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女人現在在我們手上,想救她的話就來貨櫃碼頭吧。」因為使用了變聲器的關係,洪震天根本聽不出說話者是什麼人,不過話雖如此,他亦早已知道這件事跟林俊鴻脫不了關係。

  只見電話中的那人停頓了一下,隨又接著道:「記得要一個人來,如果我發現你通知其他人……」說著,那人便冷笑了一聲,道:「準備收屍吧。」

  此話一出,洪震天立時暴怒,咬牙道:「敢傷她一條頭髮的話,我會讓你死無全屍!」

  通話掛斷後,早已焦急如焚的洪震天便立即出發,按照電話中的指示,前往附近的一個貨櫃碼頭。

  只看現場面積龐大的碼頭,堆滿了大大小小的巨型貨櫃,加上各式各樣的起重機和搬運機,讓洪震天有如置身於大峽谷之中,對比之下,原本身形壯碩的他亦頓時變得異常渺小。





  早已潛伏於碼頭的黑幫人馬,在得知洪震天已經到來之時,亦各自手持鐵棒或利刃等常用武器,三五成群地現身,把單獨赴約的洪震天重重包圍。

  沒有多餘的開場白,其中兩名刀手隨著暴喝搶先出手,以左右夾擊之勢搶佔先機。

  豈敢遲疑,洪震天往後微傾虎軀,以毫釐之差避過迎肩斜劈的一刀,沒有半秒遲疑,後腳發力朝地面一蹬,於一瞬間往後躍退,及時避過緊接而來的另一邊刀勢。

  不過就在洪震天後退的同時,後方手持鐵棒的數名打手,亦有如狼群發現獵物般一湧而上,發動猛攻。儘管洪震天無法以血肉之軀硬接利刃的砍劈,但單純的鐵棒毆打,以他的修為還是能輕鬆吃下。

  只看他除了避免頭部被擊中之外,其餘往他軀幹招呼的鐵棒皆毫不理會,把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於持刀的敵人身上。說時遲那時快,在一名刀手於另一方位迎上之時,洪震天看準時機伸出一臂,緊緊勒住其中一位持棒打手的脖子,以其作肉盾把利刃擋下,頓時鮮血噴灑滿天。





  洪震天在鬆開那位被砍傷的倒霉鬼時,一腳同時往後猛踢,把後方的一名打手踹開數步之距,沒有停下,只見他往前運勁一踏,暴喝一聲,立即使出一招「鐵山靠」,重擊剛剛自己鬆開的那位倒霉鬼。

  那人中招前仆,撞向那剛剛誤傷同伴的刀手,強大的衝擊力讓二人平衡盡失,滾作一團,原本緊握著的武器亦脫手掉下。此時,接二連三的攻勢已經逼近,洪震天自然不敢怠慢,往地上一個翻滾,於一眨眼間拾起落於地上的開山刀,發動反擊。

  儘管對方人多勢眾,但此刻已經手持利刃的洪震天,卻是佔有絕對優勢,只看他旋刀運勁一掃,已經把對方數人的武器震至脫手,盡顯其功力之高。

  沒有絲毫猶豫,洪震天連環舞動利刃,頓時刀茫暴閃,血花漫天。


  另一邊廂,在距離戰場十公里遠的市區內,一家酒樓正漸漸變得熱鬧,今天是洪義龍頭大選的大日子,旗下的各級元老與各區領頭人,皆帶同其多名得力手下出席宴會。儘管飲宴尚未正式開席,但隨著各區人馬陸續到場,現場亦已經充斥著歡樂氣氛,麻將耍樂,灌酒聊天,酒樓中每個角落皆笑聲不斷。





  不過在這熱鬧的環境中,李維德卻是緊握著其手提電話,視線總是落在那螢幕上,完全沒有跟其他社團兄弟寒喧的意思,顯得與現場氣氛格格不入,似是在擔心著洪震天那邊的狀況。

  「德哥,幹嗎一個人在這裡悶悶不樂?不去打牌嗎?」說話者是一名眉清目秀,長髮及肩,鼻樑上架著一副金屬框眼鏡的男子,此人亦是當日於洪震天家中開大會的其中一人,雖然只有廿來歲之齡,卻已經是洪義中舉足輕重的幹部級人馬,而他亦是本次龍頭大選中的大熱候選人。

  李維德眉頭大皺道:「如果震天出了什麼事,我一定不會放過你,聶政軍!」

  聶政軍正是那長髮男子的名字,在黑道江湖中有個外號叫「將軍」,雖然不太擅長打架,但憑著其聰穎的頭腦,仍能在爾虞我詐的黑道生涯中戰無不勝,繼而達至今天的地位。

  只見這大將軍的臉上稍微泛起詫異之色,道:「震天發生了什麼事嗎?」說著,便裝模作樣地左顧右盼,又道:「難怪還未見到他……」

  李維德冷哼一聲,道:「你別再給我裝了!你跟林俊鴻根本就蛇鼠一窩,你知道這次的候選人中,就只有震天威脅到你,就讓林俊鴻去對付他。」

  「只有洪震天可以威脅我嗎?也算是吧……」聶政軍轉頭望了望正沉醉於麻將桌中的中年胖漢,臉上泛起了自信的淺笑,道:「肥佬忠雖然在公司的日子是我們三個當中最長,而且人緣也不差,甚至連隆叔也替他撐腰,可惜頭腦簡單,根本不是當坐館的材料……」





  話說,當日到洪家大宅開會的有五個人,除了站在洪震天那邊的李維德,跟早已私下結盟的聶政軍和林俊鴻外,餘下的兩人正是「肥佬忠」和「隆叔」。在三位候選人當中,「肥佬忠」雖然較洪、聶二人年長許多,但在社團中亦屬同輩。不過替「肥佬忠」撐腰的「隆叔」,卻是跟李維德的地位相當,乃社團中的元老級人馬。

  「不過……」聶政軍回過頭來淡淡一笑,道:「也不要因為肥佬忠是炮灰,而把矛頭都指向我。再說,公司中有這麼多不同勢力,就算震天真的出了什麼事,也沒有證據能一口咬定我是主謀吧?」

  緊握拳頭的李維德並沒有開口回應。

  聶政軍見狀滿意一笑,隨又道:「真不明白你為什麼對洪家的人這麼忠心……」說著,便靠到李維德的耳邊,放低聲量道:「難道你前世是狗嗎?」

  此言一出,李維德立時臉色一沉,原本祥和的雙目隨之變得猙獰。

  就在此時,一名不速之客忽然到來,吸引了在場眾人的注意力。

  只看此人高大健碩,一雙虎目不怒而威,儘管只是隻身一人,但其身上所散發出的王者氣勢,卻是完全蓋過現場總是圍著手下的一眾「大佬」。

  而這位單憑氣勢已能震懾全場的男子,自然就是當今黑道霸主蒼無常。由於蒼無常亦曾經在洪子炎的喪禮中現身,在場的眾人自然一眼便能認出。





  「今天是洪義選龍頭的大日子,居然沒有人邀請蒼某出席……」蒼無常保持著一貫冷淡神色,讓人難以猜測其內心所想。

  只見聶政軍率先迎上前來,緊張道:「抱歉……我們只是想不到…霸主大人會對我們這些小小的坐館選舉有興趣……」即使是像聶政軍這種平時表現冷靜的人,在蒼無常面前亦難以掩飾其慌亂神色。

  卻見蒼無常淡淡一笑,道:「跟你們開玩笑而已,要說抱歉的人是不請自來的我才對,我又不是你們公司的人,你們選龍頭根本不關我事。我今天前來,只是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而已,畢竟也想第一時間知道誰會當選嘛。」

  聶政軍聞言亦稍微鬆了一口氣,配合對方笑了一下,便拱手作揖道:「我叫聶政軍,希望之後有機會替霸主大人辦事。」言下之意,自然是表示自己對坐館之位志在必得,畢竟向來能夠直接替「黑道霸主」辦事的人,皆是一幫之首。

  蒼無常微微點了幾下頭,欣賞道:「看來你挺有自信的。」言罷,又環視四周,問道:「對了,洪震天在哪裡?」

  此話一出,聶政軍和李維德皆不自禁地眉頭一緊,以蒼無常的觀察力,自然能夠輕鬆察覺這二人的不自然神色。

  正坐於一旁咬著一根香煙的隆叔,忽然放聲道:「說實話,震天這小子總是得罪人,整個江湖都想要他的命,隨時可能已經身首異處,或是沉到哪處的海底裡了……」說著,便哈哈大笑起來,周圍附和的笑聲亦此起彼落,這些附和當然是來自肥佬忠和隆叔一夥的派系。





  「夠了!」李維德忽然一聲暴喝,讓在場的眾人為之一愕,現場頓時靜得落針可聞。只看李維德徐徐走到盡頭的小型舞臺上,拿起一根麥克風,深呼吸了一口氣後道:「還記得子炎生前說過,我們的公司叫『洪義』,除了要我們記住自己是『洪門』子弟外,還要記得我們這些出來行走江湖的,講的就是一個『義』字!但是現在看看你們,為了錢和權力,出賣兄弟,整天自己人打自己人!」

  頓了頓,便朝隆叔的方向望去,道:「隆仔,我們當年跟子炎一起衝鋒陷陣的日子,你還記得嗎?」

  此話一出,隆叔不禁悶哼一聲,稍微別過了頭,避開了對方灼熱的目光。

  李維德便接著道:「雖然已經是陳年往事,但到了今時今日,對我來說還是歷歷在目。還記得當年的我還年少氣盛,總是以為自己很能打,一個人去硬闖其他幫派的地頭,結果被人打得滿地找牙,最後來救我的就是子炎,甚至還替我擋了一刀!」

  只看李維德又再深深吸了一口氣,內心似是有著不少感觸,醞釀了好一陣子過後,才再度開口:「我到那天才知道,什麼才叫兄弟!真正的兄弟,不是只有共富貴,還要共患難!既然大家都是洪義中人,就應該團結一致!」

  說著,便朝聶政軍望去,道:「我知道震天對當坐館沒什麼興趣,我只希望他可以平安回來。」

  在李維德演講期間,蒼無常一直留意著幾位關鍵人物,尤其是李維德本人和聶政軍,更是讓他在意。

  他總覺得,李維德的這段演講非常流暢,幾乎可以說是完美,就像是準備了很長時間一樣,當然,這亦不能說明什麼,畢竟只是發表一段講話而已,可能他真的計劃了很久,就是想趁著這次宴會,修補好洪義內部的分裂。





  不過現在擺在眼前最重要的問題,是洪震天處於什麼境地,蒼無常清楚觀察到,聶政軍是唯一知道答案的人。

  只見蒼無常緩步走到聶政軍身旁,低聲道:「既然洪震天沒有當坐館的意思,你大可放他一條生路……」

  聶政軍的臉上浮現出複雜神色,似是內心有所動搖,蒼無常當然不會放過機會,接著道:「我相信這裡也有支持洪震天的陣營,被他們知道你是幕後黑手的話,即使你最後能選上,難保他們不會搞事……」

  聶政軍聞言不禁眉頭一緊,疑惑道:「霸主大人…你這番說話的意思是……」

  蒼無常淡淡一笑,道:「其實你們誰當龍頭也沒關係,我今天來這裡的目的,純粹想知道未來我需要人手的話,應該找誰來幫忙。既然如此,我也不介意先幫你們解決眼前的問題……」


  在貨櫃碼頭內,洪震天揮舞著利刃,迅速解決掉包圍自己的對手。只見他一手扯住一名已倒地的刀手衣領,把他稍微拉起,怒目而視道:「你們把她藏在哪裡?」

  卻見那人忍著劇痛冷笑一下,道:「在貨櫃裡……慢慢找吧……」

  洪震天聞言一怒,隨即朝他面門打了一拳,怒吼道:「哪個貨櫃?」

  那人被嘴裡的鮮血嗆到,咳了幾聲後便無力道:「不……不知道……只有鴻哥……和他身邊最信任的兩個打手才知道……」

  洪震天再次舉起拳頭,那人見狀大驚,緊張道:「我說真的!是鴻哥親自把她藏起來!」

  看到那人此刻的神色,洪震天亦不覺得他在說謊,只看他冷哼一聲,便用力朝那人下顎打出一拳,將其擊暈。沒有多餘的動作,便立即開始深入搜索。

  「雅怡!」只見他一邊高聲呼喚著,一邊拍打著四周的貨櫃,期望得到葉雅怡的回應。無奈這龐大的碼頭中,擺放著的貨櫃多如天上繁星,又豈能在短時間內找到目標。

  不過最讓他感到麻煩的是,他雖然已經解決掉那批圍攻自己的人馬,但敵方第二批人馬卻早已埋伏於各處,每走過一小段路,就要花時間應付躲於暗處的刀手。雖然單以戰力來說,這些刀手壓根兒就不是洪震天的對手,但卻非常有效地拖慢他搜索的進度。

  就在洪震天忙於應付偷襲的同時,與其距離數十米外的位置,林俊鴻正單獨躲於貨櫃旁接聽電話,臉上盡是不滿神色。

  「別開玩笑了,這次是除掉那小子的大好機會,今天放過了他,他之後一定會對我們下手!」林俊鴻皺眉道。

  而正跟他通話的人,自然是聶政軍,只看聶政軍響起其沉穩平靜的聲線,回應道:「萬大事待我當上坐館之後再算吧,總之現在先放了他們。」

  林俊鴻冷哼一聲,便把電話掛斷,心暗自己與聶政軍在社團中的地位是平起平坐,根本沒必要聽他的「命令」行動。

  只見他手執一把西瓜刀,徑直地朝洪震天的方向走去。

  與此同時,剛解決了幾名偷襲者的洪震天,注意到遠處林俊鴻的身影,正急步朝自己走來,洪震天亦不作多想,一邊嘶叫著對方的名字,一邊快步迎上前去。

  當距離只剩下二十來米之時,二人幾乎是同一時間起跑,以閃電般的速度衝向對方,伴隨著吼叫聲,揮動手中利刃。

  林俊鴻率先劈出一刀,當然,以洪震天的功力,和對刀法的了解,對方這一招自然沒有任何威脅,毫不費勁地輕鬆擋下。隨著兩片利刃交擊,響起一記清脆聲響。

  雖然林俊鴻首刀失利,但他卻沒有收回刀勢,重新發招,反而運起一身蠻力,朝對方的刀刃施壓。

  洪震天當然不會放在眼內,只是輕輕把刀柄推前,便卸去對方勁力。只看林俊鴻在失去施力點的同時,其利刃瞬間沿著對方刀鋒滑落,因金屬摩擦而燃起的火舌,隨著尖銳刺耳的怪聲於虛空四散。

  沒有遲疑,洪震天趁著這一刹那的空隙,一腳朝對方小腹踢去!

  林俊鴻硬吃了這一腳,頓時被其腿勁逼退數步,洪震天沒有停下,迎上前去便是一刀,林俊鴻見狀大驚,立刻橫刀檔去,可惜他此刻劇痛難耐,而且失去先機,難以發力,反之洪震天卻狀態大勇,在此消彼長之下,其臂力自然難以駕馭洪震天這一刀。

  只聽見「噹」的一聲,林俊鴻頓時感到手臂一陣發麻,其刀刃隨即脫手掉下。

  洪震天旋刀一揮,便把手中刀刃横架於對方頸側,怒目而視道:「你把她藏在哪?」

  儘管大勢已去,林俊鴻卻依然態度輕浮:「你不會以為我真的會乖乖告訴你吧?」且看他神態從容,似是心中另有盤算。

  「那我只好殺了你之後再慢慢找。」洪震天的神態冷酷得讓人心寒,就像失去了情感一樣。

  卻見林俊鴻淡淡一笑,道:「那我們就來賭一把,看看你會不會殺我吧?」

  洪震天聞言,旋即在其頸側稍微施力劃了一下,頓時割出一條約兩吋長的傷痕,鮮血隨之滲出,同時回應道:「別在我面前耍小把戲。」

  面對冷漠如斯的洪震天,即使林俊鴻是胸有成竹,此刻亦不禁緊張起來,只見他用力嚥下一口口沫,稍微緩和內心複雜的情緒,道:「現在我有兩個手下在看守著,只有在兩種情況下,他們才會殺了那女人……」

  洪震天讓刀刃稍微移高了半吋,順勢輕輕拍打其下顎,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林俊鴻便拿出一臺對講機,開始說明道:「第一種情況,自然是我主動命令他們下手。」

  頓了頓,又道:「第二,我的手下每隔十分鐘會跟我聯絡一次,如果我沒有回應,他們也會動手。」

  洪震天聞言不禁眉頭一緊,林俊鴻見狀滿意一笑,道:「不過你放心,可以的話,我也不想犧牲無辜的人,所以我還留給你第三種情況,只要你一死,我就會立即放了她,一命換一命。」

  此話一出,洪震天不禁一愕,林俊鴻隨即乘勝追擊,道:「那就是說,情況雖然有三種,但你的選擇只有兩種,要不你死,要不她死,要不要我給一點時間你考慮?」

  洪震天沉默了片刻,忽然出奇地泛起淺笑,道:「你的手下還未聯絡你嗎?」

  林俊鴻冷笑了一下,隨即望了望手錶道:「還有三分鐘左右……」言罷,看到洪震天依然神色自若,不禁眉頭大皺,心中盤算了一下,又道:「我明白了,你想等我回覆了他們後,再下手殺我,那你就有十分鐘時間去救人……」

  洪震天聞言一笑,道:「看來你的腦子還能用……」

  林俊鴻亦不甘示弱地笑了一下,道:「雖然我不覺得你十分鐘內真的可以找到她,不過就算我假設你真的能找到了,但你好像忘記了一件事,我可以主動叫他們動手……就在這三分鐘內。」

  「你不會的……」洪震天輕輕搖頭,道:「因為你怕死。」

  此話一出,林俊鴻頓時臉色一沉。

  洪震天便接著道:「你剛剛說要不是我死,要不就是她死,但你卻一直故意忽略了一個事實,就是你也有可能會死,如果你是不惜一切要解決我的話,你應該要強調我可以殺你,不過她也會死這一種可能性,這樣可以對我造成更大的心理壓力……」雖然洪震天分析得頭頭是道,而且觀其神態亦表現得十分冷靜,但其實他的內心也是緊張萬分,畢竟這事關他自己和葉雅怡的生死……

  當然,儘管他沒有十足把握,但懼怕死亡乃人之常情,所以洪震天亦認為,只要可以不斷放大這一點,絕對能夠唬住眼前這位頭腦不太靈活,而且個性衝動的對手,更何況,現在還有一大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而事實亦擺在眼前,一如洪震天的預料,林俊鴻完全無法掩飾那既氣憤又惶恐的神色,洪震天看著自然心裡竊笑,同時亦稍微放鬆下來,繼續冷靜道:「當然,我知道這亦很正常,你跟聶政軍非親非故,難道可以為了讓他當上坐館,而犧牲自己嗎?你會幫他,也只是出於利益而已……」

  話音剛落,林俊鴻手中的對講機便傳出聲響:「鴻哥,情況怎樣?」

  洪震天見狀便輕輕攤了一下空出來的那隻手,示意林俊鴻回覆,待其緩緩提起對講機之時,洪震天便再次用利刃拍打著他的下顎以作警告。

  「一切正常……」林俊鴻按下發訊按鈕回應道。

  洪震天見狀淡淡一笑,明知故問道:「那我現在是否有十分鐘時間?」

  林俊鴻冷哼一聲,道:「放棄吧,十分鐘你是不可能找到的,如果你殺了我,那女人一定會死……」

  洪震天仍是冷冷地道:「看來如果我想救她,就只有自殺這條路……」雖然嘴裡是這樣說,但觀其神態,卻連半點因迎接死亡而感到不安的表現也沒有。

  就在此時,洪震天的手提電話忽然傳出鈴聲,只見他斜眼望了一下自己的口袋,便掏出電話接聽:「喂?」

  電話中不斷傳出說話的聲音,洪震天卻完全沒有開口打斷對方,大約過了一分鐘,對方才願意停下,洪震天這才乾咳了一聲,道:「我不需要借錢,你找其他人吧。」言罷,便把電話掛掉,朝林俊鴻冷笑道:「每天都收到這些廣告電話,挺煩人的……」

  林俊鴻聞言一笑,道:「不過你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煩……」言下之意,自然是指救回葉雅怡的事。

  洪震天沉默了片刻,便道:「你要怎樣證明她現在還是平安?」

  林俊鴻冷笑一聲,道:「你剛才不是說我不敢殺她的嗎?」

  「記性真好…」洪震天淡淡一笑,隨又皺眉道:「那讓我臨死前跟她聊一下也可以吧?」

  「也不是不可以…」說著,林俊鴻便提起手中對講機,按下按鈕道:「打給我。」

  片刻過後,林俊鴻的電話便傳來響聲,只見他徐徐掏出電話,接聽道:「給那女人聽吧,讓洪震天交代一下身後事。」言罷,便把電話遞給洪震天。

  洪震天用空出來的手接過電話,立刻放到耳邊道:「雅怡,你現在怎樣?有沒有受傷?」

  電話中隨即傳出熟悉的聲線,哽咽著道:「沒有……他們說你快死了……到底發生什麼事?」

  洪震天深呼吸了一口氣冷靜情緒,道:「可以的話,我也想告訴你什麼事也沒有,但我不想騙你…他們要我一命換一命……」

  此話一出,葉雅怡隨即發出震驚的聲音,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洪震天便接著道:「所以,只要我一死,他們就會放了你……」

  「不要!」葉雅怡哭喊道:「你怎麼知道他們沒有騙你?」

  洪震天苦笑了一下,道:「可惜我沒有其他辦法了……」

  葉雅怡聞言沉默了下來,洪震天輕嘆了一口氣,道:「還記不記得有一次我說過,我不會為了你而犧牲自己,不過……原來有些事情,沒有真的經歴過,你永遠也不會知道自己會怎麼選擇……如果我的犧牲,真的可以換回你一命,我只好接受……」

  「不要……」葉雅怡強忍著瀕臨崩潰的情緒,道:「不要這樣……你不可以死……」

  洪震天淡淡一笑,道:「要不是我,你也不會被牽扯進這種事來……對不起……」

  葉雅怡喃喃自語般道:「不要道歉……你不會死的……」

  洪震天稍微抬頭望天,一臉感概道:「忘記我吧,你將來一定會過得很幸福……我說真的……」說著,便與對方作最後道別:「再見。」

  在掛掉電話後,洪震天的眼角竟不自覺地滑落了一滴眼淚。

  「真是意想不到……」林俊鴻見狀亦不禁一笑,道:「你堂堂雙花紅棍,居然會有這種表情!哈哈哈,有驚喜!有驚喜!」

  此話一出,洪震天立時眉頭一皺,握刀的手稍微用力一動,便隨即聽到林俊鴻痛苦的叫聲,其頸側亦再添一道傷痕。

  「頂你個肺!」回過神來的林俊鴻立刻喝罵道:「你他媽神經病嗎?你給我小心一點!我死了,你的女人就是陪葬品了!」

  洪震天再次回復冷酷神色,道:「放心吧,我下刀很準,只要沒有切斷你的動脈,你是不會死的。」話音剛落,又再在其脖子上割上一刀,痛得林俊鴻大喊大叫。

  洪震天見狀滿意一笑,道:「連這一點痛也忍不了,你是怎樣出來混的?」

  「你他媽的!」林俊鴻隨即皺眉道:「你再試試看,我立刻叫他們動手!」

  洪震天的臉上,忽然掛起了一個耐人尋味的笑容,道:「那我只好小心一點吧……對了,夠十分鐘了沒有?」

  林俊鴻便看了看手錶道:「還有兩分鐘……」說著,便斜眼朝洪震天望去,道:「你還是快點自殺吧,我的耐性不太好,如果你不敢自己來的話,我很樂意代勞。」

  「再等一下吧……」洪震天淡淡道:「我想確認一下……」

  林俊鴻聞言不禁感到疑惑,道:「確認什麼?」

  「有兩點要確認……」洪震天緩緩舉起手指,道:「第一,是葉雅怡的安全……」

  林俊鴻皺眉道:「剛剛你不是確認了嗎?」

  洪震天亦皺起了眉頭,正容道:「但他們也有可能在我掛電話後動手。」

  林俊鴻頓時大感無奈,道:「喂,按你這種邏輯,那你永遠也無法確認得到!」

  只見洪震天把眼珠滾到斜上方,思索道:「你也有道理。」

  「不要拖延時間了!」林俊鴻不滿道:「快拿開你的刀自殺吧!」

  洪震天卻是挑眉道:「你不聽聽第二點嗎?」

  林俊鴻不禁嘆了一口氣,無奈道:「那第二點是什麼?」

  洪震天的嘴角隨即掛起淺笑,擺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道:「第二,就是想確認一下,你的手下是否已經被解決。」

  此話一出,林俊鴻不禁一愕,雖然精心策劃了這次行動的他,在理智上早已認定對方不可能有反擊機會,不過當他望著此刻一臉自信的洪震天,心裡亦不禁感到猶豫,為了確認對方的話,林俊鴻也不再等待手下的聯絡,立即拿起對講機呼叫。

  「人質什麼情況?」

  可惜的是,他得不到任何回應。

  同一時間,洪震天的電話鈴聲亦響起了,只見他從容不逼地拿起電話查看,來電顯示跟剛才的「貸款」電話一樣,洪震天見狀隨即一笑,接聽道:「喂?」

  電話中,傳來了一把低沉的女性聲線:「她現在跟我一起,你那邊搞定就去匯合吧。」

  洪震天淡淡回應了一聲後,便把電話掛掉,凝神望著神色慌張的林俊鴻,道:「放心吧,我不會殺你……」言罷,便徐徐把持刀的手垂下。

  就在林俊鴻欲拔腿逃跑之際,卻見洪震天一腳低掃,將他絆倒在地,怒喝道:「我要你生不如死!」話音剛落,其利刃已經閃電而落,分毫不差地刺在對方的右前臂,頓時鮮血四濺。

  沒有停下,洪震天用力把刀刃旋轉壓下,將其手臂內的筋骨、肌肉、神經等統統搗爛,林俊鴻隨即發出異常淒厲的慘叫,他此刻所承受的痛苦可想而知。

  「給我聽著,從這一刻開始,要是有人再敢對葉雅怡出手的話,我會把他的手腳全部斬下來,讓他連自殺也做不到!」洪震天一邊厲聲警告著,一邊把跌在地上的對講機撿起,按下按鈕吩咐道:「你們的老大快死了,有誰已經清醒了就替他叫救護車吧。」

  言罷,便丟下對講機,頭也不回地朝閘口那邊走去。


  「震天!」才一看到愛人身影,死裡逃生的葉雅怡,已經急不及待地撲向他,眼淚亦無法抑止地湧出。

  洪震天便徐徐提起雙手,把佳人抱緊,輕撫著她的秀髮,柔聲道:「沒事了…」說話的同時,視線落在了正站於距離數步之外的冷艷女子。

  這位助洪震天救人的女子,正是蒼無常屬下的職業打手傅卓穎。

  洪震天稍微向她點了一下頭,算是表達了對她的感謝,而對方則只是淡淡一笑。

  也不知道維持了這狀況多久,葉雅怡才捨得放開愛人,一邊檢查著其身軀,一邊緊張地問道:「你有沒有受傷?」

  洪震天聞言微微搖頭以作回應,隨又輕輕抓住她的雙手,道:「對不起,剛剛情況危急,我逼不得已才騙你的……」他所指的「騙你」,自然是剛才與葉雅怡通電時所說的話。

  其實剛剛傅卓穎在第一次來電時,已經從林俊鴻一夥的佈陣中,推測出「人質」的大概位置,不過為了準確定位,才需要洪震天接通那邊的電話。

  不過為免讓林俊鴻一夥搶先下殺手,洪震天只能裝作毫不知情,為的正是掩過林俊鴻的耳目。

  「沒關係……」葉雅怡那滿是熱淚的臉上,掛起了一抹淺笑,道:「你沒事就足夠了……」

  洪震天卻是閉上雙目,眉頭輕皺,臉上盡是內疚神色,只看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後,才輕輕放下佳人雙手,神色凝重道:「不過,我剛才最後說的那句話,卻沒有騙你……」

  葉雅怡聞言一愕,似是不太理解對方的意思,疑惑道:「你在說什麼?」

  洪震天便轉過身去,背對著對方仰望夜空,道:「我們還是分手吧。」

  葉雅怡頓時大感錯愕,隨之而來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與失落,甚至連傅卓穎這位局外人,在看到這樣一幕時,亦不禁目瞪口呆。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葉雅怡才反應過來,一雙纖細的玉手於不自覺間,已經抓住洪震天那粗壯的手臂,張開其顫抖著的雙唇,道:「不要開這種玩笑吧……」

  卻見洪震天搖了搖頭,道:「你繼續跟我一起,類似的事只會繼續發生,不是每一次也這麼幸運,我不可以再讓你冒這種風險。」

  聽到他這樣說,葉雅怡更加不想放棄,那雙手抓得更緊,道:「我不怕,只要跟你一起的話,我什麼風險也會接受……」

  洪震天聞言不禁嘆了一口氣,其實他怎會不知道葉雅怡的性格?他非常清楚這位相貌平凡,平時總是表現得人畜無害的小女生,其實有著相當倔強的個性,只要她認定了那件事是對的,就一定會堅持下去,不會輕易放棄。

  早有預料的洪震天,在別無他法之下,只好用最決絕的方式讓對方死心:「本來還想好來好去,不過我最討厭就是死纏爛打的人……」

  「什麼?」葉雅怡頓時一愕。

  洪震天便一手甩開對方,回過身來望著其雙眸,眉頭大皺道:「既然好聽的說話你不想聽,我只好老實跟你說吧。以閣下這種貨色,一個招牌砸下來也能砸死好幾個,我怎會真的對你有興趣,只是你主動送上門來,我才將就一下而已,畢竟鮑參翅肚吃得多,偶爾也想吃一下街頭小吃。」

  洪震天一邊觀察著對方難堪的神情,一邊接著道:「說實話,要女人我多的是……」說著,便朝站於不遠處的傅卓穎喊道:「你過來一下!」

  傅卓穎用手指指著自己,一臉愕然的模樣,就像在說自己可不想介入你們兩個的事。

  不過看到洪震天堅定的神色,傅卓穎亦不好拒絕,只好無奈地走到其身旁。

  洪震天隨即十指緊扣地牽起了她的手,道:「其實在跟你一起的日子裡,我一直也有跟卓穎交往,你充其量也只是一條備胎而已。」


  「啪!」

  隨著一聲清脆的掌摑聲響起,洪震天的臉頰上漸漸浮現出掌痕,看得傅卓穎整個人也愣住,現場頓時陷入一陣尷尬的沉默。

  好一陣子過後,葉雅怡才開口道:「明白了,那以後我們各走各路吧。」言罷,便頭也不回地離開。

  回看此刻正輕撫著臉頰的洪震天,望著葉雅怡遠去的身影,其內心亦湧起了一股莫名的悲痛。

  「喂…」傅卓穎搖了搖自己被緊緊牽著的手,示意對方快點放開。

  洪震天這才回過神來把手鬆開,同時向其表示歉意:「不好意思……」

  「沒關係…」傅卓穎冷冷一笑,道:「付錢就可以了,算你十萬吧。」

  「啥?」洪震天一臉吃驚。

  傅卓穎輕輕搖了搖頭,嘆道:「開玩笑而已。」言罷,便朝葉雅怡消失的方向望去,道:「她現在一定很傷心,這樣真的好嗎?」

  洪震天卻是正容道:「為了將來要走的路,我必須除去我身邊一切能夠成為弱點的事物。」話雖這樣說,但他的雙眼卻早已變得朦朧。

  「將來要走的路?」傅卓穎疑惑道。

  卻見洪震天用兩指揉了一下雙眼,便轉過頭來望向她,冷道:「我沒必要告訴你。」

  傅卓穎亦冷冷地點了點頭,道:「也對,我是蒼無常的人,你們一定對我有戒心。」

  洪震天聞言冷笑一聲,隨又皺眉道:「有戒心?不好意思,應該說是誓不兩立才對!還有,跟你的主人說,紀飛雲夫婦和校長的仇,我們一定會報的!」

  傅卓穎卻是一臉不屑,道:「武功已經不好了,想不到腦袋也這麼爛,連真相也不了解清楚,還說要報仇?」

  此話一出,洪震天頓時感到火大,聲量亦不自覺地提高起來:「你說什麼?」

  傅卓穎冷哼一聲,迎上了洪震天的視線,道:「雖然未能肯定是誰殺死孫武,但殺死紀飛雲夫婦的人,可以肯定是段成德!」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