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司莉那  
  關於魔法的學習便開始了。
  莉爾將我們帶到教會後方的空地,便開始了說明。
  「這裡是商業區的死角,因此施展結界相當方便。只要加強隱蔽部分便能鍛造出隱匿內部的隔離室。用來示範與講解一些避人耳目的事情再方便不過了。」
  修女悠哉地說明道,讓我產生聯想。
  實際上這間教會的面積並不大。
  假如真的如她所提,魔法師都需要各種場地進行工程的話,那麼教會的空間鐵定是不夠用的。
  或許其實沒有必要,或許因此採取措施彌補,總之這片土地因該藏有許多機關吧。
  我正散漫的注意四周布景,直到那忽然響起的凜然話聲拉回我的注意力。




  「其實魔法這種東西從何開始說明都沒有差別。不過也正因為如此而失去方向性呢。」
  極其悠哉,彷彿無關緊要的語氣做出說明:
  「實際上,靠物理上方法能完成的事,利用更為精簡的方法完成,那就是魔法了。」
  「?」姐姐的表情立刻丟出了問號,看起來像是和她理解的不大相同的意思。
  「雖然有時侯不見得會比較方便……像是生火,以魔法大概要準備一些素材,然後再用煉金術的方法生成。其實只要買個打火機也能解決對吧?」
  是這樣沒錯……因此她承上繼續了講解:
  「不過用魔法做出的火擁有的優勢在於.…..只要調整生火的『方法』及『運用』,就能夠以極少的成本產生大量的火焰。假如生成的火必須帶有特殊性質,也能在基礎算式上做調整,整體上都相當泛用。方能滿足魔法師的各種方便。」
  「也就是說,學會之後沒什麼是不可能的?」
  找到適當的時機,我開口追問:
  「至少…在一定的系統內是這樣嗎?」見莉爾神色上的轉變,又補上了一句。




  「是啊。」
  「原則上是這樣,不過魔法正是因為萬能而無能啊。」
  「「?」」
  這種自相矛盾的意思,難以只用聽的就理解。
  「魔法的本質在於改寫世界。」
  莉爾的聲音相當乾脆,彷彿是終於話題終於來到重點一般。
  「世界上所有事物都循著一定的軌道運行,像是原子之間的運動公式,以及相互改寫、並修正偏差的規則性……這些定律的運作穩固了未來。然而行使魔法正是讓事物自這個循環中超脫。」
  --------魔法的本意是更為精簡的過程。這段話在腦海浮現。
  沒錯。為了追求常理上不會出現的現象,才需要使用泛用性超乎尋常的手段,來追求那個結果。
  「不過魔法師真正的目的卻不是追求那些因果。」修女靜靜的訴以銳利的眼神,強調自身所處的領域之異常。




  「在計算出嶄新結果的同時,受現象影響的原子將會重新架構算式,之後的變化已經超乎原定軌道,因此連世界本身都沒法預測。」
  思考根不上理解速度。
  不過有種感覺,她正若無其事說著的是件的相當不得了的事。
  「在這種環境下要連同現實中的離奇一同掌握的,就是魔法師。」
  「不論目的為何,都在進行階段中貫徹一切;如果小看世界就會被規則本身所抵銷,如果超越世界就能引發改變、達到目標。」
  魔法師。
  無論是追求真理還是俗世間的事物,都是不計一切祭出所有手段的人。
  「那麼,你們所謂的『超越世界』,應該怎麼解釋?」
  姊姊的問題,另莉爾加深笑意。不過她似乎對這個反應很不滿,因此瞇細了眼。
  「那我想反問一下,所謂的現實是什麼?」希霍莉爾明快的丟出複雜的題目。 不,這根本不用思考。
  「這個問題的答案因人而異,沒有標準。」於是我給了個無視於答案,甚至將問題本身捨棄的回覆。
  維持柔和的笑容,女子在緊張情緒飽滿醞釀時,遞出正解。
  沒錯,此時我能感受手指末端微弱而興奮地顫抖著。果然,如同父母親傳下的基因,我也是擁有同樣血脈的同類嗎?
  「正是如此。既然每個人眼中的的世界都各有差異。那麼如果能憑自己的力量將其改善、不就等於是贏過了乏味的現實嗎?」
  然而,剎那之後這片欣喜就如同從未出現般淡淡的消退了。




  不,形容成被唐突的空白徹底溶解,乍然暫停了思考比較恰當。
  「……款。」像是附和姐姐失聲般,我也搔著頭,吸入沉入空氣的芳香。
  「還以為妳要說什麼呢。」也許我們的反應太過平淡。不過如果這麼想就輸了。
  下一秒:
  「「---------這是在中二什麼啊!!」」
  姊妹倆默契相當的一齊說道。因為傻眼而增大的聲音傳出了如出一轍的不滿與失望。
  這副反應或許也韻味十足(?),聞之修女雖然表情不變,仍然藏不住底下的驚異。
  ……沒錯,簡直是胡鬧。真不經為剛才認真起來的自己感到丟臉。
  「真是的。虧我那麼期待.…..」姐姐困擾的道。
  莉爾的平板語氣,表現茫然卻又真實的無奈感。簡直像是特別暗指某些事:
  「妳們要這麼想也是無妨啦。不過很可惜。魔法師都是這樣的傢伙。」
  「夠了。總之我們就是被捲入一些反社會思想的白癡的愚蠢遊戲?」出言後,我才察覺這番話挺無分寸。
  ......不過好久沒這種歡笑的感覺了。無關緊要的想法掠過腦海,隨即被下一段對話的意味震開。
  思考空間漸漸填入某種概念,彷彿它們這麼累積起來,就能得到結論。這種學習附帶的飽足感有些奇妙,令我生起微弱的感慨。
  「沒錯。鑽研世外之道、歌頌信仰、滿足自身的慾望或復仇心,並沉醉於成果,榮耀著自身的人們,如果不是這種人,就無法成為一流的魔法師。」




  ......簡單來說就是社會適性居於底層的怪人大集錦吧。不時發出無聲吐槽,雖然熱忱減少許多,不過有股危機感取而代之提升。
  「缺乏常識的人......正因為這樣才是危險的吧?」
  「就是這樣沒錯。雖然大部分的魔法師都同樣居於城市社會,不過那些人的心裡就是有一點地方無法和常人重疊。更別說經歷戰場或特殊場面的人,那些人眼中的常理是不同的事物,看似相同的價值觀中也絕對存在無可動搖的異質。」
  否定的話語也帶有肯定之意。
  那群人的定位大概也是很模糊的吧。
  不過如此一來,莉爾的說明我也幾乎理解了。
  活在世界陰暗面的魔法師自然不會是常人,無論是為了活在那個環境或是持續那個環境。總之,從各種因素導致的結果就是這樣。
  「話題似乎扯遠了。」
  可能認定教學內容只限講解魔法理論的莉爾,連忙修正到。
  「雖然說你們已經見過許多次了。不過這種東西不親身體會是不會懂得吧?」
  悠哉的話語涵蓋相當恐怖的意思。
  當時被魔道書籠罩、彷彿兩者的體液交融混合的噁心與不是再次湧現。
  令我背部冒出疙瘩,那股就生理上完全排池的體感令人不寒而慄。
  「等--------」然而,話不及脫口,變化就發生了。
  「我」的存在在霎那間被抹去了。




  前兆只有來自腳邊吹嘯的風壓,連同意志表面一同剝開、硬生生將知覺打斷。
  之後感到一陣暈眩,視野模糊不清。
  能感覺到一股不規則的壓力抵著喉嚨、朝深處蔓延。
  此時的「我」分不清上下左右,甚至無法掌握壓力施加的部位。
  構成這個靈魂的零件......究竟是哪裡受到壓迫?為什麼會令我產生如此急迫、想甩開一切的焦躁與不安?到底是什麼、到底是什麼。來源為何?在何處?哪裡哪裡哪裡………
  明確的意識乍然消散,被打亮的視野帶來震撼。
  在知覺適應後,才得以辨識出圖像的模樣。
  那是我每天都會見到的人。
  她的一切我都知道。
  那個身高、體型特徵我都記得,青靛擴散在那頭深藍的長髮中,青髮的漸層太過自然,配色傳達一股均衡的美感。
  是啊,「我」相當熟悉……會這麼思考也是當然的。雖然自我形象離譜的折曲,一眼就能分辨、甚至只看剪影就能認出,因為這個人就是---------自身的倒像。
  沉甸甸的音塊被凝聚又凝聚,自深處迴盪的微震消去了手腳的麻痺。
  知覺晚一步生效,瞳中的視界莫名混亂……突然間變貌的氣場,猛然加劇神經的刺痛。
  「!?」
  什…什麼?




  疑惑的四面環望,可是說不出所以然來,那股不協調感就像是清醒的夢境般再也無法描述。
  我無法理解發生的事,隨後只能瞧著莉爾。
  修女銳利的眼神微微吊起,微震肩膀,看起來像是在忍笑。
  雖然令人不悅,不過我沒閒置在乎這個行為。
  即使想傾托問題,卻發不出聲音。
  「沒事啦。剛才只不過是幻術的小伎倆。人類的知覺是很脆弱的,如果是普通人,只要用暗示就能騙過感官了,很厲害吧?」
  修女看起來相當愉快(嗜虐笑容真的好燦爛),可是我徹底無言。
  剛才的是……幻術?轉頭望向姐姐,發現她也同樣驚愕,投來的視線涵蓋恐懼。
  「呵呵,怎麼樣?感覺如何?」
  「糟透了。」
  「絕不要試第二次。」
  姊妹倆訴出感想的口氣蘊涵著不用多說的堅決,以及敵意。
  「是嗎是嗎,有明白這種技術為何可怕就沒問題了。只要我有意甚至能任意宰割妳們。」
  「妳是怎麼做到的?」清了喉嚨後,我以除去不滿的聲色問到。
  莉爾毫不思索,好像這不是秘密一樣,平淡的公開了魔術技法:
  「其實也沒什麼。我就說這是暗示了。這個術式的秘訣是要引起某種情緒,並藉由共振來對認知插手控制。」
  「暗示?是什麼時候?」姐姐也不明白。
  「這個術式的效能是改寫主觀與客觀的視角。關鍵點就是要另對象充滿特定情緒,所以我剛才才試著那樣說明吶。」
  莉爾恢復柔和的微笑,換我皺起眉來。
  「所以在對話的同時,妳就在施加暗示了?」
  「正確來說,是煽動妳們的『疑惑』,藉由話題來引導這股氛圍,將其納入術式發動。即能置換現實間的認知。」
  原來如此......之所以剛才會失去定點、在徬徨中看到自己...就是因為觀測現實的角度被改變了。由主觀變為旁觀,因而切斷了肉身的控制。
  雖然姐姐看起來還是一頭霧水,我還是決定先不管她。
  莉爾似乎也察覺我的意會,撩起飄揚的劉海。
  「可是肉體與精神的連結不會因此被切斷。所以這和靈魂出竅不同,只能說是極度仿真的虛擬實境而已罷了。」
  「就這點而言,還真是惡質的法術。」我面不改色的諷刺,不過有真心說到對附加說明的反感就是。
  莉爾直接將其無視,即使精緻的臉孔與身材可算是美女,那番用詞惡毒的個性仍然為她的評價打了不少折扣。
  「靈魂出竅的體驗……魔法還真是什麼都辦得到呢。」
  原本以為再也不會產生這股意外,不過聖誕夜裡的那股驚奇與感慨渾然的冒出了。
  實際體驗比較好理解?......明明該就相反才對。
  此時我感受到目光,轉動脖子望去,位在視野最角落的姊姊映入眼簾,彼此對上的視線顯露疑惑。
  「…那麼『它』又是如何?」
  --------------魔物祭祀錄。
  所有紛亂的根源。
  實際感受其龐大的淫威,想必一生都無法忘懷。
  「這個嘛……只能問司家歷代的繼承者吧。」
  莉爾瞇起眼睛,望著隨風傳來稀疏聲響的行道林枝葉。
  木葉交疊、搖曳,輕輕奏出的悠閒的氣氛。
  與之相反的氣息早一步凌遲現場。
  我相信我和姊姊都是無比緊張,可是莉爾卻毫無變化。
  女子的情緒不存在任何起伏,只不過是對這個話題感到無趣的射來不悅的目光。
  「有必要那麼在意那個東西嗎?」
  「對於為何聚集眾人的目光與慾望自然抱持疑惑吧。不過這根本沒什麼好提的。」
  「不過是『它』剛好是目標罷了。我告訴妳們,這個世上可是每都在上演為了爭奪什麼而投入火力殘殺的醜惡鬧劇。不過這就是人類啊,如果願意捨棄對這些兵器的執著,或許就得從本質上進行調整。過去有多少神話兵器或是黑暗技術,不只是魔法師這一邊,在每個地方都充滿著這種紛爭。事到如今還去詢問為何,也未免太蠢了吧。」
  ……看來她相當厭惡牴觸自身的美學的事物呢。心理產生這股想法,同時為修女能產生這種傲慢感到欽慕。
  意思就是說,問題在於人類的本質。
  爭鬥的本能、行使暴力的慾望、對征服的強烈執著。
  「這麼一來,也未免太不風趣了-----」莉爾擺出一副不關己事的表情,言語夾帶的溫度遽然降低。
  「或許是如此吧。」靜得出奇的姊姊忽然開口。
  少女緊握著手裡的力量,散發一股令人茫然的色彩。
  「我們已經沒時間在意那些非議了。根本不用管原因,只要做好眼前的事就好。」
  她的說詞排開了停滯不前的時間,彷彿指引一般為徬徨的世界帶來方向。
  我的大腦也加速運轉,試著跟上她的步伐,由她領導而行。
  「我不想再失去任何東西了。我要保護它們直到最後-----------」
  這句話的堅定,超乎言語所及。
  彷彿是回應自身的信念般,果斷而清晰的迴盪著。
   ◇ 
 除此之外,還有另一段故事。
  遭受遺忘,不過卻不斷默默發出影響的插曲。
  大概是在從理論開始學習魔法的時候,有個人造訪了教會。
  當然是在姊姊不在的時候。
  因為對方的目的在我。
  同樣理解狀況,並想達成某種商議,令我直摸不透的奇妙男子。
  「初次見面。我的名字是韻。是為了妳們的是而來的。」
  實際聊過後發現這傢伙完全為姐姐痴狂了。
  不過要保護的某人既然也一致,那麼事情就好談了。
  我也輕輕回以制式笑容,淺淺述說意圖的表面……
  就某種定義來說,這是應該被刪除的片段。
  -------將會隨著時間淡忘、消融於季末餘音的細碎昔日。
   ◇ 
 回到正題。我想盡可能舉出對她的理解。
  姐姐總是相當優秀。
  我比任何人都明白。
  這裡的優秀不是指她擅長什麼,或是受到矚目。
  而是她的靈魂、其本質雖然因歷練不夠而顯得笨拙。可是她卻擁有異於他人的特質。
  永遠忠於自己,並會為了一些小事而全力以赴。
  即使遭遇挫折也不會放棄。
  這就是司優奈,記憶中一直保有的那道身姿。
  而現在---------她的話再度成為指標。
  在下定決心後,莉爾讓我們進入她的工作室。
  除了展示魔法師工作的空間外,讓我們對魔法有初步的認識。
  「這種技術本來就是要慢慢練起。雖然需要時間,不過也不是沒有捷徑。一切就看當事人如何造化了喔。」
  的確。就像是生火有各種用法,能找出最為有效的方法就能得到結果。
  「原來如此。也就是分析嗎?這種事……實際一看才覺得好困難喔。」
  姊姊笑著說,翻閱著書架上經過重新裝訂的老書。
  「莉那,妳怎麼想?」忽然被問到問題,令我遲疑了一拍。
  「大概…就以自保的基礎要求為目標,進行嘗試吧。」
  話語消沉了幾分無力感,尾音脫力。
  「唔……根本就沒有頭緒。我的眼睛也無法給我提示。」
  「恩?」見到一旁的莉爾露出不解的表情,姊姊開口說明。
  「我的右眼其實是義眼。是在意外中失去後裝上的。我本來就有經常受傷的體質,大概是在一年前吧,被捲入毫無頭緒的騷動,在那之中幸運撿回命來,代價是喪失右眼。」
  「是在金融區的那間醫院動手術的嗎?」
  「是的。不過這隻新的眼珠挺令人反感的。該怎麼說,就像是與身體互相排斥一樣…啊,忽然想起。在接觸到魔法時,眼珠的光澤還會改變。」
  姊姊的右眼,確實和左眼不同。
  雖然動了一些手腳使兩者外觀上無差異,不過近距離仍能看出端倪。再加上右眼在特殊光線下會呈現綠色這點相當異常……不過不會影響生活,因此我們也未多加在意。
  莉爾投以打趣的目光,微微曲起身子,端望著那隻眼瞳。
  「是嗎?看起來像是特製的呢。這隻眼睛…我看前任主人應該也是魔法師吧?」
  「怎麼回事?」剛才的話不可能當作沒聽到,攸關身體的狀況,讓姐姐換上不同的神情,回以警戒的神色。
  「魔法師身上留有控制魔力的特殊脈絡,我們稱之為魔法迴路。無論魔法師發生什麼問題都有可能影響到魔法迴路運作。如果到時候令迴路損毀可能就會造成業障甚至影響健康。因此一般魔法師一但健康出現狀況,小病雖然不需要,不過常識上最好需要至專家處裡。」
  司家是擁有悠久歷史的魔法師,即便沉睡的力量還未覺醒,優奈受到的重視應該足以令父母花下大錢,以確保資質或是進行調整。
  所以那隻甚至連供應人都毫無線索的義眼,勢必藏有玄機。
  ……應該說若非如此,就沒有意義了。
  「原來是這樣啊……」
  「既然如此,就決定好妳的起點了。」莉爾接著說道。
  聽到這番話,令姐姐連忙抬頭。
  凝視著笑意深長的修女,態度顯得專注許多。
  「既然是司家當家所做的決定,那就沒必要懷疑了。這隻眼睛勢必是為了這種時候而準備的。」
  「?」
  「為了做為往後術式的基礎骨幹而打造,為此而特製的珍品素材。」
  聞言,姊姊靜默的低下了頭。
  並在下定什麼決心後,重新握拳。
  莉爾形容為誇大也不為過的言行霎那間奪去我的反應。
  停下動作的姐姐,手臂微微傳遞來自肩頭的顫抖,某種不明確的情感已經激昂沸騰。
  凝視姊姊得到動力的樣子,心中迴盪一股安心與焦躁。
  接著純粹用無人察覺的音量說著:
  ……關於已經和魔道書簽下契約一事目前還無人知情。
  而這個秘密就像是壓迫胸口的巨石般剝奪氣力。
  這麼一來,就算是和這一面的世界接上軌了。
  然後,將會如何----------難以陳述的恐懼頻頻發起,令人眩目又無以應對。只能將其壓抑、再壓抑,完全隱藏這股蒙蔽雙眼的預感……  
/7/  司優奈 
  隔約一個禮拜,校內傳起一陣難以坐視的八卦。
  傳聞本身是相當普遍的事,一再反覆並無法約束的現象,就如同照常升起落下的太陽,並非能靠人之手所改變的確定存在。
  頻繁的日常一景,作為無數瑣碎的片面之一,由各層面的生活分化成的小小碎塊。
  只是---------本應平心度過平的一個禮拜,都因此而泡湯了。
  先來談談魔法師方面的修業過程。
  雖然從莉爾那邊得到靈感,不過要完全活用這隻「眼睛」還是相當困難。目前還無法熟控其運作機制,反而在搜尋資料有意外進展,對於某項素材產生興趣、也因此更增加了靈感。
  將帶有特殊意義的事物複合使用,利用彼此的特性彌補彼此的不足,就能形成獨立的循環系統......只憑簡單的機關就能進行運作。這恰好符合現今的需求,對於不知何時會再啟戰端的時候,整裝所需的消耗自然是越低越好啊。
  不過正因為結構單純,合適的素材才難以取捨。除此之外連接體內迴路的輔助演算裝置與切換開關,仍有摸索空間。
  簡單來說就是數據不夠。
  也許我太焦急了,進展如此迅速是好事,不過正因如此,疲憊與焦躁的濃烈狂潮才更是無法忽視。
  魔法師的工作實在不是一般人做的-------光看臉色就明白,這幾天經歷了集中力幾乎透支的危難。
  在軀殼虛弱、甚至精神渙散的現在,我實在無暇在意課業了。
  這個時候,某個比補考更令我感受恐懼與震撼的消息傳來。
  未經修飾的生猛用詞、以訛傳訛的內容是這麼荒唐。
  ……呃,記得學校在半年前新來了一位男老師。
  而傳聞就是與他有關。
  那名老師負責的領域是物理,因為容貌與其姿色而大受歡迎,剛猜使還引起一度轟動。
  這名老師待人處事都相當圓滑,無枉費那張看起來頗具知性的菁英臉孔。
  物理老師與學生間的關係不錯,不過不是師生無視身分的打成一片那樣;反而帶有一種崇高感,在學生尊敬他的同時產生微妙的親近。
  或許是在女校才獨有的氣氛,不過他上課時真的會帶動那股氛圍。彷彿他進教室的瞬間,整個空間就像被熱情融化班瞬間失去控制。
  ……因為他曾為我的班級代課過,所以我也清楚。
  仍能依稀記得他的神情,正經卻不顯無趣,深刻的知性醞釀的神祕氣息。確實,是個會不經使人肅然起敬的對象。
  不過即使如此,謠傳中真偽不明的內容實在太令人吃驚了。
  一股腦兒陷入這陣迷思,說不定本身也被八卦的熱氣影響了。不過這到不打緊,反倒是我忽視前方,差點在轉角處和一名老師相撞。
  ……所以,到底為什麼?
  即使知道再想下去也不會有任何效益,人就是無法拔除本性。或者該說,這種多餘的成分才正是日常中娛樂的所在。
  俗世中充斥著難以抗拒的誘惑、這片花花世界永遠不會讓人厭煩,所謂的娛樂就在生活的各個角落。只要稍微停下腳步、只要稍微豎起耳朵都能感受到。
  話說回來,心中產生的某種不均衡……不知何時稍稍傾斜了。
  思緒再經俄之間蠢動,猶若被大風包覆的殘燭,搖曳的光芒顯著的不安定。
  「------」
  頓時無言以對的人還是自己。
  -----搞什麼啊?其實直接問就行了吧?
  回身盼向身後,那裏是靜謐的走廊,和平毫無破綻的上演著日常的景色。明明剛才還擦身而過的男子,已經不見蹤影。
  「不過,如果那傢伙敢做出什麼蠢事,我可是不會客氣的喔?」
  這句話是針對剛才的那道身影,我緊握著右拳以表達臉頰上絕無還價餘地的決心。
  -------沒錯,那怕是教師也一樣哦!
  接著,主觀中的漫步時間彷彿無限延長,沒有盡頭。
  不知為何,雙腳在通往常豪不留意的景色前節制速度。
  放眼這個位在身邊、卻從未正確端望過的角度。
  置身於那伴隨嚴寒竄入體內的另類愉悅之內。
  如今造成我反常平靜的原因,既不是過度努力造成的反彈或空虛感。很奇妙的是,明明能將可能的答案一一刪除,還是沒法察覺答案。
  ……是為什麼呢?
  不經感到有些興奮的我帶著小泡不回到教室。
  沒錯,這股說不出來的激昂---------
  簡直就像是在讚嘆、在歌頌、在祝福-------並且追求著,那名為「日常」的福音……
  感嘆之餘下一面風景已經映入眼簾,為了趕上現實只好加緊腳步……
  才剛抵達教室,就差點和同學撞個正著。對方看來相當匆忙,仔細一看原來是學藝股長。那副黑框眼鏡下的幹練眼神一發現是我,便連忙將我叫住。
  「......等等啊,優奈。剛才學生會通知妳到學生會辦公室。」
  「恩,怎麼回事?」
  「呃…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似乎是本校的理事有事需要妳過去一趟--------」
  「?」
  …妳這麼說明後,我反而更不懂了耶?
  我側頭表示疑惑,未做思考就改變方向,朝著對面的樓梯離開。
  步伐之輕快,明顯忘記距離上課不剩多少時間了。
  --------總覺得會很重要呢。無憑無據的預感在腦內擴散。
  心靈中空缺的區塊唐突的、有如齒輪咬合般產生一段運動,令手腳忽然充滿力量。
  通過冰冷的階梯,在作為會議用房間的門板前停下腳步。
  寒意越過意識,冰點以下的沉寂令我感到緊張。
  乾吞口水後轉開門把,裏頭的景色一如平常。除了一名從未見過的人物。
  對方是中年的男性,雖然臉頰上的輪廓顯得更加年輕,氣息卻表現出這份老練而平庸,帶有缺陷的異樣威嚴。
  男性的黑髮向後梳起,五官英挺卻給人刻薄的印象。眼神成熟卻散發莫名的反差,好像心智只是孩童般,令人印象深刻。
  會議用房間只點亮一條燈管,輪廓迷濛的室內看起來一如平常。男性斜望一眼手錶,我才注意他的身子,似乎擋在某個龐然大物之前。
  「幸會了。優奈小妹妹。我是……帕倫茲唷!」對方以親切到噁心的語氣與我搭話,一股令人酥麻的反胃感緩緩沸騰,不過我仍然努力壓抑,露出一如平常的微笑。
  那樣的笑容並非善類---------莫名湧現這種感想,令我不知如何是好。
  男子身穿全黑的制服,衣裝合身突顯其身材高大。不過可能基於長相而不帶有壓迫感,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樂觀而輕鬆的觀感……
  「哇。果然還是女高中生最棒呢。恩恩,果然不枉費我跑一趟--------」
  仔細一看在黑衣裝的胸前有個小小的飾品正反射銀光,看似金屬工藝品的十字架……這麼說來這個人是神父……不對,這種人「居然」會是神父嗎?
  這句沒頭沒腦的話一脫口,讓我霎時撤回前言。並忍著極想揍人的衝動。
  「請問您是---------?」可惜的是我必須硬撐,以微笑帶過後問了個最基本的問句。
  「就說啦,我是------帕倫茲啊!」
  「----------」
  完了。竟然劈頭就得應付這種白癡(我原本以為有生之年遇不到這種令人傻眼的笨蛋了)。
  這使我頓時無言,而男子端看我的表情,接著體悟什麼似的加深笑意。
  「首先呢,相信妳一定很懷疑為什麼被叫到這裡吧?別緊張啊。我這就要進入正題了。妳儘管放心。這段時間沒有其他人會進出了。就只有妳和我啊……所以不論發生什麼事、或是我們做了什麼事都不會有人知道的呵呵呵呵。」
  這傢伙不但廢話好多,而且態度一整個令人不悅啊!這是怎樣!身為長輩應該表現出這副模樣嗎?我當真懷疑這個神父和那些對國中女生出手後全力否認的低能罪犯到底有幾分差別了。
  「那個……請問有什麼事?」
  帕倫茲手腳俐落的滑行至我身前,輕輕握起我的手……這段動作之快讓我毫無預備,在錯愕中發現不尋常之處。
  他露出耍帥的笑容,以及毫無遮掩的淫意笑著:
  「那些事不重要啦------我們先坐下來吧。」
  我僵硬著身子,除了表情難看外,某種恐懼在心中化為真實……方才的動作,毫無破綻,簡直有如受過訓練……
  「……神父?」沒錯,這傢伙…想起方才的暗示,難道表示這個空間被設下結界了?
  「沒錯。我就是最瀟灑的神父唷。呵呵呵我們進入正題前先增進感情吧。」
  我完全無視男子的話,只是默默的向後退步。
  ……果然,這傢伙是…敵人嗎?我露出了銳利的眼神。
  儘管勝算渺茫,不過就連夜研磨中得到的知識,應該能設法求救……決定對策後我壓低身子,隨時緊戒四周。板起的臉孔透露出的意思被看出後,只見帕倫資悠然後退。
  那雙猥褻的眼瞳沒有移開視線,輕輕收起笑容後,用低了一階的聲音回應:
  「看來真的被妳誤會了呢。看來我還是先把正式搞定吧。不然想『搞』定別的事物都沒機會了呢。」
  ...但願是我的錯覺,總覺得他特意在強調搞定的「搞」一字,光憑語氣就能斷定一定程度的興奮與慾火即將盈滿……這種人活在社會上真的不要緊吧?
  ------可是魔法師本身就是與社會背道而馳的集團。這道話緩緩地提醒著我。面對模樣詭異的神父,我開始好奇起......像他這麼有特色的人(變態),竟然能混進學校裡……
  「正式介紹吧,我的職位是真央女子學園理事之一的代理者。我目前和她在同個單位任職……沒錯。因為希霍莉爾抽不開身,所以我代替她前來。」爽訪的聲音響徹無人的空間。
  男子張開雙手,好像展現表演者的光彩般、將這裡的空氣皆納入掌控。
  雖然這段正式宣言難以信任(就各方面),不過也沒有不合理之處。
  這麼一來那天能在校園再見到莉爾的理由也就說得過去。加上這男的的證詞與莉爾提及的K市教會的另一名工作者恰好符合。
  「……」
  只不過這樣不足以打動我,近期內累積的經驗不斷提醒我凡事必須慎重、不能產生例外-----深吸一口氣,以餘光環顧會議室內,確認擺設是否被動過手腳。
  結果…除了一個本來不存在的沉黑箱子置於房間深處外,一切都無異常。
  「啊哈,看來我的信用這麼沒有評價啊。」這句自嘲不經引起我的怒火,不過我的目光早已移開男子,朝著其深厚的厚重木箱投射,試圖弄懂那個是什麼。
  帕倫茲輕輕嘆息,才轉身走向箱子。
  箱子似乎相當老舊,不少擦傷與裂痕漫步在邊緣與四腳。
  「總之妳先過來確認啊。莉爾說有了這個,妳的魔法就完成了-------」
  破除沉默的話敲響空洞。
  我緩慢提出腳步,並將完全退到一邊的帕倫茲徹底無視。
  因為它是那麼吸引我。
  打從發現的一刻,就占據我的注意力。
  腦海深處的另一個我發出輕薄若無的抗拒聲,隨即被全身細胞的沸騰與好奇心覆蓋。呼吸漸漸加快,不時身邊只剩下自己的心跳聲。
  向沉重的黑箱子伸手,四面的鎖頭被切斷損壞,只要推開蓋子就會開啟-------
  指尖輕輕游移在那陳舊的淒冷木蓋上,霉味撲入鼻腔。
  下一刻映入視野的「它」……確實成了擬定計畫的臨界點。
  但是我還不知情,另一道關鍵也在無人知悉的情形飛快運作著…… 
  8 
  坐落於商業區邊境的教會,自從收留喪失雙親的司家姊妹以來已經一個月了。
  這段期間內k市過得相當安穩,並沒有任何值得一提的事件發生。
  可是對司優奈與司莉那而言,這樣的日子尤其辛苦。
  在教會的協助下,兩人漸漸迎向了新局面。
  那個舞台遠比學生生活單純、是連接成人世界的斷層地帶,各方面都充斥難以察覺的尷尬、無法形容的畏懼。
  如此處境伴隨偌大的衝擊,不過以教育層面來說可說是相當有功效,令姊妹兩人迅速接受這個世間的殘酷。
  就像是實際走過戰場的人與身居幕後的政治家由於價值觀不同,給予弱勢協助的管道也相對不同。
  實際體會到社會由如何的方式運作,使兩人的精神獲得相當的成長。
  由帕茲倫調動文書的結果,就是輾轉的將獲得檢警方面的認定,把死亡證明與遺產文件之類的明細交給姊妹手上。
  處理這些雜物時,莉那難得提出了意見。
  「我想把家給修復好。」
  「?」
  「對我而言,那不僅是無可取代的回憶,更是唯一的歸屬。為了重建它、並讓感動的殘溫永遠銘記,我要將錢用來重建我們的家庭。」
  這番話十分深奧,連親姐姐也愣了一霎。
  最後露出複雜的表情,接受這游絲的安慰,與妹妹一起熱烈的討論。
  同一時間,魔法的修業也漸漸有了成果。
  一般來說魔法師是無法速成培養,不過這對姊妹本身就擁有特殊的「素質」,因此打從一開始就未受侷限。
  司優奈的義眼作為術式主幹雖然還有不足,並難以操縱。不過少女憑著足以堪稱優秀的靈巧思維構出,可能實用的應策。
  使用這種方式練成術式已經一段時間,在得到最後的「素材」之後設計圖幾乎完成,成品已能預測。
  趕工的時候,過去失敗的經驗與累積的知識一一派上用場,令她倍感慶幸。
  在帶有微妙愉悅的過程中,司優奈繼續忍受疲憊為今日高歌而奮鬥。
  至於其妹則是在小地方動手腳,雖然成品作為實用仍顯不足,反應卻絲毫不顯打擊。
  司莉那在座的事無疑是作弊,藉由偷工減料製成的術式自然派不上用場。
  然而過程中學到的事物卻超越姊姊。
  畢竟她是親身「感受」過魔道之精隨的人物。
  只要運用那些感受所殘存的些微形影,便能令作業簡化、或是發覺其他素材的用途。
  姊妹倆的學習方向不同,以深入而言雖然比不上優奈,不過莉那的潛能之強大卻是可懼的。
  魔物祭祀錄的詛咒盤據身體的霎那,靈魂與深淵的那道黑暗相接了------
  處於萬物原點、視野更被無數災厄所蒙蔽的她,瞬間超越了千羅萬化之魔像,抵達了描述本質的根源處。
  魔物祭祀錄在比一秒鐘還要短暫的時間與少女的大腦產生間接而不全的聯繫。雖然布滿缺陷,不過失去封印的萬惡之書仍然帶來極大的汙染。
  對於純潔的少女來說,那是宛若所有糞便與排泄物相互混濁所形成的惡魔一般,難以想像的黑暗。
  那攝魂的力量能扭曲事物的根源。
  僅股只是虛偽的影響。
  儘管只是滲入結構,在訊號錯誤中渲染的虛像。
  意外「不幸」接上的連線,使彼此間的情報產生交流。
  受膨脹的知覺速度,進入只存在於想像、只表現於數學上的虛數單位。
  單單如此,性質便產生絕對的變異。
  那個瞬間混入少女的大腦,誰也無法察覺的那些「穢物」融入電流訊號,逸散於腦內神經。
  恐怖的騷亂將在莉那的意識私處裡引起漣漪。
  魔物祭祀錄就是如此的魔物。
  光是觸碰便會放出多層次的木馬式病毒、不分機械或生物,只要是具有「處理訊息功能」的功能,都將無一例外地一概汙染。
  如果未來的魔法師能藉科技手段將這些訊號轉檔並上載到網際網路,甚至有可能破壞物種的未來……這個假設是合理的。儘管無從驗證,不過光是「假設合理」這件事就能動搖這顆星球。
  介入莉那思維的「它」同時帶給少女魔法方面的知識。
  光是那樣就將司家的純正血統加以發揮。
  虛偽的天分使莉那進步神速。
  儘管理論方面不夠紮實,卻能憑著超直覺與土法煉鋼,在實踐上展現成效。......如此的她,難道真的不具有成為魔法師的希望嗎?
  很明顯的,只要有時間與毅力,莉那將成為遠超越父母親的偉大魔法師。
  另一方面,管理教會的修女與神父,來回進行的各項考察也漸漸拼湊起來。
  「在這個城市理,魔法師的數量增加了。」
  「...沒錯,雖然原因已查明。不過事態的輕重不容任何輕忽。」
  城市中各個支點設置的術式接對不同的蹤跡產生反應,另兩人無比確定。
  就算是在教會內以人渣為名的年輕神父(這點還有待商權)的帕倫茲,也不得不認真起來。
  莉爾則順從唐突縫上心頭的預感,著手對武裝用工具一一進行檢查。
  「凡事還是謹慎一點好啊...」
  「我也很喜歡認真的希霍莉爾,可以告訴我為什麼我會這麼亢奮嗎?」
  「--------那份報告影印完後你給我去死。」
  悠哉的變態被嚴厲的女子以反感及鄙視不用多說的聲音原封不動反駁。
  這樣的日常反覆著。
  不論是姊妹還是教會,都習慣了加倍的作業,與各種唐突。
  狀況平穩,不過突兀感相對顯著。
  此時有一名男子悄悄在商業區的酒店內引起騷動。
  眼下各方面的起勢,以此為契機被強制切換了。
  就像是頻道被唐突切斷似的,一切相關者共同遭無理劇變吞沒---------
  那個區域遍布高級產業的支部與商務空間,在幾年前就建起的購物中心終於如願以償的吸金,在企業林立的環顧下,這間購物中心比車站還要賺錢。
  雖然來客量較少,不過相對的都是以戶可敵國的消費者為客群,其中也混雜了少數僅在夜間開業的店家。
  自不用多作介紹,那些都是酒店。而且遠比座落於鬧區的夜店更為上等。
  而且既然在這裡開分店,等於對自身貴為跨國企業的威信與服務態度作出保證。
  酒店的消費昂貴,營業兩年來都能支撐下去。
  保全方面自然是顧慮良多,不過光是如此還稍嫌不足。
  對付真正擅戰的人,那些保全只有像是屍體一樣安分昏眩、並身陷在刻有華麗花紋的潔淨地磚中的下場。
  這裡是如常營業的地下天堂,也是搖身變作異物的魔境。
  醉意因殺意消散,雖然遺憾,不過撩人的燈照已經慘遭濃烈的顏料扭曲。
  原因來自於一名立於吧檯一旁,淡定收起拳頭的男子。
  名設計師規劃的空間瀰漫著與提供娛樂的場所不符的氛圍。
  那些將靈魂賣給現實世界的企業戰士,大概永遠無法適應做夢一般的狂亂殺意。
  魔法師的暴力。
  即使只是不經意的、將他人痛毆這種單調的場面。因為當事者的造化與修為而顯得新奇而瘋狂。
  將另外一名男子掠倒後,這位銀髮男子立刻被保鑣攔下,不過在鍛鍊深厚的殺戮專家注視下,仍然敗給了恐懼,很明智的退下了。
  酒保呆然退到一邊,回過神來才發現對方又追加了一杯烈酒。那股恐懼彷彿被蛇凝視的青蛙,令人心頭大亂。
  銀髮男子無視慌張而匆忙的酒保,扶正那張因衝突而垂倒的奇美高腳椅後,再度輕倚吧檯。
  被擊倒在的的男子也跟著站起,兩人若無其事似的繼續交談。
  施暴的那方依然不改那目中無人的態度喃道:
  「既然獨斷放棄我賜予你的任務。你也評評自己幾兩重吧。雜種。」
  那平靜的聲音彷彿方才的粗暴根本是幻覺,實際上卻正好相反。可能出於對雇主的作風不予置評,另外一人只是淡淡搔著臉頰,沒有作聲。
  施暴者頂著一頭罕見的銀髮,那色澤太過美麗、完全不含染料塑成的那種虛偽,完全出於本人造化至最終的結果。
  那名在業界中堪稱絕對不可與之相抗、不管如何一但對上就只能逃跑的魔鬼--------擁有許多名稱的魔法師,其中最為代表性的別名為「神蹟崇拜」的男子,伊爾汀興味索然的放下酒杯。
  感受那論品質與味覺都存在瑕疵的液體滑過喉間,隨即將瞬間閃爍的香醇拋過腦後。
  魔法師在世界各地的暗處行動,被這些人賦予「業界」之名的,即為這些道外之民的工作環境。這裡是毫無法規的黑暗世界。能作為準則的道理大概只有兩條。
  其中一條是身為探討魔道之人不能做出有損魔道與其名譽的行為。
  另外一項更為重要,那就是---------遇上超乎自己能力的對象或任務,就必須放棄委託。
  伊爾汀也和其他魔法師一樣,循著自身的願望行動。可怕的是,沒有人知道他的真正目的,他也不曾接受過任何委託。因此無人能預測其動向,再加上這名男子以熱愛殺戮為名……在這行人中這不是什麼新奇的事,不過這種性格配置在「神蹟崇拜」這種等級的強者身上並會變得獨具意義。
  伊爾汀的實力根本用不著懷疑,他甚至被列入世間身懷最壓倒性「禁忌」的七大魔法師之一。而且光論極端,他在那群怪人中也算是數一數二的。
  即使如此,仍然有人豪不畏懼的直立於他身前。
  恢復站姿後輕輕拍掉身上的灰塵,隨伊爾汀進入夜店的男子,有著一頭雪色的短髮,看起來乾淨而細緻,雖然不及伊爾汀,卻散發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氣質。以休閒式西裝配上V領夾克示人的男子君棋葉,聲音中帶有以不容分說的堅毅。
  「是的,你沒有聽錯……我確實打算放棄這個委託。」
  「是哪來的自信讓你這麼做。你真的知道與我為敵會有什麼下場嗎?」伊爾汀絲毫沒有敵意,只不過是為尋求樂趣而調侃人。
  「明白與否是另一回事。」白髮男子清楚地回道:
  「而且這句話我打算原封不動還給你。」
  彷彿隨著這句話,整個氣氛都為一一變。一股微弱的風以伊爾汀為中心吹起。
  「哦?」對於這隻蟲子何以造成威脅,伊爾汀十分感興趣。
  儘管攝伏於對方的殺氣下,棋葉仍壓抑內心的震顫,發出清晰的男聲應道:
  「利用我這個離開家族的人去幹這種事……你真的、打算與君家為敵嗎?」
  君棋葉即使在海外度過大半的人生,不過對家族的狀況仍然相當理解。正是因為這樣才會受到「神蹟崇拜」以高額委託,去進行不可告人的「任務」……
  「哼。」要殺死對方雖然容易,不過剩下的樂趣就顯得缺乏色香了。
  「要是你這麼做,就拿不到尾款喔?」
  凶狠的眼神投向室內空間的另一端,伊爾汀持續進行明知是無謂的勸說。
  這番看似不經意的話落下後,正好剛點的酒也上桌了。
  「我不在乎。」
  甚至用不著說,因為決心就寫在臉上。
  君棋葉雖然離開君家,不過其身上仍帶有君家血統與特質。所以比起外來者更方便對組織內部動手腳,在鑽研之後也更能夠理解法術的實踐過程。
  這樣的他,久違回國後並不打算回到家裡。
  相對的,他接下了伊爾汀的任務。
  畢竟這個任務本身不算是壞事,不過那是在得知發生K市的「異變」之前的想法。
  那些看似獨立的衝突、強者雲集的神奇機緣……以及在這之前發生的各種擦錯…所有事情都圍繞著「它」發生……棋葉也是在最近才得知「它」的存在與重要性,因此更對壓迫感產生認同。
  ---------男子接下的任務是破壞君家實驗的副產物。
  君家來到這個城市後在方位與地脈上動了手腳,並在無人得知的狀況下進行魔法實驗。
  實驗本身加強了城市的特殊性。這也是為何這裡容易吸引各種人們。
  只要經過這裡或世界媒體得知這個地方,就會被心中產生的莫名吸引力所牽引,沒任何理由的想拜訪這裡。
  僅僅是因為社會地基的成分被動搖了。
  這塊土地上的平衡被人造的支柱取代、力量條度時一併影響了其中活動之人。
  然而實驗的副產物是...創造怪物。
  具體來說,是以大地多餘的力量為素材,因為人造物的刺激進行煉成的生成品。本身帶有許多缺陷,不過就理論上與西方的煉金術極為相似。
  東洋的術式衍生出西方意象的存在。
  創造出來的那些能量團,被賦予了意識。不過大部分的意識都不太完全,因此那些虛弱的能量碎片便不斷沉睡。不會產生運動、又因為脆弱得連魔法師都無法感知,因此豪不會對現實構成影響。
  不過凡事都有例外。就像是即使生平只買過一張樂透,仍然有得到頭獎的「機率」一般,在殘骸無計量產的同時,這些機率漸漸被提升...終於,帶有意識的個體夾雜其中甦醒。
  這些怪物得到意識的機率其實不大,大約一天內只有三到四隻能進行活動,有時甚至一隻都沒有;而且其活動空間只限定於日落時分。
  那些怪物智商低落,甚至連基本性能與慾望都沒有。因為不用做任何事也可以生存,因此就如同豪不影響世界的幻影。即使存在,卻不會造成影響。
  怪物唯一能當作生存依據的特性...大概就只有「發現魔法師會做出攻擊」而已了。
  消滅這些毫無意義的存在、並同時知悉君家設置術式的模式以應對各種狀況------這就是棋葉接下的任務。
  男子困擾的抬著下巴,凝視微弱燈光下映照閃光的醉泉之杯。
  「原來如此。看來你已經掌握事件的全貌了。」
  伊爾汀以裝作驚訝的語氣讚揚男子的行動力,不過對方完全沒有反應。
  「......」
  ------對話早就已經結束了。君棋葉的雙眸,散發無聲的壓力如此訴說。
  明白再這樣下去也不過是徒勞浪費時間,伊爾汀盤算著這些預料外的偏差將會對計畫造成多大的影響,像是隨便打發那樣的開口:
  「算了。你走吧。不過給我記著......」
  棋葉愣愣地睜大眼,煞那後理解對方的意思。
  「我知道。下次見到時,就是敵人了-------------」
  「哼。」
  白髮男子踏著平穩的腳步離去,如果動起殺意,對方早就死在伊爾汀手下。
  不過伊爾汀只是享受著刺骨的安詳與這股煩躁,並未追究什麼。
  平淡地啜飲著,即使對方的身形消失於門扇後,也毫不在意。
  ------既然是那種程度的對手,究竟能對自己造成多大的傷害?
  無法在正面發揮效果的鼠輩,能在陰暗面做出多少干涉?
  這種未明的威脅令伊爾汀相當期待,期待那個人,到底能發揮多大的價值......
  「哼哼哼、哼哼哼......」
  沒錯,男子早已做出決定。
  一切相當明白。
  即使在「神蹟崇拜」面前也敢大放厥詞的傢伙,那份決心自然不是假的。而且不只真實,那鐵定是伊爾汀無法理解的崇高信念、堅韌而懷抱矜持的心。
  既然如此,能阻礙到何種地步就阻礙到那裏吧。
  能帶來多少損失就帶來多少損失吧。
  然後,在你經歷奮鬥、歌頌信念到最後一刻的時候。
  「......我就會,親手將你------」
  夜裡格外寧靜的酒店,雖然距離午夜還有一段時間,不過男子已經動身準備。
  在那身以深藍為底的裝束中,不知何時產生一道細長的輪廓。
  彷彿是黑夜漸漸凝聚、被加以塑形般,那道細長的影子.....落入男子手中後產生微弱的風,吹起四周血腥的粒子。
  影之杖的前端產生樹枝狀的分支,在其中心帶有一把鮮紅的刀刃。
  這柄武器是長槍,不過也不只是長槍。
  它所具有的所有意義中,蘊含著一股最受業界之人恐懼的含意。
  那就是--------「神蹟崇拜」即將憑自身的渴望付諸暴力。
  無視於酒店內工作人員詫異的模樣,伊爾汀冷冷地將捏爛的紙片扔在桌上。放上大數字的鈔票後淡淡離去。
  平靜的夜幕吹響著冷風,無色無味的殺意默默籠罩k市。
  在這片黑暗中伺機而動的,當然不只無人能敵的強者。
  其他的人,也都各自對什麼有所感知而動身。
  在消融於暗夜的寒風中燃起一盞光明的教會,是視野中最為明亮的建築。
  四周雖然皆被黑暗蓋去,不過光是遮蔽視野無法剝奪君岡志的感知能力。
  男子以長期鍛鍊的專長,謹慎計算結界的數量與型態,並對遲遲無法進攻感到不可思議。
  一個月過後的現在,傷勢完全康復。有了上次的經驗後,君岡志自然追加了手中的牌,以應付各種狀況。
  -------不過此時的膠著實在令人難容。
  「刺客」那爐火純青的直覺,告訴他……今晚將是交鋒真正開始的時候。
  …在初次的接觸中,司家的當家、也就是持有禁忌魔道書的人及其保護者都確實身亡。然而魔物祭祀錄並未交到其他人手中,這之中絕對是經歷了某種轉變。……大概是由那對姊妹繼承、獲得了吧?這是最合理的結果,男子如此評斷後,對心裡進一步的疑惑提起問題。
  「……」
  不過那也不過是可能性而已,目前沒有確切證據禁書究竟位在何處。
  考慮到其他勢力的動作,就會發覺自身的力量太過微小,能掌握的資訊甚至不足以擬定策略。
  因此,仰賴直覺而戰的「刺客」,明白不能有太大動作、必須在其他勢力未發現自己的狀況下行動。姑且不提正面與戰鬥員衝突的勝率,君岡志只要算準魔道書在搬運過程中最疏於戒備的時候下手即可。如此一來不但能省去功夫,也能將損害壓到最低。
  如此盤算的他,在日落之前便來到教會附近。
  「…在最能監視教會的建築物上,一定會有敵方的人吧?」基於瞬間的判斷,男子放棄了廢棄了不久的倉庫,改到倉庫四周的老房子屋頂,悄悄監視教會附近的一舉一動。
  氣溫已經降到令人發顫的程度,甚至令人懷疑是否抵達冰點。
  緩緩吐出白氣,岡志凝神放出的知覺中忽然察覺到異樣,而抬起頭來。
  ---------開始了!!
  專注的男子,在展開行動的同時,對心中的牽掛深深道歉。
  …為了訣別那段無法正視的璀璨過往,他必須徹底封印情感。
  無色的暗巷,將遭腥風血雨覆蓋。

To be continue on【Light to Hollown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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