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其實能夠過電視機上炫富奢侈節目的有幾多人。為什麼餐廳的那些人都喜歡邊吃碟頭工人飯邊看別人用刀叉吃鮑魚。老闆指著電視說以前他吃過比電視機上更大的鮑魚。然後又看那些藝人玩反智遊戲抱頭大笑。

其實我的故事只是一條線,一條沒有起伏,平平坦坦的一條直線。沒有什麼會發生的一樣,可能某些舊同學又會過來找碴,可能某天濕疹又再復發,可能某天大廈的電梯壞了要我徙步上樓梯,可能某天老闆會記起差不多一年多前承諾會加薪……有時候我會很怕自己,覺得自己與自己的思想鬥爭很煩壓,就像賽馬進行沒有終點的比賽一樣直至累壞。電視劇有說過這是無病呻吟,妄想症。

我在想,如果一個像我的人不去妄想,而是像道家思想中的上善若水,這樣會更可怕。


撇除電視機內,我第一次見到女人哭是小師奶跟老闆娘請假。那天她上班時已有些眼紅,跟老闆娘稍稍交代後就獨個兒流淚。與其說老闆娘是出於同情心倒不如說她是因為好奇而過去問候。小師奶說女兒病了,要陪她去看醫生。老闆娘看得出這是個謊話,再追問之下才知道她是去陪大女兒墜胎。老闆娘力勸她們不要去,小師奶說沒有錢,養不起。老闆娘再問男方那邊如何,小師奶又說,是她女兒去當援交惹來的,不知道誰才是經手人。接著小師奶又嗚嗚大哭起來。

其實,這不是很平常的事嗎?





所謂的生命就是把東西塞進去像攪拌器一樣攪碎再排出體外。

我忽然想起卡繆的《異鄉人》,那天太陽很猛烈。


小師奶是個細小的女人,她也有很多東西想跟別人分享,所以才可以毫不忌諱的把家醜說出來。雖然她有兩個女兒,但其實也是很孤獨的。再之後得知,小師奶的老公在孩子年幼時跟女人走了,遺下她們。她去了社會福利處討綜援,又下來打工就是想儲錢給她們讀書。她說不再會跟女兒爭吵究竟是中五比較還是另一個比較好,只要女兒想讀她就會付錢。

母愛是一些我不瞭解的東西。 再看到大女兒下來吃便飯,誰都沒有提起所知的事? 想起她以後不會再穿起校服,彷彿有些東西出了變化。她離開了我所知的道路,步上不知去向的階梯。

我搞不懂自己。我知道只要活著就有變化的可能,也有可能像老爸一樣。我唯有等待,邊工作邊等待那件可能會改變我的事。對,我也逃離不了習慣生活。我看著小師奶依然工作,看著她的小女兒上中學,看著廚房水吧的同事轉出轉入,看著餐廳的食物越來越貴,看著道堂的老人家一個個漸老而不能再去吃齋,看著老爸的靈龕附近搬入更多的鄰居,看著堆積如山的書本逐一被看過,看著紅色郵筒錢箱內的五百元紙幣塞得飽飽,看著領匯上市,看著薩達姆被判死刑,看著與我同年的學生去應考……





直至我在郵箱收到一封信,生活才開始真的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