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跟我黎。」沙魯聯同六個西裝筆直、未發一言既特務準備帶我們到秘道入口。

「我同班同學準備留守係呢度,放心我地唔會還擊。我地只係想留守同埋拖延解放軍一d時間。」其中一個大學學生會會長站起來道。

「隨便。」沙魯只是冷冷回應一句。

沙魯隨即帶我們走到舊立法會南邊, 這座舊立法會大樓, 建造了超過120年, 先後從最高法院易手成為憲兵總部, 再變回最高法院, 之後有變成兩個政權的立法機關, 最後變成眼前的終審法院。 沒想到, 它會成為我的最後逃生通道。

沙魯熟悉地推開一道又一道門, 然後在最南段的一個法官室, 搬開了幾個個書櫃, 跟兩個西裝人從地下撬起五六塊大型花崗石, 然後我們看到一扇石門。





我們經過一條長長的樓梯, 一個跟一個落到了睇下的一個密室, 這個地下密室相當於整個舊立法會大樓的面積。

等到我們全部千多人都下來時,那個大學生會的人連忙幫我們封蓋好入口。

在偌大的地下防空洞裏,沙魯說出了他心中的行動計劃:「我地無辦法帶所有人離開,解放軍既目標係建港,而我地既任務亦都係救走建港。我希望建港同組織既骨幹成員可以一同離開香港,再作打算。」

他的話沒有說完,我已經打斷他:「我反對!」

其他人齊聲道:「建港……」





我作了一個手勢,示意他們別勸我:「沙魯,多謝你既好意,但我無法拋棄我既戰友,亦無法放棄我既家園同你地出走做一個流亡領袖。」

「蠢才!你認為佢地會同你講法理情?解放軍一出動就表示一切都已經返唔到轉頭。你認為你可以係呢度或者禮賓府守幾耐?一日?就算你守到一日,你認為佢地會礙於輿論壓力而放過你咩?1989年已經證明過一次,45年後亦都只會係一樣既結果!共產黨從頭到尾都無改變過!」沙魯抽住我衣領,說得十分激動。

我望著他那雙充滿怒火的眼,大聲地道:「我唔怕,如果我真係被殺,佢地一樣要付出沉重代價!」

沙魯嗤之以鼻:「你以為你咁樣樣係英雄咩?英雄會輕易放過機會咩?歷史只會寫下成功既故事,絕對唔會對失敗者有半分歌頌。」

他接著道:「組織既人跟我地走,其他人可以留守禮賓府,你地投降既話佢地亦唔會濫殺無辜,佢地目標只有一個。」





「卑鄙!」我不屑他的態度,但亦無心與他爭論。

輝仔突然走上前,對住沙魯道:「我會帶領其他人堅守禮賓府,請你帶建港離開。」

沙魯將我的背囊拋給輝仔:「你帶埋個背囊上去,我地無時間解釋太多。」

我走到輝仔與沙魯之間,推開了輝仔:「你以為我係貪生怕死既人咩?」

突然,我後腦感到一陣疼痛,眼前漆黑一片,只記得我昏倒在輝仔面前。


之後,我醒來的時候已經在一架小型潛水艇,除了我和沈婷,身邊還有13個骨幹份子。

我昏去的事,是我從別國的情報人員口中,和錄影片段得悉。





沙魯將我擊暈之後, 將隨身的一些武器, 交給輝仔。 輝仔隨即帶領著千多人,從秘道通往禮賓府。由於警方只在禮賓府外佈防,對於有人入侵禮賓府是毫無防範。這條秘道甚至連副局長級別的警察也不知道它的存在。

輝仔一直帶領群眾從秘道直達禮賓府的酒窖,然後衝到大廳。

首先衝到大廳的一班人,跟禮賓府的工人撞個正面,然而不斷有人從酒窖湧上來,工人一時之間都來不切反應。

有的在禮賓府服務超過20年的人,都從未見過屋內如此熱鬧。

由於少少一座禮賓府根本容不下一千多人,屋內的群眾自然向屋外擠出去,快速形成包圍之勢。

屋內的工人被場面嚇得不敢作聲。

就這時候,有數人在二樓探頭望向大廳。這正是特首夫人跟他的一對兒女。

特首萬萬想不到,當他在他政府總部的辦公室,簽發行政命令的時候,群眾已經包圍著他的家眷。





不到半分鐘,嘈吵的人聲已經驚動駐禮賓府外的警察。他們好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相信在整個中環半山的嚴密佈防下,哪裡突如其來了一千多人在禮賓府裡面。

一個警司反應最快,他已急不及待在廣播:「所有叛亂的群眾馬上離開禮賓府,馬上棄械投降!」

數十名群眾聽到被定性為「叛亂」後,一口氣衝回屋中,將雜物連同汽油彈一同擲向警察。一時間,花瓶、油畫、燈飾、古玩,那些一百幾十年的擺設全飛出去禮賓府外,火光熊熊,群眾仿佛想將那抹不走的兩段殖民歷史狠狠地扔掉。

警察知道特首家眷在府內,暫時不敢反擊,先彙報上峰。

輝仔在屋內,先向群眾遊說不要傷害工人及特首家眷,再跑到屋外。

不到三分鐘,解放軍的裝甲車已經抵達禮賓府前。警察全數讓開,一切任務為解放軍接管。

解放軍並沒有即時攻入, 而是透過廣播, 要求我文建港出去自首。 顯然, 他們不知道沙魯的行動。





「Do you hear the people sing?
Singing a song of angry men?
It is the music of a people Who will not be slaves again!
When the beating of your heart,
Echoes the beating of the drums.
There is a life about to start When tomorrow comes!」

其中一個人高唱著這麼一首歌, 其他的人也隨著和唱。

同樣的一首歌, 面對著同樣的敵人, 這首曾在天安門廣場被學生不停地唱著的歌, 在另一個時空下的禮賓府同樣被一班年青人在唱著。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但歷史會否又在重覆? 還是會走出不一樣的結局?

在解放軍再次廣播之際, 一名示威者手持汽油彈準備向軍隊擲過去, 但就在他擲出去之際, 解放軍打出禮賓府內的第一槍, 汽油彈落地引爆, 這位勇敢的青年人自焚起來。





一時之間, 只聽到一輪慘叫聲! 其他幾位群眾上前希望將火撲熄, 又傳來一陣槍聲!一共7人在亂槍之下犧牲了。

全部人都被眼前的情景嚇呆了, 解放軍似乎沒有任何讓步的空間!

所有人都知道解放軍是一種殺人不會手軟的國家工具, 但, 知道跟親眼見到,還眼巴巴看著這群禽獸殺自己的同伴,完全是兩回事。

馬上, 又有一群激動的青年衝上去。 人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 當一群人做一件事的時候, 往往又有另外一群人會跟隨。

同樣的結果, 帶來十倍的悲痛。 麻木不仁的解放軍絕無看到人多而停止開槍, 有人十數人壯烈犧牲。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幾乎崩潰, 沒有人相信自己的眼睛, 從來沒有人看過如此震撼的畫面, 沒有人看過這麼多人同時被槍殺! 這裏是香港嗎?

現場稍稍地停下來, 大家盡量的屏著氣息, 竭力地冷靜下來, 但是良知與冷靜之間, 並不容易平衡。

停下來還不夠半分鐘, 解放軍又重覆廣播, 要求我馬上自首。

在廣播重覆了兩次之後, 群眾仍未有任何動作。

「砰」突如其來的以下槍聲, 在屋外前排的一個少女突然倒下!

只見她瞳孔放得極大, 眉心中間有一個子彈孔!!!

群眾沒有任何動作, 但解放軍仍然放冷槍, 而且一槍致命!!!

全部人都來不及反應!!又傳來一下槍聲!!

在少女旁邊的少年頭部中槍 ,應聲倒下。

「文建港馬上出來自首, 否則每半分鐘殺一個人。」 解放軍軍人以極度機械化的聲音再次廣播著。

「屌你老母!」一個少年直衝向禮賓府的閘門。

「砰。」

他們的槍, 他們的手, 絕對沒有一點感情, 一點人性。

「停手, 停手!」 屋內有人用大聲公不停叫著停手。

只見有一個青年人一手拿著大聲公, 一手持刀脅持著另外一個青年。

「停手! 即刻撤退! 唔係我即刻殺死佢!佢係特首個仔!」

青年人一邊脅持住特首兒子, 一邊慢慢步出屋外, 讓解放軍看清楚他脅持的正是特首兒子!

當他步出屋子才兩步, 砰的一聲, 他挾持的那個人已經眉心中槍!

神射手不知在山坡的那裏, 準確地打出每一槍冷槍。

對, 是準確地打出!他們要殺的就是那個特首兒子!

特首的兒子常常見報, 就算解放軍沒有看報紙, 都應該知道那個是真的特首兒子。 但他們仍然沒有絲毫的猶豫, 狠狠地打上一槍。

這就說明, 不論你現在挾持的是特首兒子, 還是特首本人, 都沒有半點轉圜的餘地, 他們的目標就是要我, 殺哪個, 殺多少都在所不惜。

持刀的那位青年嚇得刀也掉下, 跪在地上。

他們絕望了, 他們知道這個佔領禮賓府行動, 在解放軍面前, 沒有一絲絲勝算。

就是說, 即使是交出文建港, 所有人也是死路一條!

就在他們知道無論如何都只有一條死路的一刻, 所有人都衝出了禮賓府。

他們有幾個拿著沙魯留下的數支輕機槍, 對著眼前的幾百個解放軍, 毫無目標地掃射著。

「噠噠噠噠噠噠」一輪機槍聲跟隨著從禮賓府衝出來的人, 在無情的解放軍裝甲車上發出, 打到每一個群眾的身上!

一個又一個的倒下, 一個又一個衝出去, 他們知道除了死, 已經沒有任何選擇!

冷酷的噠噠聲持續了足足三分鐘!

白色的禮賓府牆身, 在短短的三分鐘之內, 留下過萬個子彈孔。

數分鐘後, 一名解放軍經過佈滿死屍的花園, 進入禮賓府的大廳, 只聽到輝仔一聲狂笑。

轟的一聲, 輝仔引爆沙魯交給他的炸藥, 連同特首夫人, 特首女兒, 該名解放軍, 和這座近兩百年的歷史建築, 一同摧毀!

那怕你一生為共產黨立下多少汗馬功勞,那怕你脅持的是國家主席之子,只要賣得一個好價錢,共產黨完完全全會毫不猶豫地將你出賣。
就算你今日位高權重,享盡榮華富貴,不代表你不是被出賣的下一個,他們,只是待價而沽。

一隊解放軍、一番屠殺,那一群追逐自由民主的年青人、那一個被共產黨出賣的家庭、那一座歷史建築,隨著被引爆的炸彈,頓然變成一堆頹垣敗瓦。

禮賓府這慘烈一役,葬送了這接近二百年的兩朝殖民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