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數個小時前,在一幢老舊商住大廈的某單位中,高田犬太郎與傅卓穎四目交投,儘管二人良久也沒有哼出半句聲響,但大家亦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一絲難以用言語形容的喜悅。夕陽斜照,淡黃的餘暉透窗而入,映照在二人的臉龐上,大大增添了重逢的氣氛。

  只見傅卓穎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淺笑,輕道:「找了你很久……徐傑呢?」話畢,卻見犬太郎神色一黯,遲遲沒有作出回應。

  沉默半晌,那帶著傅卓穎來此的男子便緩步上前,道:「其實我剛才要跟你說的事情,就是跟徐傑有關。」

  此話一出,傅卓穎的心中頓時冒起一絲不祥感覺,眉頭一緊道:「到底發生什麼事?」

  男子輕嘆了一口氣道:「徐傑中毒太深,我已經盡了力,但還是回天乏術。」





  傅卓穎聞言,神色不禁一黯,雖然她跟徐傑一向水火不容,每次見面也是吵架收場,但畢竟同是蒼無常的下屬,相處的日子也不可謂不短。而且,傳卓穎的身世亦十分坎坷,年幼時已經失去了父母,更被某個神秘組織訓練成殺人機器,直至後來被蒼無常所救後,她才認識了她一生中的摯友,那個人正是徐傑。嘴裡或許會不承認,但彼此內心確早已認定了對方的好友身份,此刻得知昔日好友已經永遠離開,又豈會無動於衷?

  傅卓穎強忍著內心激動的情緒,淡淡道:「他的屍首在哪裡?」

  男子望了望一旁的房間,道:「在裡面,跟我進來吧。」男子徐徐打門房門後,便領著傅卓穎和犬太郎一起進入房內。

  現場是一片沉寂的氣氛,那男子徐徐把蓋在床上的白布掀開,徐傑的臉龐亦隨之映入眼簾。只見他正閉目躺在白色床鋪上,赤裸的上身滿佈傷痕,蒼白的皮膚上滲著淡淡紫黑,沒有任何起伏的胸腔,已經證實了男子剛才所說的話。

  「為什麼會這樣的?」傅卓穎皺眉道。





  犬太郎強忍著幾乎溢出的淚水,響起其不太標準的廣東話,強作鎮定道:「他是為了救我……才變成這樣……」

  「是誰做的?」傅卓穎回過頭來望向犬太郎道。

  「侯剎。」犬太郎皺眉道。

  就在此時,一名手中捧著一碗熱茶的瘦削少年走了進來,淡淡道:「侯剎是一個用毒高手,相信跟他一起的還有一個叫尹承空的少年。」此少年雖眉清目秀,無奈那有如身患惡疾般的慘白膚色,配合那略微凹陷的臉頰,把俊朗的五官完全破壞,導致此刻變得有點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味道。

  傅卓穎頓時眉頭大皺,暗忖那個叫尹承空的少年,難道就是主子昨晚提過,擁有極高功力的神秘少年?





  接著,那瘦削少年便把手中的熱茶遞給犬太郎,道:「是時候喝藥了。」待犬太郎接過碗子後,便朝傅卓穎道:「他們兩個都不是本地人,武功一點也不簡單,而且心狠手辣,絕對不可以繼續放任他們……」說話時不自覺握緊拳頭,雙目中充滿怒火。

  傅卓穎見狀一愕,疑惑道:「看你的樣子…好像跟他們有什麼深仇大恨……」

  「那個叫侯剎的,用毒針把我大部份的經脈廢掉,不單只讓我武功盡失,還差點連手腳也被廢!」瘦削少年咬牙切齒道。

  傅卓穎聽著亦不禁眉頭大皺,道:「看來你跟那個侯剎已經交過手,你認為他的功夫有多強?」

  卻見那瘦削少年搖了搖頭,道:「我沒有跟他交手,跟我交手的人是尹承空,雖然那個人年紀跟我差不多,但他的功力卻是深不可測,雖然不知道他是什麼來頭,但他的目的似乎是要打敗『黑道第一高手』。」

  此話一出,傅卓穎更加確信那個叫尹承空的少年,正是蒼無常口中所說的神秘少年高手。

  只見傅卓穎小幅度地點了點頭,隨又道:「對了,談了這麼久,還未知道你們怎樣稱呼。」言罷,便簡單地自報了名號。

  那瘦削少年便抱拳道:「我叫楊漢龍。」此人正是幾天前在昂平市集中演武,後來被尹承空打敗的少年。





  頓了頓,又望向那帶傅卓穎來此的男子,介紹道:「這位是我師父葉楓,除了武功了得之外,師父的醫術也是舉世無雙的。」

  「喂喂喂…」葉楓尷尬地搔了搔頭,道:「你在別人面前這樣說,我可是會臉紅的……」

  楊漢龍卻是一臉正經道:「我只是實話實說,那天要不是遇到師父,恐怕我現在已經是個連走路也成問題的廢人。」

  思路清晰的傅卓穎,聽到楊漢龍這麼說,立時意識到他口中所指的「那天」,正是跟尹承空交手的那天,便疑惑道:「這究竟是什麼一回事?既然跟你交手的是尹承空,為什麼你又會被侯剎的毒針所傷?按道理,以尹承空的身手,也不太需要暗箭傷人吧?」

  楊漢龍又再皺起眉頭,把當日發生的事詳細跟傅卓穎說了一遍。

  傅卓穎認真聽著楊漢龍的解釋,亦總算知道那個既不是他們拳賽的觀眾,亦不是拳手的尹承空,為什麼會懂得來黑市拳賽中找蒼無常。

  待楊漢龍說完過後,葉楓便橫抱雙手,望向傅卓穎道:「我就是在當日遇到他們兩兄妹,要不是遇到他們,我也不會去黑市拳賽那邊調查,要不是去調查,我那晚亦不會遇見受了重傷的高田和徐傑,今天也不會遇見你。」





  說著,又淡淡一笑,伸出食指向上指去,道:「或許這就是命運吧?」

  傅卓穎卻是眉頭大皺,道:「我從來不相信什麼命運,自己要走的路,應該由自己來決定。」

  葉楓聞言道:「看來你挺理性的。」

  只見傳卓穎的臉上,浮現出淡淡苦笑,道:「如果真的有命運這回事,那到底是由誰操控我們的命運?」

  葉楓聳了聳肩,道:「或許是神吧?」

  傳卓穎搖了搖頭,緊握著雙拳道:「看來這個神還真是惹人討厭……」說著,她的視線不自覺地落在徐傑的屍首處。

  「節哀……」葉楓輕聲道。

  傅卓穎深呼吸了一口氣後,便朝犬太郎道:「既然你現在已經沒什麼大礙,我們還是快點回去跟主子報告……」說著,臉上又泛起一絲愁容,道:「也要替徐傑辦身後事。」





  犬太郎一口氣喝光了大碗裡的藥茶後,便用力點頭道:「回去吧。」

  葉楓見狀便提醒道:「回去不是問題,但你的餘毒還未徹底清除,而且骨折的地方也需要時間復原,這段期間記得要回來覆診,千萬不要跟人動武。」


  夜幕散去,天際又再回復一片蔚藍,除了留在寶蓮寺中修煉的紀天行和黃智聰外,劉子龍等人亦已經回到校園中,儘管因為連日來發生的麻煩事,讓眾人亦難以專心上課。

  「不知道天行和小胖胖有沒有努力練功……」楊家嘉一邊托著下巴,一邊望著窗外的藍天發呆,這恐怕是她第一次沒有專心聽課。

  「楊家嘉同學,外面有什麼好看?」老師響亮的聲線突然響起,楊家嘉立即回過神來,迅速挺腰站起,連忙鞠躬道:「對不起!」

  老師見狀輕輕搖了搖頭道:「你一向表現也很好,這次就算吧,下次不要了。」話畢,楊家嘉旋即躬身點頭,一臉尷尬地坐下。

  「是你而已,如果是那個紀天行和胖子,我一定把他們扔出教室!」說到這裡,老師已經一臉怒容,用力把手中的粉筆握斷,貌似要把二人置諸死地。





  聽到老師提起紀、黃二人,劉子龍亦不禁一愣,心暗道:「什麼時候開始習慣了他們兩個的吵吵鬧鬧……」  

  好不容易挨到下課,同班的劉子龍、楊家嘉和藍鳳鳴,亦立即趁這段小息時間,一起走到操場小賣部去放鬆一下。

  「嘩……在演恐怖片嗎……」藍鳳鳴一邊滑動著電話螢幕,一邊道:「這種死法還真是離奇……」

  正一如既往地喝著豆奶的劉子龍,聽到藍鳳鳴的說話後,不禁好奇道:「在看什麼?」

  「新聞啊……」藍鳯鳴向劉子龍展示其正觀看的內容,解釋道:「昨晚有個『鳳姐』死在房裡。」

  「每天也有人死,有什麼稀奇的?」劉子龍一邊說著,一邊仔細查看螢幕上的新聞:「謀殺嗎?」

  只見藍鳳鳴神色凝重道:「當然沒有這麼簡單,離奇的是死者雖然只是死了幾個小時,但屍身卻完全沒有餘溫,表面上亦沒有任何致命傷痕。」

  此話一出,坐在藍鳳鳴身旁的楊家嘉,臉上隨即露出膽怯神色,捧起手中的撈麵,靜靜地把豐臀緩緩移開,自己一個坐到一邊去,連看也不敢看那電話螢幕。

  劉子龍看完這則新聞後,亦不禁眉頭大皺,搔頭道:「果然很奇怪,她的體溫就像已經死了很多天一樣冰冷,但卻還未出現腐爛的跡象。」

  「所以說……」藍鳳鳴雙手一攤,聳了聳肩道:「這世界還真是無奇不有。」

  正當二人熱烈討論著新聞上的命案時,楊家嘉那悅耳的聲音忽然響起:「等一下放學要不要一起去打保齡球?」

  劉子龍小幅度地搖了搖頭,道:「不了,我約了麗螢。」

  藍鳳鳴聞言搖頭嘆氣,半開玩笑地道:「英雄難過美人關,看來劉子龍也不外如是。」說著,便靠到楊家嘉身旁,一手搭著她的玉肩道:「別怕,表姐一定會陪你的。」

  頓了頓,又問道:「不過為啥忽然想去打保齡球?平時你也不會主動約我們的……」

  楊家嘉又再泛起其招牌式的天真笑容,道:「是小空說想跟我們一起玩的。」

  「小空?」藍、劉二人聞言一愕,思索片刻後,前者才疑惑道:「是那個尹承空嗎?」

  楊家嘉點了點頭以示正確。

  劉子龍見狀大驚,也不遲疑,立即拿起手機給紀天行發了一通短訊,通知他這件突如其來的意外。

  就在小息快要結束之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劉子龍的眼前,只見那人輕輕舉起大拇指,往學校後門的方向指去,示意劉子龍跟他走一趟。

  只見劉子龍眉頭輕皺,也不猶豫,緩緩站起身來。

  藍鳳鳴隨即疑惑道:「幹嗎了?」由於那人是站在藍、楊二人身後,所以她們並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劉子龍便淡淡道:「我上一下廁所,你們先回教室吧。」話畢,便一邊喝著豆奶,一邊離桌而去。

  「上廁所還要喝著豆奶嗎?」藍鳳鳴不禁笑道:「居然上癮到這個地步。」

  楊家嘉指著劉子龍離去的相反方向,輕聲疑惑道:「廁所不是在那邊嗎?」

  不消片刻,劉子龍已經跟著那人,來到學校後門旁的一片小空地。

  「找我有什麼事嗎?」劉子龍把最後一口豆奶亦喝光,輕輕一扔便把盒子丟進旁邊的垃圾桶裡:「是不是那個郭耀基又想當老大了?」

  那人淡淡一笑,道:「其實郭耀基只是一個不自量力的『小學雞』而已,我之前只是覺得上課無聊才陪他過家家一下而已。」說著,便開始鬆起手腳關節,同時道:「不過現在不同了,有了你這個對手,我不會再陪他玩那種無聊遊戲。」

  劉子龍聞言一笑,道:「看來你是想再跟我交手,也好,我也想再領教一下你的截拳道。」言罷,便立即擺出架式,準備應戰。

  此刻挑戰劉子龍的人,正是當日郭耀基的助手之一,不單只頭腦精明,而且身手亦十分了得的孔智明。

  孔智明的雙目中亦流露出無比自信,深呼吸了一口氣後,亦擺出其架式道:「上次被你打敗後,我重新檢討過自己的攻防手法,亦加強了鍛煉,這次不會再敗給你。」說話的同時,亦緩緩朝劉子龍接近。

  只見劉子龍眉頭一緊,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出一拳,直指其面門位置,欲取先機。

  身手同樣了得的孔智明,當然能夠及時反應過來,立即提手一撥,在化解對手攻勢後,一記速度極快的「前手反背拳」閃電般擊在劉子龍的臉頰上。

  雖然這招速度極快,但其威力卻並不足以讓對手受創,只見劉子龍在中招的同時,攻勢亦沒有停下,一腳直踹而出,把孔智明踹開數步。

  沒有停下,劉子龍立即迎上前來連擊數拳。孔智明乃天堂學院中的高手之一,自然亦非省油燈,面對著對手密集且快速的攻勢,孔智明當然不會跟他硬碰,在作出閃身的同時一邊急退,完全避過劉子龍的連環攻擊。

  就在劉子龍舊力已盡,新力未生之時,孔智明看準那一剎那的空隙,身子一矮,便闖入其懷內,一記強力的上鉤拳轟雷般直指劉子龍的下齶。

  眼見孔智明的重擊逼在眉睫,劉子龍豈敢遲疑,立刻後傾身子,以毫釐之差避過其足以奠定勝負的一擊。

  就像是心有靈犀般,二人在穩定身形後,同時朝對方胸口踹出一腳,雙方中招皆急退開去。

  「好傢伙…」劉子龍心下讚嘆,也不遲疑,再度迎上前去,在較遠的距離下改以腿招進攻。

  孔智明當然亦不甘示弱,以其擅長的各種腿技迎戰,二人各自施展渾身解數,各有攻防,互不相讓,誰也傷不了對方分毫,不過比起劉子龍的攻勢,受過正規截拳道訓練的孔智明,其腳招來得更快,破綻亦更少,因此亦能夠早一步攻破劉子龍的防守。

  「啪!啪!啪!」

  不同進攻方法的腿擊,連綿不斷地衝擊著劉子龍身體不同部位,強如劉子龍亦不禁硬吃了幾腳。幸好孔智明的連環腿欠缺勁度,加上劉子龍頭腦清晰,所以劉子龍亦於這面臨勝負之時找到對方破綻。

  利用這一瞬間的空隙,劉子龍勉強避過了閃電般的側踹踢,沒有多餘動作,旋即起腳還擊。

  「砰!」

  簡單的上段腳,準確無誤地擊中孔智明下巴,孔智明中招後立時出現一陣眩暈,身體完全不聽使喚。

  沒有讓對手喘息的機會,劉子龍立即使出其招牌絕技「中段橫斬腳」,追風掣電般朝對手小腹攻去,完全失去反應能力的孔智明,中招立時拋跌倒地。

  「分出勝負了。」劉子龍站穩身形淡淡道。

  就在此時,劉子龍只感到臉頰一疼,立即提手摸了一下。

  「血?」只見劉子龍臉頰現出了一條短短的傷痕,淡淡的鮮血正從傷痕中滲出。

  劉子龍立時回想起剛才戰鬥的情況,暗忖一定是避開孔智明的連環腿時,被他高速的腿勁擦傷。

  這不禁讓他想起同樣是擅長腿技的徐傑,雖然孔智明的功力比起徐傑還有一大段距離,甚至比起自己還是略遜一籌,但自己在面對孔智明的攻擊時,卻還是顯得如此狼狽,試問這樣的自己,要打敗徐傑又談何容易?

  「始終還是輸給你,不愧是『一擊必殺』劉子龍。」孔智明的聲音突然響起,劉子龍立時從複雜的思緒中清醒過來,轉身走向孔智明,苦笑道:「你就不要再挖苦我了,那些什麼『一擊必殺』的虛名早已經被廢了吧?」的確如其所言,自從劉子龍入讀天堂學院以來的短短兩個月,已經三番四次地戰敗,就算贏了,也不再是一擊敗敵。

  「就算不是一擊必殺,實力也是在這學校裡數一數二吧。」孔智明緩緩站起身來,搔頭道:「不過話說在前,雖然我這次還是輸給你,但我不會這麼容易放棄的,待我練得更強後,會再找你單挑。」

  劉子龍聞言淡淡一笑,輕道:「隨時歡迎。」話畢,二人便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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