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7
卡博,低軌道

卡博沒面向主星的一面,有兩群光點在閃爍。雖然這裡只有伴星微弱的光芒照耀,可是仍然可以從訊號燈分辦出光點的真身:1艘浦賀級和1艘北安普頓級。和一般的浦賀或北安普頓不同,兩艘艦上沒有塗上識別編號。
任何的正規軍是好,PMC也好,原則上行動時都要表明自己所屬的組織。不然一般都會視為海盜,也就是公敵處置。他們的船主不是法外之徒,就很可能在執行機密行動,機密得連行事者屬什麼組織都不能公開。

戰鬥艦橋四處亮起提高警覺的紅燈,整艘艦現在已經進入作戰狀態。就算真正的戰場在卡博星上,在後方的他們沒有輕鬆餘地。而艦長席上,身形魁梧的中年男人看著包圍自己的螢幕,了解外面和星球各部隊的戰況。
「攻擊桑克托雨林目標A,毒品工場和機場的導彈在15秒內著彈,損失率是12%。A群航空兵準備交戰,為陸戰隊開路。」
「B群航空兵開始攻擊桑克托雨林目標B,兵工廠群的防空網,和軌道攻擊同時進行。陸戰隊經超低空潛入,開始攻擊。」
「第2分艦隊的航空兵,已經空襲首府市郊的祕密會議場地。步兵和陸戰隊趕往現場,在確認死傷人數。」




「第3分艦隊,開始轟炸北洋上的舊採油和提煉基地,不過對方有激烈反抗。」

艦橋人員的報告叫人滿意,一切都沒有太過偏離預定。艦長想稍為鬆一口氣,不過他知道戰鬥瞬息萬變,沒人能預計對方會否留有全力反撲的王牌,在自己佔優時使出把形勢扭轉。
「高帽的VF-19和太空船都已經被擊落算可以交差,送卡博大禮當是給他們一次切身警告吧。」
「當逃兵避軍事審訊,還要變成這德性,死不足惜。」有個坐近艦長的青年管制官吐出對敵人的不屑。
他的說話令艦長臉色一沈:「...他們玩得過火了,應該知道總有天會不得好死。不知道是我們送他們一程,不是壞事。」

「巡邏隊報告四周沒有任何機體接近。」
「光學迷彩系統正常,10分鐘後進日照區時,再次開動。」
「KEI-1至3已經投出所有動能彈頭,回收用的Ghost準備出發。」




部下和前線沒有傳來惡耗,和所有人員一樣都穿上了太空衣的艦長拿起放在椅邊的手錶。指針和電子式的銀色腕錶,雖然它有點殘舊,但對艦長而言,這腕錶像是多年來隨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到哪個戰場,和不同的戰友對抗來自五湖四海的敵人,甚至連所屬過的部隊都不在了,它仍舊在自己的手旁。

「來得及的話或許可以阻止這一切,最少也拖延得多久就多久。」
自言自語時,艦長看到螢幕顯示有找自己的加密通訊,他輕按耳機,電腦便為他接通了。
「總部嗎?我們在執行任...」
「紹爾,你們有個壞消息。今次行動和合約同時完結後,要轉到對面了。」通訊彼方的男人語氣沈重。
「...什麼?」這消息令紹爾感到錯愕。「是那個他們?」
「我知道你和其他人一定不會喜歡,不過你也知道...高層自己搞成的,不得不有點表示才行。」





「我明白,掃掉下面的傢伙之後,回到基地繼續說。希望他們不會知道太多。」
「這不好說,我還要轉告給其他艦隊和分部的兄弟,就這樣吧。」
總部人員的聲音消失後,被他叫作紹爾的艦長神色變得更凝重,掃過艦橋的目光帶有苦惱。即使能在這裡作戰的人也明白一個道理:今天的僱主在不知多遠的明天可能就是敵人,然而他久經沙場都有放不下的東西。
「做夢也沒想過,但...就完全高興不來。」

「高興?」紹爾的副官,黑短髮而身形嬌小的女性開口問道。個子小的副官外貌比真正歲數年輕點,如沒明言,說兩人是父女也會有人相信。
「只是一些進來赤星前的往事,能夠有機會親手解決本應很高興,但是...」
艦長把手錶放在一旁後,右手在螢幕按了幾下:「時機來了,又不如過去所想的痛快。」
「就是害怕達不到目標的緊張嗎?」
他把椅子轉向副官:「不太像,可是那些都是傷心事,我以後也不想再說。對了,行動完結後,我有個重要消息要宣佈。」

「我也剛由線路收到總部的消息。真是那樣的話...」
紹爾伸出右掌擋在副官面前,示意她不應該再說:「半機械化真方便,能直接收訊息。等之後才再說好了。」
「...之後的路會很漫長和難走。」副官輕嘆。
「正因為是漫漫長路,我才需要這裡所有人。大家已經不能選,只好走到底。妳才來了這裡幾個月,就得要面對這種事,辛苦了。」




「不會辛苦,因為『唯有昨天才易過』。」
副官說起紹爾舊部隊的格言,令他忍不住笑起來:「想不到妳會懂這句,好幾年沒聽過了。」



05:51
銀河系,人馬臂
阿拉戈星系,第8行星
星河船團第2實驗航空團

藍色星球的少許白雲,是自然給它僅有的點綴。
這個如海王星的氣體行星在銀河中如恆河沙數,因為它相對平靜,磁場和輻射強度較低,而且鄰近小行星和彗星帶,很適合開採核燃料和多種工業原料。星河船團幾年前經過阿拉戈星系時看上這點,把它的第8行星為中繼星球。
短短數年間,通用銀河旗下的礦業集團把這裡變成具規模的礦產星系。驚人的發展速度令多種建設都快追不上需求,就算是散落在星系多處的巨人軍艦隻和設施,都被回收和改建成各種殖民地。鄰近第8行星最大衛星,赤月的舊祖拿達要塞正是其中一個這樣的設施。

1400公里高的福布斯.巴倫茲大小可和矮行星匹敵,開拓者找到廢棄了好幾十年的它後,便嘗試把它改建成多功能的太空港,同時有提煉礦物、直接生產成品的機能。雖然他們的努力還可能需要多年才見成果,然而這個改稱為巴倫茲的要塞內,由其中一個軍港改成的太空港現在已經可以運作。有艘外形像長柄音叉的太空船正停泊在這裡,接受維修和補給。





兩個巨大引擎組、細長的艦身,這種5公里長的米加羅特級移民船曾經帶人類到遙遠的星系建立家園。時代進步,這種被稱為第2代麥克羅斯的移民船漸由更大的新世代艦取代。有部份沒被解體或是保存的米加羅特重修後,賣到不同機構。而其中一艘被通用銀河收購,再調至星河船團,成為它們第2實驗航空團的一份子。
由於實驗航空團性質獨特,Valais 華萊不光是航空團的旗艦,亦是他們的流動工廠和主要基地。平日它會留在船團,人員要遠行的話也只會像第1實驗航空團般,派出所屬空母等艦隻。旗艦單獨離開船團,差不多從沒發生過。

星河船團受襲後有難民逃到開拓地船團,也有部份人逃回不同的中繼星球,第2實驗航空團所在的船隊就是後者。它一直也留在阿拉戈附近,繼續之前的工作:改良和生產能對抗Vajra的VF-27,再將它們送到各個已經訂購了的星球,以備終到來的一天。
在巴倫茲其中一個鄰近港區的房間中,有個戴上眼罩的尖耳青年正和遠方的人通話。
「就說了!我從不知道貴族那車最高層的打算!」青年在只有他一人的房間內怒號。
「海里,你是第2航空團副團長,現任代團長,也是主戰力之一。不知道?」耳機傳來中年女性的聲音。「現在搞成這樣子根本不能合作。」
「如果我知道最高層的打算,又聽命行事,我們就不會只留在這裡,早就攻擊最近這裡的加龍星區了!純狗們還只會繼續被駭客行動派整嗎?」

「這樣吧,海里,給你72個標準時。你在限期內能表示誠意,以行動和貴族完全劃清界線,一切還可以再談。」通訊上的另一個青年向海里開出條件。
「這是圓桌會議,你何時變成能代表所有人發言,薩姆?」海里難以壓抑怒氣,快要對與會的同道咆哮。
和第1實驗團一樣,第2實驗團也是為電子貴族實行計劃的一份子。而電子貴族是這場大規模行動的其中一群參加者,所有參與策劃的組織也有同樣的發言權,青年的口氣只令副團長更不滿。
「就當這是我個人的提案,好嗎?」





「我讚同薩姆。」通訊中有個中年男人開口。「時間無多,我們還不知道康納供出了什麼。你不盡快決定的話,沒人能保住你們。」
「貴族全部都失去聯絡,我要再向本土艦的人確認情況。大家不用等了,現在我就接通他們。」
眼罩收到海里經毫微機械傳送的想法,自動連到在星河船團本隊的線人。就算通訊能打破光速障壁,不代表通話無阻,他也等了十多秒才可以正式通話。
「是我,有急事想問妳。」
「什麼事?這面越來越亂了。」海里在本隊的女線人語帶慌張。「剛剛幾座主要機樓受攻...」

「冷靜。說慢點,清楚點。」
現在線人的一字一句都能影響大局,海里希望她能冷靜點轉述事實。
「我在開一個重要會議,妳任何一句說話也可能影響各世界。妳不能錯。」
「...是誰...你在和誰開會?」線人呼吸得越來越急促,聲音大得隔著耳機也聽得到。
「因為蟲星的事,聯合會議要貴族作供。我找不到他們,所以想問妳貴族在哪。」

線人深呼吸了一口繼續說:「1號本土艦這裡幾座主要機樓突然受攻擊,開始有人起騷亂。銀河網絡掛了4個月突然回復正常,很多人也驚覺到很奇怪,覺得自己好像做了個很長的夢。」
「機樓受攻擊?那裡的貴族呢?聯合會議在找人啊!」方才叫線人冷靜的尖耳青年,自己反而先沒法冷靜。
「應該死了,因為他們大腦所在的樓層都被攻擊。」




「統合軍做的嗎?還是外部反對派好事?」

星河船團部分高層,那些有份策劃銀河規模革命的電子貴族,早在半機械化開始盛行時已經身體力行。他們都捨棄純粹血肉之軀、有些把腦袋電子化、將意識與電腦聯繫。更有些暗中將腦移至體外,放到培養糟中,利用半機械的培養身體和外界互動。後者一般都放在船團內視為重要設施的通訊機樓內,方便他們和全銀河,以及船團內的一切連接。
而且,安置他們的機樓區域支援全面,守衛森嚴。沒受巨大外力打擊的話,這些電子貴族不單近乎長生不老,更能永遠支配所有。
曾經有人說過財富買不了生命,但他們做到了。正因為如此,不少知道電子貴族實情的勢力都希望扳倒他們,免得他們的不死最終威脅自己。

「不知道,可能是貴族窩裡反,之前已經有傳他們內部鬧出不能妥協的分岐。可能是跟把隔離措施嫁禍給敵對企業的問題吧。」
海里聽到這番話,左手苦惱地按著頭:「...那被白鯨撞還慘,妳繼續打聽有沒有貴族生還,我先繼續開會吧。」
「好的。」
意念一閃,通訊立即中斷,隨之而來的就是「聯合會議」各人的質問。

「隔離措施?什麼回事?海里你現在已經是星河的代表,是不是要交代一下?」
「貴族一下子死掉,立即找星河那面的第2梯隊,看看他們有什麼打算。」
「之前你沒有提隔離措施,攻擊和控制Vajra的行動也是,和貴族一樣都有很多隱瞞嗎?」
複數問題同時爆發,航空團副團長避無可避,他只好盡力解決。
「隔離措施我在之前的會議時提過。雖然我不讚成,但他們決議時我不在場,反對也阻不了他們。要我交代和覺得我有隱瞞的人,你們當時都沒出席那次聯合會議啊。攻擊蟲星的事我也只是剛剛才確認。」

「那麼隔離措施到底是什麼回事?」有點低沈的女聲發問。
「貴族政變後,他們把船團所有的對外通訊切斷,再說監察軍已經攻擊銀河各地,令船團有大義名份。」聽上去年齡和海里相近的女聲立即回答。「萬一被揭穿,就嫁禍是敵對企業和純粹派的陰謀。」
「壞消息,星河船團的第2梯隊快要全滅。」中年男人嘆氣道。
「所以,星河現在正式的代表已經是第2航空團了嗎?」薩姆說。

反對的同路人非死即傷,而且他們的所作所為有違革命的方針。
革命是為了令半機械化的地位得到尊重、反擊反半機械化的武裝份子、摑醒對衝突不閒不問的地方政府。雖然星河船團的貴族是革命一大出資者,在聯合會議有不少主導權,但當他們的行動在理念上和革命相反,現實上構成威脅時,已沒合作餘地。
「既然我是代表,那我以革命聯合會議的星河船團臨時代表身分,宣佈和電子貴族劃清界線。因為他們的行動違反了初衷,甚至已經在威脅我們所有人。我也會游說沒死的第2梯隊人員,看看他們會不會轉而支...」

「永無星的歐蒙特塔地面站爆發動亂!」海里的發言突然被年輕女性打斷。「首府也有武裝份子和人型戰車隊行動!不單是永無星,卡舒布、波根、伊甸3和貝凡等最少15個星球開始有武裝組織起事!」
半機械化爭議早在第2次星際戰爭時已經浮現,不過各星球的人關心戰火是否波及家園,或是集權派與維迪蘭斯兩派的立場,遠多於機械化。戰後多個星系的獨立,分權爭議開始平息,半機械化問題漸成新一輪紛爭的源頭。
科技進步,加上祖拿達和米蘭達人不少都運用半機械化的風氣,令半機械化更普及和為人接受。然而,民風保守的地區一般也抗拒半機械化,加上半機械化牽涉到多個產業,爭議地面化以至激化不過是時間問題。

而現在就可能是升級為正式內戰的時候。

「那些星球一般也沒有我們支援,頂多有少許聯絡。」中年男人發言。「應該都是自發行動,開拓地那個三島公開星河的計劃後慌了,想先下手為強。」
「巴羅斯機關知道我們存在,但應該不知道原定行動日期。現在趁統合軍集中討伐貴族,在其他星球起事對我們有利。」薩姆說出自己的提議。「先打下計劃中那幾個重鎮,之後全力拔掉純狗最難纏的幾派和金主,再如之前打算向統合政府施壓。」
「我讚成行動。」中年女人和議。「機會難得,貴族的死...就當有人代我們清理門戶吧。」

電子領域的會議場上,開始傳來和應的聲音。簡短地投票後,中年男人開口。
「那就開始第3方案。我們是史上最大最危險的革命派,今天正是我們踏上舞台的日子。大家就放手演一場好戲吧!」
「我先去聯絡第2梯隊,再叫航空團到預定地點,失陪了。」
海里很快中斷通訊,離開聯合會議。
「這下真是被貴族害死了。媽的!」他憤怒地拔下耳機,將它摔到桌上。接著,海里按下桌上螢幕的數個輕觸鈕。「航空團各艦聽著,我是代理團長,現在立即實行第3方案!全部人員進入第1作戰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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