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勿打擾: 第十集：現實的提醒
第十集：現實的提醒
星期天的午後過去，緊接著是星期一的現實。到了週一，生活的鋒利度總是最明顯。小米恢復健康後，鬧鐘也準時把我敲醒。早晨與昨晚的溫柔不同，現實感一層層滲透進空氣。
我起床為小米添滿水盆和狗糧，習慣性先摸了牠的額頭，溫度正常，鬆了口氣。「你終於沒再發燒了，媽媽可以放心去加班啦。」我半玩笑說道。
小米搖搖尾巴，「汪」了一聲像是在回應，趁我彎腰餵水時跳上沙發，用爪子踩著靠墊找一個舒服的姿勢睡回籠覺。
我本來隔天預計休息半天，但檢查藥丸的餘量，加上醫生說要吃完一個療程，我心裡立刻焦慮起來。「這禮拜的案子一定要全力衝完，才能順利補藥錢……」我抓抓頭皮，一股壓力像是忽然把肩上的輕鬆全都壓回來。
打開工作網頁，郵件已經塞滿了新訊息。手指按著滑鼠時，我腦袋裡不是想著創意寫作，而是想著小米的病歷、診療費收據還沒有報帳、房東的信息又彈出來：「下週要交房租啦。」現實的提醒像是熱水一滚滾地澆下來。
「阿韻，加油！」我低聲自勉。
今天的案子是新合作品牌的文案，要求臨時加班、內容即時切換，我的精神只能全塞在螢幕裡。和以前有所不同的是，我盡量不讓自己思緒亂飛，強迫自己專注在眼下。
中午休息時我煮了一包泡麵，靠著廚房櫃台沉默吃著熱湯。小米看到我不給牠加餐，但也只是眯起眼睛撒嬌。我彎下腰撫抱一下牠的身體，牠把頭狠狠埋進我膝頭，一副「有你在什麼都好」的樣子。
「你倒是很容易滿足。」我嘀咕一句，自嘲地笑起來。
吃過飯，繼續趕稿。下午的光線穿過窗戶，桌下有陣微溫曬到我的腳背。我敲著鍵盤，忽然感覺心情莫名安穩起來——也許是因為遛狗與早晨陽光掃除走了昨日的舊憂傷，也也許只是現實工作讓人沒空情緒化。
到了傍晚，客戶還在微信群丟最新需求。這時，手機一震，是陳倩儀的信息：「阿韻，今天回家嗎？要不要一起去便利店買點東西，順便聊聊？」
我心裡回溫，立刻回覆：「可以！我正好要下去買點晚飯。下班方便的話跟我說。」
很快，倩儀用語音回：「我五點半下樓，你到了再敲我。一會見！」
那一刻我發現自己是真的有想和人通話、見面的衝動，而不是只想一直窩在家跟小米說話。
——
天漸黑，樓下便利店的霓虹燈淡淡亮起。
我背著背包、牽著小米，推開玻璃門。冷氣拂面而來，門口正巧遇到陳倩儀，她換下了正式的工作套裝，頭髮簡單束起來，看起來溫溫柔柔。
「阿韻！」她朝我揮手。
「倩儀，好久不見！」我微笑，上前抱了一下她。
「帶小米一起啊，來來來，讓我捏一下牠那麼蓬的腦袋。」倩儀笑著伸手摸小米。
「牠這兩天生病，剛好才好一點。」我苦笑。
「你不是前陣子剛忙結案嗎，現在又要一邊趕案子一邊照顧狗，真的很辛苦耶。」倩儀一邊打開飲料櫃，一邊遞給我一瓶氣泡水。
「感覺工作一停下來就手癢，病小狗一咳嗽我就更想賺錢。」我自嘲地說，把瓶蓋轉開喝了一口。
「其實每個人都有現實在身上壓著，光看你前面那幾波案子，一年換三家公司連我都怕了。還好你沒被生活弄散，還接得住這些委託，不然你如果倒了，小米怎麼辦？」倩儀笑。
「牠命運掌握在我手裡啊……我也只能先顧好自己。」我點頭。
「今天找你就是想說，最近有家新媒體朋友想拉人做編輯，我推你去，他們急需你這種風格幽默但能忍大夜的寫手。你有興趣嗎？合約一個月，稿費不高但穩定。」倩儀認真地說。
我心裡一熱。「我很有興趣！真的感謝你想到我。不過稿費低一點沒關係，我現在主要是需要工作量和穩定，把賬單、狗病歷補一補。」
「我懂。」倩儀說，「有些時候穩定比揮霍自由還重要多了，尤其像我們這種自由業，偶爾年底能有份安穩短約，已經是奢侈品。」
「你的案子現在怎麼樣？」我回問她。
「我那邊還好，反正我現在天天打卡、和老闆玩扯皮，也過慣現實這一套。相比過去，每每焦慮行情波動的日子，這樣簡簡單單的穩定也不錯。」她搖著手裡的飲料罐。
我們一起隔著冰櫃挑了幾樣微波食品和沙拉，簡單掃碼結帳。出了店後，我們坐在小公園的長椅上。
「我以前一直覺得自由就是沒有邊界，隨心所欲。但後來發現，偶爾有個框架，其實更讓人安心。」我拿起剛買的飯糰。
「對！你知道嗎？我前陣子失戀，覺得一切都渾渾噩噩，但日子照常，上班、出勤、狗還活著，明明很痛，可還是得過，不然就什麼都沒了。」倩儀說著，把她的飲料一飲而盡。
「你是怎麼撐過來的？」我瞄她一眼。
「其實也沒那麼雲淡風輕。我剛分手那幾個禮拜，最怕週末晚上，因為沒工作，就全是自問自答。有時候覺得是我給對方太多機會，其實只是怕改變現狀。後來發現，失去總是難受的，但好奇怪啊，不到一個月，我發現自己開始期待新約、期待咖啡、期待能從狗啊、工作和朋友那裡得到正經回應。然後，那段過去也沒想像中重要了。」倩儀語氣淡淡。
「你比我勇敢多了。我還在學著讓自己不要去翻前任的帳號，不要去自虐。」我苦笑。
「你有在學就很好啦，沒有什麼人天生就能釋懷。尤其我們習慣用工作麻痺自己，習慣了，每天都會覺得力氣快放光了，但還是得繼續維持。」她拍拍我的肩膀安慰。
「嗯，也是。我覺得我現在每做一點正事，就少想一點對方。要是剛好有一陣忙，一整天沒空想，我反而會感謝現實的壓力。」我承認道。
「你有空的時候如果怕一個人悶著，隨時來找我。要不我早點下班帶你去我家附近有家超市，裡面的熱湯很治癒。」倩儀笑。
「你這人明明比我還宅，還說我。」我回擊。
「嘿，我現在可是社恐女王新進化版本。」她自嘲。
聊了一會兒，她電話突然響了，是公司客戶找她加急處理事務。她跟我說聲抱歉、「有狀況我再聯絡你」，匆匆轉身跑向隔壁大樓。我則幫她拿著剛買好的便當，看到她回頭朝我揮手時，那動作讓我忽然很踏實。
我轉身看著身邊的便利店、自動門、站在長椅前的小米，心情有種踏實的疲累感。現實是很真切的，不會等你療傷完才繼續推動，也不會在你悲傷時自動暫停，但因為這種壓力、這種小小的溫暖對話，我反而能接受日子的磨人。
回到家，小米纏著我重新添了飯，被子也舖好，屋裡有股安靜的咖啡和食物香。手機裡趕工到一半的文案，頁面一行行跳著紅字提示。我側臉看了看自己在螢幕上映出的倒影——長橙髮、臉上還有昨天曬過太陽的餘溫。
我抬手打開陳倩儀提供的新媒體梁主任的私訊，對方很爽快：「這周就能交稿，流程都不複雜，不喜歡可以隨時溝通，稿費隔週結。」
「好，謝謝你，我很期待嘗試新方向。」我回應。
看著日曆和即將到期的帳單提醒，我沒有以前那種世界坍塌的無力感，反而在心裡默默鼓勵自己：「這就是生活吧，有賺有付，夠養狗夠養自己，就謝天謝地。」
夜晚的燈光轉暗，我關掉音樂，抱起小米，摟著牠坐在書桌前。案子還剩最後三頁，等會兒還要補完。我的手掌溫熱，心裡一整天積累的壓力在狗狗的呼嚕聲和窗外晚風吹拂下終於緩緩放鬆。
「小米，咱們再加把勁，等月底就能買你最愛的那包零食。」我貼近牠輕聲說。
小米翹起尾巴，單純的歡樂像是最好的回饋。
就這樣，一個晚上很快又消失在光標閃動和指尖的敲擊聲裡。生活的每一個頻率，慢慢被現實和責任組合成歌，哪怕旋律雜亂，也終究要有節奏地唱下去。
我知道，沒有誰能永遠被呵護，更多時候，都是現實和自立一起，最終把我們推向更踏實的未來。
第十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