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俯身一滾正欲脫離銀粉飄落的範圍,但頭下腳上的一瞬間被後悔了。
 
三眼貓已躍在空中朝我襲來。
我還沒站穩便會被擊中。
 
媽的!
 
我撐著地面伸手去擋,但三眼貓著地後迅速往旁一閃,著地點一刻幾乎連半點聲音也沒有。
牠著地全速移動的速度快得沒影,眼睛只能捕捉到一點身影,牠馬上便繞到我身後猛撲,我四肢全力彈動一躍又往後退去,但這點動作在三眼貓眼裡恐怕只是慢動作。
 




牠高舉一爪朝我面門抓來!
 
我勉力伸手迎擋,辛辣刺痛馬上讓我撤底醒來,可是三眼貓一擊得手又再緊接一抓。
 
我也不是好欺負的人類!
我咆哮著便朝牠撲來的方向猛砍一刀,但也只能阻擋牠一剎那,牠平空往旁一挪又再轉換角度躍來。
 
但這回我不用再見紅了,雲雀在三眼貓利爪將撕開我肩膀之時一腿踢開了牠。
 
這鳥腿的力量當然不足以擊退三眼貓,但也為我爭取了一瞬間,我轉身便朝小屋奔去。




跟精靈戰鬥果然是件苦差。
 
在我正要衝回小屋之時又被巨型飛蝶擋住,牠在前面拍翼刮出一道強風,強風像風刃一樣劃過臉龐。
 
但牠也要付出給我添血痕的代價,吃上一斧!
我瞇著一眼便朝前面猛擲手斧,老子最討厭巨型蟲子,今天你別想逃了!
 
飛斧砍掉牠大片翅膀,然後直接沒入牆上。
 
飛蝶沒法再飛,在掉落地上之時又被我狠狠一腿踹飛。




牠掉到屋裡角落,但我也管不了,背後又傳來重壓。
 
三眼貓又再撲到我背上,我只能雙手抱頭喊救命,拼命把頭面護住,可是三眼貓完全不給點面子,兩爪瞬間便抓破衣袖。
 
雲雀又再把牠扯開,我一感覺背上重量消失便又拼命爬回屋裡,發狂一樣找東西來保護自己,手臂十幾道血痕讓我手指也快失去力量,抖得沒法握住木板。
 
但雲雀跟牠一對一戰鬥也沒多大嬴面,牠畢竟也非戰力強悍的精靈,這一路以來甚少跟對手正面交鋒,現在遇上三眼貓這等身手靈敏如閃電的敵人更難應對。
 
雲雀護在我前面,張著毛茸茸的翅膀唬叫。
三眼貓卻仍悠悠閒的蹲在破窗框上。
 
兩眼完全沒把我和雲雀放在眼裡,還淡定的搔癢。
 
以牠的速度的確可以完全壓制雲雀,而我雙手也給牠抓得快失去知覺,即使找回手斧也沒法確保能一擊致牠於死地。
 




蜻蜓那邊的戰況恐怕也不比我這邊好,遠遠傳來的打鬥聲完全是特技電影級數,那邊的對手難保比三眼貓更難纏。
 
而且還有其他正在收網的人類,即使砍了兩個也難保其他人會不會害怕。
甚至會更下重手把我們誅殺。
 
那三眼貓好像嗅到我的感覺一樣,在我動搖之時直盯著我。
那雙彷彿在俯視螻蟻的眼神讓我無法久久不能平服。
 
該死!要怎樣才能逃出去!
 
「正在苦惱麼?這麼快便想逃出去?這就是人類的習性嗎?真可憐。」三眼貓仍是一貫瞧不起人的模樣。
「葉允行別聽牠的,外頭還有幾個人在,我們未必能打下去。你跟喬一心先跑,我和沙漠蜻蜓稍後便會跟上。」雲雀道。
 
跑?打不了?我們只能逃跑嗎?
忽然腦海閃過一個畫面。半秒之後便暗下決定。




 
「飛蝶的拍檔!我不管你聽到沒有,我告訴你,假如你不阻止你的手下,我數五秒便把飛蝶殺掉。」
我踏著倒下的飛蝶翅膀,墨綠色的汁液橫流。
 
三眼貓側頭看我,眼神回復初見面時的銳利感。
我再猛力抽回斧頭,朝下方飛蝶的另一雙翅膀掉下,牠吃痛便大叫。
 
叫聲何其悽厲。
 
一心馬上拉住我,我一手便推開她,這裡容不下她心軟或是不忍。
「你是不是瘋了!你在幹什麼?」一心問我。我沒有理會。
 
只待外面求饒的聲音出現。
 
「停啊!」外頭一個女人大叫。「別殺牠!別殺牠!我們快走啊!」




來了,你們走,還是不走。
 
一心聽見求饒便又再捉緊我手,眼神裡全是求我放過牠的熱切。
「別忘了我們也沒有求饒的機會,要是給遞到,一樣沒有好下場。這些人,不是你說放過就會知恩圖報,別忘了這一路上我們從沒有逼害過任何一人,但我們仍然被緊緊追咬,我們能活到現在有多少僥倖,你知道嗎?」
 
「但這樣做你能安心嗎?你現在像個什麼人?你只懂殺死敵人。」一心狠狠的甩掉我的手,指著我罵道。
 
「喬一心,別罵他,現在就只有威脅他們退去這法子。」雲雀低聲道。
「對啊,要是不耍這點手段你們根本走不出這村子。」三眼貓蹲坐著完全沒有身在戰場的自覺。
 
屋子外面傳來哭哭啼啼的聲音,其他追捕的人似乎都沒法決定。
 
「雲雀,把握機會。」我低聲提醒牠,牠只略點頭回應,不敢疏忽。
可是即使雲雀的動靜再細,也逃不過三眼貓的法眼。
 




僅僅是一瞬間,牠便從平靜蹲坐的姿勢彈動躍身,三隻透出紅光的眼睛在空中留下殘影。
 
雲雀隨即挺身擋住三眼貓,但牠也馬上貼在雲雀身上抓出幾道貓爪痕,雲雀扭身往牆一撞,想把三眼貓撞飛。
可是三眼貓又豈會讓牠得手,在兩者要撞牆的一刻把身體一甩如柔軟的毛巾般旋轉,兩腳一碰上雲雀身體便是一蹬,加快了雲雀撞牆的速度。
 
但我也不是看戲的傢伙,朝空中的三眼貓便揮出一拳,牠沒來得及擋下,在空中便給擊中飛跌地上。
 
雲雀也乘勝追擊,短小的鳥喙如長槍般刺向三眼貓,三眼貓原地一躍迅速躲去。
 
「高竇貓快停下來!」門外又傳來另一把聲音。「不要打,不要打啊!」
「又怎麼了?」三眼貓勃然大怒,聲勢如虎的大吼。
 
牠回頭望去,然後便稍稍轉換了方向,斜斜對著後方。
 
我心裡大概明白屋外情況。連蜻蜓那邊的打鬥也停下來,一切都轉入對峙局面。
 
「真讓人心寒,你們這些人類…竟然沒有尊嚴到這地步!」高竇貓沉聲罵道,透出濃濃殺氣。
「我們停了,別再打!讓狩獵鳯蝶出來,我們就這樣回去,大家都不要再打!好不好?」那女人問道。
 
「把刀放下!別怪我不客氣!」高竇貓的殺氣已濃得化不開。
我偷偷蹲下去把手斧撿起來。
 
「你們,別想著可以多活一天!」即使是一個眼神,我也充分感覺到那危險的殺意要將要降到我身上。
 
高竇貓弓身把尾把立起,全身毛髮也活動了一下。
牠從原地消失了一樣,然後在屋外看不見的地方傳來女人的尖叫聲。
 
雲雀馬上追出,我出門時把斧頭擋在面前,只見高竇貓撲倒一個女人,壓在她身上兩爪瘋狂亂抓,那女人叫得極其悽慘,彷彿被持刀兇徒劃花自己臉龐一樣。
 
「啊!」另一人捂住自己的手臂,肩頭大片血紅,大概就是被女人用刀脅持所傷。
 
雲雀沒待他們整理內訌才攻擊,朝著高竇貓便吐了一擊龍炎彈。
高竇貓瞬間反應過來一躍,只比龍炎彈慢上半拍。
 
只可惜苦了那個女人,既被貓爪所傷,又平白吃了一擊龍炎彈,也不知她能不能活過來。
 
高竇貓受了傷後著地的動作也變得更為沉重,速度大為受限。
龍炎彈的紫炎把牠潔白的貓毛薰成瘀黑。
 
此時蜻蜓也叼著一條骨頭飛到屋頂上。
「格拉格拉已經被我解決了,你打算一對二嗎?」蜻蜓從腳底把一隻只有孩童大小的精靈扔下來。
 
那是一隻頭骨長在外面的精靈,身體棕黃腹有橫紋。此時已被打得頭骨碎裂,半身浴血無法動彈。
然後便有一人衝前抱著那精靈愣著茫茫然不知所措。
 
「我說要走,你們會放過我嗎?連你們的拍檔都這麼狠毒,你們更加不會留手。」高竇貓瞥我一眼道。
我心說要不是我狠心下手,現在這問題該輪到我們來問。
 
「既然如此,我也不必跟你多談半句。」蜻蜓躍身下來,站到我們身前。
牠這話可把高竇貓的拍檔嚇得腿軟跌坐地上。
 
「要是碰上其他人你們沒準能活下來,遇上我也算你們倒楣。」我喃喃道。
 
那人坐在地上久久仍無法吐出半句話,一直到後頭一個人捏著脖子爬回來,他才驚慌的怪叫。
我掩著耳不去聽,但捏自己脖子的人叫得實在讓人難受。
 
半分鐘後才真正的死去。
然後又輪到屋子裡的飛蝶叫喊。
不消說,連那女人也死掉了。
 
餘下的那人掩著耳一言不發,緊緊盯著我們。
 
「別殺我﹗殺了我你們就永遠都找不到同伴!」那人說:「你以為我們是什麼人?你以為殺死我們就能在這裡活下來嗎?」
 
「所以,你是黑商團的人。」我搭了搭蜻蜓讓牠移開半步。
「對!我正是黑商團的人。」他堅定的說,我也沒法分辨真假。
 
以他們來時的聲勢評估,既有平民僱兵,又有精靈同行,的確像是黑商團的陣容。這幾隻精靈也沒有在唐家的情報上出現,不過情報也僅僅披露了黑商團幾隻精靈,而非全部。
 
這些人是否黑商團的人,也沒法得知。
但如果繼續糾纏下去難保支援他們的人也會追上。
 
「蜻蜓,把高竇貓捉住,別讓牠有半點反擊能力。」我道。
一心馬上制止我,說:「你想從他口中得知黑商團的事,對不對?」
我點頭,反正真假也好,我也可以隨時殺掉這傢伙。
 
「不要!我告訴你們,我把所有事都告訴你們。你們的同伴都在中山,放過我。」那人這才發現自己說錯話。
可惜太遲了。
 
蜻蜓撲前把高竇貓壓倒,高舉一爪便擊下,那貓正面受了一擊也沒發半點聲,忍著莫大的痛楚被蜻蜓摔到肩上。
我望著那人,正愁怎麼能確保這人乖乖跟上。又看到死人身上有小刀和手槍,只是沒開幾發便死去。
 
我撿起手槍檢查一下確保大概還能用便指著那人,道:「你負責帶路,我們要進入山裡頭,還有,找路到中山那邊。」
 
他哀求似的讓我別指著他,我晃晃槍,他馬上乖乖領在前頭,嘴裡一直喃喃自語。
 
蜻蜓朝我點頭,讓我快跟上那人,牠手上的高竇貓現在也高竇不起來,軟軟的垂下四肢任由蜻蜓擺佈。
 
「葉允行,把這個人放下,我們已經打敗了他們,這精靈也沒法再威脅我們,而且,我們也沒法得知他會不會騙我們。」喬一心追上我,但我擺手讓她別說。
 
雲雀也追到她身旁,但一心竟然指著雲雀道:「不要阻止我,我沒法接受我要靠這種方法來生存,葉允行,你可以嗎?你認為一句為了生存就可以傷害其他人嗎?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冷血?」
 
我吸了一口氣,心裡浮出種種不滿,但我實在不想在這個人面前跟她爭論這些「生存與道德」的話題。
 
「別再問這些有的沒的,你問我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冷血,我告訴你,就是那天為了救你們而殺人的那天,就是那天,所有的事都變了,我不再是一個普通人,我是個殺人犯,那又怎樣,難道你有人性有道德,上天就會讓你活下來嗎?列子虛不是死了嗎?他是被警察殺死的,他幹了什麼?他有此孽報,應得嗎?」
 
她無言,只是紅著眼別過臉去,氣沖沖的轉身就走。雲雀跟著她,一路想要安慰她。
但這回連雲雀也沒法讓她消氣,只能在路上一直說服她,然而,她根本就是一塊頑石,甚至是鐵塊。
 
那人一直帶著我們走入山林小徑,我問他這條路方向對不對,他似是而非的點頭,我心氣不順便揍他兩拳,他這才回答香港來的人聽聞都跑到中山方向,這方向大概也是對的,畢竟他不熟悉山路,也沒法肯定。
 
我罵他不認路怎麼帶路,正想再揍他,但見他臉全都腫起來也沒法下手。
 
最後從背包取出一條繩索把那人雙手捆住。繩的另一頭纏在我背包上,免得我什麼時候手軟讓他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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