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哥把玉盒遞給我。我戰戰兢兢地接過來,生恐一個手滑把它摔得粉碎。這玩意分三部份:底、體、蓋。我試著揭開蓋,卻發現撬不開。我不敢用強,猶豫地看向了堂哥。他看來也大感意外,又拿回去小心翼翼地敲了敲,又對著光線看了好久,臉色有點難看:「封住左,睇黎要敲碎。」
 
我手一抖,然後看到周圍人的臉色都很不好看,顫聲道:「喂……國寶黎架!你講真架?」
 
堂哥點頭,把玉盒放在平台上,執著刀柄手起刀落,我還沒來得及大喊一聲「刀下留盒」,就聽一聲清脆的碎裂聲,那個在幾秒鐘前還是完好無缺、精細得攝人心魄的良渚玉盒,就這樣兀地碎成十幾瓣。我感到我的心,還有一夜暴富的夢都跟著它一起碎掉了。
 
他掃走粘在刀柄上的碎片,然後謹慎地推開其中一瓣格外大片的玉碎,露出了底下的東西。那是一枚小小的奶白色晶石,隱約透光,泛著微弱的金色光暈,看上去像是某種寶石,但中間有一部份看不清楚,好像有什麼東西被封在裡頭。我突然想起我褲袋裡還裝著水晶,便也掏出來放在一起看。水晶跟金晶大小相約,呈現濃黑的墨色,但放在光線下又顯得玲瓏剔透,同樣地,中間也有那模糊的一部份。正想著裡面到底是什麼東西,堂哥從背囊一個極隱蔽的暗格裡取出了火晶,也一併放在平台上。火晶則是意想之中的赤紅色,跟紅寶石一模一樣,恍如某個工藝拙劣的寶石切割師把有瑕疵的紅寶石胡亂割下來。
 
三枚晶石都到手了,剩下的兩枚,就在外頭向這邊追趕而來的人手中。我轉頭面向老爸,他則是點了點頭:「我地係時候搶埋果兩粒晶石。」他把晶石掃到掌心中,收好在背囊的暗格裡:「呢啲晶石暫時由我收好。」
 




接下來,就是由堂哥去把那最後兩枚晶石搶過來。原先的計劃裡,應是我們一伙人一同出撃,但他卻說自己經過休息之後已有足夠體力,讓我們留在這個相對安全的地方。我怎樣勸說他都不聽,老爸卻揮手同意了他的提議。我只好眼睜睜看著他扛起這個困難之極的任務。堂哥幾乎不作任何防備,只把剛才傷及的部位再纏上一兩層繃帶。他把隨身物品都扔在這圓室裡,打算只帶著那柄短刀離開,不過他臨走出圓室前,我追上前,把我的小刀塞在他手中。堂哥一愣,簡短地道了聲謝,便把小刀插在腰帶間,打開機關,看到後頭並沒有人,想必那些人還在岔路糾結著。他邁步出了圓室。
 
我看著機關慢慢關上,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心裡一種極度恐慌湧上頭來。他,一個帶傷之人,萬一遇到的不是一支茅山派的分隊,而是一整隊茅山派的人,那怎麼辦?他們有沒有可能會殺了他?他們背後的那股勢力……大概能讓他們免受牢獄之災吧?他們會這樣做嗎?
 
我感到嘴脣都在微微顫動,老爸的聲音卻在後頭響起:「你頭先比佢果把刀……係咪係我地屋企搵到架?」聽上去他好像有幾分不確定。
 
「係,我執屋時搵到既。係老豆你既?」
 
他嘆了口氣:「係你呀爺既。我一直都唔知佢擺左係邊,原來就係我地屋企。頭先我已經留意左一陣,估唔到真係佢。」他頓了頓,道:「呢把刀,係你呀爺係一個墓入面搵出黎既,佢係墓入面攞出黎既時候,仲可以輕鬆切割一塊石頭。但係一拎出去外面既環境,就唔知點解,鈍得好快。過左一排我就冇見過佢,估唔到係你搵到。」
 




「但係我拎出黎既時候仲好利架,我掂到少少就界親流血。」我困惑地說道。
 
「我都唔知點解,可能你呀爺做過啲處理,不過都無從稽考喇。」老爸又是在嘆氣:「而家最希望既,係呀前佢平安無事翻到黎。」
 
我心一沉,想到堂哥此刻的處境,焦躁不已,偏生自己又幫不上忙。說實話,如果我死活要跟去,大概也幫不了多少忙。但想到自己安安穩穩地待在這裡,等待著堂哥跟那群人打鬥,我又坐不住,只好不斷沿著圓室踱步。
 
一時之間,大家都沉默著,半句話也說不出。氣氛如箭在弦,但外頭沒有丁點兒的聲響,若是現在有根針掉在地上,大概都能讓我們全部嚇跳起來。
 
堂哥,你唔好有事。我在心裡默唸道。在地下,手錶彷彿失去了作用,我無法判斷時間的流逝,但每分每秒都難過得很。我看著其他人的神色,他們也跟我一樣又無助又躁急,恨不得立即看到堂哥打開機關走進來。
 




時間平靜穩定地流淌著,大概過了一個世紀,也大概過了一個小時──反正我完全分辨不了,只覺得這段時間漫長得令人憎恨,我除了繞圈子什麼都做不了。但就在這刻,我們忽地聽到,從通道裡,響起了紊亂的腳步聲。
 
我感到心臟怦怦的跳著,差點就要破腔而出,手心出了一把冷汗。我跟列天欣互覷一眼,這刻心裡的念頭只剩下一個:
 
一定要是堂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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