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被子撕成一條厚布,蓋著她的雙眼,從後打了個結而確穩固,然後離開房間。
 
我盡量壓抑心情,把腦袋放空,生怕自己一個不慎,便忍不住殺掉眼前的男人。
 
他左手經已止血,包住染滿血的白布,但似乎失血過多,臉色異常蒼白,神色憂慮驚惶,對著床上被蒙眼的她,不時害怕地向我瞧過來,想再三確定我的說話。
 
我臉無表情,便轉身離開,背靠房門,坐在走廊,一直等待。
 
微微一聲嬌柔呻吟從身後響起,本乃天籟之音,現在聽來,何其刺耳。
 


時間如鎖上沉重的大理石,腳步沉重,每秒彷如每分,何其難過。
 
愕然奮起,氣喘抑傷,人舒匕爽,龍兆鎖開,情魂緊纏,心弦滿達。
 
情慾塵生,聲浪如潮,桃紅伴隨,艷蕊錯綻,風花雪月,久久不息。
 
悲怒交雜,眼閉嘴抿,月如刃割,絕倫極忍,浪門孤寂,血流不止。
 
我嘗試分散注意力,由小至大的事再想一遍。
 


想完,再想,想完,再想,想完,再想。
 
但不知不覺,我卻想起那時和陳蕊月撞破李少佳與黃舒婷交歡,心痛,但解脫,此時卻是解決,但心痛。
 
天台內,木屋內,警署內,醫院內,教堂內,滿滿都是她的身影。
 
或許,我離開家裡的轉角位撞到她時,那一瞬間便喜歡上她,幸運的是,她也喜歡上我。
 
不過,她醒來後,會否嫌我?會否怒我?會否恨我?會否憎我?
 


只要她可以平平安安,就可以了。
 
但她會否像劉美瑤一樣,有尋死的念頭?
 
唯有繼續把謊話說下去,隱瞞,直到永遠。
 
但我的心好過嗎?
 
不要緊,只要她快樂地生存,我就心滿意足了。
 
一切都不要緊。
 
一個卑微的人的喜歡,算得上什麼。
 
直到起伏跌宕的聲音漸漸消散,思想戛然停止,心臟終於得以一絲喘息,發現雙手不自覺握得掌心流血,隨意在褲子擦擦,便佇立在房門前,猶豫著應不應該推門進去。


 
不知過了多久,房門終於打開,他的害怕早已消退,衣衫不整,憔悴的俊臉閃過一絲滿足,讓我怒不可遏,全身血液如沸騰,幾近頂點,右手不禁成爪舉起,瞬間閃到他的臉上,但緩緩垂下來。
 
他感到我的目光,沐浴春意的臉頓然轉為極度害怕,我把他大力扯出來,他腳下一個踉蹌便跌倒在走廊上,我看也不看,便立刻衝進房內。
 
床上,她身蓋白被,柔髮微散,潮紅盡退,臉色恬靜,甜甜入睡,櫻唇輕咬著食指,像個小孩子得到糖果般的滿足表情,輕輕發出夢囈。
 
我坐她床邊,按去她的額頭,果真高熱消去,似乎一切也已經解決。
 
我凝視著她一會,突感到心灰意冷,想起當天大棠紅葉漫天滿地,她和他肩並肩行走,或許,我才是多出的那個。
 
我向她的額頭吻了一吻,便回到走廊,看到他戰戰兢兢,一臉害怕,我狠狠瞪著他,他迴避著,只低下頭,我幾個念頭昇起,甚至想到把他殘忍虐殺,讓他受盡痛苦而死,但閃過之前幾個畫面,種種原因,到最後只化為點點苦流,陷入全身,獨自忍受。
 
我彷彿許久未曾說話,甫開口便覺異常沙啞,低沉如惡魔的聲線道:「走。」
 


他驚慌地連眨兩下眼睛,不知是什麼意思。
 
「走!」
 
我怒喝一聲,一拳打在牆上,牆身欲裂,粉塵四起,拳頭鮮血直流,聲勢之大,嚇得他跌倒在地上,似乎明白,也不敢逗留,連忙答允幾句,便用右掌支撐著站起來,生怕我反悔,他也無什麼個人物品,只多瞧了我和房間一眼,默然離去。
 
這是我對他最大的寬容。
 
不知過了多久,我解開她的布條,再察看她有否異樣,最後無目的地走到天台,不知不覺,又到夕陽時份,二月二十一日下午六時正,天空是灰色的。
 
我積壓著的心情終於爆發,忍不住向天咆哮,直到感到身後一陣騷動,小銀不知何時佇立在我的身後,我看它一眼,再繼續對著天空怒吼著。
 
它似乎感到我的心情,沒有頑皮,尾巴下垂,低著狼首,嘴巴輕輕向我推一推,銀灰色的眼珠也透出若隱若現的關懷。
 
直至我聲嘶力竭,看著酒店下聚集了一些因聲浪前來的喪屍,我撫著小銀的腦袋,冷冷道:「我要發洩...小銀,帶我去最多喪屍嘅地方。」


 
小銀眨了眨狼眼,意會著我說什麼,忽然爪子輕輕一送,便把我送到它的狼背,便嚎叫一聲,身子一轉,粗壯的四肢快速跑著,直到天台盡頭一跳,一邊長嚎,一邊越過金巴利道,便跳到另一個天台。
 
它視天台如無物,輕鬆跨越四方,我不知它去哪兒,只感到速度飛快,勁風刮在臉上讓我隱隱作痛。
 
地上的喪屍被它的長嚎吸引,呆呆地抬起頭顱嘶吼,一拐一拐地跟來,我此刻視力極好,有幾隻喪屍抬頭看到嚎叫的是小銀,似乎知道雙方差距太大,本能地退卻迴避。
 
我一直緊抓它柔軟的毛髮,好讓自己不掉下去,經過顛簸的三四分鐘,速度慢了下來,一陣涼風吹過,嗅進鼻子卻是陣陣海腥味道,我從小銀的毛髮中抬頭一看,一抹夕陽灑在海面,海上因反射泛起閃光,兩三架船無方向地飄流在海中,右邊有個舊式碼頭,左邊有座古式鐘樓和長長大道,是耳熟能詳的尖沙咀海旁。
 
我徐徐地從小銀身上跳下來,只見四處無人無屍,頂多有些許血跡,環境依舊,非常安靜,只有一下一下淡淡的波浪聲和陣陣舒服清涼的海風吹過。
 
我四處一看,幾張應吊在欄上的民建聯及法輪功橫幅被撕裂後攤在地上,一架富豪雪糕車安靜置在鐘樓前方,充滿音樂的大路遺下了一支孤獨的木結他,以往擠滿人群,半步難行的海港城一路看去統統無人,耳邊再也沒有操著普通話的大媽和煩躁的快門聲。
 
本來充斥著憤怒、絕望、悲傷的心,竟在此刻慢慢冷卻,那股無盡的委屈和無力,隨著我走到碼頭旁的欄杆,看著微紅的海面,密麻的建築,寬敞的街道,感受著久違的自然,也慢慢消退。
 


以前,現在,能有著這番清靜,也屬罕見。
 
夕陽西下,漸漸化成黑夜,風更涼了,但回憶仍是暖。
 
當我靠著欄杆陷入回憶和思想中,小銀無聊地用後腳搔了一會狼首,突然破壞氣氛地嚎叫一聲,嚇了我一跳,差點掉下海中,我沒好氣地打它的頭顱一下:「大殺風景!」
 
小銀慘兮兮地嗚嗚叫了兩聲,用爪指向鐘樓那方,只見文化中心那邊一陣騷動,數量極多的喪屍低吼著走出來,黑黑麻麻的,最少有三四百隻,隔著鐘樓,左右兩邊向我走來。
 
它們似乎發現了我和小銀,也是有十幾隻喪屍本能地退後,但中間有隻特別高大的喪屍,高若兩米多,皮膚是特別的灰白色,身穿奇異的深啡色皮革,像個古代的野人。只見它低吼了兩聲,低沉得極為難聽,那十幾隻喪屍便似乎勉強地重新加入,它好像是個喪屍首領。
 
在它指揮下眾屍忽地加快速度,小銀對著那高大喪屍呲牙咧嘴,抬頭長嚎,渾身毛髮如受了刺激豎起,銀灰色瞳孔增大,四肢踮起,有點像當時和光頭曹希作戰的模樣。
 
那隻喪屍首領毫不退縮,同時也張開嘴巴,對著小銀興奮地吼叫著,舉著一條三四米長,半尺闊的鋼鐵,像建築工地的鋼筋什麼的,快要衝到我們面前。
 
我此時定眼一看,它方臉兇悍,力大無窮,穿上的皮革理應是淺啡色,但是由於吸收太多血跡而變成深啡,想來它一路以來殺過吃過不少人類。
 
我對小銀輕輕道:「異變者?」
 
小銀胡胡地叫著,微微點點狼首,一副警戒之色。
 
「小銀,交俾我。」我拍了拍它的身軀,它似乎有點疑惑,但叫了一聲,表示知道我需要發洩。
 
我立馬轉過身子,對著高舉長鐵的喪屍首領,我感應著右臂及右腿,瞬間,它們都湧起強烈反應,我咬牙忍住那一波波掙脫而出的湧流,整個右半身也像瞬間甦醒過來。
 
強烈的慾望衝擊慢慢平息,而我則成功保持著血鞭和血刃的變化,似乎可以和昌一樣隨意使用力量。
 
那時候我並不知道,連夜來的大起大落,一晚下來不斷控制著幾乎爆發的殺意和性慾,讓我不自覺對慾望的控制能力加強,雖可以隨意運用力量,但不幸的是,我又向著新人類的方向邁進一步。
 
面對那些喪屍,我心如止水,心念稍動,血鞭便傾射而出,掃過最前方兩隻喪屍,輕鬆地把它們腰斬。
 
在它們身後的十幾隻喪屍有三四隻慢慢停下腳步,鼻子皺起,似乎嗅到什麼味道,我知道,它們正在嗅著我的味道,大概在疑惑著,我是不是它們的同伴。
 
我猶豫了一下,但便用行動去回答,血鞭再出,血刃橫掃,二十幾隻喪屍不到一分鐘便被我消滅,小試牛刀,結果讓人滿意。
 
但當我的血鞭掃向那高大喪屍時,它竟看準時機把血鞭抓著,然後嘴角微微勾起,低沉地叫了一聲,彷彿在嘲笑著我,它再用力向上一扯,我反應不及,便連著血鞭被它扯到半空,朝它的方向飛去。
 
我吃了一驚,只見在它身旁的喪屍紛紛朝我高舉手抓來,雖我已不怕感染病毒,但那個情況還是頗恐怖的,我連忙右肘左掃右斬,銳利的血刃便劃掉它們的頭顱身體,再看準時機,當我飛在空中的餘勢快盡,便順勢對著那高大喪屍橫斬而去。
 
它似乎沒料到我右臂如此厲害,但它異常兇悍,也沒理我的血刃,只用長鐵狠狠朝著我的身軀揮去。
 
我見它採用兩敗俱傷的打法,心想著糟糕,一時忘記喪屍不會害怕,同歸於盡,兩敗俱傷實在對我不划算。
 
當我的血刃在它的胸口上劃上一條深坑,黑血激噴,而我亦被它重重地一下子像拍蒼蠅般打在地上,力道之大,骨血欲碎,令我也大口地噴出血液,而我驚惶地發現,我的血液不再是普通的紅色,而是紅銀混合的奇異顏色。
 
當我一時分神,那喪屍怒吼一聲,不理會胸口上的傷口,抓著我的血鞭再一用力,把我扯了過去,再舉鐵揮來。
 
我當下縮頭堪堪避過,再舉起右肘向它斬去,它身體笨重但身手還挺敏捷,每次也看準時機避過我的攻擊,甚至還擊,幸而它每次舉起長鐵的動作過大,而且動作單一,永遠都只是從高而下揮來,或是用力橫掃,我輕易避過,但在它附近想偷襲我的喪屍就慘了,頓時被掃得腰斷腸爆,或是飛得十來米遠,被小銀一口啃掉。
 
雖慢慢習慣它的動作,但我卻因血鞭仍受制於它,於是落於下風。
 
各自交過了幾招,我嘗試收回血鞭,但被它牢牢抓著,只感到一陣撕裂痛楚,我開始煩厭血鞭的阻礙,忽發奇想,這血鞭是我身體一部份,要是我斬斷它,是不是就像斬斷一隻手一樣的痛?會不會再長出來呢?
 
當我起了這個念頭,它又再次拉扯我的血鞭,我一陣煩躁,又帶點自虐的心態,哈哈大笑,當下便果斷地用右臂對著腳前一掃,血鞭便頓時被割了下來,喪屍首領一時失去了支力點,頓時跌在後方。
 
而本來理應是黑紅混雜的鞭子頓時噴出一陣紅銀混合的奇異顏色,我只覺一陣劇烈痛楚,大概就如斷掌般痛吧,成條右腿也劇烈顫抖著,剩餘的鞭子收縮,回到體內。
 
我勉力驅使自己行走,左腳一蹬便閃到因失去平衡而跌在地上的喪屍首領面前,我二話不說便用血刃壓在它的頸項,再全身用力一跳,以它的頸動脈為受力點,它頓時低沉地吼叫,緩緩噴出黑色血液,噴得我整臉都是,再四肢無力地攤在地上。
 
我乾淨俐落地再插進它的頭顱,更攪爛它的腦袋,這用左腳一腳把它的頭踢飛遠處,撞跌一隻喪屍,這才悻悻然停手。
 
一時群屍無首,有些仍吼著向我撲來,有些則開始後退,甚至離開。我隨意抹走臉上黏稠稠的血液,再運起血刃衝入喪屍群中殺過痛快,我沐浴於喪屍臭血之中,直到最後一隻喪屍被我五馬分屍,我再把十幾隻喪屍的頭顱疊在那喪屍首領笨重的身軀上,然後一刃從上而下斬去,這才停手,對著灰黑色的天空,瘋狂大笑著。
 
我是一隻喪屍,我是可以比喪屍更喪屍的喪屍!───
 
良久,直至笑聲漸變得沙啞無力,喉嚨像是乾涸一樣,小銀從後推推我,我轉身一眼,它的眼神似乎有些擔憂,我乾笑多兩聲,沉默了一會,淡淡道:「回去吧。」
 
正當我默默地抓著小銀的毛髮跳上去,卻聽到遠處一陣聲響,似乎是在海港城那邊發出,而讓我在意的是,並不是喪屍的碰撞聲,而似乎是說話聲。
 
我拍拍小銀的頭,它意會地低吼了一聲,便大步飛奔過去,不到二十秒便來到,只見不遠處殘破的麥當勞中,有一男一女,身穿頗潮流的服飾,是兩個年輕人類,有點MK,約二十歲,急急忙忙地從樓梯下衝上來,而緊緊跟著他們身後的則是一群喪屍。
 
男的拿著一把普通的西瓜刀,不夠冷靜,每次揮刀也只斬到喪屍的身上,沒有致命一擊,威力不大,反有幾次差點被喪屍抓到,而女的則手上沒有武器,卻拿著一大袋東西,我想應該是從下方找來的食物。
 
我本來就不是救世主,對於這種情況現在也沒有心情插手,但看到他們緊緊相依,理應是情侶。
 
但人類實在太過可怕。
 
只見情況危在旦夕,一隻喪屍跑得頗快,混亂間抓到男的褲尾,男方反應挺快地斬斷它的手,但卻被其他喪屍追上,此時卻一心顧著女方,只叫著她快點離去,女方則不斷搖頭,雙眼淚下,似乎要同生共死。
 
我心頭一震,鼻子一酸,便從小銀身上跳下,急衝過去。
 
但我還是遲了一步,那隻斷手的喪屍發了狂似的,身子一撲便把男的撲到,腐爛的嘴巴便往他的臉頰咬去,而男的在此刻仍然是大叫著:「走啊!───」,女的此刻聲淚俱下地道:「我唔走!────」
 
環境罕有的美,始終不及人心難得的美。
 
我大喝一聲,心念一動,不知為何理所當然地伸出右掌,從右掌掌心中突然激噴出一條血鞭,而血鞭頂端更有個三角分叉,像是一個小爪,眨眼間便飛到斷手喪屍的頭上,隨著我心意便一爪握爆它的頭顱,男的及時別過臉,避開了血液噴灑。
 
我大喝道:「走!」便驅使血鞭及血刃,衝入屍群,二十來隻喪屍,對現時的我完全不是難度。
 
當我解決完畢,默默地把血鞭血刃收回,身子剛被喪屍首領擊倒的疼痛瘀傷似乎恢復了,但忽地感到肚子很餓,或許每次戰鬥或者受傷後就是需要所謂的能量補充。
 
那一男一女在地上互相擁抱,大口喘息著,直到我盯著他們,男的才驚叫一聲,匆忙地站了起來,顫抖的雙手握著生果刀對著我,眼神充滿的全是害怕和驚慌。
 
一陣強烈飢餓感湧出來,驅使我把眼前的二人吃掉,我極力把這些慾望壓下,但又想到:為什麼我要壓下來呢?他們只是陌生人類,世界早已淪陷,為什麼我還要遵守著這些無聊原則呢?我已經是喪屍,為什麼不順著自己的慾望去做呢?
 
正當我快要壓不住慾望,卻又閃過陳蕊月的臉。
 
嗯...還未...還未把她送到安全地方。
 
片刻,我才把一切平息,淡淡道:「你係咁樣對救命恩人?」
 
男的沒有答話,可能我剛剛的模樣太害怕,只渾身冒汗,全身發抖,女的也站了起來,一臉緊張,也是害怕地看著我,卻比男的更有勇氣,她遲疑地開口問道:「你係....人?...定喪屍....」
 
我哈了一聲,陰沉道:「呢個問題問得好。」
 
我隨手甩出一條血鞭,凌空揮了兩下,冷冷道:「我而家就俾三秒時間你估,我係人定喪屍,估唔岩....後果自負。」
 
男的叫了一聲,握著西瓜刀想衝過來斬我,但太過緩慢,我隨意用血鞭往他的腳下一掃,在女的驚叫下,他便頓時跌倒地上,血鞭對著他的咽喉,他大嚷道:「仲洗講!你係怪物!你唔係人!」
 
女的連忙跪在他的身旁,下著淚勸道說:「唔好咁,佢救咗我哋啊...」
 
男的仍然固執地大叫:「你走啦,我幫你擋住呢隻怪物,快啲拎食物走!────」
 
我心內一陣苦澀,大概明白他們的想法───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脫離了喪屍的追捕,卻遇上了一隻怪物。
 
我冷酷道:「三,二,一。」
 
女的大叫道:「你係喪屍!─────」我哼了一聲,正想說話,她卻豁出去繼續道:「但你都係人!────」
 
我心中一震,男的顯然想不到那個女的竟然把兩個答案都說出來,他傻眼地道:「你...其實係咪想我死...」
 
女的尷尬地閃過了一絲笑容:「一時情急...答錯咪一齊死...」
 
男的似乎看開了,摟著女子,抬起對著我,舉著中指:「屌!死咪死,殺我哋啦。」
 
「你女朋友?」我指著女子冷冷道。
 
男的大叫:「係又點啊?」
 
我冷冷哼了一聲,邪惡地道:「我可以剩係殺咗你,或者挑斷哂你啲手腳,再係你面前強姦你女朋友,強姦一百次,一千次都得。」
 
他們呆了一呆,似乎沒有想過我會有這個變態的想法。
 
女的突然搶去西瓜刀,極快地往自己的頸項一抹,幸好我早已把注意放在他們身上,血鞭隨我心念便一下揮走西瓜刀,他們再沒有武器。
 
男的嚇了一跳,女的淒然慘笑,這對白痴情侶頓時臉色泛白,等待我的宣判。
 
「我可以放過你哋,不過要其中一個死....」我想了一想,再說道。
 
話音未落,兩把聲音頓時打斷了我的說話:「我!」
 
「我死啦!我都無咩生存意義喇...」
 
「咁不如我死仲好,我又肥又樣衰,你以後唔洗再叫我減肥咪幾好!」
 
「我隨口UP之嘛...我又唔戒煙又唔肯儲錢又有案底,脾氣又臭,成日鬧你,你應該一早飛咗我,我呢啲咁冇用嘅人,而家去死咪幾好...」
 
「咁講法我都好冇用,我都應該去死。」
 
「唉!你留番係到啦,呢個世界仲有大把好男人等緊你...」
 
「冇咗你我覺得仲慘過去死囉....」
 
「你...你...如果我哋仲有聽日...我一定唔會再話你...唔會再鬧你...」
 
他們互相對視一眼,二人已經不用再說話,也不再理會我這個閒人,只緊緊擁抱著,似乎想在最後懷緬一下溫馨時光。
 
在我看來,這兩個人還真的頗白痴....
 
「我肚餓。」
 
本來以為將會發生自相殘殺的情景並無出現,我不知為何,暗地內鬆了一口氣,勾起了個難看的笑容,收回血鞭,一邊淡淡道,一邊走了過去。
 
我隨意在那女的袋子內找出一些食物,竟然是一些麥當勞的食品!不過不知放了多久...
 
我拿起了兩個久違的脆辣雞腿包,他們似乎再次陷入呆滯,眼白白看著我拿走他們的戰利品。
 
我把那把西瓜刀拾回,放在地上,他們仍然呆滯著,我隨口道:「兩個包換兩條命,抵到爛...」
 
女的眨了眨眼睛,忽然道:「你係咪會去柯士甸果邊?天際100果頭?」
 
男的一陣緊張,似乎對於女的突然提問感到不滿,生怕一時不慎惹到我就前功盡廢。
 
我搖搖頭:「冇諗過...做咩咁問。」
 
女的喔了一聲,繼續道:「聽講果邊個高鐵地盤有好多人聚集,我諗緊你會唔會去之嘛。」
 
男的一陣無奈,責鬧她道:「喂,講夠未啊,都唔知呢條友咩料,講哂俾佢知咪死得囉!」
 
女的哼了一聲,突然扭著他的耳朵道:「你呢啲男人真係講完就算,岩岩先話唔會再鬧我,而家就咁快反口!」
 
男的一臉尷尬,自知吃虧,只叫著痛道:「係係係,我知錯,對唔住啊女王。」
 
我看著這情景,感覺有點好笑,不過仍然板著臉冷道:「你咁問,係咪驚我會入去殺人?」
 
女的盈盈一笑道:「唔係啦,我諗住你會唔會同我哋一齊去,有個照應嘛...」
 
男的再叫嚷起來:「我先唔要呢條友照顧!容咩易入到去殺哂啲人架!」
 
我心念一轉,或許那個是個安全地方,可以送陳蕊月過去,我便重重地哼了一聲,瞪著男的,他們再次緊張起來。
 
天色已入黑,我見時間不早,再瞪著他們二人一眼,便轉身走去一直在無聊的小銀身旁,跳在它的身上,他們此時才發現這隻巨狼,那個男的一陣恐懼,女的卻眼神奇怪地閃爍了一下,喃喃道:「好有型啊...」
 
我拍了拍小銀的頭,正想離去,我突然一陣不放心,隨口說了一句:「而家入黑,喪屍會出沒,你哋搵個地方避下,保重。」
 
話畢,小銀便呼嘯一聲,再向著彌敦道進發,我卻在被刮開的勁風中隱隱約約聽到那個女的似乎對男的說了一句:
 
「人類緊係關心人類架啦...」

聽到後,我的心再次陷入混亂,到底我現在是喪屍?還是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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