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駭得動彈呼救不得,但那聲清脆的手電筒落地聲還是引起了堂哥和列天欣的注意力。他們同時回身過來,手中的電筒照向我,我身體雖然僵硬,還依然能反射性地避開迎臉而來的強光,猛地低下頭來,正好看到捉住我腳踝的物事。
 
那是一隻膚色灰白、瘦如雞爪的手掌,指甲長得驚人,手腕以下藏在草叢之中看不真切。我已被驚嚇到極點,腦袋卻反而清醒過來,不知哪裡來的大膽,就想用力一踹掙脫它。說時遲那時快,我還沒準備好這樣做,堂哥已在原先離我五步開外,瞬間移到我身前,右手握著一柄短刀就往那隻怪手的腕間斬去。他快,它更快,刀鋒還沒落下便已竄回灌木之中,連影都沒看清。我忙拾起地上的手電筒向其逃離的方向照去,卻沒有任何發現。
 
可能被嚇到靈魂出竅兩遍之後,我逐漸習慣了這種危機四伏的感覺,剛才甚至還惡向膽邊生,想要抓住那隻手。我蹲下來檢看被那手捏過的腳踝,卻見瘀黑一片,與堂哥左腕的痕跡類似。堂哥低聲像自言自語地說道:「睇來有人通風報信,果個丫環冇可能知道你一啲都唔識。」他頓了頓,向我說道:「你行我隔離。」
 
我揉了揉瘀傷的部份,沒有明顯痛楚,只有古怪的發燙感。堂哥瞥了眼:「冇野,過兩三日就冇事,佢道行未到家。」
 
「乜你唔係會唸咒語果啲架咩?」我站直身子,動了動那條腿,沒有太大異樣,心下也舒了一口氣。
 




「等你堂哥唸完啲咒語,睇怕你都嚇死左喇。」卻是列天欣的回應,她雖然口中這樣說道,但臉色還是明顯地蒼白,看來也稍稍被嚇到。
 
頭腦冷靜下來,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從來到堂哥家裡開始一直不太清醒,很多事感覺都迷迷糊糊。現在像迎頭淋來一盤冷水,這才喚起我心裡一絲不對勁的感覺。我沉吟了半晌,抬頭問道:「我想問你,列天欣,既然你自己就係咩六壬神課既傳人,點解你一直以黎都係咪問我道教、風水相關既野?呢啲野,你唔係應該仲清楚過我咩?」
 
列天欣尷尬地側開臉頰,好像在想如何應對。我愈發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設好的局裡,現在終於找到一絲蛛絲馬跡。怎料列天欣忽地開聲:「我想講……一黎我學既係算術唔係風水,二黎……嗯……」她覷了我一眼,在手電筒的燈光下,我看到她臉頰微紅,忸怩地扭過頭去不再看我。我腦裡頭又是一炸。這下的驚嚇較之剛才被怪手捉腳更甚。我完全沒有考慮過這個可能性。長久以來,列天欣對誰都是相類近的態度,總是笑嘻嘻的,從來沒有傳過什麼緋聞,我幾乎忘了她是個十七歲的少女。
 
我支支吾吾地說道:「咁我明喇,冇野喇,係我多心左,對唔住。」
 
列天欣這次沒有回應。堂哥揮了揮手:「問題解決左就要繼續行,我地冇咩時間係度傾計。」
 




我們三人重新拾起腳步,氣氛古怪且沉默。我這次站在堂哥旁邊,而列天欣則在我身後。我不知道她現在想的是什麼,我倒是很想找個地洞鑽進去。我剛才那番懷疑她的話會不會傷到她的心?我自己也不清楚。如果只有我和她兩個,又不是這樣的場合,我可能會跟她談清楚,但現在堂哥也在,又是準備到古墓裡「探險」,我只好把這腔憂慮悶在肚子裡,決定過幾天再私下找她。
 
這次走出了幾分鐘,堂哥就在一道斜坡旁停下,轉向峭坡的山坡。他跨出了自然教育徑設的欄杆,慢慢爬下斜坡。我小心翼翼地跟上他。剛才來時他曾經說過我們不可能從那道被發現的裂縫裡進入,屆時還得尋找入口。而現在他東走幾步西走幾步的樣子,大概就是在定位,我便靜下心來,嘗試以第六感尋找附近不正常的位置。在走到兩棵高樹之間,我突然感覺到一種難以形容的強大氣場,像是一疊聲的淒厲吶喊。堂哥也顯然注意到了,回頭看我們兩人一眼,便從背囊裡取出摺疊剷,開始挖掘土地。我們本想幫忙,但堂哥手起剷落,幾乎沒半點聲響,而且迅速非常,我們只好站在一旁看著。不消一會兒,他已挖了四、五尺深,再度下剷時忽聽一聲鐵石撞擊聲。我和列天欣互望一眼,知道已找到入口。
 
堂哥把入口弄大,示意我們先在外面等著,然後一馬當先鑽進去。我們聽不到有什麼大聲響,只在片刻後,他又鑽出來,低聲道:「空氣冇問題,我諗呢個墓有通風口。呢度落去係右耳室。」
 
我臉色顯然是有點奇怪,在列天欣耳邊壓低聲音問道:「乜修道都要成日落古墓探險架?」
 
列天欣搖頭回答:「唔係,多數落古墓都係要攞野。」
 




堂哥冷冷瞥了我們一眼,然後又再鑽進洞內,我趕忙也彎腰跟上去。爬到了通道盡頭,我見原先應該有磚牆封著,但堂哥不知怎樣把它弄穿了一個大洞。我探頭望下去,見到離地板約左兩米高,便慢慢爬下來。列天欣也跟著下了來。
 
我舉目一看。並不是想像中堆滿金銀陪葬品的模樣,只是簡陋的一間斗室,四壁繪著早已斑駁難辨的壁畫,地上擺放著一些瓶罐,沒有棺木。堂哥正在察視一個瓶子,然後回過身來向我們說道:「冇幾耐之前,有人黎過呢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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