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聽堂哥如此說道,我一怔:「邊個咁大整蠱呀?咁得閒整我間學校?」
 
堂哥搖頭:「我唔知道。」話畢,便向禮堂下頭學校特設的小禮堂走去,我忙跟上他:「你要去小禮堂既話,應該上左鎖架喎。」
 
堂哥並沒有理會我的話,逕自走到小禮堂前,把臉湊到門上的玻璃,活脫一個偷窺狂的模樣。我失聲而笑,問道:「你睇緊咩?」
 
「我唔係睇緊野,」堂哥的聲音沒有半分起伏,單調得像機器人一般:「佢教我既第一件事就要係要感受。有人係呢度擺左啲野,我入學校門口冇耐就覺得呢度個場唔妥。」
 
我堂哥一向稱他父親「佢」,從不用「老豆」、「呀爸」等稱呼,我小時候還不覺有何問題,到長大後才覺得怪異。他父親──也就是我叔叔(他全名寇懷德,所以大家一向喚他「德叔」)向來和善可親,總是笑臉迎人,倒不覺有什麼可怕之處,但我幾乎沒看過堂哥和德叔溝通的情況,惟一一次,便是德叔喊堂哥吃飯而已。想不到這些年沒見,他還是這樣稱呼他父親。說不定是道家的概念?我也懶得去想。
 




不過現下聽堂哥說小禮堂裡藏了改變學校格局的東西後,我注意力重心便移到他所說的物事上:「你知唔知咩黎架?同埋你咁講,即係學校內部人整既?」
 
「可能係,亦可能係外人,唔好唔記得呢排暑假,我著套校服都入得黎。」堂哥開始在背囊裡翻找東西:「幫我睇水,我要開鎖。」
 
「吓──吓?!」我嚇了一大跳,忙抓住他手臂:「你癲左呀?比人捉到你就仆街喇!」
 
「所以咪叫你睇水囉。」他神色冷淡,彎下腰來,用一個小型電筒照向鎖孔,把頭埋過去仔細窺視。我忙東張西望,確保沒有人看到他的動作,又在想如何才能遮擋著他。雖然心癢想看他如何開鎖,但還是不敢鬆懈。
 
過不了多久,但聽輕微的「喀嗒」一聲,堂哥低聲道:「得喇,快啲入去。」
 




我隨著他竄進因為拉上了窗簾而漆黑一片的小禮堂,他掩門鎖好,換了個比較大的電筒,向講台照去。我立時出了一身冷汗。
 
講台旁邊的布幕上影影綽綽地泛著黃光,凸顯中間一行深紅色、血跡一樣的線條。
 
我吃驚也只是一瞬間的事,轉眼已想到是什麼把戲。此刻堂哥已把電筒四處照去,最後定在講台後用布覆蓋的東西上。我瞇著眼細看,那形狀大概就是小禮堂的高影機,想起剛才被嚇倒,不由得氣從心發,衝上前揭開布,果然看到高影機正啟動著,玻璃面上貼著一張符籙。我扯起符籙就想撕掉,且聽堂哥急叫一聲「咪撕住」,然後四周忽然黯淡下來,只餘下高影燈的光線,一個人從後撲來,緊緊掐著我正想撕符籙的手指,我狠狠撞上了高影機,它立刻熄滅。與此同時,講台左邊的高櫃突然傳來響動,我心裡又是一悸,還沒反應過來,背上的壓力忽而消失。突然墜入黑暗之中,我什麼也看不清,只好側耳傾聽,只聽到一道輕緩綿長的呼吸聲在我左手邊不遠處。我猶豫了一下,有點搞不清狀況。現在看起來應該有人躲在櫃子裡,直到我準備撕符籙才突然衝出來,剛才到底是堂哥向我撲來還是那個人?現在我左手邊的是堂哥還是那個人?
 
我還在按兵不動間,忽而聽風聲急響,我當下再不細想,一躍起身便撲向左手邊的人。怎料他一個翻身便已躲過。就在下一刻,小禮堂通向後園的側門忽然被打開,一道人影迅速閃過,而門外的強光刺入眼睛之中,我下意識地舉手擋著眼睛,立時感到腹部一痛,然後被人撞倒死死地按在地上。
 
我大叫:「放開我!」
 




堂哥平穩的聲音響起:「你頭先想做咩?」
 
「我以為你係果條友囉,咪理喇,快啲追啦!」
 
「追唔到架。」堂哥放開了對我的壓制。我的眼睛正逐漸適應外面的光線,只見堂哥臉色陰沉:「頭先到底發生左咩事?點解唔撕得張野?」
 
「高影機冇可能開足咁多日,張野擺左冇耐,目的係用扭曲左既場引我地過黎。」堂哥從我手中奪過符籙,打量了兩眼便收到背囊中:「但我估唔到個人仲係呢度,係我太大意。」
 
我揉著被揍了一拳的小腹:「咁點解唔撕得?撕左咪知道真正個源頭係邊囉。」
 
「張野既目的既然係引我地過黎,就預左我地會撕左張符去搵真既源頭,你估個人唔會幫張符加料?」堂哥斜睨我一眼:「張符係招鬼符,但佢改動了少少野,令張符有封鎖既能力,即係將啲魂魄集中係一個地方再加以壓制。如果你撕左,所有封係呢個小禮堂既魂魄都會即時解封,到時我都保你唔到。」
 
我暗暗心驚:「咁而家點算──」堂哥揮了揮手示意我噤聲,然後兩脣微動,好似在說「有人」。我屏息靜氣,果然聽到有腳步聲向這邊走來,又是一身冷汗。堂哥拍了下我肩頭,讓我跟他一起躲進櫃裡。
 
腳步聲隨著門被打開而變得更加響亮,然後那個人停了片刻,便急步奔向小禮堂的側門。堂哥在我耳邊輕聲說道:「校工。」




 
直到校工的腳步聲遠去,我們才從櫃子裡鑽出來。為免那校工回頭察看,我們忙從球場旁邊飛快地溜到後梯旁邊。
 
堂哥走到學校圍欄前,向斜坡看去。良久,才說道:「呢度係佢其中一個改既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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