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司優奈  
 氣溫大幅降低的二月日子裡,混雜水氣的風還吹起其他東西。
  那種無法具體陳述的物質,是只能從概念層面理解、卻能對意識產生具體影響的存在--------各種「氣息」無序傾亂、彼此交融。
  冬隆的寧靜卻無時消失了。
  這股不尋常我無神在意,因該說在連日忙碌的空檔中儘管為此感嘆,也不會矚目更深。
  接著,燈明柔和的教會內部閃過一絲陰影。
  不該唐突成真的事物,瞬間就其期自然地融入見慣的風景中……
  「唷,瞧妳們還真是優哉呢。」
  「?!」




  冰冷的聲音,出自那名即使在這樣的日子裡仍穿著對比強烈的薄衣行動的男子。
  作為象徵武器的長槍正若無其事地用關節頂在肩上,斜向靜置。
  就是這麼忽然地出現在眼前,僅有一面之緣的敵人-------伊爾汀。
  男子的雙瞳閃爍著無法克制的喜悅,令我察覺危險。
  接著再度望向那柄槍……據莉爾的資料,是這名魔法師進行儀式的工具,也同時是唯一的武器。
  靠著其所獨佔的壓倒性「特異」,就使他、使「神蹟崇拜」得到無數敬畏。
  「……嘖!」我微微的咂舌。
  儘管感到疑惑,不過已經沒時間了。到底他是如何避開結界感知進來的,都已經無所謂了。(或者該說,反正我不是那方面的專家,感到好奇也是無謂的。)
  糟糕的是,光是他的入侵,大概就代表事情推進到某種地步了……真的很糟糕啊!
  不同於我焦急的臉色,莉那冷靜萬分的後退。




  而男子只是以彷彿看穿一切的眼神無所畏懼的掃視現場。
  ……不管了。會被罵到什麼程度都無所謂了!決心的板機反作用般地彈起。
  此時已經十分靠近門邊的莉那,連忙閃身奔出出口。
  「-------咦?」
  為什麼?她一定有什麼打算沒錯,不過要獨自對付這種可怖…超越「恐懼」層面的傢伙,我完全招架不住啊!
  「哼哼。」男子冷笑一聲,朝我踏進一步。
  怎麼辦?
  ……雖然是第二次接觸,我絲毫不認為之前的經驗能派上用場。
  要怎麼做?
  ……儘管得知對方的性能,兩人間的差距仍然沒有改變。反倒是說正因如此,這份無力感才能遠遠超乎真實,猶若流速緩慢的流沙,逐漸掩埋理性的空間。




  心頭好亂。
  真的有辦法…有任何可能絆住他嗎?
  男子又前進了一步。
  下一霎那,那結實的腳跟脫離地面,搖動的瘋狂氣味昇華。
  狂亂之獸的咆嘯,彷彿貫穿無形的爆炸徹底擴散……
  我用力向旁跳躍,幾乎是以撲倒的姿勢避開。
  下一瞬間,原本的立足點,就被對方佔據……竟然瞬間縮短了五公尺!
  可惜翻轉的視野慢一步才發現變化。
  忍耐擴張的暈眩,接著一陣衝擊頂上背脊。
  壓抑疼痛、我不經倒抽一口氣,任由沸騰的熱意竄入傷口,然後使勁踢開前方的座椅。
  在一陣無秩序的雜音中,我整個人埋入禮拜堂的座位中。
  四處都是難言的痛楚,這番衝撞使神經霎時失聯。可是我還是努力的注意四周,吞下滑至嘴角的一滴汗珠。
  毫無預備動作,便往後方的桌子衝出。發揮全力迴避,在視野的狹縫,我確實目睹了逼近的惡意。
  閃耀紅光的藍色軌跡,輕而一舉的撕裂木材。
  那豪不費力的動作彷彿是在切蛋糕。




  那自如控制的架式好像只是把玩著原子筆。
  伊爾汀看準獵物的去向,向前跨步。
  同時槍鍔迅速逼近,飛快的突刺貫穿木桌發出崩裂聲。
  而破壞尚未終結,我拼命的滾動避開接下來的掃擊。
  那怕晚了一秒,就會變成毫無價值的肉片。
  雖然看起來相當簡單,不過長槍也是具有相當重量的。不論是那無與倫比的破壞力或震攝靈魂的霸氣都證明這一點。
  男子視線被掀起的碎片與灰阻擋,算準這一霎那我側身翻起。
  以手臂作支點滑出座位,正好與對方四目相交。
  咬住嘴中那絲混亂的氣,無顧於筋力的疲態動作。
  只要下一發槍擊能擋住…就能趕在回馬槍之前還手!
  而對方也看穿我的盤算,原本平常不過的表情加深了異常的質量。
  伊爾汀僅是移動上半身,動用肩部的肌肉挪動槍身,在旋轉的同時得到慣性與物體重量的加持,那番動作彷彿是讚賞我決心的方式,如同神色自如的挑釁到:「有種就攻上來啊。」。
  不過即使如此,顫抖的雙手仍未放棄他們的職責。我堅信此時穩立於心中的驕傲,以及為此付出的心血決不是徒勞無功。
  而衝突就在那一瞬間引爆,那是在漫長的一秒內發生的事。
  一粒混雜魚粉塵中的碎木塊朝男子舞動長槍手臂飛去,目標是要傷害手臂肌腱。




  -------還是太天真了。可是伊爾汀彷彿這麼說似的勾起笑容,換手施力改變攻擊的軌道。
  雷光石火間,閃逝的迅疾之刃留下殘影,精準的將碎片冠刺穿,擊成粉末。幾乎同時伊爾汀抬起了作為支點而未移動的右腳。
  盡肉身之力擺舞長槍的模樣彷彿是某種優美而熱情的舞蹈。
  那股銳利而冰冷的氣魄令人不寒而慄,男子在交換支點的同時毫無分差的化解力道。並僅將餘勁當作推進力,準備再度劈下那死神的兇刃。
  果不其然那種小手段派不上用場,不過後續的術式發動很快……剛好趕上時間將身體恢復到能正常行動的狀態下,輕輕吸入一口氣後,我再次使出力道避開。
  自這盤狹窄障礙物的空隙抽身,然而對方果真不放過這個機會,半途就改變軌道,拖著一陣撕裂木材的鈍響祭出一擊……
  在那麼短的時間內連續改變軌道,並絲毫不變那穩重而戰慄的姿態確實很了不起。不過為了確實取得攻擊距離,他勢必要朝這邊跨步。
  「!」
  男子的腳下,臨時堆成的踏台崩開------
  就在那一瞬間,即使是這樣的高手也會失去平衡。
  是的。這是經過計算過的策略......吸引對方到無法發揮武器長度優勢的區域,再硬是讓他露出破綻……接著才放出真正的全力採取反擊。
  每當見到這傢伙,除了恐懼外內心還會湧現另一股暴躁的負面衝動。
  父親的死、以及一夜之間的地獄-------那根本不是我所認知的現實。能笑著肆意散播這種景象的人……已經足以讓人構成憎恨了!
  這股強烈的敵意,即將伴隨掌中的脈動幻化成真。
  自那虛無世界怪誕的、無人能聽訴的悲傷與狂怒,此刻終於能破繭而出。




  隨著那股流動越是膨脹,意識中的那股激昂更是按耐不住......沒錯,我不會輸的!只要擁有這股力量--------瞄準對手,冷靜擊出咒彈。
  身體很自動的完成指令,看來比想像的還容易。
  「唔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我發出長嘯。
  那響徹靈魂裡外的驚天獨奏,將隨著憤怒昇華。
  這些日子累積的成果,在意志的操作下逼向散發無懼笑容的我的敵人。
  水色的光芒閃爍、卻在下一瞬間被推了回來……
  「……嘎?」
  彷彿另一股洪流,絕對的力量之泉,連同我的尊嚴將鬥志無情沖毀。
  破壞的餘響掠過腦海,渲染空白的世界。
  回過神來,自己正仰望著教會的天花板。
  「----------」
  混帳……反擊的咆哮,卻毫無意義。
  用不著回顧,就相當清楚我魯莽的下場。
  伊爾汀單手將我擊飛後,龐然宣洩的衝擊甚至令我叫不出聲。
  「嗚……」




  全身流竄著一股未知的痠痛,彷彿這句身體漸漸被他人奪走.…...對於「喪失」的害怕令我咬牙切齒,心頭的焦急已到了一望無際的地步。
  「到此為止。」
  此時傳入絕望狀況的話語,是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用不著同伊爾汀轉頭確認,就能知道。
  就算勝算渺茫,據我的了解...她不會就這麼放棄機會。
  同為職業魔法師的女子希霍莉爾無聲地踏入禮拜堂,與敵人正面直視。
  修女的表情已經失去平時的溫柔,披上了嚴厲而堅固的面具,散發的莊重正氣更是令人肅然起敬。
  那頭長髮下的視線,卻如同在尋求同意一般的柔和。
  「哼。就是妳這多管閒事的傢伙嗎......那種結界根本就是垃圾,無法擋下我的。」
  聽到此言,女子也露出笑容。
  不過那嚴肅的神情卻因此渾然變質,轉為相當明確的嘲諷。
  「真的是這樣嗎?」
  「我們所開發的術式,真的會脆弱到憑其他領域的人也能一次就識破嗎?」
  「你...真的以為有這麼容易嗎?」
  此時的莉爾笑容越來越是燦爛,令我忘卻身上的疼痛感到恐怖。
  據我所知,那種表情是在她極為憤怒時才會露出。話語淒冷無溫,眼神卻如同表達憐愛一般表示同情......已佔據力量為前提為不值哀弔的小蟲表達殺意的表情。
  「妳到底想說什麼--------」然而,男子話才不到一半,戰場便產生絕對性的變化。
  爆發魔性的風吹拂......不,是受到召喚、越過敞開的門窗朝此集中。
  那些包含被粉碎的術式的殘骸與片段物質,以及所有零件,都被女子做為司令塔的權限操弄餘掌心間。
  架設出容許結界與異界物質存在的概念空間。
  這本來就只是照等比例進行縮放、以監控整體運作的「棋盤」,然而此時分離失散的力量已經不具意義,即使消失無妨,不過碎屑若是持續受到控制器控制的話,還是有辦法加以利用。
  再用其將那些因術式分解而膨脹到沒必要的能量團塊吸收、濃縮、壓縮再濃縮、並壓縮壓縮壓縮、濃縮濃縮濃縮濃縮、擠壓擠壓壓縮壓縮壓縮壓縮......
  我的手腳只有渾然發軟,在那過於澎拜的力量下無力垂倒。
  只能乾瞪著眼,望著大氣間掀起的異變。
  「這是-------」
  伊爾汀也停下動作,而在下一刻。
  在場只有莉爾一人淡淡的笑了,那表情我可沒有錯過。那是個能令任何人都為之冰凍的殘酷冷笑。
  接著,禮拜堂的內部引發違反物理的爆裂。
  乾裂的爆音,打響了清靜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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