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垂,雨仍不停。 

我們最後用了三份一的食物為這一晚的住宿付費,不過換來的只是和走廊門口更接近,他們隔壁的病房,在這間燈管壞了一片,床上有點血跡的病房內,除了要冒著可能受到不知明的病菌感染的風險外,還有可能隨時被喪屍襲擊。 

醫院的中央冷氣系統似乎壞了大半,只有很少空氣,我脫掉混身是血跡的外衣,坐在最盡頭的左邊病床上,把窗子打開少許,讓自己感受著外面伴隨著雨水的涼風,抬頭看著大雨拍打著窗戶的景象,再稍微探出少許頭看看二樓的情況,沒有什麼特別,火或許已經熄掉了... 

「啪噠..啪噠...」窗戶被雨滴弄得矇矇矓矓,也看不到更外面的景色了。 

良久,我看著手錶,時間顯示是十時十二分,嗯...不知黃舒婷和mike現在怎樣.... 



我想起她在我離開前的那楚楚可憐,直到現在也讓我有陣悸動的感覺... 

希望她一切安好,只要她沒事,我也滿足了。 

「葉清倫,我哋有嘢要傾!」突然感到床邊受到壓力,我回頭一看只見陳蕊月氣沖沖地跟我道。 

在我旁邊的病床躺著失魂落魄而閉著眼睛的大舊叔,而高望則站在大舊叔的床邊,一臉無奈地看著我。陳蕊月現正在我的床上,阿紫在她身後,而昌則站在阿紫後方,酷酷地看著雨點。 

我還未回應,陳蕊月便重重哼了一聲道:「我唔明,點解我哋要俾食物佢哋!」 



阿紫補充著:「高望個背囊冇咗,我哋俾咗三份一食物,食物應該只可以捱多一日多少少。」 

我嗯了一聲道:「我哋每餐食少啲,暫時一日一餐,應該可以捱耐啲。」 

陳蕊月打了我肩膀一下叫道:「唔係呢個問題!點解我哋要俾食物果班衰人!?」 

我苦笑道:「唔俾佢哋咪冇得係到訓囉,唔通你想落番去呀?」 

陳蕊月有點語窒:「唔係!但,但係我哋可以....可以....」 



「可以唔俾食物佢哋,並且可以係到訓。」阿紫在她身後淡淡道。「我哋有六個人。」

我挑起了眉頭道:「言下之意...姐係想用暴力?」 

終於來了,是比喪屍更邪惡的...活人慾望。 

但我沒想到的是,最早提出的,竟然是這兩個看來弱質纖纖的美少女。 

陳蕊月咬著嘴唇,沒有回應,阿紫則確實地點頭,冷道:「係。」 

我不禁哼了一聲,陳蕊月這時有點委屈看著我,她小心地慢慢把話吐出來:「阿紫佢講得岩架,係佢哋不仁...我哋先不義...」 

我冷冷道:「咁你哋姐係想殺人?」 

陳蕊月臉色一變:「唔係呀...可以打暈佢哋先...」 



「咁之後呢?佢哋醒番再打暈?扑傻瓜啊?」 

「呃....」 

「不如殺哂佢哋好過啦,係咪?」 

陳蕊月低下了頭。 

我冷笑道:「殺咗佢哋之後,果幾個小朋友一定好難控制,到時候再殺埋佢哋?你哋記唔記得我嚟之前講過咩?當呢啲情況底下,如果你個心有一種唔忍心嘅感覺,恭喜你,你仲係人,如果冇嘅話…」 

「豬狗不如。」高望此時有點不以為然的眼神注視著我。「你而家講出嚟,已經冇說服力...你之前先捨棄咗一個人。」然後他再別過頭去。 

我突然感覺一陣頭痛,心臟不知怎的跳得很快,右側大腿微微刺痛,昌此時卻插口道:「以和為貴,一切睇定啲,而家所有人最需要嘅係...休息。」 



眾人聽到昌的說話,也頓時沉默起來,我瞪了高望一眼,只見陳蕊月臉上仍有點不滿,準備離開我的床鋪,我呼了一口氣,揉著大腿,痛楚來得快亦去得快。 

現在是不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就可以隨意殺人?法律是不是已經不存在?道德是不是可以無視? 

我也不知道。 

只不過覺得人類歷久以來經過幾千年才建立的文明正在慢慢腐化,好像一切在倒退,正往以往或是更早更原始的時代進發... 

那是弱肉強食,以力量為首的世界。 

我在今天之前沒有想過殺人,這麼久以來,除了在警署被那個瘋癲警察被逼下而自衛反抗,我也沒殺過人,雖然有一部份是因為沒見過其他倖存者,但即使我看到倖存者,我也首先希望可以好好溝通啊,畢竟,我們其中一個,也有可能是世界最後的希望。 

不過,有時候殺人真的會方便很多吧?陳蕊月她們顯然也想到這點,殺了他們,除了不用交出食物外,更可以搶奪他們的水和日用品,為自己的生存添上一分機會... 

但...這真的對嗎? 



我也不知道。 

但我開始發現...世界變遷的同時我也變了,想到可以不用負法律責任便可以殺人,就像打遊戲開作弊器的爽快一樣....連我..連我也有點興奮了...

但不能啊,雖然有點賣花讚花香,但我好像變得沒有以往般怕事怕麻煩,變得有點可靠,變得更冷靜,變得為人著想...不然的話,我也不用來到這裡了... 

其實眾人也變了,陳蕊月沒有再因看見喪屍而害怕得顫抖得不能戰鬥,阿紫願意慢慢打開心扉,跟我們表達自己的意見,高望變得更抗拒世界轉變,天真地渴望奇蹟,唯一沒轉變的...大概是昌吧。 

趁著自己還未冷血,我要珍惜一切。 

胡思亂想了一會,我看了昌一眼,昌仍然酷酷地看著窗外的雨水,我摸摸鼻子,然後拉著陳蕊月正要離去的手。 

陳蕊月被我突然拉住似乎嚇了一跳,她惡狠狠道:「抽我水?」 



「邊有心情抽豬扒水姐....」我見她高舉粉拳,連忙低聲道:「其實有一個原因令我想用食物交換...」 

陳蕊月聽見後便把拳頭放下,見我神秘兮兮,好像不能大聲宣佈的樣子,便在床上向我坐得非常靠近,然後把臉孔哄過來。 

雖然她的身子有點血腥的味道,但我並無介意,相反我見她好像沒有再介意我下午為了黃舒婷而推開她一事,我心中稍稍安慰,想著趁著這一絲空閒,要快點跟她和好如初,所以更輕聲道:「我覺得...果班人有啲問題,而且佢哋知道小敏同大舊嫂係邊。」 

陳蕊月驚喜地叫了一聲,隨即又皺著眉頭,對著我的耳朵輕道:「佢哋知點解又唔講?」 

「呢樣嘢就係要去查丫嘛。」耳朵一陣酥麻的感覺,讓我非常舒服,不過我還是聳聳肩接著道,「佢哋好奇怪,雖然我哋好少見到倖存者嘅經驗,不過咁難得係喪屍世界見到仲有人戇鳩鳩生勾勾,唔係應該好好交流先岩咩?佢哋唔想知道出面變成點咩?點解要咁快趕我哋走?呢個係第一點。」 

陳蕊月點了點頭,不過不知為何臉上有點紅紅的,不知道她的耳朵是不是為我同樣的感覺.... 

我向她的耳朵哄得更近,嘴巴幾乎就快舔到她的耳朵道:「第二點係,當大舊叔叫佢哋認人時,佢哋個個望咗張相一眼就話冇見過,根本無心去認人,佢哋一係冷血到仆街,一係有見過,但有原因所以唔肯認。」 

「第三點係...」我見陳蕊月的臉頰都是紅紅的,就連耳朵也紅透了,非常可愛,我忍不住想作弄一下她,向她耳朵靠得極近,欲言又止一樣,突然輕輕吻了下去。 

陳蕊月啊了一聲,頓時轉過頭來,紅著臉抿著嘴,便想高舉拳頭向我打來,我連忙抓著她的雙手,尷尬道:「對唔住....你太可愛,我忍唔住。」 

她現在的表情也不知是高興還是在生氣,只是臉上的潮紅仍然未散去,看得我心裡癢癢的...

陳蕊月突然用雙手撲向我的肩膀,她用牙齒向我的耳朵狠狠咬了一口,我吃痛地叫了出來,弄得高望再瞪了我一眼,陳蕊月這才我耳邊道:「哼!邊夠你個黃舒婷可愛丫!?第三點呢?」 

呵呵....呷醋嗎? 

雖然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想像到她清純的臉孔正咬牙切齒地的氣憤,當我想轉個頭來向她的耳朵報復一下時,一直躺著病床上的大舊叔突然傳來一陣呻吟。 

「老虎乸....小敏....」 

阿紫走了過去安慰大舊叔,阿紫輕撫他的額頭,皺著眉頭道:「好熱!大舊叔好似發緊燒...我唔確定...」 

我輕嘆一口氣,大舊叔連夜從大陸趕回來,心裡一直承受著無盡的壓力,換來的卻是痛人的落空....加上淋了大雨和一番大戰,今早還虎虎生威的他,終於倒下了。 

看著頹喪了許多的大舊叔閉著雙眼,一臉痛苦的樣子,正思索著告不告訴他我的想法,但又害怕讓他再次失望時,突然房門緩緩打開。 

只見一個穿著護士制服的清秀女子正拿著一個電子煲,她正是雪姐姐。 

我連忙向陳蕊月打了個眼色,陳蕊月哼了一聲,用力地在我耳朵扭了一下,便下了床道:「雪姐姐?」 

雪姐姐走進我們的病床附近,放下了電子煲,清秀的臉孔雖仍然瘦削,但看起來精神了不少,她對著我們微笑道:「多謝你哋救咗我同班小朋友,呢啲湯係小朋友話要留番俾你哋。」 

阿紫隨即把剩餘的湯分成六小碗,體貼地放上湯匙,向每一個人親切地遞上。 

好香! 

我嗅著湯的香味,正想骨碌骨碌地喝光時,但突然想起了一點事情,只捧在懷中,也向陳蕊月搖搖頭,示意她不要喝掉。 

阿紫走了過去,皺眉道:「我哋有個同伴好似發緊燒,可唔可以睇下佢?...」雖然每次有人受傷也是阿紫處理,但阿紫卻不是什麼護士,只是如果病了只有陳蕊月和阿紫其中一個照顧的話,傻的也會選擇後者吧... 

雪姐姐好奇地眨了眨眼,走了過去大舊叔身旁,仔細察看著道:「啊啊,燒得幾嚴重,可能係急性感冒,我哋之前好似搵到退燒藥同抗生素,等陣拎過嚟俾你哋,丫...你哋快啲飲湯啦,好難先搵到有肉架。」 

雪姐姐匆匆地離去,我捧起手中的湯,嗅著那一陣惹味的香氣,我緩緩用湯匙把湯舀出少許,上面有些湯渣,是粉嫩的肉,看上去很好吃。 

我對著陳蕊月輕道:「第三點...呢啲肉...點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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