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勿打擾: 第二十二集：宿命的碰面
第22集：宿命的碰面
「明天還要繼續進步。」
我輕聲對自己說，抬眼望向窗外。夜色濃重，空氣裡只餘小米細微的呼嚕聲，與我規律的心跳彼此應和。昨夜市集的種種，像一場無聲的長鏡頭綵排——我站在畫面之外，卻始終無法移開目光。
今早醒來，陽光毫不留情地漫進房間，逼得我不得不起身面對現實。我捧著一杯溫水坐到窗邊，靜靜回想昨日的每一幀：市集喧嚷的人聲、攤位上浮升的炊煙與香氣、朋友們毫無防備的笑臉……還有那對令我心緒翻湧的背影——陳浩澤與吳欣怡。他們並肩而立，笑得自然坦蕩，彷彿整場手工市集最溫潤妥帖的展品。我低頭看著小米，牠正伸懶腰，尾巴輕晃，大概整夜都睡得安穩。
「今天，就平靜一點吧。不亂想，也不自虐。」我撫了撫牠的頭。小米眨眨眼，像是一種默許。
窗外光影緩緩移動，我打開手機，檢視未讀訊息。容芷晴傳來一則：「昨晚市集還好嗎？看朋友群照片，妳藏得挺好哈哈，有沒有和那誰正面交鋒？」
「差點撞上，還好人潮太密，沒真碰上。」我回。
「妳現在真的成熟很多。」她發來語音，尾音輕揚，帶著笑意，「好啦，今天要不要一起吃午飯？幫妳換換腦袋。」
「可以，等我把手邊案子處理一半就出門。」我回。
收起手機，我重新投入工作。鍵盤敲擊的節奏、泡麵鍋裡咕嘟冒泡的水聲、小米追著尾巴打轉的窸窣……這些日常的斷片，正一寸寸將我重新錨定於此刻。中午添好狗糧，我也隨手煮了碗蛋花湯，吃得不算用心，卻也不覺空蕩。
下午近五點，芷晴來電：「下班啦，準備出門吧？」
「等我套件外套。」我答。
街上有薄霧浮起，夕陽比平日沉得更早。地鐵站人來人往，我牽著小米，一步步朝約定的餐廳走去。抵達時，店裡已坐了幾桌熟客；芷晴坐在靠窗的位置，朝我揚手，臉上浮著久違的、略帶溫度的光亮。
「來啦？一臉沒睡飽的樣子。」她笑，「昨天市集結束，有沒有掉眼淚？」
「沒有啦，頂多心口有點悶。」我放下包，「但走過了，就不算什麼。」
「妳頑強得像狗尾草。」她半開玩笑。
「可我還是比妳容易玻璃心。」我自嘲。
「別傻了。大家都說妳比從前更有底氣——加油啦，今天點菜我請。」她爽快翻開菜單。
「我要一份蔥油雞、青菜湯，還有妳最愛的魚丸麵。」我說。
「妳記得我愛吃麵，沒妳幫襯，我還真沒勁。」她笑。
侍者端來熱茶，用國語問：「小姐們要點飲料嗎？」
「兩杯鮮奶茶，不要糖。」我說。
「好，馬上為您準備。」他點頭離去。
氣氛一時輕鬆，芷晴也順勢把辦公室裡的瑣事一股腦倒出來：「妳知道嗎？昨天隔壁的Mary又在群裡爆料，說新來的同事和老闆『偷吃』，那場面，比群聊還尷尬。」
「真的假的？」我啜了口茶，笑出聲。
「真的，我都快笑死了。你不在我們公司，損失很多免費八卦。」她搔搔頭。
「沒事，我家狗狗的新聞也夠熱鬧。」我低頭看了眼小米——牠正安安靜靜趴在座位底下，耳朵微豎，尾巴輕輕貼著地板。
「話說回來，昨天你沒和那誰說話吧？還……有想回頭的念頭嗎？」芷晴試探地問。
「沒有啦，就是有點怕遇上。朋友都在，可自己還是會緊張。」我誠實說。
「怕再見是正常的，但你已經能穩住自己，不會再像以前那樣，拼了命想證明什麼。」她語氣溫柔。
「我現在頂多……看到他，心還是會跳，但已經不想開口了。」我承認得坦然。
「夠了，這就是成長。」芷晴朝我笑，眼神清亮，「你只要走得夠遠，再見誰，都能帶著自己回來。」
飯後我們隨意聊著，芷晴忽然低頭看了眼手機，眉頭微蹙：「公司臨時調度，我得先走一趟。」她站起身，把外套披上，「阿韻，下次再約。你要好好看著自己。」
「嗯，有你這種閨蜜，我真活得下去。」我抱了她一下。
「直接回家吧，晚上人多，別在街上亂晃。」她叮囑。
「放心，還有小米保護我。」我笑著低頭摸了摸小米的頭，「晚安。」
「晚安。」她轉身，身影很快融進夜色裡。
我收拾好東西，牽起小米，獨自走出餐廳。天已全黑，路燈次第亮起，把我的影子拉得細長而安靜。我沿著熟悉的街道往家走，心裡卻異常平靜——不是空的，而是沉澱過後的輕盈。
快到紅綠燈口，一聲低喚從身後浮起：「靜韻？」
「啊？」我下意識回頭。
街角那盞略顯昏黃的路燈下，阿澤靜靜站著。他穿著那件熟悉的灰色風衣，雙手插在口袋裡，側臉被燈光勾出一道淡影，眉宇間浮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倦意。
「浩澤？這麼晚才回家？」我語氣平穩，像對待一個久未聯絡的老朋友。
「對，剛陪朋友逛完市集，正準備回去。」他點了點頭，目光落在我身上，又緩緩移到小米身上，「你今天也去市集？」
「去了一下，朋友攤位臨時缺人，幫忙頂個場。」我笑了笑。
他看著小米——牠正仰起頭，尾巴輕輕搖晃，眼神溫順而好奇。
「小米最近還好嗎？」他問，語氣自然，像只是順口一提。
「挺好，昨天還有人說牠胖了一圈。」我笑著回應，「你呢？最近還好？」
「還行，就是工作忙，很久沒出來走動了。」他說得簡短，語氣裡有種不易察覺的遲疑。
我們站在十字路口的紅綠燈前，車流在身側緩緩流過，燈光明明滅滅。短短幾步距離，卻像隔著一段早已走完、卻尚未真正告別的長路。誰都沒再開口，也沒人急著離開。
「你現在好像過得不錯。」我開口，「朋友都說你最近有了新開始。」
「嗯……人總要往前走。不過有時，還是會想起以前。」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像怕驚擾了什麼。
「我們都變了吧。現在再見面，有時候真不知該說什麼。」我坦然道。
「有些話，確實只能留給當初的那個人說。如今，能彼此保重，大概就是最好的結局了。」浩澤望著街角漸沉的夜色，眼底浮起一層難以言明的波動。
紅燈轉綠，車流倏然湧過，像一陣風捲走所有遲疑。他朝我點點頭：「我先回去了。小米要好好照顧，妳也是。」
「嗯，好好照顧自己。」我努力讓語氣平穩，不顫、不滯。
「下次遇見，希望妳比現在還快樂。」他頓了頓，輕聲補上一句，「阿韻，謝謝妳——真的。」
我笑了笑，「不用說謝。我們都認真愛過、努力過，各自安好，就夠了。」
他回以一笑，「晚安。」
「晚安。」我低聲應道。
浩澤的身影緩緩融進街角的暗影裡，剩下我和小米靜靜站在原地。不遠的公車站，有人排隊，有人低頭走路，世界照常運轉，不因誰的停駐而稍作停留。我胸口微微發悶，卻不再撕裂——那痛已沉澱為一種溫柔的知覺。
「昨天的市集，今天的偶遇，或許都是命運早已寫好的章節吧。」我輕聲自語。
蹲下身，我抱起小米，「你看，我們今天又勇敢了一次，是不是？」
小米「汪」了一聲，鼻尖溫熱地蹭過我的掌心。街燈把我們的影子投在柏油路上——先是兩段，再慢慢拉長、交疊，彷彿從未分離。
我低頭走回家，回想這一幕：沒有落淚，沒有追問，也沒有試圖挽留一絲餘地。
「從今以後，所有再見都是祝福。有些人，本就只能陪我們走一段路。」我心裡默念。
路過便利店，買了一瓶溫熱的牛奶；順手為小米添了點晚餐。推開家門，燈光柔軟地灑落。我脫下外衣，坐在書桌前，翻開那本邊角微捲的記事本。
「今晚偶遇，彼此都留了一點體面，也留了一份真誠的過去。謝謝你曾陪我走過那些細碎而踏實的日子。也謝謝你，讓我在今天，終於蒸發掉最後一絲未竟的幻想。」
指尖輕撫小米柔軟的背，我望向窗外。「有你在，才是我安然過活最真實的證明。」
那一夜安睡無夢。翌日醒來，心口只餘一縷淡淡餘韻——愛過、痛過、告別過，而我們終能在某個路口，平靜地，跟昨天說再見。
第22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