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勿打擾: 第三十集：再見面的震撼
第三十集：再見面的震撼
「再也不怕誰突然聯絡我了。」
心裡默默回應著剛才那句話，視線落在緩緩合上的門。午後陽光斜斜灑進屋內，溫潤的光暈輕輕覆上剛才那點緊繃，像一層薄紗，柔柔地蓋住了餘韻未散的微顫。
芷晴坐在沙發邊緣，指尖無意識地繞著茶杯杯沿打轉；小米則蜷在我腳邊，懶洋洋地扭了兩下身子，打了兩個哈欠。世界忽然靜了下來，不是真空般的沉寂，而是那種被日常托住的、踏實的寧靜。
很快，她捧起茶杯，輕啜一口，開口道：「阿韻，你今天比上次見面，又放開一點了。」
「你有沒有發現——這次真的不疼了？」我用指尖輕叩桌面，聲音很輕，卻很確切。
「有啊，連我都比你緊張。」芷晴笑出聲，「想當年你第一次去見他，還得先打兩通電話壯膽。」
「對，我都還記得那天外頭下大雨，我站在玄關抖得不敢出門。」我搖頭，「一見到他，連呼吸都像被掐住。」
「現在至少心跳正常吧？要不要我幫你量一下？」她故意逗我。
「不用量。至少還能安靜喝茶，不會心口發緊。」我笑著回應，語氣平和，不帶刺，也不藏鋒。
我們又聊了一會兒，我下意識望向窗外——天光清朗，雲絮疏淡。約莫一個小時後，門鈴響起。是陳浩澤。
他今天比上次來取筆盒時正式些：牛仔襯衫熨得平整，卡其色長褲乾淨利落，整個人沉靜得近乎克制。那一刻我忽然明白，這才是真正的「再見面」——不是偶然的擦肩，不是未竟的餘波，而是雙方都站定位置後，一次誠實的對望。
「阿韻，我來了。」他聲音不高，語調平穩。
「你好，請進。」我微微側身，禮貌而自然。
小米一見他，立刻搖著尾巴湊上前去。「小米，你變胖啦。」浩澤蹲下，伸手摸了摸牠的頭。
「最近胃口好，活動也多。」我補了一句，語氣如常。
芷晴從沙發上起身，「你們要聊聊的話，我出去透口氣好了。」她望向我，眼神溫柔而篤定，像在說：「我在，但你不用怕。」
「不用啦，你就在這。我也不會講什麼驚天動地的秘密。」我笑了笑，語氣輕鬆，卻自有分量。
浩澤靜了幾秒，將筆盒往前推了推，「這次真的要謝謝你一直幫我留著。之前搬家太亂，還以為弄丟了。」
「沒事，我本來也不常用那些畫具，留著還佔地方。」我語氣淡然，不刻意疏離，也不刻意溫軟。
短暫的沉默後，他忽然問：「你最近……過得還好嗎？」
我緩緩點頭，「還行。案子多一點，小米健康，朋友也在。」
「你算是過得挺完整的吧？」他雙手插在褲袋裡，語氣裡浮起一絲難以捕捉的悵然。
「生活，誰不是斷斷續續地在修補呢？」我答得平靜。
「對……」他低頭，停頓片刻，才抬眼，「其實有時候，還是會想知道——你有沒有真正放下那些過去。不是說想復合，就是……單純想知道。」
我微微歪頭看他，斟酌幾秒，才開口：「以前幾乎每天都想。現在……偶爾還是會想，特別是狗狗生病、案子爆量、或者半夜睡不著的時候。但我不會再掉進去，到連呼吸都困難的地步了。」
「你真的改變了很多。」他聲音放得更慢，「以前你遇到事，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找我。現在……我反而習慣你不找我了，有時還會不放心。」
如果說毫無感覺，是不誠實的。但此刻我更清楚的是：我已學會與自己和平共處。「你放心吧。有時候一個人也沒關係。身邊有小米、有朋友，其實……已經很足夠了。」
芷晴安靜地坐回小米身邊，一手輕撫牠的背，沒說話，只是把空間留給我們，也把信任留給我——那種不打擾的陪伴，比任何言語都更有力量。
「你現在是不是過得很好？」我忽然問，語氣平靜，不帶刺也不帶試探，「朋友圈裡你和大家聚會的照片，看得出生活很豐盛。」
「我也在適應新的節奏——換了工作，身邊多了些新朋友。吳欣怡也是個很合得來的伴。」他語調平穩，「只是偶爾會想起以前的你……有時候會想，我們是不是其實很難真正忘記彼此。」
「人不可能全然忘記誰。只是，再也回不到最初了。」我說得坦然，沒有遺憾，也沒有責備。
他望向窗外，目光柔和了些：「有時候看到小米，還是會想起當年帶牠去公園的日子。但現在牠養得很好，黏你，勝過任何人。」
「動物嘛，誰給牠最多安全感，牠就跟誰走。」我輕笑，指尖無意識撫過小米柔軟的背毛。
他頓了頓，似有遲疑，終於低聲開口：「阿韻，我知道你嘴上說都沒事，也許只是不想讓我擔心。其實……我一直有點內疚，覺得當初放下得太突然，沒能給你一個好好告別的機會。」
我呼吸微滯，隨即緩緩吐出一口氣：「你不用自責。我自己也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分手從來不是誰對誰錯，你選擇保護自己的方式，我也該學會保護我自己。」
「謝謝你能這樣想。」他眼裡掠過一絲溫柔，很淡，卻很真。
這時小米安靜地跳上我的膝蓋，我把牠攬進懷裡，抬頭看向浩澤：「我們都長大了。以後再見，也只是朋友——不用誰為誰而活，也不必再為誰停駐。」
「以後如果小米有什麼事，記得通知我。不管怎樣，牠一直都是我的家人。」他聲音很輕，卻很實。
「會的。」我點頭。
氣氛不知不覺沉靜下來。三人之間的沉默不再緊繃，也不再尷尬，反而像一頁翻過的紙，輕而穩，是某種必要且溫柔的終結。
他起身準備離開，臨出門前，又多看了我和小米一眼：「希望你真的能過得更好。」
「你也是。」我微笑。
「那我走了，下次見。」他收拾好東西，走向門口。
「再見。」我輕聲說。
門關上後，玄關只剩我、芷晴，和蜷在我腿上的小米。室內空氣慢慢回溫，我鬆了鬆肩膀，整個人像卸下一件穿了很久、卻早已不再合身的外套。
芷晴立刻湊過來：「你剛才好冷靜耶，整個過程比我預想的簡單太多。」
「真的到那一刻，反倒什麼都沒有了。」我自嘲地笑了笑，「以前總想像會哭成災，今天只覺得——該落幕的，本就該安靜落幕。」
「你願不願意把這種感覺寫篇日記？」她眼神認真。
「可以啊。今天值得記錄。」我轉身坐到書桌前。
她伸手摸了摸小米的頭：「你家狗真厲害，至少緩和了所有尷尬。」
「小米就是我的安全網。」我笑。
打開日記本，我寫下：「再見面的震撼，不是吵鬧，不是哭泣，而是一種溫柔的、安靜的認清——彼此都坦然，剩下牽繫可以交給狗、給朋友、給生活。」
窗外陽光正好，我的人生重新恢復平靜。忽然照鏡，發現臉上已沒有原先那種慌張，只剩柔和的輪廓。
芷晴倚在門邊。
「你剛才真的很棒。這才叫真正的成長吧？」
「比起重逢時哭天搶地，現在這種安靜，反而最是震撼。」我微笑。
她伸手輕拍我一下，「以後記得，若再遇見舊人，就這樣淡淡地對待——不必驚心，也不必起波瀾。」
「我會的。」我點頭。
小米飛快搖著尾巴，興奮地跳到我腳邊，我低頭問：「你是不是也覺得今天很棒？」
牠立刻湊上來，熱切地蹭了蹭我的手心，像在回應，也像在鼓勵。
晚餐時，我留芷晴一起吃飯。兩人邊吃邊聊，說起今天的心情，也順帶談起即將接手的新案子、朋友們近來的變化。
「你以後有什麼工作上的煩惱，隨時找我。」芷晴笑說。
「好啊，反正現在有事，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閨蜜群。」我回應。
「你現在笑起來，比幾年前更平靜，也更有分寸。」她看著我說。
「嗯……可能是生活終於教會我，什麼叫安靜的幸福。」我輕輕舔了舔嘴角。
「那說好囉——不管愛情怎麼起伏，我們都要為彼此守住這份踏實。」她語氣堅定。
「成交。」我舉起杯子。
天色漸暗，城市燈火次第亮起。我合上日記本，在最後一頁寫下：
「今天見到了過去的自己，終於能心平氣和地告別。震撼不是來自失去，而是因為我已學會接納安靜的終場。」
夜裡，我牽著小米走到陽台，望著遠方綿延的燈河。芷晴倚在門框邊，輕聲問。
「會不會有一天，你還是想再重逢？」
我搖搖頭。
「如果有，也只是平靜地說一聲『你好』，然後，好好記得彼此曾經的好。」
小米在微涼的夜風裡輕輕搖著尾巴，一切，都安穩下來。
第三十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