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女神: 第九節：裂痕初現
第九節：烈痕初見
放學鈴聲尚未響起，教室裡的氣溫卻已悄然升高。窗外斜照的陽光穿過玻璃，在每張書桌的邊緣投下淡金光痕，也靜靜停駐在陳可兒的指尖。她手機還擱在桌面，螢幕上定格著論壇轉來的最後一則匿名留言；她凝視片刻，嘴角浮起一絲難以分辨真假的笑意——今天，她決定不再只是旁觀。
「各位，我說句公道話。」可兒揚了揚手機，「這幾天班上是不是有人特別搶風頭？有些人明明什麼都不會，卻很會博同情。」
「你指誰啊，可兒？」身旁的小蘭正繞著髮尾，小聲附和。
「還能有誰？一來就頻頻出狀況——水杯打翻、八卦纏身，活動又搶著上；到底想幹嘛？」可兒語氣裡藏著一絲壓抑已久的不屑。
話音剛落，周圍幾個女生微微一頓，低語聲在課桌下悄然流竄。靜妍一邊收拾書包，一邊避開她們投來的視線——她知道，又一場不安的風暴，正悄悄醞釀。
「你敢當面講清楚嗎？老在背後說人有意思嗎？」芷涵難得皺起眉，「我覺得靜妍根本沒什麼問題。反倒是有人天天盯著別人挑刺。」
「就是啊，操場上大家都看見了。人家摔成那樣，你還硬說是裝可憐，心怎麼這麼重？」班上另一個女生忍不住低聲說。
可兒卻毫不退讓，手「啪」一聲拍在桌面上，聲音略高：「裝可憐怎麼了？我就是看不慣有人愛演戲！別以為做做樣子就能博好感——有本事，就別靠著『女神』混臉熟！」
靜妍拉鍊拉到一半的手停住了。她抬頭，目光平靜而坦然，沒有閃避。
「如果你覺得我在哪裡做錯了，可以直接告訴我。我很願意改正。」
可兒冷笑。
「要改，多走幾步也沒人攔你。但什麼事都擺出一副柔弱樣，跟人走太近，這算什麼？」
「我和心怡只是朋友，沒有什麼『走近不走近』的問題。」靜妍語調不疾不徐，眼神卻清晰堅定，「大家同班一場，有什麼不適，本來就該坦誠溝通，不用拐彎抹角。」
一瞬間，教室裡的空氣彷彿被攪動的水，渾濁、壓抑，又難以言明。靠窗的幾個女生開始竊竊私語，有人輕笑，有人板臉，也有人默默望向靜妍。
「可兒，別太針對。」芷涵放下筆記本，「她又沒招誰惹誰，全是你在腦補。」
「不是我針對，是戲看多了，你們反倒被騙得團團轉。」可兒斜睨著心怡的座位，「你們那位『女神』不是很能幹嗎？遇到這種事，就該先自我檢討，而不是只會護著人。」
這時，心怡剛收拾好背包，緩緩站起身。「可兒，你有什麼就直接說。」她語氣不再客氣，「我幫過她，也會繼續幫。只要你能提出具體事實和依據，我們可以全班一起討論，不用老在群裡暗指暗示。」
「哎喲，這位女神的立場可真牢啊。」小蘭語氣陰陽怪氣地補上一句。
芷涵立刻搶話。
「你們到底有完沒完？有話明說就是了，在群裡前後夾擊，事情就能解決嗎？」
「溝通有用當然溝通，沒用的話……咱們就開『班會公審』？」另一個女生假裝輕鬆，語氣卻明顯帶刺。
一時間，教室裡暗流橫生：靠門一側氣氛緊繃、惡意滿溢；窗邊一帶則半信半疑、沉默觀望。方梓浩安靜坐在後排，始終面無表情，低頭寫著筆記，但目光在課桌下悄然掃過班上每個人的表情。
忽然，郭志豪站了起來。他聲音溫和，卻有分量。
「有事咱們直說。她要是真有問題，你把證據拿出來；沒有證據，就別嘴上不乾淨。咱們班剛一起打完比賽、聚完餐，難道非得搞成鬥法現場？」
「對啊，你們說了這麼多，誰能舉出一個具體例子？」有同學在一旁附和。
「比如昨天聚餐，你們這圈人不也照樣喝得開心？」芷涵看了可兒一眼，「真有那麼大隔閡，早鬧翻了。」
可兒氣勢正盛，被這麼一頂，嘴角微抿，冷笑一聲。「狗咬不到，還咬不到骨頭？」
「都這個年紀了，還學人玩這種話術。」芷涵搖了搖頭。
場面一時冷了下來。這時，一名女生忽然伸手推了推靜妍的書包——書包應聲倒地，幾本課外書與一盒橡皮滾落出來。
「哎呀，手滑……」旁邊的女生揚起嘴角，語氣輕佻，眼神卻帶著一絲刻意的戲謔，朝靜妍瞥去。
靜妍蹲下身，安靜地將散落的書本和文具一一拾起。動作很慢，也很仔細，沒有慌亂，也沒有遲疑。她沒哭，也沒指責誰，只是把書包拉好，將橡皮放回筆盒，再站起身，語氣平靜而清晰：「不小心沒關係，不過以後，還是希望我們彼此多一點尊重。」
「喲，今天開竅了？終於有點自己的聲音了。」那女生嘴上這麼說，卻搖著頭笑，笑意卻沒抵達眼底，反倒透出幾分心虛。
「你們現在到底在幹什麼？」一直低調安靜的女生忽然開口，語氣不重，卻直截了當，「剛才她摔倒，大家還一起扶她、撿東西；轉頭又擺臉色、說風涼話——不累嗎？」
「你又不是主角，有必要跳出來？」小蘭斜睨她一眼，語氣不耐。
「大家是同班同學，有話就當面說清楚。那些論壇上沒查證、沒來源的東西，連老師都說過是誤傳，還一直拿來講，不覺得丟人？」
話音未落，教室門被推開，俊熙快步走進來，呼吸略沉，卻氣場沉穩。
「班會要開始了。」
他語調不高，卻有種不容打斷的分量，「剛才發生什麼事？有人願意現在說清楚嗎？」
可兒翹起二郎腿，語帶挑釁：「俊熙學長，別以為你當個活動總幹事，就能罩得住所有事。再厲害的人，也有看不到的地方。」
「哪有那麼多『看不到』？」俊熙頓了頓，目光落在靜妍身上，「你還好嗎？怎麼連書包都倒了？」
「沒事，是同學不小心碰到了。」靜妍回答得簡潔，語氣平穩，不閃避，也不添油加醋。
俊熙隨即掃視一圈剛才發聲的幾人，語氣依舊平靜，卻更顯篤定：「既然當事人說沒事，那就專心開會吧。今天學生會主講『網路素養』——大家與其盯著八卦論壇，不如想想，自己發過什麼、轉過什麼、信過什麼。」
這時，班主任王老師匆匆趕到，氣息微喘，將手上的資料放在講台上，目光掃過全班：「剛才聽說教室裡有點小摩擦，趁班會，有什麼話，就敞開說。」她停頓片刻，語氣溫和卻堅定，「這陣子，班級能慢慢團結起來，很不容易。流言、謠言，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我們每天真實相處、一起上課、一起值日——真正的友誼，不在嘴上，而在怎麼做人。」
芷涵舉手發言。
「有人總說別人『裝』，可別人過得比你難，你就覺得是假的？這根本沒道理。」
邱子妍抱著相機，語氣平靜，卻字字清晰：「有人表面說『沒事』，背地裡卻天天挑釁、冷嘲熱諷——這也不是什麼值得學習的榜樣。」
王老師點點頭，目光緩緩掠過每個人。
「同學之間，起碼要有基本的信任。不喜歡對方，可以明說理由；但如果只是因為覺得對方『太好』『太特別』，就本能地排斥、質疑，那問題不在對方，而在你自己。」
「可我們也沒覺得她有多好啊。」可兒冷哼一聲。
王老師眉頭微蹙。
「那就請你們舉出具體例子——誰、在哪件事上，讓你們覺得過不去？請說出事實，不是感覺，不是聽來的，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的真實事件。」
教室裡霎時安靜下來。幾秒鐘的沉默，像一層薄而緊繃的膜。有人不自覺攥緊筆，有人低頭盯著課本，連翻頁的聲音都消失了。原先搖擺不定的女生們紛紛垂下眼，臉色微變，卻沒有一個人開口。
「沒有事實依據，大家就回歸正常學習與生活。有問題可以協商解決，但請不要再憑道聽途說製造分裂。」王老師語氣明顯轉冷，語調沉穩而堅定。
俊熙立刻接話：「以後若再遇到類似網路風波，大家可以直接聯繫學生會——有話當面說，不必躲在匿名帳號後面。」
「要是遭遇欺凌，自己能處理當然最好；若處理不了，請務必告訴你信任的師長或大人，千萬別硬撐，也別選擇沉默。」芷涵補充道。
這時，班上手機輕震一聲，群組跳出王老師剛發送的推播：「謠言止於智者，行動勝於言語。請全班同學將注意力轉回課業，以及下階段的班級活動。」
「希望這些事，到此為止。」心怡語氣平和，卻透著不容動搖的堅定，「我們既然是同一個班級，就該一起把日子過好，別讓八卦破壞了彼此的信任與情誼。」
「我也這麼認為。這種風波，實在沒必要在校園裡繼續發酵。」方梓浩終於開口，聲音沉靜，「你們說『看不過眼』，往往反映的，是自己心裡還有些疙瘩。與其指責別人，不如想想：我能做些什麼？」
一陣長久的沉默後，有位女生低聲說：「我……昨天確實拿了一些八卦當話題，到處跟人聊。現在想想，真的很對不起妍妍。」她臉頰微紅，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
「沒關係。」靜妍柔聲回應，「承認錯誤，就是改變的開始。我們班上，從來沒有誰非得當敵人不可。」
這句話，讓幾位女生臉上的尷尬明顯緩和了許多。
王老師見時機成熟，輕拍桌面：「今天就到這裡。課後若有疑問、委屈，或需要協助，歡迎私下找我，或聯繫學生會。關於謠言來源，班上也會配合調查，務必還每位同學應有的清白。」
下課鐘聲響起，教室恢復喧鬧。幾位女生快步離開教室，但先前的不快與尖銳，已在師長與同儕的理性回應中悄然收斂。
這天傍晚，靜妍收拾好書包，正要起身，忽然有人從背後輕輕拍了她一下。
「妍妍，對不起……剛才你書包被她們推倒，我明明看見了，卻沒及時出聲……」那位平日低調的女生小聲說。
「沒事的，謝謝你願意說這句話。」靜妍微笑，語氣溫和，「我相信，很多時候，我們只是暫時站錯了位置而已。」
女生鬆了口氣。
「你下次再遇到這種事，我一定幫你。」
「謝謝你，也別太自責。」靜妍把書包背好，轉身對她露出真誠一笑。
「你還好嗎？」心怡也走了過來，輕聲問。
靜妍點點頭。
「你也辛苦了。今天若不是你出聲，那場面真不知會演變成什麼樣子。」
心怡搖搖頭：「我只是說了該說的話。不用太在意她們的小動作——真正重要的事，已經被說出來了；接下來的時間，該屬於我們自己。」
「是啊，我還有一堆功課要寫。」靜妍笑開，眼神清亮，「走吧，一起回家。」
兩人並肩走出教室，身後的喧囂漸行漸遠，只留下踏實而安穩的腳步聲——彷彿在這段起伏的青春裡，她們終於重新站穩了自己的位置。縱使仍有不友善的目光，但一句誠懇的話語、一個真誠的行動，就足以抵過千言萬語的誤解與傷害。
教室逐漸安靜下來，最後幾個吵鬧的女生離開，椅子刮過地板的聲響在夕照裡格外清晰。黃昏從百葉窗縫間斜灑進來，每一縷光都像把喧囂與紛擾拉長、拉薄，直至稀釋成一片微溫的寂靜。靜妍呆坐在座位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書包拉鍊的金屬齒。她目送最後一批人影消失在門外，直到整間教室真正沉靜下來，彷彿世界也隨之屏息。
「要不要喝點水？」心怡不知何時已站在身旁，語氣平淡，卻奇異地讓人感到安定。
「謝謝。」靜妍低聲道，接過水杯，指尖微涼。
「今天很難受吧？」心怡在她旁邊坐下，聲音很輕。
「還好……比我預想中，稍微難受一點。」靜妍勉強笑了笑，「不過，也差不多該習慣了。」
「沒有人會習慣被針對。」心怡搖頭，眼底掠過一絲壓抑的憤怒，「我真的很討厭她們那些酸言酸語——每次小圈子一聚，總得找個人當出氣筒。」
「你剛才幫我，其實很冒險。」靜妍望著她，聲音很輕，「如果沒有你，今天我可能真的撐不下去。」
「這種時候，還說什麼冒險不冒險？」心怡語氣坦然，「你的背影看起來就快被壓垮了，總得有人站出來說句話。」說完，她又氣不過，把書包重重放在桌上，「我就是不明白，她們為什麼非得針對你？她們到底在想什麼？」
「也許……她們覺得不安吧。」靜妍望向窗外，「覺得自己的話語權被威脅、被忽略，就只能用傷人的話重新確認自己的存在感。」她頓了頓，轉頭看向心怡，「不只我，其實你，也一直是她們的靶子。」
「我當然有。」心怡苦笑，「『女神』這個詞被說得多光鮮，可我每天都在怕——怕一不小心就塌了人設，怕被挑出一點瑕疵，怕連最後一點支撐都沒了。」她停了一下，聲音放得更柔，「你剛轉來那天，我想幫你，不只是因為同情。我是在想：如果連我都選擇沉默，那還有誰能撐得住？」
靜妍忽然笑出聲：「你明明看起來很勇敢。」
「只有你這麼說。」心怡也笑了，眉宇間的緊繃鬆了下來，「換作別人，大概只覺得我高冷、難親近、什麼都完美。」
「我一開始確實這麼想。不過那天你點頭的時候，我已經很感激了。」靜妍把頭輕輕靠在桌面上，「你知不知道？那是我第一天轉學來這裡，唯一感受到的一點善意。」
「你習慣一個人承受嗎？」心怡問。
「可能是習慣了吧。」靜妍語氣緩慢，「經歷過那麼多次搬家、轉學，每次重來，都要從零開始。慢慢學會了——別人不了解你是真的，好像也不需要解釋。久了就會覺得，能被一個人真正理解，已經很難得。」
「真的很辛苦——」心怡話沒說完，忽然停住，輕輕把手覆在靜妍的手背上。
兩人靜默相對，只有教室頂上的時鐘滴答作響。窗外校園的聲響遠遠傳來：班主任巡樓的腳步聲、球場上此起彼落的歡呼。此刻，這間空教室彷彿從現實中暫時抽離，成了只屬於她們的避風港。
「你會怕她們再來針對你嗎？」心怡輕聲問。
「怕，怕到幾乎沒什麼知覺了。」靜妍苦笑，「我有想過，要是再有人做什麼小動作，五年前的我，大概會一路哭回家。但現在不一樣了……有你在。」
說到這裡，她忽然有點不好意思：「是不是很弱？」
「你知道嗎？我也會怕。」心怡聲音微啞，「怕得不得了，只是學會了在別人面前裝得鎮定。每次她們拿『女神』說事，我也想過乾脆算了，什麼都不管。但後來我發現，我比自己想像中更在意身邊人的看法——尤其是你的。」
教室外忽然傳來一陣經過的腳步聲，兩人下意識壓低聲音，像在分享一個只有彼此知道的秘密。
「你知道可兒她們不會輕易放過我嗎？」靜妍忽然開口，「今天她當面罵我『裝』，我第一反應竟然不是生氣，而是很想問自己：『是不是我真的表現得太軟弱？』」
「你才不是軟弱。」心怡語氣堅定，「如果你是軟弱，就不會這麼自律；也不會忍著眼淚，把被推倒的書包一頁不漏地撿回桌上。你是我見過，內心最韌的人之一。」
「騙人。」靜妍笑著，嗓音微微發顫，「其實我很容易哭。」
「那又怎麼樣？哭過，就撐過。你能在那種環境裡堅持下來，比那些只會尖嘴利舌的人，強太多了。」心怡說，「你願意真心面對自己，這才是真正的成長。」
「如果沒有你在這裡，我真的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靜妍低頭，手指不自覺地握緊。
「還有你自己。」心怡輕聲說，「你給了自己勇氣。還有芷涵，她今天也補了不少溫暖的話。」
「嗯，芷涵其實很好玩。」靜妍深吸一口氣，「她明明那麼陽光，可跟可兒吵架時，誰都不讓。」
「你還記得她說『你敢不上接力，我們就去你家堵人』嗎？」心怡搖頭失笑，「這真的很芷涵。」
兩人對視一笑，空氣終於輕鬆起來。
「或許我們也該多留意一下，那些其實早想道歉、卻始終開不了口的同學。」靜妍抬起頭，「我剛才聽見，有女生在背後說，覺得對不起我。」
「其實有些人被拉進小團體，只是怕孤單罷了。站錯隊，只要願意承認錯誤，讓她們從輾轉反側裡走出來，也算一種成長。」心怡說，「我們不是來看戲的，是來一起生活的。」
「你打算怎麼辦？明天還是會看到她們。」靜妍問。
「走自己的路，做自己該做的事。」心怡語氣明朗，「還有，告訴你一件事——下午學校出了公告。」
「什麼公告？」靜妍略顯緊張。
「學校說明，這幾天的風波已納入輔導室重點關注。有需要輔導的同學，可以主動申請，也可以匿名找老師談。班主任也特別提醒，會主動關心班上情緒波動，讓大家都能放下心事。」心怡緩緩說，「看見這條消息的時候，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
「那……會不會有同學覺得我大驚小怪，還特地去找輔導老師？」靜妍猶豫。
「完全不會。」心怡笑著搖頭，「這是學校提供給全體同學的情緒出口，不單單針對你。而且，沒有人可以決定你能不能尋求幫忙——你願意開口，正說明你夠勇敢。」
「有你這麼說，心裡舒服多了。」靜妍小聲回應。
這時，門口傳來規律的敲門聲。
「有人在裡面嗎？」一道低低的女聲，小心翼翼地問。
「請進。」心怡朗聲說道。
門被推開，芷涵探頭進來：「你們怎麼還沒走？班上就剩你們兩個，我還以為你們憑空消失了。」
「怕你寂寞，就多留一會兒陪陪妳。」心怡笑著打趣。
「有沒有剩餘的笑話？今天那場實在太刺激，我嗓子都啞了。」芷涵走進教室，順手把外套甩上椅背。
「下次不用跟可兒硬碰硬，讓她一點風頭也無妨。」心怡語氣輕鬆，卻帶著幾分勸慰。
「哪裡哪裡，她不過是仗著以前當過『班花』，現在事事都想主導，時時刻刻想搶主角的光環。」芷涵撇了撇嘴，「說真的，有些人真該學學怎麼當個稱職的配角。」
「話別說得太重。」靜妍輕聲說，「其實她們有時候，也挺可憐的。」
「妍妍，妳是不是特別容易心軟那一型？」芷涵笑著問，「這點很可愛喔。」
「朋友之間，本來就該多留幾分善意。」心怡望著她們，語氣溫和而篤定。
「說得好。對了，今天班主任那番話挺有力量的。」芷涵忽然感慨，「我覺得他不是在做樣子，是真的想關心大家。」
「他是個好老師。」心怡點點頭，「既不冷處理，也不溺愛。我最喜歡他那句話：『有問題就解決，沒問題就努力生活。』」
「有你們這些朋友陪著，其他的事，慢慢來吧。」靜妍輕聲說，「至少現在，心裡沒那麼怕了。」
「對了，妳上次畫的那張速寫——就那只小鷗，能借我複印一張嗎？我想貼在新日記本裡，提醒自己：難過的時候，還是可以飛起來。」芷涵忽然想起。
「當然可以。」靜妍立刻翻出筆袋，把畫紙遞過去，「畫得隨意，妳喜歡就好。」
「我下次也畫一張送妳。」芷涵爽快答應，「畫個超大、超亮的太陽。」
「那我就等著啦。」靜妍笑著回應。
三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連漫長的黃昏，都好像變短了。
這時，遠遠的走廊上傳來沉穩而安靜的腳步聲。門邊，方梓浩的身影悄然出現。他向來話不多，此刻只在門口略略遲疑。
「你還沒走啊，梓浩？」芷涵揮手打招呼。
「還沒，有東西忘了拿。」方梓浩推了推眼鏡，聲音低而清晰。頓了頓，他似有話想說，最後還是輕聲問：「你們……還好嗎？」
「還好。」三人齊聲笑答。
「今天謝謝你幫忙整理防災箱，還有那樣沉著冷靜。」心怡主動說。
方梓浩微微點頭，低聲道：「協助同學，是應該的。」
「今天你說的話，真的很讓人安心。」芷涵由衷誇道。
「班上亂的時候，有人能保持冷靜，本來就很重要。」他語氣平靜，卻有分量。
「下次要是覺得誰說話太過，你大可直接說——你講一句，比我們吵一百句都管用。」心怡鼓勵道。
「那……如果下次有需要，我會。」方梓浩唇角微揚，浮現一抹極淡、卻真切的笑意。
「真的辛苦大家了。」靜妍真誠道謝。
「下次妳要是真被欺負，記得說出來，不然我們可要替妳出頭喔！」芷涵拍拍胸口，咚地一聲響。
「有你們在，我比較不怕。」靜妍笑著說。
「那就對啦！以後咱們自己人，一定要抱團。」芷涵語氣堅定。
「明天還有音樂社練習，別太累。」方梓浩提醒。
「對啊，我們歡迎所有觀眾！妳要是有空，隨時來聽。」靜妍點頭。
「我先走了，記得關門。」他輕聲說完，揮了揮手，轉身離開。
教室裡，再次只剩她們三人。
「其實今天梓浩一直坐在後面，默默幫妳記錄班上狀況，還靠自己理性勸開好幾次爭執。」心怡補充道。
「男生可能比較習慣冷處理吧。」芷涵說，「但他那句『沒有依據，不如不要說』，真的很有分量。」
「我覺得，這才是真正的勇敢。」靜妍輕聲說，「不必爭吵，只是堅守事實。」
這時，教室窗外的格子玻璃上，忽然掠過一道影子——邱子妍背著相機路過，像是想起什麼，隨即探頭進來。
「你們這麼晚還不走？」邱子妍語氣慵懶，卻不顯疲憊。
「留下來，把班級的誤會好好解一解。」心怡笑著說。
「今天中午你們在窗邊那張照片，我已經備份好了。」邱子妍舉了舉手中的相機，「有你們幾個的合照，光影柔和，畫面很溫暖。需要的話，我可以留一份給老師。」
「謝謝你。」靜妍真誠道，「你一直是我們班最沉穩的見證者。」
「我喜歡觀察，但不愛多話。事實就在那兒，何必添油加醋？」邱子妍微微一笑，「你們需要證據的時候，找我就對了。」
「妳真帥——這種朋友，最靠譜。」芷涵豎起大拇指。
「你才帥。我先走了，路上小心。」邱子妍朝她們揮揮手，步伐輕快而從容。
夕陽早已沉落，教室外的路燈一盞盞亮起，遠處傳來保安巡樓的哨音。今晚的教室安靜而溫暖，空氣裡不再有緊繃與對峙，只剩誤會消散後的輕鬆與信賴。
心怡收回目光，輕聲說：「以後不管別人怎麼說、怎麼看，只要我們彼此相信，就夠了。」
「嗯。」靜妍點頭，語氣裡有感激，也有一點久違的、被重新穩住的自信。
三人一同起身，關掉教室的燈，推門而出。夜風拂面，微涼而清爽。走廊兩側零星亮著幾盞燈，光影斑駁，映出她們並肩而行的背影，一同步向回家的長路。這一晚，友情就像那盞尚未熄滅的教室燈光，在微暗中靜靜發亮，予人溫度，也予人勇氣。
第九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