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說是細菌感染,由於患處太多所以給我開了更多的藥膏,但是要我自己到配藥部拿藥,又給我一些止痕的藥丸臨睡前服用。還吩咐我洗澡時要用溫水,要不然會更痕。

又等了一會兒,男護士說替我包紮一下。他用了幾塊棉花沾上藍色藥水輕抹傷口,問我患處滲液多嗎?多,又黃又臭的。他沒有回話,從檯下方拿出一堆敷料。敷料與膠布緊緊裹住身體,再包多兩層紗布在外,腳和手的患處也貼上敷料。他說,小心一點,不要讓它繼續發炎,由於傷口範圍太大,這是洗傷口紙,你可以到鄰近的政府診所清洗傷口。這裡是你今天的藥物、藥單和醫生紙。那張醫單你可以在這兒等到力點配藥房開門後取藥,又可以到其他政府診所。

離開急症室的瞬間有種奇怪的感覺,我抬起拘束的手臂抓有點痕癢的眼睛,又坐到泊在外頭的的士裡。六點多的早上,窗外的景色漸漸明亮,原本乍晦乍爍的燈光被覆蓋掉,鳥啼聲歇而復起的延綿至遠方的地平線,盡可能展現自己的存在。運送報紙的司機在軚盤上打盹,縱使他刻意把收音機的聲量調得大大也阻撓不到。又是廿多元的車程,我下車了。

我先走到茶餐廳跟負責開門的同事說今天告病假,煩請他轉遞假紙給老闆。然後我在回家途中看到工人在清理垃圾,指著穿洞的垃圾袋怒罵。

回家對著鏡子刷牙,看到臉上明顯的瘀腫與繞圈子的紗布。連醫生護士也不會問我發生什麼事?視若無睹是件很容易的事。我也應該不要再有任何盼望。也許人們會捐錢給非洲沒有飯吃的小孩,也許人們會贊助興建淨水設施給第三世界居民。





縱使如此,也不應該再有什麼期望。

我在想,我躺在床上想。我想到很多很多東西,如萬花筒在腦內奔跑,到處遺下綻放的足印……直至身子酥軟,獨獨睡著。醒過來,先到餐廳吃飯。他們都沒有問我發生什麼事,彷似早就知曉了事發經過。誰也不當是什麼一回事,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什麼事。

繼續工作,我跟老闆說要定期清洗傷口所以每天要在晚上九時過去。他怒氣沖沖的說不可以,要是放寬給我那所有員工都會學起來。他不斷責罵,似要把累積多時的怨氣發洩在我身上。我不懂得如何應對,只好呆若木雞的看著他,直至老闆娘過來扯他離去,說我可以早一小時放工,但要在人工內扣掉工資,又說我要改善做人態度。

於我而言,「人」這個字並不是像老師所講的人扶人或人撐人的意思,總覺得它是一個人像做掌上壓一樣雙手按在地上企圖站立企圖掙扎。其實我不懂自己的態度那兒出錯,只知今個月的薪水要扣減。我從清洗傷口的護士眼中看到厭惡,她說我患處太多,下次要提早一點過來,我說沒有辦法。她把敷料的外層用水沾濕,然後慢慢從我身上撕出幾片黏著乾涸膿液的紗布。這可能就是造物者予我的罪。

護士說我肯定沒有好好調養身體,別忘記身體髮膚,受諸父母,天下間沒有一對父母會喜歡兒子這樣的身體。我還是喜歡用微笑應對。





我不會是個能夠擁有愛情的人,或者某天我中了某個頭獎才會有一大堆女人蜂擁而致,我懂的女人不多,可是我相信貪慕虛榮的總是佔大多數。沒有人會喜歡我,同樣地我從未試過喜歡人。

一個連自己也討厭的人又怎能說什麼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