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初吻


      夜,寂靜。


      可詩在半夜的時份,還在澳門大三巴附近的街角處屈膝而坐,漫天的星群閃鑠著微光,只要臥身仰望天際,一幅美輪美奐的夜空星光景象,就能映入眼簾,加上炎夏晚上吹拂著的微風,令人感受到一種身心舒暢的意境。


      可是在此情景的可詩,卻被思念所困擾著,一件難以啟齒的事情,深深的埋藏在可詩心底裡,原本與子健愉快相處的一天,卻被身旁坐著男子的一句言語,令可詩深邃於痛苦之中。




      

      那男子在可詩身旁緩緩地站起,雙手插進到破損的牛仔褲袋子內,語重心長的道。


      「其實會有怎樣的結果,妳應該清楚不過,還要再繼續下去?」


      「我現在的心情很亂,可否讓我清靜一下。」可詩把臉貼到膝蓋處,用力強忍著思慮,但眼角處的淚水卻不自控地緩緩滴下。






      「妳明天還要去見他一面?」男子沒有理會可詩的請求,繼續地道。


      「我很見他啊,請你不要阻止我,好嗎?」可詩雙眼被淚水所覆蓋,臉露鬱悶的表情,向男子苦苦哀求。


      「這樣我很難為的,源哥他吩咐過......」






      可詩未待男子把話說完,已搶著嚷「就只一天,這是的最後的請求。」


      男子看著面前可憐的可詩,沒有作出什麼回應,抬頭冷眼看著星空,轉身就展步離去,留下可詩獨自坐著在寂靜的街角上。


      在同一個寂靜的夜幕,有著另一個為明天而煩惱的人,子健把今天所拍下的照片全數抄寫到電腦裡後,再從電腦中把今天拍下的照片回顧一次,在回顧著照片時,子健感受著今天與可詩的每一個情景,雖然相處了一天,但那一種感覺卻很陌生,或許子健得知可詩的事情實在太少,甚至連可詩住在什麼地方也不知道,可詩是一個什麼的人,子健開始對她有一既真實卻又虛幻的感覺。


      子健在電腦前來回觀看了數次後,就把所有的照片放存到一個新開啟的檔期夾裡,更設定了密碼把檔案夾鎖好,目的是怕會被父母開啟電腦,從而被發現了這些照片,雖然這不是什麼不雅照片,但子健也不知道為何,暫時不想被父母知道。


      青春期的少年,總是會留給自己一個秘密,不太想讓人知道,尤其是父母。






      洗澡了後,子健把房燈關上準備就寢,當他臥榻在床上時,突然發覺有一件事情要辦,立即起床走到電腦旁,開啟已關閉的電腦,之後
找上了一個天氣報告的網站,原來子健擔心明天會否下雨,但看罷網站後,子健又發覺自己在作多餘的事,就算明天會掛起颱風,他也必然會到達可詩相約的地方。


      在內心自我嘲笑一番後,子健返回床上,帶著期待的心情來迎接明天。


      又是一個天朗氣清的早晨,子健未待鬧鐘響起已經醒來,晨曦所吹拂著的清風,令子健感覺心懭神怡,匆匆的走進浴室梳洗,換上了一套整潔的運動服,子健已急不及待離家外出。


      還只是早上七時左右,子健已走到屋苑附近的公園,把一份剛從便利店購買的報章,給予一名在公園露宿的流浪漢,雖說那是一名流浪漢,但他給人的感覺非常整潔,臉帶英氣,而且穿著一套非常合適的西裝。


      流浪漢接過子健的報章後,禮貌地道謝,之後就拿起港聞頭條閱讀,子健已見習慣了這人的舉動,沒有作出打擾坐在附近的一張石椅上,過了約莫十分鐘,流浪漢把報章快速地看畢了,子健見狀才道。






      「畢先生,今天還沒有你所要的消息嗎?」


      「沒有,這幾天真的感謝你。」


      「對不起,若然不是我,你也不用每天在這裡露宿。」子健看著畢先生一臉歉意,「我與父親商討一下,或許他可以幫助你。」


      「不用,還有七天時間,我定能找出來。」畢先生語帶堅定,緩緩地站起伸展了一下筋骨,再拍一拍西裝的灰塵,就向著公園的出口離去。


      子健與畢先生的首次相遇,是在一星期前,即是懸掛八號颱風訊號的那天。






      那一天晚上子健急著外出,在找上一部計程車時,不小心撞上了畢先生,那時候子健沒有多加理會,直到隔天的早上,子健前往圖書館時,又再一次遇上了畢先生。


      子健的記憶力比一般人強,不但記得畢先生是那天晚上計程車上的乘客,更留意到畢先生所穿著的衣服,和那一天是同一模樣,可是子健沒有再理會畢先生就趕著前去圖書館。


      到了黃昏的時候,子健從圖書館回家途中,卻再次遇到畢先生,這一次,畢先生竟然自動走向子健,更向他提問一件事情。


      原來那天晚上,子健趕著乘上計程車時,不小心把畢先生手指上所佩帶的結婚戒指撞脫了,畢先生卻因為遺失了戒指,令太太大發雷霆,更下命令畢先生若找不回戒指,就要到律師事務所簽辦離婚手續。

本來畢先生以為太太只是一時生氣,才會對他這麼說,但到了第二天下班的時候,畢先生的太太竟然把家中的門鎖完換掉了,令畢先生不能回家,起初畢先生有點生氣,獨自走到附近的公園喝酒,當漆黑的天空佈滿了繁星,畢先生氣消了,致電給太太,但卻還是得不到太太的原諒。


      畢先生一直非常喜歡太太,當初能與太太結婚,是他認為一生中最幸福的事,而且畢先生相當遷就太太,每次太太說不的事,畢先生就必定不會去做,在朋友和同事眼中,畢先生是一個怕太太的老婆奴。






      雖然畢先生被取笑時會顯得不開心,但卻無損他對太太的愛意,他認為夫妻相處之道就是互相尊重和包容,所以太太所做的任何事情,對他來說沒有對與錯,只要是太太所想,他就會赴湯蹈火的去辦。


      而且這一次遺失了相當具意思的結婚戒指,畢先生也難辭其疚,更花了不少金錢在報章上刊登失物廣告,除了上班的時間外,他就會到下車的地方尋找戒指,晚上就到屋苑的會所洗澡,到累了的時候,就到附近的公園睡覺。


      同事們得悉畢先生的事情後,曾著畢先生購買另一隻同模樣的戒指,那就能隱瞞太太而得到原諒,但性格單純的畢先生,情願被太太怪責,也不肯欺騙太太。


      當畢先生向子健提問事情,那時候子健才知道畢先生所發生的事,他對畢先生既感抱歉和尊敬,因為畢先生是一名愛太太的老實人。


      畢先生曾經不少次致電給太太,但太太的怒氣沒有消除,更向畢先生說,給他十天的時間,若然尋不到戒指,那麼就會到律師事務所相見,畢先生沒有辦法,但也不敢回應,他真的不想失去了太太。


      子健也曾經幫助畢先生尋找,但不一會畢先生就會向子健道謝,而且更著他不用幫忙,但子健卻非常內疚,最後畢先生讓子健每天早上替他買報章以示道歉,子健義不容辭地答應了。


      子健把望了一下手錶,離與可詩約會的時間還有兩小時多,決定再幫助畢先生尋找戒指一次,畢先生最初也想拒絕子健,但在子健的若若哀求下,畢先生答應子健一起尋找。


      雖然畢先生清楚知道當晚下車的位置,但奈何那天的雨勢實在太大,戒指可能會雨水沖到不知何方,更甚的是,戒指或許已被別人拾取了,但畢先生依然堅持要尋找。


      早晨的蟬鳴聲像替畢先生打氣一樣,沒有停止的意欲,在街道上,畢先生與子健再一次小心翼翼的留意著行人路,大約來回尋遍了十多分鐘,依舊仍是沒有收獲,而畢先生差一點被清道夫推著的垃圾車撞倒,幸好清道夫及時把垃圾車拉停,否則畢先生定會滿身異物,但這樣的拉停垃圾車,卻令一大堆垃圾從車上掉下來,令街道上滿佈著破碎的垃圾。


      在地上的那些垃圾中,有著一堆的碎片,被陽光照料下閃爍著,起初畢先生沒太留意,但突然從天空上飛下了一隻黑漆漆的烏鴉,烏鴉飛快地用尖嘴咬起其中一塊玻璃的碎片,子健看著烏鴉的舉動叫嚷。


      「快追蹤那隻烏鴉!」子健看著烏鴉展翅高飛,立跋腿而跑,更喝令畢先生一起跟隨。


      畢先生不知底蘊,但見子健的神色緊張,也急忙地跑過去,烏鴉飛得不算快,子健與畢先生仍能跟隨著牠的蹤影,一路上畢先生臉帶不惑地問子健。


      「為什麼要追著那隻烏鴉?」


      「我在教科書看過,烏鴉最喜歡閃爍發光的東西,你的戒指可能是被那隻烏鴉拿走了。」子健邊留意著烏鴉的位置,邊向畢先生說明。


      大約追趕了十多分鐘,烏鴉不停地來回飛翔,子健與畢先生開始不停地喘氣,那隻烏鴉不知道是否有靈性,知道子健與畢先生一直跟隨著牠,完全沒有著地回巢的意欲,只是從街道頭飛到街道尾去,畢先生開始感到累了,腳步也放慢下來。


      烏鴉看到畢先生的模樣,竟然也停到街燈上嘲笑一番,當牠發出了兩下叫聲,玻璃的碎片從牠口中掉下來,烏鴉以飛快的動作衝到地上,再一次用嘴把碎片拿起,之後向著公園處飛去。


      子健與畢先生沒有放棄追蹤,一直跟隨著烏鴉走到公園,烏鴉在公園的其中一棵大樹上停下來,子健用手遮掩著刺眼的陽光,留意著烏鴉的舉動。


      「這棵樹上應該是牠的巢穴,我看到牠把碎片放到鳥巢中。」


      「距離這麼遠你也看得清楚?」畢先生疑惑地問道。


      「對,我看得很清楚,一會兒我爬到樹上找,你替我用石頭投擲向烏鴉,驅趕牠離開。」


      子健邊說,邊指著公園草地上的小石塊,雖然面前那棵樹不是太高,但要爬到樹上也有一定的危險性,畢先生拿起小石塊擾攘了烏鴉一會,烏鴉終於不敵畢先生煩擾的小石塊攻擊,從樹上的巢穴離去,子健立即把握時間,沿著樹幹慢慢爬到樹上,畢先生在一旁也看得緊張,怕子健一不少心掉了下來,口中不停吩咐子健小心一點。


      花了不少時間,子健終於爬到樹上的巢穴附近,子健看到巢穴裡的東西多不勝數,雖然那些東西有點髒兮兮,但子健還是伸手去找尋一遍,那巢穴裡的東西,盡是一些玻璃與塑膠的碎片,不消一刻,子健果然發現了一只戒指。


      「真的在這裡,我找到了。」子健歡欣鼓舞的叫喊著,差一點就失足從樹上掉下來。


      畢先生看到這情景,也差點嚇倒,叮囑子健慢慢下來,不要著急。子健把戒指放到褲袋裡後,小心翼翼地從樹上爬下來,畢先生走到樹下,把雙手張開,預防子健稍有差池也可及時救援。



當看到子健安全著地,畢先生才能放鬆的呼出一口氣,子健立即從褲袋最出戒指,畢先生看到戒指後,雙眼泛起淚水,感激得把子健擁到懷內,雖然子健感到尷尬,卻不好意思把畢先生推開。


      畢先生拿出紙巾把戒指抹乾淨後,立即把戒指戴回無名指上,之後致電給太太告知結婚戒指已經找回,雖說子健不知道畢先生的太太在電話說些什麼,但看到畢先生的臉上露出笑容後,子健也知道畢先生與太太的事情已雨過天晴。


      畢先生向子健道謝了一句後,就已轉身急速離去,子健猜想畢先生應該是趕去上班。這刻,子健也伸手留意手錶的時間,才得悉時間已不早,若不立刻起行,一會兒與可詩的約會就會遲到。


      子健匆匆走到巴士站,看著巴士不停地上落乘客,但卻還沒有他要乘坐前往金鐘的那一架巴士,當子健猶豫是否要乘坐計程車時,終於有巴士前來,正當子健要繳車費時,才發覺褲袋裡的錢包不翼而飛。


      子健向巴士司機道了歉,就立即下車跑回公園,因為錢包很可能就在剛才爬樹時掉了。


      當子健走到公園時,發現畢先生竟然又返回大樹下,子健隨即想向畢先生問及有否留意到附近有一個黑色的錢包,卻發現畢先生的手中拿著自己的錢包。


      原來剛才子健爬樹的時候,錢包已從褲袋掉了下來,畢先生看到立即替子健拾起,本想即時告知子健,卻怕影響子健會不小心從樹上掉下,所以等待子健下來才說,但當畢先生看到戒指後,開心得忘記了,在畢先生前去停車場駕車上班時,才發現錢包還沒交回給子健,所以才返回公園。


      「幸好錢包在你那裡,否則我可能因為找錢包而遲到。」子健接過錢包後向畢先生道謝。


      「你要前去哪裡,我或許順道可送你過去。」畢先生也想藉以答謝子健。


      「我前往金鐘,你會否方便嗎?」因為離約定的時間不多,子健也不推辭畢先生的好意。


      「沒問題,我先送你到金鐘。」


      畢先生說罷,子健就跟隨著到停車場,雖然畢先生的那輛不是高級的房車,但坐在車裡還是挺舒適,畢先生望了一下窗外後,就踏上油門離開停車場。


      剛過了早上的繁忙時間,位於紅碪的海底隧道還是一樣擠滿車輛,畢先生開始不耐煩地按著響號,催促前方的車輛,子健看著手錶,時間分秒地流逝,可能將會遲到的念頭在子健腦海中一閃即逝。


      幸好車輛阻塞不算太嚴重,大約十多分鐘,畢先生已能把車駛進隧道去。


      畢先生從倒後鏡看到子健凝重的神色,多少也猜想到子健非常著急,立即盡量把車速調高,終於在約定的時間子健到達了金鐘,道謝了後,子健立刻向港鐵站的入口跑去,穿過一大堆密集的人群,來到便利店附近,已發現到留意著手錶的可詩。


      可詩從不遠處看到子健已衝口大嚷:「你遲到了一分鐘。」


      「我剛才有點事才......」


      可詩未待子健說完已再道:「遲到就是遲到,不要找藉口。」


      「對不起。」子健一時間也無言以對,只能夠一直的道歉。


      「我接受你的道歉,我們出發吧。」


       可詩展露出笑容後,就拉著子健的衣袖走向前往海洋公園的巴士站,她們在巴士站預先購買了門票,就乘坐巴士向海洋公園出發。


       可詩登上巴士後,立即坐到靠近窗子的座位,看著沿路的風景顯得非常雀躍,子健不停的偷望著可詩,剎那間子健突然幻想著與可詩結婚,婚後他也會像畢先生一樣愛著太太,當子健想到與可詩牽著手一起共渡往後的日子時,得意的笑容出現在子健臉上。


      「你在笑什麼,樣子很嘔心啊。」可詩剛巧回頭,看到子健突然露出笑臉,連忙嘲笑一番。


      子健被可詩嘲笑,不作細想立即回應:「因為我看到一個傻瓜看風景看得入神。」


      「原來是這樣,傻瓜與笨蛋還真是合襯啊。」可詩列嘴而笑,更把臉慢慢靠近子健,兩人的臉貼近得只有一公分,差點大家的鼻尖也互相踫到,子健被可詩的舉動弄得尷尬,可詩卻眼睜睜地望著子健。


       這一刻,子健感覺四周也靜止了,只感到自己的心跳聲,腎上腺不停地分泌,加上心跳急劇地跳動,子健已慢慢變得臉紅耳熱,但可詩還是一樣沒有停止舉動,子健忍不住發問:「你幹什麼一直看著我?」


      「我想看清楚你,把你牢牢的緊記著。」可詩這樣地認真回答,是子健頭一次看到,子健咕嚕一下喉嚨,正想著怎樣回應可詩時,巴士突然的停下來,子健差一點就吻到可詩的紅唇,但可詩及時用手擋著子健,兩人尷尬地四目雙投,卻發不出聲音,正當子健想把坐姿調好,保持著相當的距離時,可詩突然閉起雙目,紅唇輕輕的吻到子健的臉頰上。


      那是一個很簡單的吻,但卻是最刻骨銘心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