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男屍的事,我們比平時的到校時間遲了些,但總算趕得級上課。
 
我一坐上座位,一陣寒意直捲入窩。
 
「同学。」班長頸上圍著紅領巾,一臉意氣風發。          
 
 
他叫羅家忠,由初一開始他總是被老師欽點,擔當了班長的職位。
 
據說他父親是舊香港年代的建制派區議員難怪在某上事務上總是享有一些特權。




 
比方說,學校供應的午餐中,他往往能享用較佳的菜式。
 
又例如,他永遠不需要當班中的值日生,放學鐘聲響後便能拂袖而去。
 
 
「今天你比平时迟了点啊,要注意一下呢。」他再次露出那令人厭惡的虛偽笑容。
 
 
其實他本人沒有對我做過甚麼,但他的一切都令我不由自主地感到嘔心:




 
從那像飯蓋的髮型、白色的粗框眼鏡、明明是男但卻生出一雙水汪汪的眼神、活著一條腸粉的肢體動作…
 
以上種種都是令我有毆打他的衝動。
 
 
「關你鬼事咩。」             
 
「我可是你的班长啊!不过,同学,请你文明点,说普通话可以吗?」他又笑著掃了掃紅領巾。
 




我真的很討厭這種人,明明自己也是說廣東話大的,偏偏要裝成北方人的樣子。
 
更嘔心的是,他總是把清華大學掛在嘴邊,說甚麼是亞洲第一大學,畢業後一定要入讀云云。
 
事實上,不要說清大了,香港園裡能根本沒有人能夠升上大學。學校所教的知識,根本不適用於高考。
 
 
與其說是教育,不如說學校是職業訓練所。
 
我們的學科包括語文(普通話)、國民教育、工科、家政、農業。
 
這些大多數是不適用於高考的,也沒甚麼學術價值。
 
 
我們每天只是學習著如何成為社會中的一個小齒輪,卻忘記了如何去做一個人。




 
 
上課鍾聲響起,大家都返回坐位上。當老師進入課室時,還得恭恭敬敬的對她行禮。
 
老師是北方人,說的話是純正北方普通話,捲著舌頭說話總令人難以聽懂。
 
國民教育科是唯一一科與職業訓練無關的科目,但依然有學術性。
 
每課的內容一般都是圍繞中國如何強大、制度如何完善、外國生活如何痛苦、以及中央政府對香港人有多好等。
 
這天老師言之鑿鑿、繪形繪聲地說舊日香港連水也不能喝,要由中央政府無私地贈水予香港人的故事。
 
若不是老爸早就把真相告訴我,恐怕我自己也會誤以為真。
 
難為了後面的班長,對這些虛構的故事聽得津津有味。




 
 
無聊的課堂裡總要找點樂子消磨時間,我從褲袋裡拿出老爸送給我的結他撥片,開始模仿著搖滾樂隊演奏。
 
雖然我彈的只是空氣結他,卻能深深感受到樂隊在演唱台上的快感──一自由、奔放、無拘無束。
 
小時侯,我曾想成為搖滾歌手。遺憾地,香港園內是沒有夢想的。
 
 
「同學。」班長突然從後推了我一下,毫無防備的我身體被大輻度推前,撥片也不慎丟在地上。
 
這個誇張的動作除了讓我撞到桌子外,亦引起了老師的注意。
 
 
「苏慧文,你上课时可不可以专心一点?」我神還未定過來,老師就接二連三地向我訓話。




 
「站起来,到门外去!」我連話語權都沒有,就被判有罪了。
 
我迫於無奈,只好唯命是從。回望自己的座位,身後的班長卻在竊笑。
 
「有甚么好看呀?你呀,应该好好跟罗家忠同学学习学习!」要我變成他的樣子,我寧願死掉算了。
 
 
在香港園這個地方,偽善的人主宰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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