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從這裡下去,象所人,打開那扇老門。」深說完,猛地一腳踏在半陷的石板上,石板應聲下沉,一聲悶響在空氣中盪開,喚醒了沉睡已久的回音。

石板後的暗縫緩緩裂開,露出一條通往地下的階道。階道邊緣覆滿青苔,縫隙間浮著微弱的藍光,彷彿在汲取城鎮上方殘存的塵氣。深的盔甲上仍殘留著白灰與灼痕,但他的身形在階口屹立如山,像一面能扛起整座城的巨盾。

「路已開,小心慢行,底下的機關多靠節律感應。」象所人低聲提醒,同時掏出一串銅製工具,金屬在燭光下泛著冷色。
他熟練地將一枚古老的機關鍵插入門側齒槽,動作如同匠人對待最後的傑作——手指微顫,目光卻堅定如鐵。古銅轉動的聲響在狹窄通道中被放大,彷彿是某個遙遠時刻的回應。

「收起所有明火,改用守衛的光點照明,別讓火焰觸發底下的火性陷阱。」都20輕輕將法杖置於地面,杖尖旋出一圈淡藍靈光。這微光比火把柔和,足以照明,又不會驚動沉睡的元素機關。
她神色沉靜,眸光在幽暗中掃過每一處碑刻與符痕,宛如學者細讀古卷,不放過任何線索。





「守衛列隊,前、中、後三層戒備,卡啦蘇在外圍偵查。」公首下令,同時釋出幾隻受保護的卡啦蘇守衛。牠們的羽翼在地下冷氣中輕鳴,如細微的警訊。
她弓身微傾,目光銳利,像獵手在黑暗中捕捉氣息的流動。她的聲音低而乾脆,帶著一貫的果斷與不容置疑的節奏。

象所人以銅鏡與鐵針迅速檢視剛才轉動的齒輪,再將幾根細鐵條插入旁側暗孔,彷彿在探測地底的脈動。「這裡的律動比我預期的更異常——同時存在兩種頻率,一種如鐘,一種如鼓。尤其注意鼓點,很可能觸發陷阱。」
他壓低聲音,彷彿懼怕喚醒更深處的沉眠者。一旁的學徒緊握火柴,掌心早已沁出冷汗。

階道向下延伸,空氣逐漸轉冷,濕氣中夾雜著朽木與古銅的腥味。牆面刻著斑駁壁畫,描繪著方之城昔日與地下守護者彼此守望的景象。畫中巨獸頭頂火焰之冠,守護城廓;畫面光影流動,竟似仍在呼吸。深的手指拂過一處圖紋,指尖沾上幾粒冰藍色的粉末。

「這些壁畫在訴說——不只是守護,還有鞏固,以及某種交換。」班主低語,語氣中透著歷史的滄桑。
他拄著拐杖,步伐雖緩,眼神卻敏銳如初。臉上皺紋刻著歲月,也載著鎮上失傳的記憶。此刻,這位老鎮長彷彿重返年輕時光,在幽暗中拾起斷裂的往昔。





通道轉彎後驟然開闊,宛如一座被遺忘的庭院。中央矗立一座巨大石像,胸口鑲嵌著一塊散發微熱的琥珀,其內火紋緩緩流動,宛如一顆沉睡的心臟。旁側石柱刻著古老旋紋,交織著冰藍與熾紅,彷彿元素在此交纏共鳴。

「小心,那是結構監測裝置,別靠太近。」都20將法杖輕引後退,杖尖擴展開一層透明的節拍場,使隊伍能以安全節律行動。
她的語氣精確如科學家,彷彿在教導眾人如何與這座古城的呼吸同步,而非粗暴地打擾它的心跳。

「我先探邊緣。」趙一信沉聲道,拔出長矛,步向石像投下的陰影。他的步伐穩如鐵鑄,每一步都為隊伍丈量出安全的範圍。士兵們緊隨其後,如影隨形。

就在趙一信探視石像底座時,地面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震動,彷彿某位老者長久壓抑後吐出一口悶氣。石像胸口的琥珀倏地閃爍,旋紋中竄出細小的火星,空氣溫度瞬間上升,卻又被一道突如其來的寒潮猛然截斷。





「陷阱啟動了!」象所人厲聲喝道,迅速在趙一信與身旁幾名士兵腳下撒下銅片與反震符,試圖分散觸發的頻率。
他動作迅疾而精準,那些看似簡陋的工具瞬間化為保命的鎖扣。光與聲在庭院中交錯迸發,宛如一場尚未正式開演的舞劇,在黑暗中悄然揭幕。

寒潮自地底竄升,一層透明冰甲瞬間凝結在趙一信長矛的尖端,泛著幽藍冷光。矛柄的金屬在這寒光映照下發出不協調的顫鳴。他將長矛猛然刺入地面,碎石與蒸氣同時迸濺。緊接著,牆體暗孔中竄出數道冰鎧幽靈——形如披覆薄冰的幽影,步伐無聲卻充滿壓迫感,雙目燃著冰冷的火焰。

「冰鎧幽靈出現!」公首一聲斷喝,弓弦已滿,箭羽劃破夜色,拖出一道潔白光痕。
她的聲音堅定無懼,卡啦蘇守衛聞令而動,迅速結成光網迎擊幽靈。

深拔劍上前,衝擊強化術在體內點燃,護盾瞬間擴張如磨盤,將最猛烈的攻勢攬於胸前。「把民眾後撤,不准冰鎧靠近!」他低吼,語氣中自帶威嚴。
他以身為柱,為整條防線提供支點。熾熱火光與森寒冰芒在他身側交會,宛若兩股互斥的洪流被迫沿同一河岸奔湧。

都20迅速佈陣,寒雪天地自她腳下炸開,冰片如魚鱗般向外蔓延,試圖將冰鎧幽靈的行動節奏鎖定在可控範圍。「以脈衝打亂牠們步伐,封鎖共鳴點!」她高聲下令,語氣緊繃卻精準。
指尖在空中疾劃符印,雷霆嫣擊應聲而至,短促閃爍,在冰與電的交織中尋找破敵之機。

公首於側翼放箭,蒼穹箭穿透幽霧直取幽靈胸口。箭身刻有象所人特製的銅符,符文在空中爆裂,迸出鋒利光片,削減幽靈外殼的韌性。數名卡啦蘇守衛繞至背側,羽翼甫觸冰殼,便遭強力反彈,光羽四散如碎銀墜落。





「牠們不似一般的亡靈……行動似乎受某種節拍控制。」象所人低語,一邊拾起散落的羽毛碎屑,指尖沾上微冷冰渣。那些碎片在他掌心發出細微共鳴。
他目光飛快掃過每一名幽靈,彷彿在尋找隱藏於動作之間的密碼。

深在前線揮劍,每一記劍光皆伴隨著火與寒的撕裂感。他以肩抵住一名試圖突穿防線的幽靈,利爪在護盾上劃出冰紋,震得他後退半步,卻咬牙不退。「守住這道門,直到都20下令!」他怒喝,語氣如硬石抵住狂風暴雨。
呼吸粗重,劍刃在冰霧中映出短暫白光,彷彿在向所有人宣告:此地,不容失守。

都20終於捕捉到節拍中的薄弱點,將雷霆嫣擊改為多段低頻轟擊,使幽靈冰甲在短暫共振中產生裂隙。裂隙乍現,公首的蒼穹箭立刻貫穿核心,弓弦餘音在林間迴盪。數隻幽靈崩解為寒霧與微光,消散於夜中。

「好機會,合力打散殘餘!」深高聲疾呼,率數名衛士衝鋒而上。劍光與盾刃交織成網,密不透風。
他們的合擊如潮水壓岸,將殘存幽靈徹底粉碎,碎屑化作晶針灑落,紮入地面與盾甲,靜默如雪。

戰鬥短促而激烈,牆角的壁畫與石像宛如古老的觀眾,靜默地見證著每一次刀光與咒語的交鋒。當最後一隻冰鎧幽靈化為粉末消散,空氣重新陷入沉重的寂靜,唯有士兵們的喘息聲,以及都20體內微弱的法力回流聲,在庭院中輕輕迴盪。

「沒想到下層守護反應得這麼快,顯然我們早已被盯上了。」班主扶著因寒氣侵襲而顫抖的手臂,語氣中透著不安。




老鎮長的目光穿過庭院中央的石像,彷彿窺見某個尚未現身的觀察者,正悄然在黑暗中移動。

「先別深入,整理殘骸與符片。象所人,把那些冰甲碎片帶走;班主,去尋祭司確認符文原型。」都20喘著氣,聲音卻依舊清晰冷靜。
她將法杖撐在地上,雙手微微發抖。法力的耗損在她體內留下空洞,猶如凍裂的湖面,亟需時間修復。

深將劍插回劍鞘,身上血跡與煙燼在火光下顯得格外深沉。他望向階道入口,眼神堅定:「我們來此不是為了探險,而是為了找出絲思施的核心。今晚只是試探,明早再以更周密的佈署行動。」
他的話語如命令,也似安撫。每個人都清楚,這條路才剛開始,而地底的呼吸,將會更加深沉、更加危險。

都20點了點頭,隨即將拾獲的一小塊冰甲碎片置於法杖旁的銅盤上,低聲自語:「這符紋與鏡像出現時的脈動有共通之處,我能拼出其頻譜。若能截斷那個節拍,或許就能遲滯地下守護的反應。」
她語氣中雖有疲憊,卻仍執著於解析——像一名學者在寒夜中,守護著即將熄滅的解答之火。

庭院逐漸恢復戰前的秩序。卡啦蘇守衛被收起數具,以待修復養息;士兵在深的指揮下整頓武器;象所人則蹲在石像底座前,細細觀察琥珀中那顆緩緩流動的火心。他眉間陰影漸深,彷彿正默默計算,該如何將這座古城的秘密,一寸一寸拆解開來。

「小心地面。」低沉的聲音在狹窄石室入口處回蕩,步伐穩重,肩頭仍沾著白灰與戰火的痕跡。他緊握長劍,劍尖在火把微光中映出一縷冷冽寒光。深的目光不曾偏離前方,彷彿以整個身軀為隊伍築起一道屏障。





象所人一邊摸索腰間的銅鑰,一邊輕聲回應:「那道門設有舊式節律機關,踏錯一步便會觸發連鎖反應。」他眉眼專注,手指在銅製工具間快速翻動,宛如老匠人校準一座待發條的古鐘。

都20高舉法杖,杖尖泛起淡藍光芒。「別用火把照明,盡量使用法杖投影,避免觸發熱敏陷阱。」她的聲音平靜而堅定,目光在牆面符文與地磚間來回掃視,如同解讀一首失傳已久的樂譜。

公首回頭望了一眼仍在外圍待命的卡啦蘇守衛,壓低嗓音道:「守衛在外圈巡邏,若有異動,立刻回收並掩護撤退。」語氣中透著一絲緊繃,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箭袋邊緣,像一位母親確認孩子是否安好。

隨著象所人的操作,石門緩緩閉合,伴隨著古舊齒輪的吱嘎聲,門後陷入更深的黑暗。深領隊率先踏入,隊伍的影子被都20的藍光拉長,映照在斑駁牆面的壁畫上——那是昔日人與火元素並肩守城的守護儀式。班主拄著拐杖走在隊尾,目光掠過壁畫,低聲道:「這裡曾是盟約之地,但盟語已被篡改為鎖。」語氣中藏不住一絲憂鬱。

穿過一段彎折的甬道,眼前豁然開闊,一座巨大的墓室展現在前。中央矗立著一扇粗壯的石門,門上刻滿複合符圈,一枚琥珀般的火心鑲嵌其中,散發出微弱而不規則的熱息。那熱息如同心跳,時快時慢,令人不敢輕易靠近。深本能地將劍柄貼在胸前,彷彿要用身體感知風向與溫度的變化。

「那顆琥珀不是普通的能量核,它更像一台節拍器。」都20蹲下身,以法杖尖端在地上畫出一圈符紋,藍光浮現,雷光在她指節間躍動。她抽出空氣中的頻率,語氣專注:「它的波動與昨日那片鏡片殘骸有相似的共鳴。」

象所人從袋中取出一面銅鏡置於地面,鏡面反射出那微弱的光點。他調整角度,緩緩道:「若將頻率拉開,共鳴會下降,但會啟動防護機制——我們必須分頭行動。」眼角的皺紋在微光中更顯深刻,雙手卻穩如多年匠人執鑿。

深點頭,簡短下令:「趙一信帶三人勘查門側機關,我與公首在正中牽制,班主留守後方負責翻譯與記錄。」語音低沉有力,隊員們迅速就位,動作熟練無誤。





趙一信率領幾名精銳悄然靠近門側,矛尖輕敲地面測試,目光如夜巡軍官般銳利。「別急著動,先用小鏟探出壓板位置。」他語氣平淡,動作卻精準俐落,胸前長矛宛如一把量尺,將每一步標示為安全區域。

不料,當趙一信掀開一塊舊石,地面驟然傳來一陣低沉悶響,整座墓室彷彿隨之呼吸。隱藏的鐵門瞬間自天花板落下,轟然巨響中,甬道入口被徹底封死,光線驟滅,冰冷氣流從縫隙竄入,夾雜著鋒利如冰渣的氣息。

「被困住了!」一名衛士驚呼,聲音在石室內回盪,天光盡失,空氣頓時沉重起來。

「快找手動解除的啟動點!」象所人立刻反應,手中銅鏡翻轉,眉頭緊鎖,手指沿鐵門邊緣摸索,觸及細小的齒輪孔。「這是節律鎖:每個齒輪對應一次節拍,節拍錯位便會永久鎖死。」他語速急促,工具敲擊聲在空間中敲出斷續節奏。

而方才的悶響並非唯一危機。從石壁裂縫中,一股冰冷薄霧悄然攀升,寒光中漸次凝出數道模糊人形。那些身影披著類似古代戰甲的冰鎧,肌理如凝固的蒼白熔岩,步伐無聲卻充滿壓迫。冰鎧幽靈雙眼空洞幽深,宛如兩枚凍結的火瞳,靜靜注視著入侵者。

「幽靈出現!」公首立刻拉弓,十指緊扣弓弦,發出吱呀的擠壓聲,箭矢劃破夜色,拖出一道銀線。她臉上凝著戰意,手臂肌肉緊繃,守衛依令展開光網,構築起第一道防線。

深立於最前,身形一橫,護盾如岩壁般豎起。「別讓牠們靠近機關中心,阻止任何共鳴接觸那琥珀!」他沉聲下令,同時揮劍格擋一頭撲近的幽靈。劍鋒與冰甲相擊,迸出刺耳的碎冰聲,寒氣沿著劍身竄起。

都20迅速佈局,將寒雪天地分割成小塊陣列,如同以碎片拼成一張活動的冰毯,擾亂幽靈的行動節奏。「用節拍干擾牠們的步伐,我需要時間破解那扭曲的符圈!」她語速急促,手指在法杖上飛快劃動,地板上的符文閃現出微弱電光。

這些冰鎧幽靈與一般亡靈不同,其核心在於節奏——每當靠近,便會釋出同步的寒頻,試圖與墓室的節拍融合,使琥珀的心跳趨於穩定。一旦琥珀被完全鎖定,地下守護的回應將更加猛烈,甚至可能在城中引發第二波災禍。這個念頭壓在每個人心頭,沉重而肅穆。

「公首,用你最密集的箭雨打碎牠們外殼,絕不能讓牠們觸碰地面符位!」深擋下一次利爪轟擊,劍光夾雜碎冰飛濺,血與霜在他盔甲上交織。汗水沿著髮際滑落,眼神卻依舊堅定。

公首應聲而動,箭如雨下,一支接一支,每一支皆由象所人特製的銅符封縛。箭矢命中瞬間引發小幅電磁震動,使幽靈的冰殼崩裂成粉末。她在冰霧中穿梭,拉弓、放箭、回收守衛的動作流暢如舞,額角沾著細微冰屑,呼吸輕緩,唯恐凍結。

趙一信與隊伍在封鎖的入口處奮力搶修,試圖以長矛頂住下墜的鐵門,並尋找手動解除的機關。他用矛尖撬動側邊齒輪,大吼:「象所人,支撐住那個齒輪!別讓它再次鎖死!」聲音如旗桿般挺立,穩住全場士氣。

象所人伸出粗糙雙手,掌心緊貼齒輪,汗珠沿額滑落。「我能扭回去,但你們必須壓制回流頻率,否則每轉一圈就會引發一波回聲攻擊。」他喘息著,手臂肌肉鼓脹,工具在他指間傳導著音律。

此時,都20已成功將琥珀的頻譜偏移半拍,聲音微顫:「我需要一次穩定的瞬間,把所有頻率調成反相。趙一信,你在那邊壓制三個節拍,我就能嘗試關閉其中一個環。」她的手宛如醫師執刀,藍白符光在掌間流轉。

深率隊壓制前方攻勢,施展衝擊強化術集中力量,將最強的幽靈引至自己面前,以肉身承受攻擊,吸引仇恨,為公首與都20爭取時間。每一次盾牌受擊,胸腔都如遭鐵鎚重擊,但他咬牙不退,身體每一寸都在為隊友分擔痛楚。

短暫空檔中,都20伸手握住那根刻有冰紅紋路的符棍,法杖與符棍在空中交錯發光。她將自身心跳與符棍脈動對調,試圖讓琥珀的節拍產生錯亂。符紋灼燒掌心,雷光如細針刺穿皮膚,劇痛令她面色慘白,手卻未曾顫抖。

「給我兩個呼吸。」她低語,語氣既是命令,也是祈願。腳下圓周符文開始收束。

就在她即將將逆相術注入餘音的瞬間,墓室另一側的石壁驟然崩塌,數道暗色蝗蟲魔自塵土中竄出,在空中掀起細砂般的毒塵,接觸空氣即燃起微弱毒焰。蝗蟲群的出現,使本已緊繃的防線再度陷入危機。

「又來一波!」公首厲聲高喊,神情瞬間緊繃,動作卻依舊俐落如獵手。她迅速拉弓,箭矢連發,精準釘入蝗蟲群的甲節,數個小型爆裂將近身敵群撕開。

深的護盾在冰與沙的夾擊中邊緣龜裂,體內力量漸竭。他低吼一聲,傾盡最後氣力衝撞,將數隻蝗蟲震退,碎甲與冰屑四濺。每一步都像踏在磨石之上,但他仍死守原地,未曾後退半步。

都20皺眉,她的逆相脈衝尚未完成。象所人見狀,立刻將手中的銅鏡擲向符棍旁的空位,鏡面反射出一道短暫的屏障,暫時分散了蝗蟲魔的注意力。這動作乾脆利落,彷彿一名身經百戰的老將,在混亂中仍能冷靜判斷、果斷出手。

這瞬間的干擾,正是都20等待的契機。她猛然將最後一段逆相脈衝注入琥珀之中,符文如潮水逆流,藍白光芒在她掌心與琥珀之間交織纏繞。周遭空氣彷彿失去了節奏,原本同步共振的聲波驟然失序,化作一陣刺耳的雜音。

「收束!把頻率拉成不規則干擾!」都20喘息著低喝,法杖重重插入地面。寒光與閃電在符紋上爆發,短促而強烈。她臉色蒼白,眼底卻透著冷冽的堅定,彷彿將自身化為穩定系統的核心。

琥珀的節律瞬間紊亂,原本穩定的心跳節拍忽快忽慢,如同斷弦般失控。冰鎧幽靈與蝗蟲魔也在這一刻失去共鳴,步伐錯亂,攻勢瓦解,那詭異的共振之力開始退散。象所人抓住機會,徒手撬動旁側的環鎖,齒輪發出刺耳的吱嘎聲,隨即停止原有的律動。

「趙將軍,現在!」深低聲喝道,以肩為軸猛然躍出,直衝最接近琥珀的位置,劍背重重敲擊石座,試圖切斷共鳴的傳導路徑。寒風與碎冰在他盔甲上颼颼作響,每一步都如踏薄冰,但他身形穩若磐石。

公首趁勢拉滿蒼穹箭,箭矢劃破霧氣,直取空中盤旋、欲靠近琥珀的幽靈心核。箭尖撞擊瞬間爆出細碎雷光,幽靈如鏡面碎裂,化作一陣寒霧消散。

然而,守護機關的反應遠比預期激烈——琥珀因逆相脈衝的侵擾而暴怒,四周石柱劇烈震顫,地板下的古管道以更急促的節奏震盪。原本僅是能量穩定器的琥珀,竟爆發出一股擴散的熱浪,同時釋放出刺骨寒氣。墓室內溫度劇烈對衝,蒸氣與霜雪交織,瞬間形成一片濃霧。

「退開!」班主大聲下令,拐杖重重敲擊地面,聲音穿透迷霧。他以沉穩老練的語調指揮,迅速將分散的人員召回安全範圍。老鎮長的身影在朦朧中顯得格外堅毅,幾名學徒與民兵依其號令,迅速架起臨時屏障,以布幔與符紙圍成簡易防護圈。

象所人趁亂再度逼近琥珀基座下方。「那裡有個二次鎖位!我能取出核心片段,但需要三十秒掩護!」他抬頭望向深與趙一信,語氣急促卻不紊亂,透著冷靜的決斷。

「我來擋前線!」深不待商議,立刻衝至象所人身前,展開厚重護盾,身形如淬鍊過的岩石般堅不可摧。刀劍在他周圍交錯成一道生死之界,築起短暫的安全部署,讓象所人得以在縫隙中作業。

趙一信則率隊沿側翼推進,壓制殘存魔物。他的長矛如冰冷指針,精準刺入躁動的蝗群,一擊一撥,將敵勢層層瓦解。呼吸沉穩而有節奏,正如同都20所期望的——維持三拍的穩定壓力,不疾不徐。

象所人的工具在琥珀座中碰撞作響,銅器與古鐵交擊迸出火星。他一面低聲吟誦古語,一面將手探入狹窄縫隙,指尖終於觸及一片薄如蟬翼的結晶板。「抓住我!」他突然喊道。

「抓住!」公首立刻拔劍上前,翻滾側身,一把將象所人拽出危險區域,隨即將箭矢轉為近戰兵器,格開撲來的冰鎧幽靈。她的動作如旋律中的變奏,敏捷而致命,毫不遲疑。

終於,象所人用最後一具夾器,將琥珀心核上的結晶芯片拔出。那芯片表面浮現微小符紋,彷彿有音符在其上跳動。當芯片脫離基座,墓室內的節拍頓時如斷鏈的機械,先是狂亂跳動,繼而緩緩衰弱。琥珀的光芒也隨之黯淡,一點一點,終至沉寂。

「取到一塊!」象所人喘著粗氣,手裡捧著那枚藍紅交織的結晶,小心翼翼用布包起,交給班主保管。班主雙手顫抖,卻仍極力穩住動作,彷彿手中捧著的不是一塊礦石,而是一件易碎的聖物。

一時的混亂似乎平息,但沒有人敢真正鬆懈。墓室深處傳來沉重的低吼,地面猛然震動,石壁上的古畫彷彿活了過來,畫中刻畫的守護者輪廓微微浮動,似要從岩壁中掙脫而出。那吼聲低沉而古老,彷彿自地底深處蔓延出一股沉睡已久的憤怒。

「光靠這塊碎片,還不足以完全平息異象。」都20咬牙說道,她以法杖在地面劃出新的結界,將隊伍籠罩在一個相對穩定的頻阻範圍內。額際滲出的汗珠沿著眉骨滑落,聲音裡透著疲憊,卻不失警覺,「必須把樣本帶回去仔細分析,不能在此久留。」

深將劍抵地,喘息間抬手抹去唇角血線,語氣堅定:「趙將軍,破開入口封門機關,開出退路。班主先帶結晶回王宮,象所人與都20跟我深入三百尺,查明那低吼的來源。」他肩上的傷口滲血,盔甲裂痕斑駁,卻像徽章般昭示著他所背負的重量。

趙一信點頭,立刻率人檢視落下的鐵閘。矛尖卡入齒輪,以杠杆與人力合力撬動。鐵門的鎖扣因共鳴逆相而暫時失靈,趙一信與兩名衛士在寒風中耗盡氣力,終於將落下的板塊移開一尺,勉強騰出可供一人通過的通道。

「開路了!」趙一信咬牙一笑,聲音雖疲憊卻帶著一絲安慰,「但外頭仍有殘兵騷擾,需公首的守衛掩護撤離。」

公首點頭,指揮幾隻卡啦蘇守衛低飛至入口,光羽閃動,築起一道流動的光牆,護住撤退隊伍的背影。她目光與都20交會,無需多言,彼此心知必須將取得的資訊送回祭司手中鑑定。

象所人將結晶交至班主掌心,低聲囑咐:「這結晶上刻有調頻器的原型符語,務必帶去祭司那裡,讓老祭司將它置於聖紋鏡前做冷對比,切勿讓它直接暴露於公開空氣中。」

班主點頭,將結晶謹慎收進懷中皮包,步伐雖緩卻更顯沉穩:「我會親自護送,王宮已有密室可供暫存。你們深入要小心,千萬別只憑武力硬闖。」

都20與象所人、深、趙一信在墓室門口短暫盤點:箭矢補給、法力餘量、守衛狀態。每人都明白,今晚的勝利雖關鍵,卻極為慘烈——他們並未摧毀地下城的核心,僅是切下了一塊可供分析的證據。更令人不安的是,那低吼仍未消散,宛如潛藏於更深處的脈動,持續搏動。

「先回去做更細的頻譜比對。」都20說,「今晚只是打斷了表層節拍,真正的主宰仍在深處,而且……」她頓了頓,目光轉深,「牠懂得利用我們的欲望與恐懼,作為節拍的燃料。」

深沉聲道:「那我們就不能再讓牠有機會取樣我們。回去匯報,整裝再戰,不帶著疲憊與恐懼上陣。」

趙一信最後回望一眼仍泛微光的墓室深處,語氣冷硬而堅定:「明日黎明前,我會帶人徹底清理這處入口,絕不讓任何存在,再以這座城的心跳為武器。」

班主扶著皮袋踏出甬道,背影在殘燈下微微顫抖,卻未曾散亂。公首將一支仍冒寒霜的箭矢交到都20手中,低聲道:「若你需要,我可以做任何事換回這些人——但鏡片不該是唯一的辦法。」語氣沉靜,像在對自己立誓,也像對同伴許諾。

都20握緊箭矢,點頭:「我們會用更多方法解開這節拍,而不是用人的心去換取表面的安寧。」

隊伍在墓室門口收拾殘局,帶走能攜行的證據與傷者。外頭通道已被趙一信部分打通,王宮方向的夜空雖籠罩灰霧,卻透出一道微光,彷彿在召喚他們歸去,重整下一步的棋局。

深最後回頭,凝視墓室一眼,彷彿感受著岩土間隱藏的視線。他深吸一口氣,轉身帶領都20、象所人、趙一信,朝王宮方向邁步而去。步伐沉重,卻無退意。

墓室中的琥珀心核暫時被取下,結晶由班主守護,但真正的戰鬥,才剛揭開一個令人戰慄的序幕。

第八話-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