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空,溪水潺潺。綠野之中,一棵幼樹獨自生長,其所在的小草地在無邊黃沙間宛如一片綠洲。遠處,一座小鎮靜靜佇立,午飯後的炊煙與食物香氣依稀可聞。

一名頭纏領巾、只露雙眼的少年騎著一匹啡黃瘦馬,緩緩行於原野。他取下掛在馬鞍旁的皮水壺,小抿一口,旋即蓋上,唯恐過早耗盡。嗅著小鎮飄來的食香,他摸了摸腰間扁平的錢包,低低歎息一聲。

少年下馬,領著瘦馬至溪邊小樹旁,也不繫韁,任牠自由吃草、飲水。那馬顯然隨少年旅途已久,早無逃逸之念。

他解開領巾,露出約十五、六歲的面孔,模樣平凡至極。一頭棕髮,膚色偏白帶紅,顯然長年曝曬。身高約五尺三四,衣衫破舊,滿是風塵——一副寒門子弟形象。

少年伸手入袋,取出一枚圓餅狀物,約兩寸寬,外觀似指南針。黝黑的外殼雕紋精細,卻與他的粗布襯衫格外不搭。少年凝視半晌,只見指針顫動不止,隱隱指向前方小鎮。他再次歎氣,拍了拍瘦馬的頭,便領著牠朝鎮上走去。





當他行至鎮外第一所房屋前,忽聞數聲吆喝,三名青年策馬橫衝直撞而來。少年吃驚閃避,腳下一絆,翻身跌倒,指南針也滾落地上。

「嘿,這裏有外地人——那是什麼?」其中一名青年勒馬停下,目光落在地上的指南針上。其餘兩人也止步回望。少年慌忙起身,撿起指南針轉身欲走。

「喂!」另一人躍下馬,「聾子嗎?聽不見我兄弟在問你話?」一把抓住少年的肩膀,力氣大得少年又被拖倒。

「對不起……我只是在找人,能讓我走嗎?」少年語帶怯意。三人相視一笑,眼底閃著貪光。

「想進鎮?留下過路費吧。」其中一人晃著刀鞘,目光緊盯少年那枚黑色指南針。少年察覺他們的意圖,急忙將針收入懷中,結結巴巴道:「對不起……這個不行。」





「哼,看來得你說了算?」話音未落,一人猛伸手。少年轉身拔腳狂奔,那流氓撲了個空,被同伴取笑幾聲,怒不可遏,一腳踢在少年背上。少年重心不穩,跌得滿身塵土。

「這年頭,」另一人冷笑踏前,「還真難碰上肥羊。」

忽然「蓬」的一聲,一道焦黑的劍痕在他腳前炸開,火光一閃即滅。三人齊愣,剎那間懷疑自己眼花。

「喂!」屋頂上傳來一聲低喝。三人抬頭,只見一青年蹲在屋脊上,肩頭橫擱一柄長達五尺的闊劍。陽光自背後照來,看不清面貌,只見他身上竟還穿著廚房用的圍裙。

「三個人欺負一個孩子,真丟臉。」青年的聲音懶散,卻透著鋒芒。





「那是……魔法嗎?」其中一人低聲問同伴。

屋頂上的男子輕輕一躍,穩穩落地。流氓們終於看清他模樣——黑髮及肩,身形高瘦,面色黝黑,年約二十出頭。右手握著那把異常巨大的闊劍,刃上隱隱透出紅光,近柄處的火焰花紋似在流動。劍柄以舊繃帶環繞,末端鑲著一顆泛光的紅晶。

「炸雞店的索羅!」有人認出他,發出驚呼。

索羅淡淡點頭:「正是。原不想理你們的小打小鬧,但搶劫外來人太過分了。看在還未釀成大錯的份上,快滾。」

三人互看一眼,神情猶豫。帶頭那人冷笑道:「哼,當廚子的也敢充英雄?我們老大可是懂魔法的。」在他身旁的頭目一臉認真,雙掌合十,口中念動:「召喚──闇黑波!」

黑紫色的能量球在掌間凝聚。另兩人抽刀備戰。少年站在遠處,驚懼之餘,忽感褲袋中指南針劇烈震動,掌心傳來陣陣暖意。他抬頭望向索羅,眼中閃著一線希望。

索羅輕笑:「有刀、有魔法,好,我奉陪。」說著雙手握劍,沉腰凝氣:「先手讓你。」

「找死!」咒語完成,能量球激射而出,兩名手持開山刀的青年同時夾攻。索羅表情不變,只吐出兩字:「太慢。」





烈焰驟起,火焰包覆劍身,瞬間焚盡那顆「闇黑波」。

膽小的流氓嚇得止步:「術士……!」

話音未落,索羅反手一擊,以劍側橫掃,將最先衝上的人擊翻在地,伴隨一聲悶哼。膽子較少的人也許算是幸運,火焰掠過在他眉梢掠過,燒焦的氣味瀰漫。

「嘖,可惜。」索羅冷語,一轉身猛衝向施法者,咒聲同起:「靈火蛇!」火光化作焰蛇,倏然竄出。那人咒語尚未完結,便被火焰掠面灼傷,慘叫聲未落,索羅重拳隨之而至,將其打得昏厥飛出。

餘下一人嚇得魂飛魄散,呆立不動。索羅將劍尖抵在他下巴前一寸,淡淡道:「帶著他們離開吧。」

還清醒的流氓立刻推醒同伴,三人一同抱頭鼠竄。

索羅轉身,伸手扶起仍愣在原地的少年:「沒事吧?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掏出指南針,針盤閃爍紅光,邊緣的半圓形突起中透出晶亮。光芒漸淡後,現出與索羅劍柄紅晶相同的質地。

少年低聲道:「終於找到了……古劍『天焚』。」

索羅神色一變,右手已握上背後劍柄:「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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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時分,炸雞店門外人影稀少。索羅懶懶靠在椅上,右手拋著那枚被稱為「魔磁」的指南針。少年──亞爾法特──在角落專心吃著炸雞。

魔磁的外觀與普通指南針無異,惟指針不指南北,而震顫不定。魔磁的外殼六面突起,其中一顆半透明微紅,與「天焚」劍柄相似。

「所以,」索羅打破沉默,「你打算依著指針走遍天下,尋找其他的聖物?」

亞爾法特放下餐盤,點點頭:「傳說說,只要集齊五大聖物,就能封印闇黑帝國。」





「封印?」索羅冷笑,「二十五年前它征服五族後,多少人起義反抗?三年前最大的地下軍團聯合進軍,結果三月之內全軍覆沒。你這小鬼,靠幾件傳說中的寶物,就想推翻帝國?」

亞爾法特神情不變,低聲道:「那場叛亂我也在場。我那時十三歲,在紐約州郊區的孤兒院……」

他緩緩道出村莊被屠之日。黑魔法以血為源,闇黑軍團沿途抽取生命能量,所過之地寸草不生。孤兒院導師將孩童藏入地窖,但當天夜裡,全村只剩六分之一的人。慘象使生還者幾乎瘋狂。

「那時我就已立誓,要根除黑魔法。」亞爾法特目光銳利,與年齡不符。

索羅默然片刻,問:「那魔磁怎來?」

亞爾法特取出胸前的小鐵盒:「這是我出生時隨身的護符。那場屠村之後,我在盒子裡找到它,還有一封信。」

索羅接過字條,辨識其上古英文字體:





『闇黑魔法乃血之魔法,以生命換取魔力,為害蒼生。欲絕其根,必封其源。闇黑一族之聖物「潘朵拉之盒」為萬物聖器之首,其力無匹;唯有五族之聖物可與抗衡——莎蓮娜之青銅豎琴、恐懼之杖、平湖水鏡、古劍天焚、禁語魔鑽。此「魔磁」為覓五聖物之鑰。若六聖物同現,後禍無窮。』

信至此斷裂,餘文殘缺。

索羅皺眉:「這『後禍』究竟是什麼?」

亞爾法特攤手:「我也不知道。但既為封印,六者怎會共存?」他語氣堅定,「既然人們畏懼黑暗,總有人要點燃火光。」

索羅看著這少年,忍不住笑出聲:「小矮子,你既不會武,又不懂魔法,盤纏也快斷,能從古紐約走到德薩斯未被帝國搜捕,已是奇蹟。你走了多久?」

「兩個月。」

「兩個月才找到第一件?想集齊嗎,怕且要兩輩子。」索羅擺手,「更何況那些聖物的持有者為何要把最重要的寶物交給你?」

亞爾法特微笑:「聖物守護者皆五族後裔,必知黑魔法之害,他們會願意的。」

索羅怔住,隨即一嘆:「火之一族的血脈……或許你說的沒錯。」他頓了頓,語氣低沉:「我家本為火族近衛。父母在王國覆滅時逃亡,後來皆殞於戰亂。母親臨終前讓我遠離戰火,做個普通人。我……違背了她遺言太久。」

亞爾法特試探問:「那你願將劍……」

「別急。」索羅一邊收拾東西,一邊淡淡道:「家訓是——對弱者應伸出援手。既然你要送死……我這個火族近衛的後人,就做你的保鏢好了。」

亞爾法特一愣,隨即喜形於色:「你真的——」

「嗡!」一聲低悶的爆響打斷他的話。索羅神色一變,衝向窗邊。「小矮子,跟上!」

亞爾法特隨後追出,只見街口上空浮著一團黑紫色光球。追至現場時,只見索羅立於一具「站著」的屍身前——正是早前那膽小的流氓。屍首雙臂張開,散發紫氣,連結半空光球,形成詭異的十字形。

「見鬼的『冥黑十字』。」索羅冷哼,「他們同夥以他為媒介,向帝國獵魔團通風報信。」

「那……怎麼辦?」

索羅拔劍,咒語出口,烈焰乍現,將屍體吞噬。火焰變成詭異的綠色,隨之紫光崩解,黑球爆裂於無聲之中。

他收劍入鞘:「走,獵魔團的先鋒快到了。連跟老闆道別也沒機會了,真倒楣!」

兩人急步奔回鎮內。索羅推開自家小屋的門,從玄關地氈下取出鑰匙道:「得拿錢和交通工具。難道靠你的瘦馬走天下?」

屋內簡潔,只有桌椅油畫與幾盆綠色植物。索羅讓亞爾法特坐下,自己入房收拾。不久背著布包再出現,揹劍拖地,徑直開啟旁邊的門。亞爾法特跟入,見內是一座簡陋車房。陽光透過塑膠屋頂灑下,照亮中央被黑布覆蓋的物體。

索羅揭開黑布,露出銀白色的雙輪機械:「這是我父親留下的摩托車。三年修補,總算能動。」他跨上車座,回頭一笑,「該向你的老馬告別了。」

亞爾法特撫摸瘦馬的頸,輕聲道別。那馬依依不捨,回頭輕嘶一聲。

「走吧。」索羅啟動引擎,低沉的聲浪響起。亞爾法特上車,摩托猛然加速,疾馳而去。回望時,馬與屋早已遠在塵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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