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的時候,是第二天早上九點二十二分。
 
Heidi顯然早已離開了酒店房間。
 
我剛想爬起床,就發覺全身異常酸痛。那大概是因為昨天一連串事件,令身體都充斥著腎上線素,而現在腎上線素消退後令肌肉產生大量的乳酸。我在床邊找到了一瓶酒店的蒸餾水,便大口喝了半瓶。
 
兩部手機都已經沒電關掉了。幸好酒店房間裡的充電插頭齊全,我把iPhone跟黑莓電話往電源插好,便進洗手間洗一個澡。
 
當熱水灑在臉頰上,一直流過身體的每一個毛孔,我才感覺到,昨晚發生的事情究竟有多麼超乎現實。
 




會不會這只是我喝醉了,然後在夢中看見的景象?你有沒有發現,無論在夢境中發生的事情有多荒謬,我們都不會產生懷疑?
 
除了跟Heidi上床這一幕,有曾經出現在我的預期之內,其他的一切,跟三流電視劇集的情節可謂如出一轍。不,這樣誇張的情節,根本連電視台那些窩囊的編劇也不屑去寫。
 
熱水讓我稍覺清醒,讓我去想一想昨晚的事情。
 
我總覺得,失戀的女人最美。
 
不是單身女人,不是有夫之婦。不是Claudia Schiffer,不是徐若瑄。
 




當一個女人剛失戀、最需要人保護的時候,她們的身體會散發出一種幽香的費洛蒙,背後就像有一抹奶白色的光芒。
 
那時候的女人最美。
 
在這觀點上,我可謂無藥可救。我差不多不會跟任何人爭論,因為這對我而言已經成為一種近似信仰的觀念。
 
但我的原則是,絕對不會跟剛失戀的女人上床。
 
那是詛咒。就像在海灘裡遇溺的人被救起,但奮不顧身去救人的反而沒頂。那也是一種詛咒。如果跟剛失戀的女人上床的話,她們會把所渴望的一切投射在你的身上,然後認定你才是她們的真命天子。就算你真的喜歡她們,她們也會有太多的藉口,去把兩人的關係扭曲到不能理解的地步。
 




現在,Heidi成為了唯一的例外。
 
由她失戀到我們上床之間,只隔著二十八分鐘和兩層樓的距離。
 
可是她也明言,這只是僅此一次的例外。
 
我是代替品。
 
這是一場遊戲。
 
既然有遊戲,就自然有其遊戲規則。
 
那是一種僅存在於蘭桂坊的關係,一種避免雙方再碰面時感到尷尬的默契。
 
既然有遊戲規則,就需要去遵守。




 
可是,現在我卻是想打破這規則的一方。
 
Heidi去了哪裡?
 
我關掉水龍頭,抹乾了身,然後穿回昨天那件Viktor & Rolf恤衫。
 
肥狗是不是還在香港──誰人向我們丟了三個汽油彈──我從打工皇帝口中聽到了這麼多秘密,會有甚麼後果──這些問題,都不及「Heidi究竟去了哪裡」重要。
 
我查看了一下我的黑莓手機──沒有口訊或者短訊。再查看一下iPhone,有一個口訊和一條短訊。
 
短訊就是簡單的幾句:
 
「Hey dude this is Michael. Heidi gave me your no. If you get into any trouble today, contact this number and we gonna meet up.」
 




Michael的電話號碼,當然也是以巴哈馬的區碼開頭。
 
然係我再收聽那條口訊。我希望是Heidi留給我的口訊,可是我的第六感卻告訴我,這並不會是個好消息。
 
「你有──一個新認息。」
 
「新訊息──收到日期係──今日──上午──8──點──18──分──」
 
那斷斷續續地拼湊出來的機械式聲音,此刻特別讓人無名火起。
 
「張子銘先生,我係西區警署高級督察羅展鵬。我哋懷疑你係羅便臣道嘅住址俾人爆竊,請你聽到口訊之後儘快返屋企,或者打2546 0164同西區警署聯絡。2546──0164。唔該。」
 
「想保留訊息──按──1──字。想重複訊息──按──2──字」
 
嘟。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故此本能地按了「2」字。
 
「張子銘先生,我係西區警署高級督察羅展鵬。我哋懷疑你係羅便臣道嘅住址俾人爆竊……」
 
What the fuck。
 
當我以為昨天的事情已經壞得無可再壞時,原來真正的惡夢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