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筆仙以來,轉眼又過了一年。這一年我的生活過得十分平靜,每天就是上學、打工。是的,滿了十六歲後我便找兼職做,因為老爸留下來的錢雖然還剩下很多,但我總不能坐食山崩。


我沒有再遇到夢遺道長,連帶所有關於暗示的東西都像消失於空氣中一樣。我仔細研究過道長教Tommy他們的道術,發覺根本由始至終都在為他們下暗示。綜合他們的記述、加上我自己所學,我自創了一套勉強可用的暗示法;雖然不能強到好像道長、女鬼等能製造幻覺,但卻能令我平時的說服力到達了幾乎不能拒絕的地步。


我將這能力利用於日常生活,使我無論找工作、辯論都無往不利;可惜我仍然受到性能力受損之苦,要不然我一星期換一個女朋友都不成問題。


我也不是沒帶試過自我催眠自己,騙自己其實性能力正常,可是毫無效果;醫生將我的症狀診斷為PTSD,並轉介我往臨床心理學家,可是當他嘗試為我作出催眠治療之時,我強大的心理防禦能力竟然令醫生反被催眠了,我費了很多時間才救醒他;自此之後我也再不敢找什麼心理醫生了。






Tommy整天都纏著我要拜我為師,後來我終於受不了教了他一些拳法。一年以來我也漸漸習慣多了這樣一個跟班,只是他整天跟出跟入,加上我從不說黃色笑話、從不看色情電影的習性,竟然被某些好事之徒傳言我和Tommy產生了某種禁斷之愛...


「嘩軒少你用Dennis屈無限旋風腿好屈機姐!」Tommy被我用Dennis連贏三場,不服氣地道。


「車,Tommy你打機咁廢,我用Bandit都打贏你啦。」我以嘲諷的語氣還擊。






一大清早第一課便是電腦,老師鄭Sir是例牌遲到,Tommy便提議開小朋友齊打交來對戰,好報昨天連敗二十場的仇。結果當然只能是繼續增添敗績。


正當我選了bandit,並讓Tommy用邪鬼好對他作出終極羞辱,突然聽到有人慘叫:「嘩!」嚇得我連忙望向聲音源頭。


只見我們班的書蟲陸進光不知什麼時候倒了在地上,連椅子都打翻了。






「你開左killerJo呀?」我身旁的Tommy幸災樂禍地說,然後起身走過去八卦一下。


「世界殯儀館?你驚會考收皮咁快搵定後路呀?」Tommy看到螢幕後繼續胡言亂語:「識做一定做死人化妝師,簡簡單單月入三萬。」


本來表情已經十分驚恐的陸進光聽到「死人化妝師」之後反應十分大,「哇」的怪叫一聲之後更是把頭深深埋在雙臂之中。


我也不能讓Tommy繼續胡鬧下去了,便起身走過去,在陸進光身邊彎下身子,嘴巴說出一些音節:「勿勿,殊麻,些特推...」


說著,同時用食指在他手臂上畫些符號,形狀有點似當年的太玄生符。






我持續這行動十秒左右,陸進光便抬起了頭,我立定心神,盯著他雙眼道:「好,而家無事啦。」這是我所研究的「定心暗示」,可以暫時麻醉別人的恐懼感。


陸進光的驚恐情況舒緩了不少,剛想說話,我先開口止住了他:「小息再講。」這時老師也來到,我和Tommy便回到自己的位置,其他同學也很識趣的什麼也沒說。

好不容易按住癢癢的心情上完首三課,來到小休的時間,我第一時間抓著陸進光問個究竟。


事實上不等我行動,他已經主動拿著兩支維他奶找我和Tommy。這是一個出人意表的舉動,因為他平時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看不起人的樣子,我從未見過他擺出這樣的低姿態。


我們佔了食堂的其中一張桌子坐下,我見陸進光支支吾吾的,便道:「好啦有咩事都可以同我講。」


「其...其實我講左都唔知你地會唔會信...」陸進光眼神閃爍地道。






我沒發作,一旁的Tommy卻先開口:「有野你就講啦,你唔見師父頭先發功幾犀利咩?有咩我地唔會信?」


我白了Tommy一眼,跟著道:「唔理我地信唔信都好,我諗你而家都好需要搵人傾訴係咪?你咪當係高登講故台咁出故比我地聽囉。」


「咁...好啦,其實係咁,琴晚我補完習番屋企...」然後陸進光便完完本本把昨晚少女問路的事說了出來。


聽完他把事情說完後,我沒有說話,只是在設想事情的各種可能性,Tommy卻興奮地叫道:「正呀師父,今次係你出山捉鬼既時候啦!」


這小子,雖然我多次跟他解釋那次請筆仙的一切都只是催眠術,他卻認定了是我收伏了筆仙,經常和別人吹噓我是捉鬼天師,還真的造成上年有幾個自以為撞鬼的同學找我求助,當然我最後都証實了他們是自己嚇自己。想來也是因為這樣的「名聲」,陸進光才會暫時放下成見跑來求我。






「其實會唔會係你自己諗多左?或者係你聽錯左街名?」我嘗試作出合理解釋。


「無可能,」陸進光斬釘截鐵地否定了:「你又唔係唔知我listening幾高分。」


我心中暗暗鄙視了他那把樂業成績當是一切的價值觀,又作出另一設想:「咁會唔會佢真係大陸落黎出席葬禮,行行下唔識番去呀?」


「呢個都講得通...」陸進光還真的沉思這可能,但不到五秒他又否定道,「唔係喎,亂走都無理由佐敦咁遠呀。」


「你又岩...」我也認同他的說法,心想他的成績那麼好果然邏輯思維也很強。這次搞不好還真的撞鬼了,便道:「咁睇黎得番一個方法啦。」






「係咪師父出馬表演收鬼?」Tommy又興奮地叫起來。


「Tommy,想唔想出field trip?」我笑著問他。


「想!」我還未說完,他已經搶著答。


「好,咁我地今晚子時出發!」我道。


「好耶!」Tommy振臂歡呼。



晚上好死不死的,老天下起大雨來。


一月本來就是香港最冷的月份,這幾天都翻北風,現在還下起大雨來,這種天氣留外室外,本身已經是活受罪。


我、Tommy和陸進光三人,站了在柯士甸道約木球會的位置,各自撐著一把傘。他倆都照我的吩咐,先回家換了便衣才來,一向學業至上的陸進光更是為此放棄了今天的補習班,可見他實在嚇得不輕。


這段路本來就不算多人走,今晚還風雨交加的,路上更是一個人都沒有。


「好,就由呢度行去世界殯儀館啦。」我發號施令。


「下?你認真架?一陣又見到隻野點算?」陸進光仍然顯得有點膽怯。


我沒有開口說話,Tommy卻搶著道:「師父講你就聽啦。」


我抬起了頭,信心滿滿地說:「就算真係有鬼,我地三個人,殺。」陸進光便被我嚇得不再說話。


我們三人走在街上,都沒有交談。路上很少行人,但都是撐著傘低頭行走,加上冷冷的北風,令場面更覺肅殺。我們經過理大、紅磡站,走到磯利士南路的花店,店主大概怕花被雨打壞,都收起了貨物。然後,我們便拐彎到了殯儀館門口。


可想而知,我們一無所獲,唯有先走進去避雨。可是一進去,我就想起了非常不好的回憶。


還記得那年樂兒出殯,也是在這裡設靈,我當日跑到這兒,哭得死去活來,尤其見到她最後一面時,更是悲傷過度暈了過去。


如今事過境遷,我心中的思念和悲痛卻沒有減輕多少。平日,我只是強制令自己不去想,實際上還真的將暗示法用在自己身上,但當一觸境殤情,那種撕裂般的心痛又回來了。


我痛苦得跪在地上,右手捂著心口,Tommy則關切地看著我。與此同時,哀傷的鎖吶音樂傳來,一隊抬著棺木的人跟著一位捧著「車頭相」的男人經過,看來是剛完成儀式準備上山。


「嘩!」這時陸進光又怪叫起來,我望向他,只見他指著那張相片恐懼地說:「就...就...就就就係佢...」


如此驚爆的話語,把我也嚇得暫時忘記傷痛,往照片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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