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皮建築內,紀飛雲夫婦的屍身因高壓電而燃燒,火勢迅速漫延,不消片刻,整個擂臺亦陷入一片火海,四周濃煙密佈。

  紀天行只是一直跪在地上,完全沒有逃跑的意慾,除了哭泣之外,已經想不到還有什麼可以做,或許說,他連思考的能力亦失去了,腦海中只有無數有關父母的零碎記憶,沒有規律地不斷浮現。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傅卓穎和高田犬太郎終於來到,此時整座建築內亦煙霧瀰漫,幾乎讓她喘不過氣,幸好擂臺附近沒有什麼易燃物,火勢不算很大,也不遲疑,二人立即拿起滅火筒撲滅火源。

  經過一番功夫後,二人總算把火撲熄,同時亦清楚看到擂臺上,正躺著兩具焦炭般的屍首,犬太郎望了望已經因吸入大量濃煙而昏迷的紀天行,苦笑道:「這兩個就是他的父母吧?」

  傅卓穎輕輕點了點頭以作回應,眼神中亦不禁流露出幾分憂愁。儘管二人跟紀天行並非同路人,甚至可以說是勢不兩立,但此刻的二人,卻是非常理解紀天行的心情,亦對他的遭遇感到同情。





  畢竟,徐傑亦在不久前死於非命……


  小時候的傅卓穎,曾經亦擁有過一個完整的家庭,本應該過著正常家庭生活,幸福快樂地成長的她,卻在六歲那年被一次意外奪走了一切。

  神秘組織「闇影會」,是一個勢力遍佈全球的地下組織,組織的成員皆是社會上的精英階層,他們藉著各自對世界的影響力,一直在暗中控制著整個社會。然而,單單是他們的社會地位並不足夠,為了達到目的,他們需要一些擁有超越常人的能力,亦不會畏懼死亡的犯罪者,替他們執行一些危險的任務,這些犯罪者被稱為「影子戰士」。

  傅卓穎就在六歲那年被「闇影會」的人捉去,在往後的數年間,被囚禁於一座不見天日的特殊建築內,與一眾跟她有相同遭遇的兒童一起,接受地獄式的死亡特訓,最終成為影子戰士。

  不過在她遇到蒼無常後,卻迎來了生命中另一個轉捩點。





  當時的她只有十二歲,剛剛從訓練中畢業的她,接受了一項刺探情報的任務,而對象正是「黑道霸主」蒼無常,最後,她的任務理所當然地失敗。

  為免洩露組織的情報,任務失敗後自殺是組織的規矩,作為影子戰士的傅卓穎,當然也會遵守,不過意料之外的是,蒼無常卻及時阻止了。

  落入蒼無常手中的她,亦結識了她的第一個朋友,同時亦是四大金牌打手當中,最先追隨蒼無常的彈腿高手——徐傑。

  當時的徐傑只是二十出頭,自幼習武的他身手亦已經相當了得,性格活潑開朗,甚得蒼無常信任。被委派看守傅卓穎的他,總會耐不住寂寞,強逼對方與自己聊天。

  或許,這亦是在蒼無常的預計之內。





  在長時間的相處下,曾經被訓練成冷血機器的傅卓穎,亦漸漸被徐傑的開朗個性感染,開始恢復人類應有的情感,儘管嘴裡總是挖苦對方,但內心卻早已把對方視作知己。除此之外,關於蒼無常對自己所做的一切,傅卓穎亦是打從心底的感激。

  為了答謝蒼無常對自己的恩情,傅卓穎決心追隨其左右。

  至於性格單純粗魯的高田犬太朗,則是四大打手中,最後一位跟隨蒼無常,總是傻頭傻腦的他,出奇地跟徐傑一拍即合,把他視作自己最要好的朋友。


  正因為這些往事,讓傅卓穎和犬太朗亦對徐傑的死耿耿於懷,久久不能平伏。對於眼前紀天行的遭遇,亦感同身受。

  「要保住條屎(屍)……」高田犬太郎一邊說著,一邊舉起滅火筒,欲把鐵籠入口的鎖頭破壞。

  傅卓穎卻伸手阻止,道:「等一下!」說著,便拿起滅火筒用力一甩,擲向鐵籠。

  只聽到一聲電擊,那滅火筒應聲彈開。





  高田犬太朗立時一愕,傅卓穎便道:「他們是被電死的,你不想死的話,還是先去截斷電源吧。」

  
  高田犬太朗應了一聲,便立即動身,傅卓穎亦不敢遲疑,往昏迷中的紀天行衝去,同時朝犬太朗喊道:「我先帶他到外面!」言罷,便立即動手拖他出去。

  到了鐵皮建築外,傳卓穎證實他的呼吸脈搏沒有問題後,便在他身上搜索了一下,把其電話取出。

  用紀天行的指紋解鎖電話後,傅卓穎便立即從他的聯絡人資訊中,找尋可以通知的人……


  不消片刻,洪震天已經率先趕到現場,看到紀飛雲夫婦屍身的慘況,和正躺於地上一動不動的紀天行後,一股怒火難以抑止,體內的真氣亦受其情緒影響,不斷地暴漲,四周頓時升起陣陣熱風。不過儘管火冒三丈,他卻沒有立即出手攻擊傅卓穎和犬太郎,仍然保持冷靜地問道:「到底發生什麼事?」

  傅卓穎橫抱著雙手,還是一貫的冷淡,道:「不知道,我們來到的時候已經是這樣。」





  洪震天冷笑一聲,道:「這裡是蒼無常的地方,其實不用你們說,我也知道是誰做。」

  傅卓穎並沒有否認,畢竟這裡的確是他們辦拳賽的地方,叫自己來的人亦是蒼無常,而且他一直也想得到紀天行的赤子神功,無可否認,表面證據全都指向他。

  很快,與紀天行相關的眾人亦陸續來到,當中表現得最激動的,自然是一直心繫紀天行,而又經常失控的藍鳳鳴,離遠看到昏迷的紀天行時,已經淚流滿面,沒有一絲猶豫,立即衝到紀天行身邊。

  至於跟紀飛雲情同手足的藍一水,看到昔日戰友如此慘死,此刻的心情絕對比其愛女更難受,雖然已經盡量抑制著內心悲憤,但雙眼仍是不自禁地泛起淚光。

  最後來到的孫武,當然亦為紀飛雲和滕美枝的死而傷心,但比起已逝者,他更擔心仍在生的那位,只見他冷靜地蹲到紀天行身旁,替他把脈檢查,赫然發現其體內真氣的異樣。

  「他的功力消失了!」孫武皺眉道。

  眾人聞言一愕,司馬空旋即朝孫武望去,緊張道:「難道赤子神功已經……」

  孫武輕輕點頭以作回應。





  藍鳳鳴提手擦了擦滿臉的淚水,怒瞪著蒼無常的兩位手下,咬牙切齒道:「我要殺了你們!」

  傅卓穎冷哼一聲,道:「有本事就放馬過來吧,我不會留手的。」

  藍鳳鳴站起身來,正要向傅卓穎出手時,劉子龍忽然大喝:「夠了!」


  劉子龍的叫聲,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只看他深呼吸了一口氣,道:「先送天行去醫院吧,還有他父母的身後事也要處理吧?」

  雖然藍鳳鳴仍是對此氣忿難平,但最終眾人亦沒有跟傅卓穎等人糾纏下去,除了負責處理遺體的藍一水和司馬空外,其餘眾人則把紀天行送往一家私家醫院作詳細檢查。

  因傷勢沒有什麼大礙,紀天行很快便醒來,不過為了安全起建,還是讓他留院觀察一天。不過本來性格樂觀的他,因為父母的不幸離世,情緒亦變得十分低落,不管其他人如何關心問候,他亦只是沒精打采地以單字回應。






  在眾人仍在把注意力集中在紀天行身上時,劉子龍忽然留意到,一直沒有說話的洪震天,默默地步出病房,劉子龍見狀大感奇怪,亦跟了出去,最後於升降機內相逢。

  「你不會是想找蒼無常算帳吧?」劉子龍淡淡一笑道。

  「我沒有這麼笨。」洪震天亦冷笑了一下,道:「他原本的武功已經凌駕於我,現在赤子神功也得到手了,恐怕找隊全副武裝的軍隊去也打不贏他。」

  劉子龍聞言一笑道:「你這樣說會不會誇張了一點?」

  洪震天轉過頭來望向他,道:「似乎是你想去找他算帳多一點。」

  「我們所有人也想報這個仇,不過無能為力而已。」劉子龍說著,雙拳不自覺地握緊。

  二人一邊聊著,一邊來到醫院外,正好遇上剛收到消息而趕來的白偉雄。

  「天行怎樣了?」白偉雄停下腳步問道。

  劉子龍便苦笑道:「沒有怎麼說話,連胖子和家嘉也沒有辦法。」

  白偉雄無奈道:「連他的女神也打開不了他的心房,我這種『二打六』就更加沒有資格了。」說著,便拿出一根香煙點燃。

  劉子龍見狀伸手道:「給我一根吧。」

  白偉雄面露好奇之色,便一邊遞煙給他,一邊問道:「你不是戒了嗎?」

  「忽然想來一根……」劉子龍接過香煙後,白偉雄又順勢朝他身旁的洪震天遞去,不過後者卻輕輕搖頭拒絕。

  劉子龍吹出一口久違的濃煙後,便輕嘆道:「真的很不甘心,為什麼我怎麽訓練也到達不到蒼無常那種境界。」

  洪震天淡淡一笑,道:「你看他的稱號叫『鬼神』,便知道他根本不是人了。」

  白偉雄亦點了點頭,想起當日和胖子一起去襲擊蒼無常的景況,到現在還心有餘悸,便附和道:「對,那個變態真的像隻鬼一樣,完全碰不到他……」

  洪震天輕輕搖頭,道:「你和胖子就算吧,尤其是胖子,練了這麼久,也不知道他練出什麼來,整天只會吹牛皮。」

  就在此時,洪震天口中的主角亦走了出來,搭訕道:「在聊什麼?」

  白偉雄聳肩道:「剛剛在說蒼無常。」

  黃智聰冷哼一聲,道:「那混蛋真是目中無人,要不是我這幾天的感冒未清,還未恢復狀態,我現在已經出發去把他閹了。」

  三人聞言,不禁相視而笑。

  黃智聰出奇地嘆了一口氣,雙手一攤道:「不過說實話,天行自己都沒有說要報仇,哪裡輪得到我們來說……」

  「也對…」劉子龍點了點頭,道:「還有不到三個月就是武林大會,我們還是全力備戰吧,或許到時會跟蒼無常交手……」

  「還有申屠烈……」洪震天眉頭大皺,緊握拳頭道:「兩任黑道霸主……我恨不得把他們碎屍萬段!」


  另一邊箱,在同一家醫院的一所高級私人病房內,還住著一名對紀天行等人恨之入骨的病人,只見這正在用膳的「南威」龍頭之子——林國權,忽然用力把整個餐盤撥往地上,同時罵道:「垃圾!」

  一名穿著休閒襯衫,戴著墨鏡的青年男子剛好來到,看到這一幕後便迎上前來,笑道:「幹嗎發這麼大脾氣,醫院的飯餸不合胃口嗎?」

  「釗哥?」林國權愕然道。

  此青年男子正是「南威」龍頭林漢生的左右手——韓釗。

  只見他淡淡一笑道:「不要再這樣叫我吧,你怎麼說也是大少,我這些小人物受不起。」說著,便按下裝設在牆上的按鈕,呼叫護士來收拾地上的飯餸。

  「大少?」林國權冷笑了一下,無奈道:「你也看到那老鬼是怎樣對我,我做什麼他也不滿意,總是看不起我……」說著,又朝韓釗望去,苦笑道:「哪像釗哥你這麼風光,那老鬼最信任的就是你,大家也認定你是『公司』的接班人。」他所說的公司正是黑幫社團——南威。

  韓釗卻是搖頭嘆氣,徐徐脫下墨鏡道:「表面風光而已,其實生哥根本不相信任何人,而且,我看他也沒有打算退下來。」

  頓了頓,忽然望向林國權道:「說實話,我真的替你感到不值,你跟生哥那場賭局,要不是他從中作梗,其實贏的一定是你,也不會弄得這麼傷。」

  林國權聞言一愕,緊張道:「從中作梗?」

  韓釗點了點頭,嘆氣道:「你跟他們衝突那天,不是看到那個洪震天嗎?其實是生哥請他去的。」他口中所說的衝突,正是早前在工廠大廈中,跟紀天行等人的大戰。

  此話一出,林國權大感震驚,隨之而來的是無比憤怒。韓釗見狀,嘴角不禁勾起了一絲滿意的笑容,不過他很快又收起笑意,繼續道:「其實我也有勸過生哥的,你怎麼說也是他兒子,怎麼能找外人來對付你?不過你也知道他有多固執,決定了的事就一定要做,我們怎麼勸阻也沒有用。」

  當日仍口口聲聲地認同林漢生的韓釗,如今竟在林國權面前說出這種話,明顯是想離間這兩父子的感情,可見其心計之重。

  「真懷疑我是不是他兒子?」林國權握緊拳頭,咬牙切齒道:「那老鬼根本想我死!」

  韓釗嘆了一口氣,輕輕搭著林國權的肩膀,道:「也不要這麼說,他始終是你老爸,其實他也很關心你,要不是『公司』那邊有點事要處理,今天來探望你的也不會是我。」

  這句說話,表面似是在安慰林國權,但實際上卻更加讓林國權覺得,自己的父親根本對自己毫不著緊。當然,這一切亦是在韓釗的預計之內。

  此時,護士亦已經來到病房清理。

  「還是不阻你休息了…」韓釗站起身來,望了望地上的飯餸,淡淡一笑道:「下次帶你最愛的吉品鮑上來給你吧。」


  天色逐漸昏暗,得到赤子神功後的蒼無常,早已回到位於某高尚住宅區的地下空間中,把自己鎖於密室內閉關修煉。

  其所創的「赤煉魔心大法」是一門危險性非常高的內功,而且修煉的過程需忍受極大痛苦。

  此大法是以道門內丹術為基礎,以氣煉氣,升華自身功力。道家有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而修煉此法亦可分作三個階段。

  第一階段為牽引,就是利用自身魔心訣的引力特性,從身負赤子神功的人身上吸取真氣,讓自己同時擁有一陰一陽兩種不同性質的真氣,此為「道生一」,亦即易經所指的太極生兩儀。不過因為陰陽二氣互相對立,習者於此時會感到忽冷忽熱,而且其冷熱的程度異常極端,絕對比死更難受。

  因蒼無常的體質屬陽性,其身體原本就較能抵禦寒冷,這亦是他能夠把屬陰性的魔心訣,修煉得如此爐火純青的原因。正因如此,他在回到密室時,身體已經能夠適應體內寒氣,儘管灼熱之氣仍然煎熬著他,但亦不影響其靜坐冥想,進入第二階段的修煉。

  而第二階段則為煉化。把原本游走於奇經八脈的魔心訣真氣抽出,凝聚成精元,再以赤子神功的真氣加以煉製。此為「一生二」,於易經中,四象生於陰陽兩儀,習者必須在這階段中,從陰性的精元中提煉出陽氣,形成少陽和太陰,然後再於兩者當中分別提煉出太陽和少陰,四象精元生成,便可將其化為神元,進入第三階段。

  最後的第三階段為調和。利用意念守住四象神元,再操控體內不屬於自己的真氣,重複遊走於大小周天,當操控得越發純熟,真氣自然會越走越快,突破極限時,便會與自身四象神元結合,各自催化,此為「二生三,三生萬物」。所謂: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當氣機調和轉化後,其真氣的屬性,便會從陰陽相剋,轉化為陰陽相生,在至陰的同時亦是至陽,其亦陰亦陽的狀態極其玄妙,功力自然能夠得到飛躍性的突破,臻至化境。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漫長的黑夜終於過去,蒼無常經過一整晚的修煉,總算渡過了痛苦的第二階段,體溫亦逐漸恢復正常。因為靜坐了一整晚的關係,筋骨變得十分僵硬,只見他徐徐站起身來活動身體,幫助氣血流通的同時,繼續進行最後階段的修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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