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鳳園三號閣,基本上是一個仿古東方的地點,也就是古書上所稱的庭園。小橋流水,魚戲淺湖,草木環園,就是基本特色。即使雪落之下湖面成冰,那湖邊至湖心的橋面及橋端五大亭子,仍是額外醒明。
 
  不過,若江卓或奧老人等歷史研究者在場,也許會批評這裡畫虎不成、畫蛇添足。不只有足,還有手。一個庭園內居然出現一枝枝燈柱,而環繞園子的樹林內,竟有五座四米高的瞭望塔,實在不倫不類。
 
  一名淺紅頭髮,身穿襖袍的妖精族少女引領名德四人與普立眾人步入園子之中。
 
  艾莉絲看看旁邊的對手。普立高校男女共十二人,個個衣飾統一,還有數人策應,料想是其師長。相較之下,艾莉絲一行人衣著不一,我行我素,毫不專業。
 
  普立的師生見艾莉絲審視自己,一一報以狠毒、兇悍的眼神。艾莉絲想:“得罪了你們麼?”
 




  那妖精族少女來到湖邊,向眾人道:“四周的樹林至冰湖都是賽場。艾莉絲想:“好,賽場這麼大,有利拖延時間。”
 
  少女又道:“勝利條件是打倒對方所有人。規則只有一條:不能破壞園子林木與建築,為者整隊判敗。當然,不小心踐踏花草等小事例外。”
 
  凱尼想:“這是甚麼狗屁規則?打架不破壞,聞所未聞。”泰麗莎想:“貓狗懂抓破家具,妖怪亦會碎山裂石,到底是那名蠢材提出這種比賽方法?”
 
  同時,艾莉絲偷瞄普立眾人。他們一聽規則,個個面露陰霾、神情古怪。艾莉絲想,莫非有陰謀?
 
  “兩方的參賽名單……我看看──”那妖精族少女手上翻起一張張紙,再道:“普立十二人,出戰者十二位;名德七人,出賽者……一、二、三、四……四位?”
 




  泰麗莎道:“四大天王,足夠有餘。”星嵐心中暗笑:“你實力最弱,居然不怕。”那少女道:“恩,簡介完畢,有沒有疑問?”
 
  艾莉絲當然有問,即道:“認輸的辦法?”那少女反問:“你指全隊、還是個人?”艾莉絲道:“個人。”少女道:“大叫或暈倒。”
 
  稍後,參賽雙方各到湖的一側就緒,且有數分鐘研究對策。艾莉絲等四人圍坐,旁下再無別人。
 
  泰麗莎手按雪草,道:“這裡有一億元所說‘甚麼甚麼耳’的類似裝置。”艾莉絲會意,那代表眾人身處之地存有竊聽設備,不能暢所欲言,於是道:“一切按原本計劃而行,以‘特別的比賽技巧’應付。若力敵不行,唯有認輸。”
 
  只要艾莉絲談及戰術,便不會惹來懷疑。艾莉絲再道:“他們人多,我們只能拖延時間。凱尼身為隊長,大家要聽他。”泰麗莎道:“甚麼叫作大家要聽他?分明是針對本小姐。”
 




  艾莉絲神情一肅,加重語氣道:“合作一點,行不行?”泰麗莎撇一撇嘴。凱尼亦道:“我認為計劃很有問題。”艾莉絲道:“有問題也要辦,不然為何浪費時間,來到這裡?”
 
  凱尼道:“我的意思是,你──頭號殘廢分子。”艾莉絲神情認真,道:“少擔心我,擔心你們自己更好。我不知道大會給我們的雙方戰力資料是否準確──就當作屬實的話,論單打獨鬥,對方每一人大概比泰麗莎強一點點。按照我昨夜吩咐,一定不生問題。”
 
  忽然一響巨鳴,標誌著討論結束,比賽開始。艾莉絲想:“名德山上的比試也沒有倒數的習慣。說比便比,似乎是國家傳統。”
 
  雙方就在湖的兩岸,目視則能互見。艾莉絲往前揮臂,叫道:“凱尼!”凱尼獨自縱身前躍,跳入冰湖。足面平放,一前一後,於冰上滑行。高陽射下,戴帽少男,乘風破雪,快而省力。忽爾冰原反光,凱尼往下一視,冰如曲鏡,歪歪斜斜,倒影著天上光束。凱尼彎腰伸掌,掌擊冰面,倒身移位,射線一一落在旁邊,打破冰霜。普立高校眾人見此,其中一人當機立斷,叫道:“遠戰浪費能量,一起上。”
 
  口稱浪費,實則八人迎上,四人殿後。那四人仍在射擊。泰麗莎遠見凱尼跳來跳去,笑道:“猴子加油!”艾莉絲凝神觀戰,道:“別吵!”
 
  凱尼如風迅躍,舉手一揚、單足一踏,便避開來擊,連飛行能力也不需使用。事實上,艾莉絲還未清楚夥伴底子。見凱尼舉手投足輕鬆自在,全無花巧,與體術相比,又是別的光景。
 
  普立一方亦早有大會交付的對賽名單。泰麗莎,戰力6200;艾莉絲,9000;星嵐,10500;凱尼,12000。只要打倒名德最強三人,結果不言而喻。
 
  但凱尼的表現帶來了不少衝擊。不僅是普立學生,連艾莉絲亦心感不妥:“凱尼啊,為甚麼要騙我?你應知道賽會不容許虛報戰力。剛才顯露身手技法,豈是12000者的所為?”




 
  普立眾人也不傻。遠擊無用,仍命四人射擊。人能走、地不能走,四人旨在打破冰面,讓凱尼腳下一空,掉進水裡。餘下八人齊上,緊縮其作戰空間。這本是對付名德四人的計劃,如果名德派出全數七人,包圍網或會過大,未必成功。四人而來,正中下懷。一人而來,更具優勢,此所謂分而攻之,逐個擊破。
 
  艾莉絲遠見凱尼無恙,湖面卻被穿出一洞又一洞,便向星嵐道:“我不在時,僅能依靠你提醒大家作戰。”星嵐欲言又止,道:“我……”
 
  艾莉絲知他是失敗主義者,能夠站到格曼城中,已是奇蹟般的勇氣,便道:“我不懂說鼓勵的話,希望你能想想自己父母的威風。如果難度太高,模仿母親較父親更好。再不行的話,該憶起你斥責我的語氣。”
 
  星嵐想了想,叫道:“凱尼!冰!”
 
  凱尼聽得一字,暗想:“艾莉絲真是多事。”急忙提速,飛躍空中,落在湖上橋面,衝入湖心五亭之一。規則說明不能破壞建築,於是射擊立停。
 
  與此同時,普立八人亦衝入亭子,其餘四人卻往星嵐一方而去。艾莉絲遙見亭內全是身影,縱橫交錯,掩蓋視線,不知誰是凱尼,只得期盼他並無異樣。泰麗莎的眼神卻在別處,急道:“四隻大狗朝我們來了。星嵐,快快打跑他們!”
 
  星嵐卻道:“不用怕,我猜那些人不敢以四敵三,純粹阻止我們救凱尼罷了。”泰麗莎質疑地道:“你‘猜’?如果猜錯呢?常人十猜九錯,一億元就是好例子!”
 




  此時此刻,凱尼身在亭內,以一敵八。普立七男一女,個個衣穿相似。一拳攻來,也不知來者何人。凱尼低頭閃過,雙腳躍起,數秒之間,連揮三四十拳,連續擋去八人十六手十六腳攻擊。再交一合,其中一人本來伸出一掌,忽然無中生有,亮出兵刃,在凱尼頸前掃去。
 
  凱尼急生念頭:“殺人麼?”於是大吼一聲,單臂而去。電光之間,食指中指伸出,穩穩夾在那柄不知是刀還是劍的鋒刃。然後右手輕點刃面,撥開武器。此時後方又生暗風,不需回頭,亦感兇悍無比。凱尼急運拉羅,回身之際,能量橫掃,擊往兩人兵刃。
 
  艾莉絲掏出三步十字鏡。由鏡而視,人影交錯,或見凱尼、或見他人。只見凱尼一人空手迎戰,動作如電如蛇,難以捉摸,能人所不能。說他勇敢,其實不算,不過是實力遠超對手罷了;說他空手之道厲害,實則比體術流又有不如。但憑身體質素、神經反應,早已壓倒同輩。
 
  艾莉絲不需勝利,也不要快速落敗。能捱則捱,還要捱上整整一個小時。此番觀察,見八人分持各種各樣的武器。無論是圍攻、急攻、慢攻、快攻、偷襲、車輪戰、甚至使用暗器,亦不能奈何凱尼半分。由於不能破壞建築,一眾不能施展強大技能,僅能近身接戰。對凱尼來說,顯然不是壞事。
 
  艾莉絲心下稍安。再看一會,猛然想起一事:“難怪比賽之前,對方個個面露不滿、神情古怪,原來如此。”於是向星嵐道:“不好!規則有利凱尼,卻壞了他。”泰麗莎道:“又矛盾了!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星嵐一邊注視前方靜止戒備的四人,一邊道:“怎麼一回事?”艾莉絲道:“規則沒說不能傷人殺人。人家見凱尼了得,拚盡全力;凱尼聽命於我,卻不能施下重手。”星嵐道:“賽會怎會有這種安排?是漏洞嗎?”
 
  艾莉絲淡淡地道:“我不知道。”
 
  四字一出,艾莉絲鐵棒點地,借力前遁。前方四人一見對手發難,急急後退。普立的目標是以四人牽制名德三人,由八位強手打倒凱尼。艾莉絲深明此處,前一秒扮作談話,後一秒突然發難。白光一現,方形法陣生出狂風,一個、兩個、三個,卻是三圈而成的空氣爆破。




 
  艾莉絲本與四人相隔五六十米,豈知人尚未至,氣流先來,隔山打牛。見四人被狂風吹倒,艾莉絲暗皺眉頭:“工門偽裝,影響太深。”如果全力一擊,想必亂風狂飆,擊出一圈冰洞,讓四人感受冰水洗澡的滋味。但艾莉絲目前的身份是工門成員。如果給她選擇,她寧可成為“夜鷹面具賊”,即可肆無忌憚、大發神威。  
 
  那主持小組賽的妖精少女站在湖邊,眼見名德這番手段,不禁大感奇怪。既然艾莉絲能以一取四,名德一方該是摧枯拉朽、勢不可擋,見神殺神、見鬼滅鬼才對,怎會一邊大顯神通,另一邊卻拖拖拉拉,猶如戲耍?
 
  那少女心念一動,立刻向一位隨從道:“名德高校有古怪,你快快把剛才發生的事寫下。”又叫喚另一隨從,道:“你負責寫當下發生的事。”之後又向第三人道:“給我找找這四人的資料……甚麼?”
 
  忽然傳來綿長怪聲,那少女回望場賽。凱尼?尚在亭中以一敵八。艾莉絲?只見冰湖西畔,全成火海。水火交融,接觸一線,白煙滔滔。冰破成水,形成直徑足有二十米長的水坑。
 
  主持少女急問:“發生甚麼事?誰能看見?”一人道:“好像是槍炮之類的事物。”另一士兵道:“可能是炸彈。”又有人道:“紅色的東西。”再有人道:“十圈技能?”少女心下疑惑:“普通的槍炮炸彈,怎能創造大面積傷害?”
 
  只見普立四名學生,三男一女,倒在坑旁。倒地人眾之中,還有一名裝模作樣的艾莉絲。少女向左右士兵道:“算了,稍後才研究一二。那五人無戰鬥能力,退賽。”眾士兵聽得命令,當即搶出救援。
 
  艾莉絲閉目躺地,背心傳來陣陣痛楚。艾莉絲想:“卡洛斯開發團的三柄新槍之中,‘卡五一三’ 的威力雖然有點誇張,但耗用拉羅太多。相比神槍的複製品‘追思’,價值大有不如。”
 




  艾莉絲又感自己被人扶起,於是繼續裝死,心中期許:“凱尼、星嵐、泰麗莎,一定要挺著……一小時內,不要有差錯。”
 
  “對方退下四人,應該沒有問題,對吧?”艾莉絲又想:“面對能夠殺人的比賽,還是謹慎一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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