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著牛肉乾,坐在灰色圍牆上,雙腿擱在牆外,感受著夜風輕拂,盯著下方的五六十個大小不一的帳篷和地鋪,看著三座鐵皮屋的屋頂和最左右的大帳篷的頭頂,雖然這裡人數眾多,但此刻燈火熄滅,非常平靜,之前的營火晚會似乎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不過沒人活動倒是方便我東找西搜,偷偷地拿了包牛肉乾,還順帶取了兩條不粗不大的鐵支,就算不見了那些人也不會察覺吧。
 
我右手手掌一開,血鞭便緩緩從掌心伸出來,它從半空中扭動了一下,便安靜下來。
 
我凝視著它,紅銀色血液混合的它似乎又起了變化,雖然粗度還是差不多,但頂端確實地化成了一隻正常大小的血色手掌,讓我不禁想起曹希背後的三隻巨爪,我是不是將會和他變化一樣呢?
 
我隨意地控制著它在半空中劃出幾個孤度,不知不覺間,我已經非常熟練,甚至能用它做出一些精細的動作,縛著狂虎的鐵支鎖扣也是由它扭曲而成,我心念一動,便從右手收起血鞭,隨即伸出左手,再次從掌心伸出血鞭。
 
在尖沙咀和異變者一戰,斬斷血鞭後,我便可以隨心所欲地在左右手伸出血鞭,我嘗試左手維持著血鞭,右手手臂化成血刃,在空中劃動了幾下,左右不斷交替,感覺挺爽快的,不過從心底內還是好像以前一樣,會有股想去喪屍群中大開殺戒的慾望。
 


我收回血刃,心裡再次平靜,才發覺現在運用這些異變力量時,心中由慾望而產生的波瀾,開始逐漸微弱,我也不用再刻意去壓抑,反而讓我更加警惕。
 
感覺慾望好像開始慢慢累積起來,到某一天才會爆發,就如本來是源源不絕的急速河流,變成看來平靜的海浪,而在海浪的盡頭正是隨時會翻滾過來的滔天巨浪。
 
忽然聽到後面傳來沉重的鐵響聲,我立刻把身體恢復正常,豎起腳轉過身來,那怪人已經醒來了,他微微動了一動,卻發現雙手雙腿被鐵支給縛著,高大的身子正靠著牆邊盤坐著,頭顱上的血已經止住了,不過還是把上衣染了點紅,正冷冷注視著我。
 
「發生咩事?」
 
他的臉色平靜,和剛剛判若兩人,看上去不像撒謊,似乎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猜他精神有著嚴重問題。
 


我沒有回應,只從懷中拿出他剛剛那把餐刀,把玩著道:「答我幾條問題,我或者可以放過你。」
 
同樣的說話,當然是同樣的結果,末日教的餘孽我才不會放過,不過,我還想趁他精神還算正常時,試圖可不可以問出什麼有用的資料,一個謊話加上「或者」兩個字,便毫不被良心阻礙地說出來。
 
在教堂一役後,末日教已經消聲匿跡,加上昌的追擊,我還以為末日教會不會已經受到重創,只要昌解決曹希便完結,如今卻再次遇上末日教徒,讓我不禁再次暗嘲自己的天真。
 
那人眨了眨眼睛,神色疑惑,但他似乎見慣這種場面,只平靜地道:「喔。」
 
我問道:「你叫咩名?」
 


他挺起胸膛,臉色倨傲地道:「狂虎。」
 
這名字果真符合他,精神似狂,外在如虎。
 
他應該記得自己曾透露出是殺人犯,所以我再問道:「點解你唔係監獄?」
 
他眨了眨眼睛,平淡道:「有好多人做完壞事都唔會坐監,我係其中一個。」
 
我再問:「但你又自稱殺人犯?」
 
狂虎臉色一沉,陰冷地看著我,不是這麼快又發狂吧?
 
他卻閉起眼睛,低沉道:「即使冇法官判罪,我做過嘅事我會承擔,我確實殺咗人,而且....而且....而且....」
 
我見他回答爽快,原先幾條用來刺探的問題也沒有說出口,見他又喃喃自語,鼻息漸重,似乎情緒又陷入失控,便直接地打斷道:「呢到應該係用嚟監視成個地盤?甚至可以視察出面,點解你可以係到?麥俊揚叫你守係到?仲有冇其他人?」


 
看來我成功打斷到他的思緒,他喃喃幾句後,再冷笑一聲道:「表面似乎美好,實際又係另一套,我眼中呢到只係一間風景好啲嘅牢房,而我係到,因為同麥俊揚有一單交易。」
 
交易?什麼交易?難道是末日教之間的交易嗎?
 
狂虎見我神色疑惑,嘲諷地道:「唔洗亂咁估,我而家只係想要個休息嘅地方,佢俾我留係到,而我幫佢做事,就係咁簡單。」
 
「不過太多人驚我。」他閃過一絲自嘲,再道:「麥俊揚為咗大局著想,表面要我監視外內情況,實際就困住我係到,一日三餐甚至大小二便都係到解決,唯一好處係唔洗對住其他人,你見我連一把槍都冇就知...如果佢唔係救過我...我都唔會咁安份。」
 
「救你?」我嗅了一嗅,似乎真的有陣尿騷味,再疑惑道:「仲有,點解咁多人驚你?你唔係周街同人講我係殺人犯咁搞笑丫?」
 
「之前我係出面暈咗,係麥俊揚帶我番嚟。」他似乎不想談及太多,只用兩句便把事情交代,我正想插話,他張開眼睛,詢問道:「o靚仔,你有冇聽過『黑豹幫』?」
 
我搖搖頭,他似乎有點失望,神色一轉,有點自豪地道:「『黑豹幫』係香港最大嘅集團,洪興等等之流都已經過時,大部份地盤都交接哂俾『黑豹幫」,全靠...我!」
 


我眨了眨眼睛,盯著他因自豪的笑容而微微扭曲的紋身,不禁嘲諷道:「黑社會炸,你以為自己做緊皇家香港警察啊?」
 
他沒有被我的嘲諷激怒,反而勾起嘴角,冷笑道:「你知唔知我哋做嘅嘢仲多過警察?知唔知香港每一日有幾多罪案發生?警察只係處理到一部份,其他部份就係我哋處理,如果唔係有我,幾多人會橫屍街頭,幾多人會無家可歸。」
 
我心中一澟,這是否暗示黑社會和警察一直有交集?但這些事已經不再重要,我隨意地道:「咁冷豹呢?」
 
他咦了一聲,再把我上下打量,奇道:「你唔知『黑豹幫』但係竟然知冷豹?」
 
我簡潔道:「我嚟之前係出面見過佢。」
 
「哦!...」他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似乎欲言又止,突然聲線漸低,沉聲地道:「『黑豹幫』可以興起,當然都關冷豹事,佢係首領,幫名都係佢改,唔關佢事關邊個事?因為佢,全香港任何一個地方都有我哋嘅兄弟,我主外,佢主內...不過,而家點已經冇所謂,因為我已經退出咗....」
 
以他身手,我也猜到他應該是幫內的重要人物,也沒有驚訝,只挑起眉頭道:「原因?」
 
「原因係....」說到此時,他便止住話語,住口不提,我再問多幾遍,他也聞風不動,我心念一動,要他說出有關末日教,或許要採取一些非常手段。


 
我猜了幾個原因,他也並無回答,我忽然冷冷一笑道:「如果都唔係,咁我估原因係...阿拉諾思!」
 
狂虎身子震了一震,雙目猛睜,一臉不可置信地瞪著我,聲線顫抖地道:「你...點知...」
 
我眨了眨眼睛,他似乎不曾記得在昏倒前提及過阿拉諾思,不過,如果他有精神有問題的話,記憶也有可能是支離破碎。
 
我從灰色石牆跳下去,一步一步地靠近他,亦一字一句地鏗鏘道:「因為你殺咗你老婆同個女,然後信奉末日教,信奉阿拉諾思,相信可以重生,冷豹唔同意,所以你被逼離開!係咪?」
 
狂虎臉色即時變得煞白,嘴唇顫抖著,似乎驚訝得擠不出話來,神色更開始閃爍,臉容扭曲,情緒快將失控,我立刻再加把勁道:「但重生邊有咁容易?建立完美嘅烏托邦?笑話,全部都係笑話!狂虎,枉你一世英明,竟然分唔清邊啲係大話,邊啲係真話?」
 
狂虎忽地一動,接下來便是一連串粗暴的掙扎,想掙脫鐵鍊,雙眼忽然佈滿紅絲,嘴巴不住發出低吼,和剛剛的平淡,判若兩人。
 
即使我不算聰明,但還是知道這個人可能受過嚴重打擊而患上精神分裂,一個性格冷靜倨傲,還算斯文,另一個則衝動瘋狂,胡言亂語。
 


我已經走到他的面前,對著他正著瘋狂掙扎的身體,聽著不住的鐵鍊搖動聲,看著他欲把我千刀萬剮的眼神,繼續大聲道:「你一世奉獻俾伊斯蘭教,明明對真主忠誠至極,竟然因為一時差錯,背叛真主?然後再信奉一個口講無憑嘅宗教?實在太好笑!仲話自己係『黑豹幫』?不如叫做『弱智幫』好過!專出弱智仔!」
 
狂虎大吼一聲,聲音之大立即打斷我的話語,身子不住顫抖,聲線沙啞地把說話擠出來:「你....侮辱真主....你....」
 
他罵了幾句外藉粗話,我聽不懂,見他情緒混亂,但似乎又未迷失自我,心知這是套話的好時機,便再搧風點火,哈哈一笑,盡量不露著跡道:「仲真主?想食回頭草?發夢啦!我真係想知末日教俾咗啲好處你,又話者應承咗你啲咩,連信咗咁多年嘅真主都可以背叛,唔怪得,你老婆同個女都會死啦,因為你係...抵‧‧死!」
 
他雙眼欲噴出火來,臉上的肌肉憤怒得不停抽搐,我正想再問話,他忽地怒吼一聲,用力向後一撞,後腦猛然撞向牆上,頓然雙目閉上,頭顱下垂,身體動也不動,似乎撞昏了。
 
我啞口無言,好像把話....說得太過火了,到頭來什麼也沒問到,不過大概知道對他來說,「妻兒」是禁忌的說話。
 
正當我想轉身再思量時,卻聽到一絲細微的說話從他嘴巴透出,他好像正在喃喃自語,不知道說些什麼,我喂了幾聲,他也不回答,我踏上一步,走到他的面前,正俯身想聽他說話,卻突然感到一陣不安。
 
那瞬間,他身子微微郁動,我只感到一陣危險味道,心叫不好,腦海急轉:原來這傢伙剛剛是在演戲!
 
我立刻縮後身子,卻被他以老虎之勢把我撲倒,速度極快,頓感一陣痛苦,呼吸戛然停止,他的巨手牢牢箍緊我的頸項,力道之大,連骨頭也快要被他掐碎,他似乎就想這樣把我的頸項扭斷,我極力反抗,但他的力道異於常人的大,就連我也如小鹿一樣,毫無反抗老虎之力。
 
久違的劇烈痛楚傳遍全身,這傢伙竟能空手掙脫被扭曲的鐵支,不容細想,當下血鞭從我左手射出,再次緊抓他的頭顱,但他早有準備,俯身避過,卻看見血鞭後,本來臉上充滿的兇狠之色,轉變大為震驚。
 
忽感頸項的力道漸減,趁他分神,心念一動,血鞭便朝他的胸口刺去,他俐落地閃避,在地上翻滾了一圈,再連避過幾次血鞭攻擊,臉色愣住,語窒地道:「主...教?」
 
我乾咳了幾聲,吐出一口血痰,喉嚨似乎傷了,也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什麼真主聖主的,久違的怒意湧起,便下了殺心,運起血鞭朝他揮去,他身手確是敏捷,血鞭的速度已經很快,他卻更快,一邊閃避,似乎還有餘力地喃喃道:「唔係....主教係光頭....但點解你,又可以操控神嘅力量?...」
 
旁人聽見他的說話理應一頭霧水,可是我卻聽得瞭然,當下吞嚥了一口血絲,受損的聲線有點乾乾的冷道:「神嘅力量?又一個蠢才相信曹希。」
 
他繼續閃避,盯去我吐出的血痰,又喃喃道:「血色同主教唔同...但點解....唔通...係第二個神嘅使者?」
 
他再翻滾和跳躍連避以刁鑽角度襲去他的血鞭,我這時才發現他剛剛一直在隱藏實力,他再喃喃幾句,不時看著我的血鞭和地上那口血痰,忽然叫道:「使者!阿拉諾思!自己人!」
 
終於承認自己身份嗎?我一陣啞然失笑,嘲笑道:「撚同你係自己人,末日教嘅渣滓,唔好亂咁認親認戚!」
 
他怒意再起,臉容扭曲,彷彿想立刻把我撕裂成碎片,我感覺到他此時應該是第二種人格,但似乎又因好奇而保留著理智,又有點第一種人格的冷靜,忽然想起二十四比利一書,這傢伙,不會是有第三種人格吧...
 
我再朝他攻去,他卻看準時機,一個翻滾後,忽然一手抓著我的血鞭,手腕一轉,便盯著血鞭,看似在研究,我急忙收回,卻掙不出他的手心,他緩緩道:「使者,聽我講。」
 
我怒瞪著他,再伸出右手,想化成血刃衝去,卻聽見他低沉道:「使者,你唔係想知我點解退出『黑豹幫』咩?如果你冷靜啲,我可以講哂俾你知,否則,我會令你冷靜落嚟。」
 
我眨眨眼睛,這個交易還算不錯,而且他速度飛快,力量又異於常人,浸浴在黑社會多年的戰鬥經驗比我優勝極多,而我始終是個普通人,除了有空看看葉問外,從未學習過什麼縛鬥技術,即使我擁有異變力量,看來也未必能夠戰勝他這一個經驗豐富的老手。
 
於是我再咳了幾聲,撫著刺痛的喉嚨,坐了下來道:「好!」
 
狂虎微微一笑,臉色雖然陰冷,但似乎多了一種狂熱,他輕輕放下我的血鞭,我便立即控回體內,現在我們的位置調轉,他佇立在我剛剛坐著的圍牆前方,而我則靠在他剛剛被縛的位置。
 
主動和被動的關係似乎也調轉了,他主動地道:「使者...」
 
我對於被和末日教牽上關係感到討厭,大聲打斷道:「我唔係末日教嘅使者,叫我阿倫!」
 
狂虎臉上的紋身抽了抽搐,似乎在壓制著自己的情緒,我心念一想,他會不會是也感染「R」?不然怎麼好像經常情緒失控,不過轉念一想,他幾次陷入情緒崩潰,要是感染「R」,應該不到片刻就變成喪屍。
 
狂虎臉色陰沉了一點,再道:「使...阿倫。」
 
我裝著滿意地點點頭,嘗試反客為主道:「好,你可以講。」
 
他沒有不滿之色,情緒似乎開始穩定下來,我伸出手,示意他可以說話,他便以無比低沉的聲線道:「我退出黑豹幫嘅原因,的確如你所說,我....我殺咗..我...妻....兒....」
 
他身子顫了一顫,臉色痛苦,似乎在回想起那不願回憶的事,我見他提及妻兒二字,可能再陷入瘋狂,又要弄一輪才正常,我免得浪費時間,便急忙提醒道:「狂虎,繼續講!我等緊你嘅說話。」
 
他再顫了一顫,舔了舔乾燥的嘴唇,我見他眼光雖痛苦,但還未有憤怒或狂亂之色,想來還算正常,他便繼續以低沉聲線道:「...係無助嘅時候,我遇上末日教主教,你岩岩都有提及過嘅...曹希...」
 
我急忙點點頭,同意地鼓勵著他:「嗯,繼續講。」
 
狂虎眼裡的痛苦稍稍逝去,低沉地續道:「後來遇到主教,佢對我講咗好多說話,解說末日教嘅一切理念,我本來聽唔入耳,但主教佢係我面前展露過神跡,主教同使...咳...阿倫你一樣,可以操控神嘅力量,更加可以控制已死之人...」
 
我不禁提高聲線問道:「已死之人?」
 
狂虎眼內閃過一絲恨意地道:「冇錯,已死之人,就係充斥著全港,甚至全球嘅喪屍!」
 
我不禁呆了一呆,雖然不太記得當晚的情況,但想起那光頭背後的三爪,還有血嘴,現在更知他能夠控制喪屍,心裡不禁一陣混亂。
 
雖然我還未再遇上他,亦暫時未有打他主意的念頭,不過,忽然想起,如果曹希領著喪屍襲來,即使這裡的人數再多一倍,也敵不過如潮水一樣的喪屍加上他這個新人類吧?而且此時此刻的我雖然亦有變異能力,但可以戰勝他的機會也並不高,想了一想,我忽然有點掛念當時與我共肩作戰的小銀,再忽然想起昌的目標似乎是他,不禁擔心他的安危...
 
狂虎道:「因為主教有神嘅力量,可以控制喪屍,我曾經見過主教可以阻止上百隻喪屍進攻,救咗我同一班兄弟,果次之後,我就完全相信末日教,主教仲應承我,會幫我搵出喪屍嘅原兇,可以俾我報仇,而且....到某個時候,佢可以令我妻...兒....重生....」
 
我正想說話,但他似乎依靠自己的理智保持冷靜,繼續道:「而我退出『黑豹幫』,係因為整個幫派都係信奉伊斯蘭教,冷豹唔相信末日教,所以我哋不和...而你講得冇錯,我之前一直忠誠地信奉真主,甚至我覺得自己係幫中最虔誠嘅穆斯林,我一直引以為傲!但係...真主,我誠心誠意信奉真主三十四年,但衪完全無視我嘅禱告,我...妻....兒...都係因佢而死,呢樣嘢,冷豹根本唔會明白。」
 
他仍然極力忍著,再一口氣說出:「後來主教想我幫主教將末日教宣揚出去,因為主教想救助更多人類,免得佢哋慘遭喪屍毒手。我退出『黑豹幫』之後,但仲有一班手下死隨住我,因為我有南亞裔血統,所以手下大部份都唔係香港人,佢哋曾經受過好多香港人歧視,或者俾人欺凌,而且有一部份曾經同我相依為命,於是我就帶領佢哋,一齊投靠末日教,不斷尋找倖存者,再交俾主教去保護佢哋。」
 
狂虎臉色有些許黯然,低沉道:「我知道自己精神開始有問題,我有幾個手下都因為咁而離我而去,亦有幾個手下決定離開我,直接跟隨末日教,後來我再遇上一班喪屍...再俾麥俊揚救咗,佢見我紋身就知道我係黑豹幫,所以就同我做交易...然後一直到而家。」
 
我忽然想起,當日在情侶酒店內,輪姦劉美瑤的幾個南亞裔人,也有他們「黑豹幫」內的紋身,再組合他的說話,那幾個被我斬殺的南亞裔人,很大機會便是他原來的手下。
 
想起當天在床上求死的眼神,那天在天台上的淒淒倩影,想起那為了報復的熱吻,我也不禁有點慨嘆命運的作弄,想不到此刻竟然讓我遇上了他們的頭目,是狂虎,間接地讓劉美瑤受受慘無人道的遭害...
 
不過,他們已經付出了生命的補償,而且也不關狂虎的事,我也不好再追究,只在心底內默默掛念著劉美瑤,不知道她現在是否安好?還是已經變成喪屍?也不知道張風救回他的女朋友小彤沒有?還有易天健那傢伙到底去了哪裡...
 
狂虎似乎把話都說完,我暫時把那些混亂的思緒壓下,再想了一想,有點遲疑地問道:「狂虎....你可唔可以講下,你妻子同女兒,到底係點死?」
 
狂虎本來平淡的臉孔,忽地沉重地喘息著,臉色極其痛苦,幾經掙扎,才沙啞地擠出一句:「我親...親手殺咗我妻兒...因...因為....佢哋變咗喪屍....真主...真主冇阻止喪屍入侵....如果唔係主教,連我....連我都會變成喪屍...其實....變成喪屍都冇壞....但係....我要...留番條命....去搵出...喪屍嘅源頭....我要為妻兒.....報仇!....」
 
他表情極為悲傷,眼神卻是極度怨恨,兩種不同的情緒盡顯在他的臉孔,此刻我沒有再懷疑他有沒有感染病毒,只覺他只是個精神錯亂的普通人。
 
他正雙拳握得極緊,正極力忍耐著,我當下便隨意安慰他幾句,再道:「我大概明白咩事,你....抖下啦。」
 
他閉著雙眼,不知聽不聽見我的說話,我勾起有點感慨的嘴角,頓感眼前的巨人有點可憐,的確,我大概明白什麼事情。
 
全港最大黑社會『黑豹幫』的重要人物狂虎,被末日教主教曹希完完整整,徹頭徹尾的給欺騙和利用了....
 
他因為妻子和女兒感染病毒而變成喪屍,逼不得已親手殺了她們,親手殺掉最愛的人讓他精神錯亂,他對於伊斯蘭教的真主沒有及時幫助感到憤怒,虔誠便開始產生裂痕。
 
陷入失常時遇見曹希,曹希自稱可以讓她們重生,他阻止喪屍進攻而讓這個謊話圓滿,更讓狂虎轉變信仰,的確,一個在你面前顯示力量的人,比一個一輩子也看不見的神,有說服力得多了。
 
而我在想,曹希有可能根本不會控制喪屍,他應該跟我一樣,可以讓喪屍本能地感到害怕而退縮,以此欺騙狂虎....
 
然後,曹希利用狂虎在香港的勢力,去宣揚末日教的教義,表面上說是救助人類,而狂虎根本不知道曹希的真面目,那些所謂的「保護」,十之八九都是把人進行那血腥的儀式,然後化為一隻又一隻的喪屍了。
 
我想起教堂內的血腥儀式,利用收音機去吸引人類,還有跟末日教有所關聯的伊利沙伯醫院,種種毫無人性的手段,狂虎的妻兒極有可能是曹希下手而受到感染啊...
 
我更甚想到,狂虎親眼目睹最愛的妻兒變成喪屍,當初的痛苦定是非筆墨難以形容,而他可以像大舊嫂一樣,選擇和最愛同生共死,但他卻沒有這樣做,反而選擇帶著內疚和悲傷,苟且偷生,為的是要找出兇手,為她們報仇。
 
所以他選擇親手殺掉妻兒,還把一生對真主的虔誠轉去末日教身上,卻沒想到仇人就是近在咫尺的曹希,而他現在,正在為真正的兇手助紂為虐啊...
 
我忽然有一絲不安,如果我最後變作一隻喪屍,陳蕊月看見後,到底會怎樣做?...
 
這股念頭我連忙壓下,正當我想直接揭穿曹希的真面目時,卻又想起,狂虎加入末日教,除了有一絲讓妻兒重生的希望,可以救助人類之外,我想,更大的原因,是可以有個地方,讓他把對妻兒的內疚漸漸減退,讓他可以把自認為的罪孽清除,如果我把這些事實說出,他會否立即崩潰呢?
 
但繼續隱瞞,繼續欺騙他,他仍然會為末日教做事,時間一久,傷痛可能更深,俗語說長痛不如短痛,不如讓他醒悟過來。
 
我嘆了一口氣道:「狂虎...」
 
他沒有回應,我猶疑了一會,思前想後,始終不忍把話說出來,不禁自嘲,怎麼我連對個陌生人說個實話都感到不忍呢?
 
又感到有點奇怪,照理說我逐漸變成新人類,應該不會有「不忍」這個感覺,亦不會為狂虎感到可憐吧?...
 
或許,不多的人性可能正在我的體內苟延殘喘...
 
我咳了一聲,一段時間後,感覺喉嚨開始慢慢恢復,再把話題轉變成一直想問的話:「狂虎,老實答我,呢到有幾多個末日教教徒?之後會有咩行動?知唔知主教係邊?」
 
狂虎慢慢睜開眼睛,恢復了平靜的他搖搖頭道:「呢條問題麥俊揚都曾經問過我,但我真係唔知,或者得我一個,而一切行動都係睇主教示意,自從我係到之後,都冇再收到主教嘅指示,我亦都想暫時休息下...」
 
我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皺眉問道:「麥俊揚?麥俊揚都知你係末日教教徒?」
 
狂虎點點頭,確實地道:「冇錯,其實我之前都想係到宣揚下教義,而麥俊揚俾我留係到嘅條件之一,就係唔準傳教....我亦都應承咗佢...不過使者你...咳...阿倫你嚟到,我哋可以再繼續行動...一切聽命於你...」
 
...
 
我盯著他,心意一決,奇峰突起地問道:「你知唔知末日教?」
 
麥俊揚眨了眨眼睛,一臉疑惑道:「係一個宗教?」
 
我緊緊地注視著他的雙眼和臉孔,完全不放過他任何一個細微的動作,卻只見他表情自然地疑惑,眉頭輕皺,似乎真的完全不知道。
 
...
 
此時回想起當時的畫面,不禁心中一寒,麥俊揚,他媽的竟然是在說謊!────
 
我頓時感到一陣不安,覺得看似安全正常的地盤,隱約暗潮洶湧,漆黑中似乎有隻魔爪覆蓋一樣,我心下決定,現在首要的便是去找麥俊揚問個清楚。
 
我頓時站了起來,便想沿著鐵梯離去,狂虎走前幾步,急聲阻止:「阿倫,之後我應該要做啲咩?」
 
狂虎還堅決認定我是末日教的使者,如果要跟他解釋的話,有可能讓他情緒失控,實在要花太長時間,我此刻心急如焚,害怕遲疑不決會讓陳蕊月受到傷害,唯有先道:「我諗起有緊要事,遲啲再搵你,你暫時咩都唔好做住,同埋絕對唔可以同任何人講起我嘅事。」
 
狂虎聽到我的命令,慎重地點點頭,我想了一想,雖認識狂虎不久,但大概了解他的性格,為了妻兒的重生,他應該會遵守承諾,我也順水推舟地暫時利用他一下好了。
 
我走到鐵梯處,再補充多句:「仲有,幫我睇實今日同我一齊嚟果個女人,佢係我最重要嘅人,唔可以俾佢有任何危險。」

狂虎想了一想,便拍著胸口保證沒有問題,我微微一笑,那絲利用他的內疚很快便被滿腦的疑惑蓋過,便立刻急速沿著鐵梯,兩級兩級地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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