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比部電話我,我要沒收。」
 
我呆住。老爸伸出手,不耐煩地說道:「你就快考公開試,溫書都同人煲電話粥點得架?快啲拎黎,唔好逼我發火。」
 
我躊躇了半晌。好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但他這明明就是因為怕我繼續聯絡堂哥才要沒收電話,他看來以為我剛才那通電話是撥給堂哥的。
 
我最終還是屈服在老爸的威權下,乖乖地回房間去拾起電話。剛拿起電話,我就想到必須約堂哥出來見一次面,於是匆匆發了一道短訊給他:「星期一我放學後用列天欣電話打比你」,然後飛快地清空了訊息記錄。走出大廳,只見老爸一臉狐疑地看著我,我咬咬牙把電話放在他手心。
 
「翻去溫書啦。」他迅即把電話放進口袋裡,然後擺擺手讓我回去。確實,我是很不服氣,這種蹩腳的借口都敢拿出來,說到底還是靠父親的威名沒收我電話。但這也使我更加了解我此刻的處境:老爸只會隱藏一切我想知道的事,但我會安安全全舒舒服服地熬過四月的公開試;而堂哥和德叔雖然明顯在引我入局,但局的中心點卻是我想得到的答案。我該選擇這條路嗎?
 




我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頭。醒醒啊,寇臨,堂哥說過的,我大可以什麼都不管安然過我的日子,這些事在幾天前還是與我無關,怎麼可能這兩天就變成我要追尋的答案?我腦子進水了吧。
 
面對著攤放桌面的書本,我毫無心思溫習,加上肩頭的傷口依然疼痛得讓人坐立難安,我還愁著今天洗澡時該拿傷口怎麼辦呢。我坐著發呆,想了很多並無關連的事,直到夜深,才從椅子裡掙扎著站起身來,決定怎麼都好,去洗澡睡覺。
 
我小心翼翼地避開肩頭的傷口,最後才拿濕毛巾輕輕擦洗傷口。過程又是另一番的痛苦,我也沒力氣再形容那種感覺了,有興趣體驗的人組隊去闖八門陣,隨便找道石門進去吧。洗過澡後,我踏出浴室,就看到老爸坐在我房間裡。我心裡嘀咕著莫非又有什麼東西要沒收?他卻向我招手,輕聲道:「你沖完涼,我幫你再包紮過個傷口啦。」
 
我默默走過去,不知道心裡是什麼滋味。我居然還對過老爸起疑心,真是想起都覺得自己恐怖。他向來是個大男人,現在卻是輕柔地為我消毒傷口重新包紮。天下父母心啊。我卻突然想起了德叔:那德叔呢?他把堂哥推到危險的懸崖邊,隨時一個不小心都會摔得粉身碎骨──今天的驚險經歷猶歷歷在目。這是體現父母心的行為?我無法理解堂哥一家。堂哥有把德叔當父親看待嗎?德叔又曾疼愛過堂哥嗎?我在他們身上看到的,只有利用和服從。這究竟是一個多悲哀的家庭?
 
直到臨睡前,我依然在想著這件事,以致輾轉反側,難以入眠。逼著自己另想別的東西,像是數學延伸單元的公式、通識的常用詞彙等,才漸漸在苦悶中陷入無意識之中。
 




翌日是星期日,我睡得並不好,一打早就起了床,肩頭傳來的猛烈痛楚提醒我昨天的事並非一場夢。我單手伸了個懶腰,出了房間,就看到老爸端坐在飯桌邊,閱讀著報紙。老媽看到我起了床,便急忙走進廚房去給我做早餐。我向老爸道了聲早,他透過鏡片上方瞥了我一眼:「今日有咩打算?留係屋企?」
 
我昨晚盤算了一夜,便道:「去自修室溫下書,聽講呢排唔係好多人,我食埋飯仲有位。」
 
老爸頜首,向廚房大喊:「老婆,你今日陪呀臨去圖書館啦。」
 
老媽從門後伸出半個身子,抗議道:「唔得喎,我約左陳太去剪頭髮,佢自己去唔得咩?」
 
「我叫你陪佢你就陪佢啦,唔好講咁多喇。我翻工喇。」老爸折疊好報紙往桌上一扔,就挽起擱在門邊的公事包,穿上鞋子出門去。我當然明白他的企圖,用老媽來監視我的一舉一動。有這樣做的必要嗎?我在心裡埋怨著。吃過早餐,我就跟老媽說道:「一係咁啦,你送我去自修室咪算囉,你照同陳太去剪頭髮啦。」
 




老媽猶豫了一會便答應了我。這就意味著我會有一段充足的時間,實在很抱歉,老爸,雖然我知道安全第一,但有些事,我還是得打探清楚。從小時候開始,我就格外討厭被蒙在鼓內什麼都不知道的感覺。
 
我回憶起列天欣的地址。新港城,某座,某室。離馬鞍山圖書館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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