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後,我也只多看了幾頁筆記。回到家後我立刻把筆記藏好,然後若無其事地吃晚飯,跟老爸有一搭沒一搭地談天說地。洗澡的時候也像昨天那樣,避開傷口的位置,老爸也像昨晚一樣幫我換藥包紮。他沒問起今天我去自修室的事,我想老媽果然有保密,不由得心裡暗暗感激。
 
接下來就是星期一,又一輪酷刑的開始。還好不是我的寫字手受傷,這星期的功課和小測多不勝數,單是星期一已經有物理和數學的小測。我整個週末都花在古墓裡頭了,哪裡有認真溫過書?我都不敢想像幾天後派回小測的情況了。除此之外,我還必須裝著左手沒事,當有個朋友熱切地拍著我的肩頭跟我說話時,我相信我痛得臉都歪了,但依然要勉強擠出個笑臉。列天欣把這一幕看在眼內,掩著嘴偷笑,然後過來裝作要跟他說話,拉走了那同學,我才沒痛得失聲而叫。
 
放學後,我本來想跟原定計劃向列天欣借電話撥給堂哥,不過昨天在列天欣家已經跟他談過。他那句「我有提過我係嫡系子孫?」讓我感覺若有所指,一想到就不寒而慄。如果他不是嫡子,那誰是?抑或,這只是堂哥拿來迷惑我的話?這樣做的原因是什麼?
 
我嘆了一口氣,想不到平日除了讀書、打球什麼都不會想的我,現在一閒下來就會想這些事。一切變得太突兀了,我整個世界觀都在幾天之內粉碎然後重構,我由一個實打實的唯物主義者,被迫變成了個唯心主義者。然後我老爸、德叔和堂哥都忽地變得高深莫測。我竭力適應這種變化,但無論怎樣努力,還是有種匪夷所思的感覺。可能不只我一個會這樣,任誰遇到這種情況也會不知所措吧?
 
身為一個應屆考生,忙是必然的,我這個星期完全沒有時間去看那本筆記。每天都是冗長的補課和模擬考試,我累得半死,很快就把那些迷團暫且拋諸腦後。好不容易熬過了一個星期的疲勞轟炸,終於捱到了星期五。過了這幾天,始終是個年輕人,傷口痊癒得很快,痛楚減退,我對那些疑問的興趣也隨之衰退,更主要的原因是學業的忙碌使我認清了現實:我是個中六學生,幾個月後我便要迎接人生中最重要的考試之一。我想我最好去預備即將來臨的上學期測驗,但腦裡比較不理智那部份卻在誘惑我去繼續看那本筆記。
 




才不要!如果考砸了,老爸準把我剝皮拆骨!我在心裡抗議道,決心在測驗完結前克制著自己,絕不去看那本筆記。反正列天欣沒說要什麼時候還給她,筆記擱在那裡又不會消失。
 
但後來發生的事證明了我根本沒有這樣的恆心。
 
星期六,我卻一打早就起了床。因為今天是某大學的開放日,雖然上年已經去了一趟,不過今年據說收生安排有變動,因此我不得不再去一遍。獨自乘了上往港島區的巴士,我聽著歌,背誦著有機化學的各項轉換式,還奮力抵抗著睡意。
 
車程相當長,少說也一個多小時。隨著巴士駛過東區海底隧道,我也漸漸陷入了睡夢之中。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頭猛地撞上了車窗,把我嚇醒過來。我趕忙看向窗外──還好,還沒到站。我鬆了一口氣,正想把視線移開,卻瞥到了──
 
「堂哥?列天欣?」我不禁驚呼出聲,鄰座的乘客睨了我一眼。我跳起來,抓起袋子便往下層衝去,叫住了準備駛離車站的司機,奔下巴士,就往那兩人的方向跑去。
 




大概聽到身後有急速的腳步聲,那兩人停住,回過身來,看到是我,臉上現出驚訝的神色。我在他們跟前停下腳步,喘噓噓地說道:「你、你地兩個點解會出現係度?」
 
堂哥皺著眉頭:「呢句話應該係我問你。」
 
列天欣急忙解釋道:「今日有大學開放日,佢應該係去參加既。」
 
我看他們兩人都背著背囊,看起來準備充足的樣子。想都不用想,他們一定又是去追尋《錄圖真經》的線索,但這裡可是港島啊,哪裡會有像照鏡潭、新娘潭那樣的古墓?即使有,也早該被人所發現了。
 
這些念頭在我腦裡轉了幾秒,我就衝口而出:「你地要去邊度搵?」
 




列天欣一愣,搖頭說道:「你唔好理啦,真係唔關你事,你傷勢又未好翻。」
 
我猶豫了片刻。我明明說過,不考完試絕不再插手他們的事,但現在看到他們兩個,又有點動搖。或許是中二病,但我對他們所做的事,對所謂我家族的迷團很想一探究竟,但……還有幾天就要開始上學期測驗了啊。
 
我該再次發動死纏爛打大法,跟著他們又去「冒險」嗎?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