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哥看都不看我一眼便果斷拒絕:「你唔好跟黎。」
 
我揉了揉太陽穴,看著眼前這兩人,總有種落入虎口的奇怪感覺,然而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好奇心卻驅動著我繼續說道:「連列天欣都可以跟埋去,你拎我啲血又唔知做咩,我跟去有咩問題?你放心,我未必夠你好打,但體格上點都好過列天欣,如果你地其中一個出左事,我點都幫到手。」
 
列天欣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著我。有點像是……悲憫?我被她看得渾身不舒服,轉過頭去,而堂哥摸著下巴像在思索,良久,他才沉聲說道:「你要跟黎都可以。」
 
我鬆了一口氣。列天欣已不再盯著我不放,而是把她書包裡的東西倒出來,卻把地面上散放的探險用具塞進去。我也照著她那樣把書包裡的課本換成火柴、攀山索、手電筒等東西。最後我們三個背著沉甸甸的書包或背囊從一樓走下來時,德叔已在門口,臉上神色依似十分凝重,還有幾分陰沉。
 
「我就知你地最後會三個人去,」德叔向著我們說道,指了指門外:「我準備左三架單車。呀臨,你既父母我通知左佢地你今晚係度訓,你可以放心。」
 




我這才想到父母的問題,忙向列天欣看向。她笑了笑:「我頭先用whatsapp同左呀媽講我今晚係邵益謙屋企過夜,佢同意左。」
 
邵益謙聽上來像男生名字,卻是列天欣情同姊妹的好朋友。她倆在學校時老是形影不離,我想她們家人彼此也挺相熟吧。
 
我們三個走出門口,便見三輛單車泊在門前不遠處。堂哥一馬當先,跨上單車便起行。我忙緊追其後,列天欣殿後。我這時離堂哥不算很遠,便稍稍提高聲音問道:「點解要踩單車?唔搭得車咩?」
 
堂哥搖了搖頭,沒有回答。我也只好別想那麼多,默默地跟在他車後。
 
踩單車是很孤獨的活動,尤其是在晚上。你只能看到前面的人在風中獵獵亂舞的頭髮和翻飛的衣袂,耳中是嗚嗚作響的淒迷夜風,眼睛被風一吹就乾澀得難以忍耐。兩側的景物如浮光掠影,惟有掌中的把握及腳下蹬著的板踏如此真實。昏黃的街燈在水泥路面上投下一圈又一圈的光暈,左側公路駛過的車子飆出凌厲風聲,刺得耳膜隱隱作痛。
 




我們前後三人在少人的單車徑上風馳電掣。堂哥踩單車的技術很好,一直輕輕鬆鬆的模樣,但列天欣始終是女孩子,有體力限制,踩到大埔附近已經愈來愈慢。我叫停了堂哥,停下來讓她休息一會。堂哥默不作聲了一會,然後從背囊裡取出一個保鮮盒,裡面盛得滿滿的都是三文治。我吞了口唾液,這才記得自己還沒吃晚飯。於是三人便站在路邊狼吞虎嚥解決了一整盒三文治。小休過後,我問道:「其實我們去古墓係要做啲咩?會唔會比人發現?」
 
堂哥應道:「今日唔會有人係果度,你唔使驚。至於我地要做啲咩,準確黎講,我地係要攞翻一樣野,阻止一件事發生。」
 
「……」又是等同沒有回答的答案。我放棄了追問下去:「咁要整幾耐?」
 
堂哥向海邊遠眺了眼:「係聽日日出之前,我地必須完成任務。」
 
雖然明天是星期六,要花多少時間也沒什麼所謂,但還是覺得愈早解決愈好。我吞下最後一小塊三文治,想起剛才出發時問的問題,於是再次問道:「係喎,你仲未答我點解我地唔直接搭車過去?」
 




堂哥正抱臂靠在單車上沉思,聽我問道,便回應:「今日吐露港公路會出車禍,我地搭車既話會趕唔切,踩單車就勉強趕得切。」
 
「連會有車禍你都知?」
 
列天欣在一旁插嘴道:「算出黎有幾難,我呢啲三腳貓功夫都算得出,更何況係你堂哥同佢爸爸?」
 
我訕笑道:「知你地一個二個身懷絕技喇。話時話,你居然呃左我咁耐都唔同我講你原來都係學呢啲野。」
 
「仲諗住你知架嘛,」列天欣用手肘撞了我一記,說道:「我以為你……」卻忽地打住不說。我問:「以為我咩?」
 
她臉上現出幾分畏懼之色,搖了搖頭,瞥了眼堂哥:「冇野,當我冇講過啦。」
 
我見她又在裝模作樣,哼了一聲,望見堂哥已坐上單車,便立馬上車繼續前行。沿著汀角路經過大尾督,終於來到了新娘潭路。此時天已全黑,一弧彎月半斂臉於雲團之後,散出濛濛月光。道路兩旁密密匝匝的樹木在夜色中森然欲搏人,我開始有點不安。但事到如今,打退堂鼓是不可能的了,我只好硬著頭皮,繼續跟隨著堂哥向新娘潭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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