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勿打擾: 第九集：遇見新溫暖
第九集：遇見新溫暖
陽光在窗簾縫隙裡努力聚集成一條長河，清早的空氣滲透著微微青草香。我睜開眼，房間還安靜著，小米依舊趴在床尾，靠著那只新牽繩做夢，四肢偶爾顫動著，像是在夢裡奔跑。
我從床上緩緩坐起來，感受身體裡每一處沉積的疲憊和一絲新鮮的鬆動感。清理舊物的後勁還在，但今天想試試——給自己放個假，和小米去公園散步。
狗公園的草地總讓人腳步不自覺放輕。假日早晨還沒太多孩子吵鬧，天氣帶點初夏的濕潤，樹蔭暈出一個安全的世界。
小米一放下地，就迫不及待地衝在前面。我抓緊手上的牽繩，說不清在這安靜的早晨裡，是牠帶著我往前走，還是我終於肯跟著牠往外走出一步。
有別的狗狗在草地上追球奔跑，主人們或站或坐，三三兩兩聊著彼此家裡的小麻煩，氣氛很鬆散。
「小米，這裡有很多狗狗，你要有禮貌哦。」我蹲下來，幫牠理一理胸前的小毛球。
小米「嗚」地一聲，像是答應了，然後用力搖著尾巴，對新環境充滿興趣。
我尋得一張長椅坐下，要給自己一個呼吸的空檔。忽然，有個熟悉的身影坐到我旁邊，一條黃金獵犬在他腳邊躺著。
「小米精神看起來好多了。」江子軒笑著點頭，「妳昨天休息得還好嗎？」
「好多了，謝謝你幫忙。小米打完點滴就不鬧了。」我暖暖地回應，只覺得今天的自己比以往少了一些戒備。
江子軒今天穿著簡單的藍襯衫，眼鏡後的目光清亮。「那就好，昨天天氣又濕又冷，其實很多小狗這兩天都進醫院報到了。小朋友恢復得這麼快，主人功勞最大。」
「我只是一直陪牠，真的沒別的辦法。」我攤了攤手，有點喪氣地說。
「可以陪牠安心睡一晚，其實已經很了不起了。」江子軒安慰我。
他的黃金獵犬名叫阿福，正好奇地湊上來聞小米。小米先愣了一下，然後膽怯地靠近彼此聞聞，沒幾下就熟絡起來，在草地上你追我跑。
「牠平時膽子很小，平常很黏人，在你們醫院的時候反而乖得異常。」我看著小米和阿福嬉戲，心裡輕鬆了許多。
「醫院的氣氛會讓牠收起平時撒野的習慣，回到公園很快又恢復小精靈本色了。」江子軒語氣帶著點調侃。
我們一起看著兩只狗在草地邊追逐彼此的影子，時不時停下歪頭對視。
「有的時候我真的羨慕牠們，活得乾脆。難過了就凝著，想跑就跑，不會藏情緒，也沒那麼多預設立場。」我感嘆。
「人要學動物很難，因為腦袋總是在找藉口為自己設防。」江子軒笑。
我們邊看邊聊，話題不時停在狗狗的飲食、過去醫院見到的奇葩病例，又聊到為什麼養狗。
「你怎麼會想養阿福？」我問。
「小時候家裡特別安靜，有一陣爸媽離婚，房間特別冷清。我去當義工，機緣巧合下見到阿福，一起生活後，才學會怎麼和現實妥協吧。」江子軒溫和道。
「原來你也……我父母也分開很久了，反而是小米讓我學會先照顧自己，然後才敢去想將來。」我回應，語氣意外地坦白。
「難怪你特別細心。」江子軒點點頭，「小米超黏你，昨天牠生病的時候一直護著你，誰摸牠都行，只有離你太遠就急。」
「牠是一點安全感都沒，跟我一模一樣。」我苦笑。
江子軒從口袋裡掏出一包金黃色的狗狗餅乾，「給妳的寶貝獎勵一下，這是昨天送藥時多出來的新口味，阿福試過說好吃。」
「真的能給嗎？謝謝你。」我接過餅乾，他把小小的餅乾遞給我，我再餵給小米。
小米一口吃下，興奮地搖尾又朝江子軒靠過去，像是認了這個新朋友。
「社區最近有個狗狗義工團，下周會在這裡搞個小型聚會，歡迎你來參加。帶著小米認識點新朋友，換換口味，也讓自己換個心情。」江子軒語氣輕鬆地邀請。
「我、我……最近還在休整，可能怕人多尷尬。」我有些遲疑地回答。
「不用擔心，大多數人都只是帶狗來交換下飼養經驗或者玩玩新遊戲，妳不想說話就聽，還能現場偷偷拍照回去加菜單。」江子軒笑，「真的很歡樂，小米一定也會更開心。」
我捏緊手裡的餅乾包，內心忽然湧上一股陌生的安全感。和過去不同，這種溫暖不帶壓力，也沒有誰強迫我一定要融入。只是靜靜地邀請，讓我嘗到一種想靠近世界卻又害怕的彷徨。
「我會考慮的，其實……能認識你們這樣的新朋友，讓我覺得沒那麼孤單了。」我用最真的語氣說。
「那太好了，你有空可以隨時來找我，阿福和我每天都在這公園報到。你遇到什麼奇怪狀況也可以問我，獸醫助理值班二十四小時。」江子軒拍拍阿福的腦袋。
「那你不怕我一有事就煩你嗎？」我半開玩笑。
「哪有什麼煩，狗狗和狗主人是最真實的朋友，一起度過高峰低谷才叫有趣。」江子軒笑。
坐在草地邊，我一時忘了許多憂愁。陽光打在草葉上，像是給每一片新生機會。小米和阿福在不遠處咬拖拉球，偶爾還會一起繞回我們腳邊，撒嬌要糖果。
「小米以前很膽小，見到大型犬都會躲在我腿後頭。現在慢慢好一點了，有這麼溫柔的前輩願意領路，牠應該更勇敢。」我打趣。
「阿福也是慢慢學會跟小朋友相處，比起自己開心更願意當大哥哥。」江子軒溫和地望著眼前畫面。
我低頭看著陽光裡的小米，一下子覺得內心鬆弛下來。原來，安全感有時來自於陌生人給的善意，有時來自於狗狗在晨光裡的一聲輕呼。
草地上又來了幾個狗主帶著寵物，大家自然地打招呼。江子軒認識左鄰右舍，介紹我給大家認識：
「這是小米，今天剛恢復健康，阿韻帶牠來日光浴。以後大家都是鄰居，多照應照應。」
一位年紀大的太太莞爾一笑，「小米真可愛，以後我們玩接力賽得靠牠啦。」
「要是跑不動就給牠一個加油棒，牠肯定努力衝第一。」江子軒笑，旁人跟著附和。
我腦子裡的自我設防一層一層淡下去。第一次並不覺得社交可怕，反而是一種暖流在胸腔底下鑽來鑽去，讓人忍不住揚起嘴角。
「你家狗狗名字很特別，有什麼故事嗎？」一位大學生模樣的男生靠過來問。
「牠來我家的第一天，就很黏我，一直待在我腿邊。我一邊忙著搬箱子，一邊叫牠名字，一邊說“來，來小米這裡”，然後想著，乾脆就叫‘小米’好了，簡簡單單。」我自然地說，這個名字原來讓我覺得心虛，但此刻有一種安心的熟悉感。
「可愛的故事，看起來小米很幸福。」那男生真誠地說。
「我希望牠能一直健康幸福，這樣我也就放心了。」我摸摸牠耳朵。
這時，不遠處的阿福衝向遠處一隻正在撒嬌的柯基，江子軒趕緊起身，溫聲安撫：
「阿福，慢一點，小朋友不一定跟得上你，別嚇著人家！」
他回頭笑說：「小孩間的互動，跟大人一樣有學問。」
我咧嘴笑，笑過才發現自己的心跳已經很久沒有這麼規律。平常日子裡，哪怕是一點善意都足以讓人願意維持日常。
隨著太陽逐漸升高，公園的人漸多，狗狗們搜羅著所有新味道。江子軒見我略顯疲態，輕聲示意：
「今天就到這吧，讓你多休息點。以後多來玩，小米也會越來越適應的。」
「嗯，剛才見到這麼多開朗的人，覺得原來過去那些糾纏離我很遠很遠。」我誠心說。
「每個人都會有想關起來的時候，但等到你發現自己敢邁出去的那天，就會覺得世界還很大，你還能再喜歡上誰、再為自己高興。」江子軒說。
「或許吧，反正我有小米，慢慢來可以嗎？」我問。
「當然可以。」江子軒溫柔地看著我，帶點鼓勵。
不知怎地，有那麼一瞬，我竟有點想問他關於更私人的話題——甚至關於失戀、關於重頭再來，但又覺得還太早。至少，今天的自己確實比昨天勇敢了一些。
小米已經累得趴坐在草地上，不吵不鬧，只偶爾朝天空發懶打哈欠。我彎腰摸牠的頭，悄聲說：
「你今天成長了好多，媽媽也要一起學會再次相信別人，願意再被善良包圍。」
江子軒見我低頭逗狗，沒再打擾，只是微微一笑。
正當我準備起身離開時，他再次提醒：
「下周聚會，妳能來的話記得提前跟我說，還有小米的健康如果還有疑惑都可以問我，不用客氣。」
「我會的，真的非常謝謝你，讓我感覺沒那麼獨自面對這些事。」我發自內心地開口。
「鄰居本來就該互相關心。」江子軒大方地笑。
走離狗公園時，手裡牽著小米，感受著陽光照在臉上的溫度。我悄悄對自己說：「你看，我們真的走出來了。」
小米雖然走得慢，但精神已經恢復。牠回一次頭、舔一次我的指尖，彷彿在說：「再走一段，看看還有哪裡好玩。」
回家的路上，路邊榕樹下，有三兩鄰居圍坐聊天。有人揮手招呼：「小米今天氣色真不錯，阿韻，最近可要多出來透風！」
「會的！」我笑著回應。
回到公寓樓下，董伯伯一如往常在那喝茶：
「小米今天變漂亮了，妳最近是不是氣色也跟著見好？」他打趣。
「大概有被太陽曬過，連狗都比昨天開朗。」我答。
「人啊，有太陽就是好，沒事了多走動，別跟自己過不去！」董伯伯語重心長。
我笑著點頭。
...
回到家，為小米洗了個腳，牽繩掛好。換衣服的時候，照鏡子忽然發現——整張臉比往日有光氣，也少一份壓抑。我深深呼吸。
給自己泡了壺熱茶，看著窗外天色慢慢泛白。窗台上擺著盆新養的綠植，廊道傳來鄰居笑聲。我突然明白，原來生活真的可以慢慢放亮，每天都可以再多一點相信自己有機會重新擁有善意。
我對著茶杯，輕聲對自己說：
「謝謝你今天的堅持，謝謝那些新的溫暖，明天還會更好一點。」
第九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