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未試過去留意是否有人從電話找我,所以那部五六年前的諾基亞手機永遠都是震動狀態。想一想,知道我電話號碼就只有老媽、急症室、老闆和那個地產代理,閒時一個月只是接一兩通廣告電話。我不是想早一點搬走,只是想早一點解決事情。

過了幾天她發了一則短訊給我,說找到了幾個合適單位,唐樓高層,有套廁,新裝修,大約二千元。然後我跟她約好了外出看樓。房子跟她給我看的圖片一樣,應該不足一百尺。努力工作,就只是為了瑟縮於此。她問我想什麼時候搬入,我即時答不出來。對,我不能就這樣叫她留房子給我,比起猶豫決定什麼時候搬走,我更需要與房子訣別的勇氣。

坐在沙發上,憶起母親吃飯的模樣,拿著電視搖控器調整聲量。即使雪櫃什麼東西也沒有,我亦沒有把插蘇拔掉,就讓那些回憶冷藏,彷彿一遇上溫度就會溶化。

老媽扭開門鎖進門,啪的一聲關門,把袋子擱在沙發上,打開雪櫃爽快的呷上一口啤酒,手摸著額頭悱惻懊惱地思考。

沒能保護老媽你寂寞的身影是我的錯。對不起。






廚房放了不少過期的醬料,其實會過期的不只是醬料和菠蘿罐頭。

若果想起一件別人想不起來的事,就不要再去細味,因為過期的回憶會吃壞肚子。


扔掉這些與那些,撇除老爸的書本外,原來要帶走的東西不多,一個紅白藍膠袋也放不滿。拿起那些老媽在我十一二歲帶回來的衣服,大小依然合身,我不是沒有察覺自己完全沒有長高,維持於一米五幾的水平,只是不想承認然已。

沒能好好長高是我的錯,對不起。


我拿起那個由嬰兒時期已經放置在床上的小枕頭,想起自己在床上流口水與輾轉反側的模樣,那些染上濕疹抓癢血跡的床上用品已經洗淨,原先厚身的布料現在薄得像輕輕一扯就會分成兩截的。





有人說時間是最好的沖淡劑,其實這只局限於能夠用時間製造更多回憶的人。

我還是把這些放在袋子裡。與時間一起。


整個家中也找不到一張照片,不知道是從未照過或是老媽一併帶走。我們就是這類人,不會留下什麼美好的人。我把東西都收拾好,看著那即將要離去的家。

縱使青春沒有燃燒過,沒有存在過,可是我再也不能回到那個支離破碎的年代,心中一隅靜靜淡泊,默默望著那朦朧的倒影關上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