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不甚熟悉此處,但一路上我們甚少遇到車輛,僅有幾次也是巴士,沒半架私家車,這讓我心頭的不安更加濃烈。我們在獅子亭處休整五分鐘後,堂哥讓我們把三輛單車藏在草叢之中,便領著我們踏上了新娘潭自然教育徑。現在已差不多十時半,在這個時候郊遊還真是前所未試,我想到此處忍不住暗暗偷笑。列天欣望見我的表情,嗤笑了一聲:「咪以為真係黎玩架啦,到時唔好呻辛苦呀你。」
 
我睥睨了她一眼:「橫睇掂睇都係你呻先囉。」
 
「我係女仔,點同?」
 
堂哥冷冷地看著我們兩個互不相讓,終於開口說道:「你地講呢啲有意義咩。」話畢,他從背囊裡翻出手電筒,我們也跟著拿出手電筒,隨著他的腳步走上山。剛才還想著好像去郊遊似的,但真正在夜晚踩上濕滑的石板路步入深山野嶺,卻是非一般的可怖。周遭的一樹一木都恍如在竊竊私語,隔幾秒就有奇怪的窸窣聲把我嚇一跳。我躡手躡腳地走著,前面是堂哥,後面是列天欣,我頻頻回頭察看有沒有奇怪的東西跟在後頭,而列天欣就用一種蔑視的目光瞪著我。不過,在自尊心和安全感之間,我寧可選擇後者。
 
堂哥忽而在新娘潭橋上停下了腳步,然後把手電筒轉到了橋旁。我順著手電筒的光線看將過去,登時頭腦一炸──我敢發誓我在橋旁那個壼洞裡看到一雙滿佈血絲充滿恨意的眼睛!我嚇得幾乎要尖叫出聲,兩腳一軟就要摔倒,就在欲跌未跌之際,堂哥一把拉住我的臂膀低聲說道:「唔好驚,冇事。」
 




「你頭先……都見到?」我顫聲道,雙手幾乎握不穩手電筒,再看去那壼洞時,已經什麼都沒有。那雙霎現一刻的恐怖眼睛彷彿只是幻覺。我心臟怦怦直跳,幾乎要跳出胸腔。我敢肯定我現在的臉色一定比紙還要白。
 
堂哥頜首:「係果位新娘既丫環。佢唔會敢加害我地。」
 
列天欣也上前拍了拍我肩頭:「定啲黎,而家就驚到企唔穩,陣間你暈左,我地唔會理你架。」
 
我用目光狠狠剜她一眼,我幾乎衝口而出說要回家去,但想到列天欣那副可恨的「強烈恥笑」表情,我還是咬了咬牙,說道:「我冇野,嚇左一嚇姐。繼續行啦。」
 
堂哥嗯了一聲,然後過橋繼續前行。列天欣笑著輕聲道:「我第一次落墓都冇你而家咁淆底囉。」
 




我還沒在驚嚇中恢復過來,輕撫著胸口說道:「你唔係第一次去古墓?」
 
「都唔算去過好多次,兩次咁啦。」列天欣走快了幾步與我並肩:「上次係同爸爸去西安果度,第一次就係去內蒙古。」
 
「吓?你果兩次去旅行就係去古墓探險?」
 
「至唔係探險囉!我地係有緊要野要做架,」雖然周遭暗得看不清,但我估計列天欣應該瞪了我一眼:「我爸爸個朋友遇到啲事,需要我地去墓入面攞一塊玉比佢。至於係咩事,我爸爸冇同我講得咁清楚。」
 
「你呀爸又會帶埋你去咁恐怖既地方……」
 




「我遲早都要自己落幾轉,我仲希望佢帶住我去幾次先呀。信我啦,去完呢一次你就唔會驚架喇。」列天欣的聲音中帶著笑意。我自然是半信半疑。列天欣繼續跟我輕聲談天,堂哥也沒有阻止。後來想回來,大概是列天欣見我太過害怕,所以跟我聊天分散點注意力吧,還真得感謝她。
 
急步走了十來分鐘,堂哥在一個分叉路前停下。我用手電筒照了照路邊一塊石碑,上書:「(左)新娘潭 (前)照鏡潭」
 
堂哥轉過身來對我們說道:「而家開始,唔好再講野,除非你地感覺到有咩捉住你隻腳,你地就大聲叫我。」
 
我聽他這樣一說,頭皮一陣發麻,不禁拿手電筒在自己腳邊照了一圈。列天欣捏了捏我的臂膀,又拍了拍,大概是在安慰我。我益發覺得難以舉足前行,但列天欣已經跟上了向前走的堂哥。我惟有快步追上前,死死地捏著手電筒照著附近的地面。接下來幾分鐘大家陷入一片死寂之中,剛才那段路還不時有枝葉窸窣,現在卻是絕對的寧靜,月色黯淡,黑壓壓的樹葉在頭頂微微顫動。我此刻精神已繃緊至極限,只要有什麼風吹草動都快要尖叫出聲。
 
但當我走著走著,突然感到腳踝一緊時,我還是連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喉間像被什麼封住似的,手電筒跌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但我無法思考,渾身都在發抖,每個細胞都在嘶叫著但我依然發不出聲音。
 
老天老天老天老天老天老天老天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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