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尚未完全爬上城牆,方之城卻已開始甦醒。昨夜的驚濤仍在許多人心底翻湧,煙燻的屋瓦在微光中顯出焦黑邊緣;街巷裡,鍛鐵聲與呼喝聲交織,像一座城以最原始的方式修復自身。齣淺一丁門前比往常更顯繁忙:志願者穿梭往來,臨時醫站已然搭起,熱湯鍋中蒸氣滾滾,人們在火光下將損壞的護甲交給艾勒曼的學徒,他們正忙於補焊、縫補與改造,力求最快修復。

深站在長桌旁,肩頭沾著灰與血。他將一疊名冊與簡易地圖交給班主,語調低沉卻清晰:「先完成人員分配,重傷者送往王宮後院,志願者六小時一輪值,物資依優先級發放。羅德維負責運輸,艾勒曼監督裝備修復,公主統籌王宮避難事宜。」

「我安排車隊,半小時一班往返南門與王宮,補給以糧食與藥膏為先。」羅德維邊記錄邊點著羊皮紙上的路線,眼神靈活卻掩不住疲憊。

「得先補好屋頂,免得雨水侵蝕。」艾勒曼高聲下令,學徒們立刻搬運木樁與鋼板出爐。他雙手粗糙,敲擊聲如戰鼓響徹空地,火花在濕氣中明滅,鍛造節奏帶著一種原始的安定。

「別慌,先安置孩童與老人於王宮後院,志願者教導基礎包紮與保暖,二十四小時輪班。」班主聲音溫和而有力,彷彿將破碎的屋簷一針一線縫合。他的指令迅速落實,鎮民分頭行動,像一台重新啟動的機器,雖亂卻有序。





「我與兆去召集志願者,十司與菲-馬尾在南門組織民防,適任者即上前。」深交出名冊,轉身欲走。他語氣既是命令也是安慰,每句簡短指示,皆牽繫著誰能活著迎向明日。

「我留守齣淺一丁管理後勤,阿萊咩負責熱湯與庇護所飲食。」菲-馬尾提起水桶,語氣乾脆,一如她在廚房時那般堅定而溫暖。

齣淺一丁內,阿萊咩將春湯分給一隊歸來的志願者,熱湯在手臂間傳遞;那些曾在灰燼中奮戰的手,此刻捧著碗中的溫度,漸漸驅散寒意。她眼神雖倦,卻在忙碌中透出堅毅;孩子依偎母親懷中,眼中寫滿驚懼與依賴。

「這不只是勇士的責任,」公首立於長桌旁,聲音堅定如令,「凡會拉弦、提盾、奔跑者,皆能守護。今晚起,我將教導部分婦女基礎弓術,以及抵禦鏡片誘惑的簡易咒法。」

「我教她們製作簡易保護符與防毒膏。」都20補上一句,法杖在晨光中反光,理性與實務在此交融。她臉有倦容,眼中卻閃著執著——將魔法視為技藝傳承,讓更多人得以自保。





十司拉過一名年輕鐵匠,拍肩叮嚀:「你隨艾勒曼學習製盾,今晚起輪值,明晨前往南門設置臨時阻隔。」這話語將一名平凡農夫瞬間化為守衛者,正是群體抗爭的核心:讓每一雙手都成為支柱。

人群中有人於石牆邊研製陷阱,木樁尖利粗糙,繩索與倒刺迅速組合;有人於屋頂安置反光片,利用光線或炭火驅離靠近的幼群,智慧與匠心在危機中迸發。

「我們不只守住城牆,更要堵住內部分裂,」班主低語對深說,語氣沉穩如老樹根深,「今夜所有決策須公開進行,走私者、私藏物資者,一律公示。」

「透明與共治,是災後唯一的出路。」宣麗接話,身影在晨光中更顯沉著。她所言不僅是政治承諾,更是實際治理藍圖:王室資源必須公開配給,祭司的聖紋與儀式亦須接受監督,方能防止權力滋生腐敗。

擔架隊送來一批遭蝗蠅與火焚所傷的村民,他們呻吟著,傷口僅以粗糙布條包紮。艾勒曼與祭司迅速分工:艾勒曼趕製臨時金屬護具,祭司則將草藥與冰水敷上傷口,都20在一旁以低溫符文進行初步止血與鎮痛。





「先清創、冷敷、抗毒,再立刻送往王宮冷房進一步治療。」祭司一面指揮,一面低聲吟誦祝福,神聖之力與醫術在此刻交融為一。家屬們含淚協助,眼中雖有對未來的恐懼,卻也流露出對當下秩序的信賴。

「我們還須防範有人趁亂謀私。」象所人語氣凝重,將從地底拾得的鏽甲碎片置於桌上,銅鏡反光映出其內複雜刻紋,「若有人於黑夜交易這些鏡片,後患將更難收拾。今晚分組巡邏,祭司與王室代表協同,凡有可疑交易,立即回報。」

「誰敢以災難牟利,必受公審。」宣麗的聲音如鋼鐵般堅定。她雖衣著樸素,但每句話皆如安民令牌,令人信服。她的決心也讓商人羅德維點頭贊同——這些日子他已主動調撥倉儲物資,支援城內重建。

時間彷彿被壓縮,短短數小時內,方之城的防禦體系有條不紊展開。巷弄中列隊訓練進行著,簡易陷阱設置完畢,王宮後院轉為臨時醫療中心與耕地分配點;宣麗與班主共同宣布日後公開流程與補償政策,民眾簇擁聆聽,臉上驚惶漸被一絲堅毅取代。

「我們要讓每個人有一份可依靠的事。」菲-馬尾對圍繞身邊的婦女們說,「有人負責繃帶,有人煮熱湯,有人值夜守望。別讓恐懼侵蝕我們的互助。」

「是的,我會教大家簡易護創法與冷敷使用。」祭司的徒弟們耐心示範纏帶與藥膏塗抹,孩子們圍觀學習,雖仍害怕,卻也逐漸顯露出能擔事的模樣。

在北礦那條崎嶇小徑上,象所人、艾勒曼與深率數名精兵潛伏,追查鏽甲與鏡片的來源。他們隱於陰影,聽見搬運箱籠的聲響,似有人於黑夜中悄悄流通證據。象所人低聲下令,眾人如獵人般壓低腳步,貼牆逼近。

「聽到了,兩個人,往北走!」遠處傳來小心卻急躁的聲音。深微微搜尋,劍柄在手中輕動。艾勒曼則伸手握住腰間鐵錘,宛如準備救急的勇士。





暗處的包裹中,安德拉低聲與面具人交談,神情極度緊張,動作踉蹌。面具人聲音低沉含糊:「你只需做個小忙,把東西藏在井旁,等我們來取。你配合,我們保你家人平安。別逗留太久。」語氣似交易,亦似威脅。

安德拉嘴唇發白,喃喃應道:「好,我會做的……我不想我的孩子失去父親。」眼中滿是恐懼與父愛,擦汗的手不自覺顫抖。夜風將他的低語吹得稀薄,如同逃不過的告白。

深瞥見兩道可疑身影,低聲示意隊員跟進。眾人悄然逼近,石塊輕響,面具人似早有察覺,迅速將一包物事塞入井口,動作熟稔如常。

「別動!」深猛然上前,長劍直指,聲音冷如鐵鋒。「是誰在那裡?」

面具人一愣,隨即低笑:「來晚了,勇士。這場戲,還有很多人要看。」聲音如鐵鏽,惡意深沉。

安德拉在深面前驚恐吐露一切,聲音顫抖:「他說會回來取貨,會保我家人安全,我以為只是些補給……」語氣似道歉,也似懺悔。

「你為家人做了錯誤選擇,」深冷冷道,不願直視安德拉的眼睛,只求盡速查明真相。「告訴我他長相、聲音,還有你收了什麼。」





安德拉聲音破碎,指向面具人:「那面具人戴黑色金屬面罩,有鎖扣,聲音低沉。他給我一小包,內有鏡片碎屑與黑粉,說早上會有人來取,天亮前必須藏好,否則會被偷走。」話畢,他如被抽盡氣力。

深回望面具人,眼神如咖啡色深井,無情而冷靜,僅有計算。他輕笑:「你把自己曝於火中,別怪我來將你撲滅。」

周圍守衛聽聞關鍵字,立刻回報:北礦確有類似鏽甲痕跡。象所人見鏽甲碎屑,眼中閃過興奮與憤怒——他的匠人直覺告訴他,這批鏽甲絕非自然形成,亦非尋常工匠所能鑄造。

「把安德拉帶回來,先以繩索束縛,別讓村民動手。」班主下令。他明白,若民情失控將釀更大禍端,但內心亦沉重:有人被恐懼逼至背叛,而社會必須從根源修補。

安德拉被押回營地,人群中有人咬牙切齒,有人試圖輕撫其肩。菲-馬尾看著他,眼中既有憤怒,亦有憐惜。她將手按在兒女肩上,用力一壓,似要把自己的堅強壓回胸口,再將那份溫柔,留給這個被恐懼逼至絕境的人。

「菲—馬尾」她低聲說,「別走,我們會幫你,先把話說清楚。」

安德拉抬頭,眼神渾濁,聲音像被火焰割裂:「我說了……我只是怕,我真的怕!那人說只要放些東西,給他們一點糖——他說會保我家人安全。」

「深」班主的聲音在一旁平穩卻嚴厲:「你知道安德拉有孩子,你也知道恐懼能逼人做什麼。但有錯就得負責,先交出證據,我們依程序處理。」





安德拉從衣內摸出一小包布,顫抖著遞出一塊風化的碎鏡與一捲黑粉,手指沾滿土灰與顫意。「那就是他給我的……我藏在北井旁,明早會有人來取。我以為只是補給,真的不知道會害人……」

「象所人」都20指示:「你先檢查那碎鏡的紋路,封存起來,別讓任何人碰。」

象所人接過碎鏡,銅鏡對準春光輕輕放大。鏡片上細小刻痕在陽光下如微紋跳動,他臉色頓時凝重:「這些刻痕與北礦出土的手法吻合,不是普通市井碎片,有被人工調頻的痕跡。」

四周人群開始躁動。有人低咒,有人抽噎,聲浪如潮一波波湧來。十司站出,拍胸攔住人群:「大家冷靜!先讓象所人和祭司查清楚,別讓怒火把事鬧得更亂!」

然而怒火與害怕如兩根繩索,迅速拉扯著鎮上的信任。幾名青年高喊要將安德拉押上城牆示眾;更多聲音是哀求與不安,混成一片。

「深」公首的聲音冷了下來:「我們不能靠私刑解決。若他真有罪,交由祭司、王室與鎮民代表公正審理;若是誣陷,也要還他清白。」

深壓下胸口怒氣,伸手將安德拉推回人群:「班主,立刻安排兩名護衛與祭司,護送安德拉到王宮密院受查。城內今晚加強巡邏,任何可疑動作立即鳴三短哨。」





「我會安排。」班主下令,拐杖一敲,幾位老人與志願者自動站出。祭司上前,臉色凝重:「我會先行檢查那包布與碎片,用聖紋做初步鑑定。」

安德拉被兩名守衛押上馬車,車輪在泥地上留下刻痕。宣麗走到車前,手按在那包布上:「你若無辜,就把知道的人與事全說出來,王室會保護你;若真助敵,就得承擔後果。」語氣柔中帶堅。

馬車緩行離去,一群鎮民緊跟其後,步伐中藏著不安與好奇,也有無言的抵觸。一位年長婦人默念祈禱,手攥著她送給安德拉的圍巾,嘴唇顫抖。

不久,夜色更沉,北礦方向傳來小規模爆裂聲與蝗群低鳴。志願者回報:北礦口有暗影閃動,似有人在密集移動物資。象所人將石井撿得的碎片置於銅盤,從微光中讀出的不只是刻紋,還有施灌符的殘餘頻譜。

「這不是單純交易。」象所人說,「有人在組織,有人在收集樣本。碎片上有意識留下的記錄,像是供人分析我們反應的資料庫。」

「那就去北礦查清。」深決斷,「我帶一隊人去。宣麗,你先在王宮重啟公示準備。班主,你組鎮民巡邏隊。所有可能通路,全都堵死。」

「我會做的。」宣麗點頭,目光堅定,「王庫與祭司的資料將向全鎮公示,讓民眾知道我們不是遮掩,而是在尋找真相。」

夜愈深,街道上多了巡邏身影,木樁與陷阱在巷口就位。齣淺一丁裡,阿萊咩端著最後一碗湯,手微顫遞給歸來的巡邏隊,語氣疲倦卻溫暖:「吃吧,別讓冷風把勇氣都吹光了。」

深在出發前走到安德拉暫置的帳篷前,安德拉抬眼,眼底空洞而絕望。「你會回來嗎?」他低聲問。深按住他的肩,沉聲回:「我們會回來。若你說真話,王庫會證實;若你說謊,城裡的人會給你評判。但不論如何,你得承擔選擇的後果。」

馬車從城門外泥道駛出,安德拉被押往王宮密院,象所人與祭司隨行。鎮上人群漸散——有人搖頭,有人低語,有人回家打理殘局。風把灰燼吹上屋頂,像為這夜蓋上一層沉重的被子。

然而不安仍未散去。北礦路上,深率隊前進,艾勒曼肩扛工具,象所人緊握銅盤與幾塊封存的碎片。窄小礦道中潛行,腳步如節拍,警覺緊迫如心跳。地面足跡新鮮,回收箱板留有異樣磨痕與鐵屑,顯係近日遭人竄改。

「有影子,兩名,往那頭去了。」一名精兵低報。深領小隊迂迴逼近,石塊壓得吱嘎作響,心似被鋸緩割。

那兩道影子低語交談,面具人迅速將一包小物塞入隱蔽井口。安德拉聲音微顫,神情極度不安,緊攥布包,指節破甲。他唇顫:「我只是要保孩子。」

突爾,深自暗處現身,劍尖在火光下閃爍,喝令如鐵:「就地站住!」面具人拔匕首,動作僵冷如機括擊發;安德拉驚退,聲顫辯解:「不是的,不是的!他們說,只要我幫忙,孩子就安全!」

「你為誰效力?」深語冷,雙眼如探照燈,直逼面具下的陰影。面具人不語,面罩後目光沉冷如鐵,聲自縫隙滲出:「你交出之物已足,是時候收尾。」

深知風暴不止於眼前,面具人身後暗影幢幢,隱有伏兵。情勢危急,他斷聲下令:「帶走,暫不公開處置,交由祭司鑑定,王室介入!」

安德拉被拖離之際,回首望深,眼中滿是懺悔:「別讓我……成為眾人記恨的由頭……」

深握拳,將那懺悔化為新責任,低語:「把真相找出來,還給大家清白。」

夜襲北礦邊緣,火把光在岩壁跳動,鏽甲殘片由象所人謹慎封存,銅盤回音逐一記錄。深率隊沉穩歸城,深知來日艱險,揭露必引動盪,然不公之隱匿,方是黑暗真正的溫床。城中民眾夜半收訓,圍爐取暖,低語相祈:莫再讓親人被恐懼推入深淵;莫再以痛苦交換權勢。

「都20,把那個符陣擴大一倍,讓邊界的寒場能撐住半刻鐘!」

都20緊咬下唇,雙手在空中急速勾畫複雜的符印,法杖尖端迸出如冰晶般清冷的光芒。額角沁出的汗珠沿著臉側滑落,但她動作毫不遲緩,一圈又一圈的符文在地面凝結成薄如琉璃的盾陣,寒氣縈繞,彷彿凍住了空氣。

「公首,守衛分三層——我排第一層精準射擊,第二層負責回收箭矢,第三層做緊急補位。」

公首將箭袋拍在腿上,弓背穩穩挎在肩頭,眼神冷峻而專注。她指尖輕撫箭羽,動作熟練如呼吸,彷彿正為整條防線定下節奏,一箭未發,卻已掌控戰機。

「艾勒曼,盾板和箭頭快送來!先做臨時加固,別管外面風多狠,人裝備齊了再走!」

艾勒曼揚起粗壯的手臂,臉上沾著灰黑的煤煙,神情堅毅如鐵。他大聲回應:「明白!學徒們,火爐再加兩爐,合金一到立刻鑲嵌,三十組人馬優先出發!」

「羅德維,車輛輪流運補,兩車去、一車回,路線不要交叉,避免被蝗魔衝散。」

羅德維緊攥帳本,立刻拍胸保證:「沒問題,我的車隊最熟路,半小時內補滿第一輪!」

都20伸手指向地圖上的每一處巷口,語速飛快:「在每個必經點放置音捲,象所人,你們負責反響器——讓蝗群的回聲被干擾成雜訊,它們就會分散,不再整體爆發。」

象所人點頭,將手中的銅鏡與鋼絲交給幾名學徒,低聲交代擺放位置與角度。他的手不再顫抖,而是以工匠特有的沉穩,精準指示每一個細節。

「大家聽好!先把婦孺安置到王宮後院,十司和菲-馬尾主導庇護所,我和兆去巡查外圍哨點。」

深站在廣場中央,聲音低沉卻極具穿透力,像最後一塊抵擋恐懼的磐石。人群立刻依令行動,分工明確,動作迅速而有序。

「我會組織一隊設置陷阱與障礙,木樁、繩索和鈍刺要在五分鐘內佈置完畢,十司,你的隊伍跟我來。」

十司扛起一捆粗木,眼神裡透著實幹的溫柔:「好,我帶人去南門口,教大家用最簡單的方式把路堵死。」

「我會在後院設醫療點,教志願者基本包紮與消毒。」

菲-馬尾迅速整理布袋,動作利落而堅定。她的話語像一道溫暖的鍊子,悄然將人心串連成一體。

「夕曾給過我們一個小器械,今晚也許能派上用場,象所人,你帶著觀察。」

都20補充道,目光落在夕曾留下的那件銀線器物上,腦中飛快計算著能否將它整合進整體防禦陣列。

「我會。」象所人已將工具背妥,銅鏡仔細包好,「只要不是把人心再當成實驗,我就能把他們的噪音利用起來。」

短短半個時辰內,齣淺一丁外的街道從慌亂轉為秩序。艾勒曼的鍛造爐烈火熊熊,學徒們手腳並用,將鍍冰合金迅速鑲上盾板;羅德維率領馬車往返不息,搬運繃帶、火油與乾糧;班主與祭司協調配合,將老婦與孩童逐一登記,安置床位與簡易物資。每一人分秒必爭,宛如一場被時間裁決的儀式。

「先把陷阱設在窄巷口——若蝗群被迫通過,那些自爆幼體會在狹窄空間內互相吞噬,減少外溢損害。」

十司與隊伍如匠人般細心施工,木樁深嵌、鋼刺埋設,繩索與踏板在暗處悄然調試。一名青年固定最後一根木樁,喘息間露出釋然的笑:「若能保住一條街口,便能保住一個家庭。」

「別忘記護路的哨聲規則——三短哨聲,代表戰況急轉,所有人立刻撤回王宮!」班主再度叮囑,將哨號與回收流程一一說明,眼中閃過謹慎而近乎母性的憂慮。

夜色越發深沉,遠處傳來蝗群低沉的嗡鳴,但這聲音已被鎮民的忙碌所覆蓋。當第一波蝗潮逼近時,新防線初見成效:木樁與繩索將敵陣分割成數股,艾勒曼的護板與公首指揮的守衛構成第一道阻擋;都20的冰脈在暗巷口形成溫差屏障,使蝗群的自爆器官在撞擊前便被冰片切割,大幅削弱引爆威力。

「把那些高階蝗魔引向預設陷阱區!」深一聲令下,親赴前線誘敵,劍光如浪破開敵陣,引導蝗群進入預定狹口。他每一次衝撞都精準打亂敵人節奏,盔甲上添了新痕,卻始終毫無退意。

「合力!雷霆嫣擊與蒼穹箭同時出手!」都20和公首一聲令下,空中頓時交織出冰電輝映的華麗弧光,箭雨如瀑傾瀉,雷電在蝗群之中炸裂成碎片。那一刻,整條巷口化作刀與光的交響,空氣中原本的嗡鳴被瞬間撕裂。

「好!繼續推,別讓牠們反撲!」十司與兆齊聲高喊,兩人憑著體力與意志加固陷阱入口,並在各關鍵點設置簡易火焰轟擊裝置,利用破碎的鏡片與金屬反射光線,干擾蝗群的視覺導向,使敵群陷入混亂。

然而,蝗群的殘忍在於牠們會學習。幾波攻擊過後,領頭的幾隻蝗魔開始避開陷阱,沿巷道邊緣迂迴前進,試圖突破防禦較弱的區域。象所人立刻調整反響器位置,以銅片與鏡片拼接出新的雜訊模式,阻斷蝗群建立回音定位的能力。他動作果斷,幾片鏡屑在地面排列成機關,發出斷續的金屬嗡鳴,彷彿將敵人的節奏硬生生扯離軌道。

「牠們又在改變,速度正在提升。」象所人邊操作邊說,語氣中藏著焦急,「一定有人在場地另一端觀察並學習我們的戰術。」
都20聞言,眉頭鎖得更緊,立刻調整魔法節奏,將滅天火的片段進一步打碎,與寒雪交替施展,以更複雜、不規則的混頻節奏壓制敵人的適應速度。

混戰之中,公主宣麗一馬當先,率領王室護衛從側巷折返,親自巡視避難所。她厲聲下令:「任何人靠近庇護所一尺之內,立刻驅離!所有陌生人暫時禁止進入!」她的眼神如刀,卻又令人感到一層無形的安定降臨。

「優先護衛撤離路線!」深迅速重新部署,每一次調度都精準有效。艾勒曼的學徒在屋頂架設反光片,配合射燈與鏡面反射,在夜色中製造虛假光波,誘使蝗群分神,進而被導入早已佈置好的陷阱區。

戰鬥持續數小時,鎮民與勇士同心協力,每個人皆扮演不可或缺的角色:有人在巷口推動灶台作為掩體,有人在暗角投擲簡易燃彈阻敵,有人在密道中引導撤退,更有婦女在後方為傷者進行止血包紮。這場面看似混亂,實則井然有序,宛如一台由意志驅動的機械,運轉著不受外力操控的節拍。

「守住這一刻,絕不能讓牠們突破第二圈!」都20再度喝令,法力已逼近極限,但她仍以殘存能量維持多個隔頻點。她將原本完整的滅天火拆解為碎節拍,火焰如點、如線、如面般靈活躍動,危險而精準。她臉色蒼白,雙手微微顫抖,眼神卻依舊銳利如刃。

「我們撐住了,更重要的是……鎮民們撐住了。」班主在一旁低聲說道,臉上浮現難以掩飾的驕傲。曾幾何時,這座鎮的人只會躲在屋內祈求神明庇佑;而今夜,他們走上街頭,學會拉弓、設陷、鑄造兵器,真正成為自己命運的掌舵者。

「艾勒曼,下一批護板準備好了嗎?」深回頭問。
艾勒曼揮手示意學徒將最後一批護板捆妥,「好了,交給羅德維的車隊,馬上送往前線換防!」

都20將一塊冷冰合金遞給公首,「用這個做終極封點,安插在最窄的通道上,讓牠們正面撞擊,傷口會被放大。」
公首接過,點頭不語,動作沉穩地將那塊金屬嵌入特製箭頭之中,彷彿為下一波戰鬥預備最後的致命一擊。

戰鬥在艱苦中取得階段性勝利:蝗群遭分割,多數陷阱成功捕獲敵體,數枚鏡片與黑粉也被發現並封存。但代價同樣明顯——數名志願者倒下,護甲與箭矢幾乎耗盡,部分巷口焦黑一片。齣淺一丁的居民在夜色中奔走,抬運傷者、補充彈藥與糧食,宛如一具持久運作的後援機制。

深站上一塊石頭,聲音穿透夜空:「今天,你們每個人做出了選擇——不是為了榮耀,而是為了彼此。明早我們將組織搜查隊進入北礦與東廊,切斷揮嘉嘉的線索。現在,收工,補給,祭司會來照料傷者。」說罷,他低頭看著火把旁一個孩子將熱湯遞給倒地的青年,眼底泛起微光。

都20對深點頭,隨即低聲向公首提出新策略;公首轉身安撫驚惶的婦女與孩童;象所人則將當晚收集的鏡屑仔細包好,交至班主手中,囑其交由祭司冷進行比對分析。人群在夜色中逐漸散去,但每個人臉上都多了一種剛萌芽的堅毅,彷彿經歷了一場無聲的啟蒙:若要救城,就必須先學會如何彼此守護。

夜深,人雖疲,心雖累,但新的防線已在鎮民與勇士的合作下悄然成形。它並非由魔法鑄就,亦非仰賴單一英雄,而是由無數雙手、無數個不願被吞噬的家庭,以及一張張不肯低頭的面孔,一點一滴搭建而成。即便明日風暴再起,方之城至少在今夜,學會了如何與彼此並肩而立。

第二十話-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