漸次連結,像星點終於串成線。我將放大鏡壓在印章圖樣上,細節在燈下浮現——半圓的缺口、印面磨損的位置,竟與合照背後那個被翻開的角落完全吻合。
「那個印章的痕跡,恰好在所有關鍵單據上都出現過——不只是零星流通,而是有系統地標註。」我壓低聲音,生怕一個不慎,就讓整張隱藏的地圖轟然碎裂。
鏡心遙的手覆在那張放大的印模上,指尖微微顫抖,彷彿碰觸到什麼不該觸碰的禁忌之物。
「老看守說過,當年總局把一批檔案交給外包人員整理,有人用這枚章做內部標記。後來,這枚章開始出現在其他單據上,像是一種蔓延。」老人又一次低語,聲音沙啞,如同紙頁翻動的輕響。
他動作遲緩,眼神卻像熄滅前的燈塔,微弱卻執著。
「外包人員……這表示,不只是一個小頭目在動手,而是一張被官方外殼包裝過的網絡。」鏡心凱冷冷開口,語氣中藏著難以置信的震怒。
他將拳頭垂在桌沿,食指緊壓著紙面,彷彿想把所有不義從證據中硬生生捏碎。
我再次取出那張合照,放在紅印旁,讓父親的笑容與那枚印章在視覺上重疊。胸口猛地一緊,像被無形的手攥住。那側影、那帽沿——在老看守的敘述裡,在出貨單的邊角上,反覆出現——彷彿一個人影,在時間的不同切片中悄然現身。
我低聲問:「那人……究竟是誰?」
老人閉上眼,彷彿墜入某個十年前的午後:「我記得一個年輕人,常來取檔案,戴著平沿帽,身形瘦削。後來聽說她轉了行,做了郵差,再後來……爬得更高了。」
他的話語飄忽,可每一個字都像錘子,重重敲進我胸口。
「她?做了郵差?」我一愣,腦中某根線突然接上。那個名字早已在我們拼湊的證據中浮現——齊曉欣。她那個「郵差」的身份,此刻看來,不再只是路邊的無名過客,而是穿梭於這條黑線上的關鍵節點。
我盯著合照中的側影,反覆比對,忽然覺得那帽沿在某個角度,竟像悄然回眸。
鏡心遙的手猛地一僵,彷彿被抽去所有氣力,臉色瞬間蒼白:「齊……齊曉欣?」
她喃喃出聲,聲音輕得幾乎無法成語,像面對一面突然映出自己舊日傷痕的鏡子,無處可逃。
「能不能……確認?」鏡心凱的聲音陡然銳利,他跨步上前,手指貼在合照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他將帽沿與出貨單上的印記反覆比對,眼中掠過一絲狠意——若是她,這一切的意義,將遠遠超出我們的預料。
就在這時,倉庫的門被猛然撞開,強光如刀劈入,伴隨著數道沉重的腳步聲。黑衣、面罩、武器,來者動作俐落,目標明確。
我本能地伸手按向槍柄,感覺到所有人呼吸都像被硬生生掐住。
「那邊有動靜!」一聲低喝炸開,敵影已逼近。我沒看清誰領頭,只感到一股熟悉的惡意在空氣中凝結。
鏡心凱旋身一掃,刀光乍現,數人瞬間倒地,鐵架被撞得轟然作響。場面在瞬間爆發成最原始的對抗。
「快,把這些檔案收好!」羅雅沉聲下令,動作如軍隊般精準。她的手沒有顫抖,經驗讓每個動作都毫無多餘。
我與鏡心遙迅速將出貨單與掃描件分類封存,裝入多重防水袋,標註日期與來源,像把每一片證據砌成不可動搖的鏈條。
外面的人影仍在逼近,呼吸粗重。我能從他們眼中讀出算計:「誰拿到這些東西,誰就掌握權力——今天,有人要收網了。」
那種冷酷比夜更深,像一把鋒利的刀,無聲劃過胸口,留下冰冷的預兆。
「把合照留這兒!」我低聲對鏡心遙說,語氣裡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她望著我,點了點頭。那一刻,我們的目光交會,像有刀鋒在彼此之間劃過,確認了無聲的承諾。
一名黑衣人猛然衝進來,揮刀直劈桌面。羅雅迅速側身,腳尖一勾,鐵椅應聲翻起,她趁勢一記側踢,力道剛猛,將對方踹倒在地。鏡心遙立刻抓起桌上那疊最關鍵的原件,再次塞進我手裡。
我的指尖觸到紙張,紋理粗糙,彷彿被火燎過,卻異常真實。
混亂之中,鐵門外傳來幾聲刺耳的無線電通訊:「目標移動,戒備加強,證據不得外洩!」那聲音熟悉得令我心頭一凜——是方隊長。警局竟已接到我們的匿名通報,反應比預期更快。
我心裡一沉,這場遊戲已被推入更龐大的局勢,不再只是我們與他們的對決,而是多方勢力角力的戰場。
「快走,按原定路線撤離!」細溪一邊敲擊鍵盤,一邊低喝。她早已啟動備用通道,撤離車隊也已就位。她的指令如風,將我們捲成一體,推動前行。
羅雅一個手勢,我們立刻分散行動,動作俐落如訓練多年的隊伍。那張合照仍被我緊壓在內衣口袋,貼著胸口,像護身的符咒,也像最後的憑證。
踏出圖書館的瞬間,夜風撲面而來,冷冽如刀,彷彿將每個人的血都攪動一遍。我回頭望去,鏡心凱與他的手下正守在倉庫邊緣,與來犯者對峙。火光映照在他們臉上,勾勒出戰場般的剪影。
我心裡一沉,明白這一次的曝光,絕非一時風暴就能平息。齊曉欣的名字一旦與那張合照連結,那條線將撕裂太多人精心維持的表象,撼動更深層的權力結構。
「這些資料先送到羅雅那邊做雙重備份,千萬別集中在一人手上!」細溪再次叮嚀,語氣中藏著無法忽視的戒慎。
我將一份複製交給她,她迅速接入加密通道,手指流暢如鷹掠過鍵盤,不留痕跡。
我們在夜色中登上一輛不起眼的小貨車。羅雅坐在駕駛座,背脊挺直,神情冷峻,像一名即將出征的將軍。車子悄然駛離,後視鏡中的火光逐漸縮小,最終被黑暗吞噬,如同夜裡的流火終究熄滅。
我望著窗外,手裡那張合照彷彿成了小小的太陽,光雖微弱,卻燙得真實。
「等司法單位初步確認後,我們立刻同步公開。」羅雅透過耳機低聲說,語氣冷靜而篤定。她的每一步都像在地圖上精確標註,將路徑畫得更清楚。
我點頭,將合照再折一次,放回胸口,像把最後的信物牢牢握緊。
那夜,我夢見父親在廚房擀麵,麵粉沾在他眉間,他抬頭對我一笑,唇邊還沾著剛撒的鹽粒。我醒來時,手心仍殘留寒風中的血味,彷彿兩個時空在體內交戰。 夜色中的道德界線早已模糊,我知道接下來的幾天,會有人被揭發、有人倒下,也有人會趁亂攫取更大的利益。 我摀著那張合照,心裡默念一句:阿天,記得回家。 然後,我把眼前的路一步步走好,哪怕每一步,都踩在燃燒的灰燼上。
剽黑的第二十六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