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後: 天台烤肉派對

第八站
天台烤肉派對

在深呼吸餐廳裡，賜平獨個兒坐在一張卡位上，點了一份早餐，是火腿芝士三文治、雪菜肉絲米粉，配一杯熱奶茶。

深叔看見賜平獨個兒現身，不期然地問道：「小伙子，為什麼今天只有你一個人？」賜平看看瓷杯裡的奶茶，對深叔答道：「我嘗試自己來吃東西，小簡還在睡。」那杯熱奶茶是深叔推薦的，賜平根本就不懂得那是什麼。

深叔對賜平一見如故的，自從頭一次看見他就有這種感覺。他在賜平對面坐了下來，並且叫伙計也為他送上一杯熱奶茶。他看着剪了個碎髮，而且換上一身醒目裝束的賜平，對他說：「這是本店引以為傲的熱奶茶，茶和奶的比例渾然天成，請你品評一下。」

賜平對他突然引用的大量四字詞語感到有點熟悉，拿起茶杯輕輕呷了一口，然而他卻做出一個古怪的表情，眉心緊鎖的。「哈哈，你有放糖嗎？」深叔看着他有趣的表情問到，然後替他放了一小匙糖到杯裡，他也用小鐵匙攪拌着自己的奶茶。





「深叔，我感覺自己曾經到過這裡來。」賜平學着深叔那樣用小鐵匙攪拌着杯內的奶茶。「而且，自從剪髮那天開始，從前的感覺，就開始多了很多。」他罕有地補充地說着。

深叔也呷了一口自己店裡的奶茶，他開始向賜平說說有關深呼吸餐廳的故事，以及九龍城一帶的歷史，「你知道嗎，九龍城這地方，是香港歷史最悠久之處，自從宋朝開始就有人居住，並且曾經有皇帝避居於此。」他慢慢說着，賜平聽到皇帝的時候突然瞪大了眼睛。

「你說皇帝？」賜平不解的問道，腦海閃過一個模糊的畫面。

「正確來說應該是兩個小皇帝，都不到十歲，是小孩子。」深叔看見賜平對之感興趣，便繼續說下去。

賜平拿起三文治咬了一口，細細的咀嚼着，眼神變得空洞，陷入深沉的思考當中。深叔雖對他有種說不出來的親切感，但看着他沉思的模樣，決定讓他獨個兒想一會，離開了那個卡位。




***
小簡收到嘉敏的來電，說航空公司重整過後，準備再次運作，所有員工都可以按意願選擇復飛與否，並要全體員工召開一次大會，主要宣布是次空中事故的報告，以及日後的應付方案，還有整理過後的飛行安排。

小簡甫聽到可以復飛就興奮不己，幾乎已忘記自己是剛從鬼門關走出來的。她約好嘉敏一起回到公司聽簡介，那天重見了那航班的所有同事，包括機師和副機師，各人都來一個熱情的擁抱。

航空公司總裁罕有的現身，並且向各員工以九十度躹躬道歉，表示公司會用盡一切資源去防止同類事故發生，而這一次的主因是遇到不明風暴，強烈程度有如十級颶風，沒有造成重大人命傷亡已是不幸中之大幸。

公司為受事件影響的員工，賠償一年的薪金作為補償，而且選擇復飛的話，會劃一加薪兩成，其他員工的薪酬亦會調升半成至一成，並簽署新合約，即時生效。小簡在聽到宣布後，向坐在一旁的嘉敏做了個勝利手勢。

「小簡，你還敢再飛嗎？」嘉敏沒有半點興奮的感覺，反而有點擔心地問道。





小簡向着嘉敏一本正經的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既然我們都躲過了，那就顯然不是禍了，再者一個人一生不會中兩次六合彩頭獎，我認為我不會，你也不會。」

她勸服了嘉敏一起復飛，也巧合地編到同一航班裡，目的地和出發時間也已安排好，在月尾可以正式再度遨遊長空，她們各自獲發一套全新的制服，航空公司為恢復乘客的信心，決定辦一次「免費首航」的活動，由開始復飛的航班開始，每班機會有一半乘客獲得免費機票的機會，活動會維持半年，藉此吸納更多乘客。

小簡和嘉敏一同完成工作事宜後，一起離開機場附近的公司總部。當兩個女生並肩走着時，小簡突發奇想，雀躍地對嘉敏說：「為了慶祝我們都能夠重生，而且可以大幅加薪並復飛，我想在我家辦一個天台烤肉派對，我邀請與這事件相關的人物都出席，大家一於不醉無歸，這樣好不好？」

嘉敏看着神色自若的小簡，所有有關再次飛航的陰霾已一掃而空，「既然是簡大小姐的主意，小妹當然傾力合作，請問我有什麼可以協助的呢？」她知道小簡已經決定了會那樣做，只是差了派對的時間和受邀名單而已。

「哈哈，知我者莫若趙敏也，不過我不會邀請張無忌出席的！」小簡愈說愈興奮，腦海裡已擬定了初步受邀的人士，並決定不會邀請嘉敏的男友。

「那我獨個兒來就是了。」嘉敏無奈地回答着。

小簡拿出她的手機來，在WhatsApp裡開了一個名為「天台烤肉派對」的群組，並把嘉敏、林滿庭、龍醫生、Davis夫婦加進群組裡，並且打了長長的一段：「各位，我是小簡簡雪如，現在為慶祝我還有一些人都得以重生，決定在本周六晚上，在我家天台舉行一個燒烤派對，屆時除了各位受邀人士外，還有馬賜平以及圓咕碌，開始和結束的時間由大家定，反正我就不打算睡：〉






她在訊息的末端加入一個黃色的笑臉表情符號，而林滿庭第一個回應：「這實在太精彩了，我第一個答應，需要我準備食物還是啤酒？(我是林滿庭高級督察，很高興認識各位。)


小簡也不客氣地打了一句：「那林警官你就準備足夠十人份量的肉吧，反正你有車，還有錢。」

手機的螢幕很快就出現了其他人的回應，當中龍醫生對於小簡突然邀請自己感到受寵若驚，但她很欣然地接受邀請，而且答應會從家裡帶兩枝紅酒來出席；Davis夫婦就會負責薯片和汽水；即使站在小簡身旁的嘉敏也跟着各人在手機裡回覆着，表示會為各人帶來鮮味蔬果；而作為主人翁的小簡就說會預備好燒烤爐、碳以及燒烤叉之類的基本元素。

***
小簡告別嘉敏後回家，傍晚與賜平和圓咕碌到深呼吸餐廳去，他們已經開始習慣每晚都「二人一狗」晚餐去，深叔每次看見賜平都會向他說說故事，賜平也很願意及用心聽他說，特別是談及歷史的部分時。

小簡雖然不明為何深叔會如此喜歡賜平，但對於即將復工的她來說，深呼吸餐廳不失為一個可以讓賜平逗留的好地方。她與圓咕碌首先告別深叔，並向賜平表示會到附近公園散散步，待他聽完深叔的故事後，可以來找他們。

圓咕碌在公園裡緩步跑着，作為餐後的輕量運動。而小簡就在一張長椅上坐了下來，任由牠四處走走，她抬頭望向漆黑的夜空，想着自己快將隨着飛機再次飛到半空，不期然有點緊張起來。





這時有一對年輕情侶在她面前經過，兩人十指緊扣的，非常甜蜜的。

突然之間，賜平出現在兩人的後面，他看見這對男女牽着手走路，不由分說地一下用右手猛力地在兩人扣着的雙手中間斬下去，他們本來十指緊扣的雙手就這樣被他分開了。

情侶在賜平奇怪的舉動後都怪叫一聲，並馬上轉過身來怒瞪着賜平，男的暴跳如雷的要作勢打賜平。小簡見狀，立時走上前調解，解釋着其實賜平腦袋有問題，還用手指在太陽穴位置作狀打圈。

男的見到如小簡這樣的美女上前調解，而他的女友也說算了，才氣沖沖地走了開去。

賜平就擺出一副迎戰的姿態，馬步扎得穩穩的，恰如武俠片的大俠那樣。
小簡待該對情侶離開後，一腳踢在他的小腿上，並狠狠斥道：「你這白痴，你知道這樣做是會被人打死的嗎？」

賜平忿忿不平地說道：「他們不能夠在大庭廣眾，公然做出如斯親暱行為！」小簡有點不解地看着他道：「這是自由戀愛的年代，男女牽手走路是很正常的事啊！」

賜平摸着頭髮，向小簡問道：「其實為什麼他們可以這樣做？我剛才甫看見這種情況，下意識就想去分開他們。」





小簡捉着他的手，並說着：「你這白痴，大概你的記憶裡，沒有愛情這回事吧？」

她很快就放開了賜平的手，賜平對於小簡捉着他的手的一剎那沒有太大感覺，只是重覆地想着「自由戀愛」四個字。

小簡除了覺得他的行為既古怪又好笑外，若果每當看見有不順眼的男女在手牽手，不由分說的用力劈下去，那一定大快人心。

***
周六的夜晚天朗氣清，月亮高掛，各人依約陸續赴會，小簡一早在天台預備好燒烤用具，等待訪客各自帶來食物和飲品，派對就可以立時展開。林滿庭大約在晚上七時就率先到達，他毫不吝嗇地買了很多高級燒烤用品，當中不乏新鮮的海產類，小簡看見他提着大袋細袋的來到天台，也不禁豎起姆指向他讚好。

賜平和圓咕碌也跟隨小簡一早來到天台預備，賜平負責生火，他對於生火的技巧很純熟，只用簡單的工具就能夠在短時間內把碳全部燃燒起來，連圓咕碌都對其發出數下歡呼的吠聲。

小簡作為活動主辦人，她等所有人到齊後，就逐個向大家介紹，而唯獨她和賜平是所有人都認識的。龍醫生對於重見經已改頭換面的賜平感到相當驚訝，她帶來兩枝紅酒，向各人介紹自己為賜平的主診醫生。

林滿庭就請各人稱呼他作阿庭，不要再叫他什麼林警官或林Sir之類的，希望大家可以成為朋友，而小簡這次竟然附和他，表示這位警察人很好，值得成為朋友，她首先以阿庭稱呼他，令他受寵若驚的。





嘉敏獨自赴會，自我介紹時還是用了那句，「我叫趙嘉敏，通常大家稱我作趙敏，但我的男友不是張無忌哦！」林滿庭拍掌叫好，並回應說：「但張無忌今晚沒有出現吧？」小簡就一本正經地搶着回答：「他不在今晚的邀請名單中。」

Davis和阿淇兩夫婦就介紹他們的髮廊，並向大家派發「淇樂理維絲」的卡片，阿淇表示賜平的新髮型是她設計的，若各人日後想塑造新髮型，淇樂理維絲願意提供七折優惠。他們為大家帶來各款汽水、啤酒和薯片，還有燒烤用的棉花糖。

賜平對於這次人數頗多的燒烤晚會，感到有點熟悉，他看着燃燒中的碳火想了一會，而各人也圍着燒烤爐坐了下來，小簡為每人倒了一杯汽水，希望首先以汽水乾杯，慶祝她和嘉敏大難不死，並且帶來一個馬賜平。

賜平也學着各人舉起紙杯作碰杯的動作，並把甜甜的汽水倒進喉嚨去，他腦海突然閃過一個很多隻手舉杯的畫面，而杯內的不是有顏色的汽水，而是無色的酒，有些人把碰杯後的酒一飲而盡，並瀟灑地把酒杯大力摔在地上，把它摔得粉身碎骨。

小簡就充當一個演說家，由飛機上遇到要飲曼特寧咖啡的麻煩男乘客開始，一直說到與賜平去領取身分證為止，其間多次被笑聲打斷，尤其說到賜平的命名原因時，連龍醫生也失聲大笑，整個燒烤派對都被一陣陣笑聲籠罩着。

龍醫生坐在賜平旁，她察覺小簡說故事時，他全程都望着燃燒着的碳火，若有所思的，她問道：「賜平，你出院後直到現在有想起過以前的事嗎？」賜平這時才回過神來，聽到龍醫生的話後才望向她，並答道：「我感到這地方，我曾經來過，而且營火、海水、船以及漩渦，最近不停地在腦海中出現。」

龍醫生想了一會，發覺他的說話方式比起住院時順暢了很多，而且文理通順組織也正常，她建議道：「下一次你再想起什麼時，嘗試用筆記載下來，每一次都這樣，就像拼拼圖那樣，或許可以把零碎的記憶片段拼湊在一起，到最後你就會完全回復記憶。」

賜平聽到龍醫生的建議後，向她點點頭，表示會嘗試這樣做。這時小簡的奇幻歷程故事也說到尾聲，各人都以熱烈的掌聲作為給她的鼓勵，並再次舉起紙杯來，表示再次祝福她獲得重生的機會。

小簡在乾過杯後，走到放飲品的冰桶裡拿了數罐啤酒，除了林滿庭外，她向每人派了一罐，希望大家今晚都可以乾脆地一飲而盡，拋開所有煩惱。至於林滿庭沒有獲得啤酒的原因，是他要負責駕車送各人回家去，是小簡早已設定了的方案。

 在飲過啤酒後，大家就開始用燒烤叉刺起食物來烤，龍醫生特意替賜平弄了一對雞中翼，表示多吃雞肉對他回復記憶有幫助；小簡就吃她最愛的棉花糖，她一邊拿着燒烤叉烤着食物時，一邊對龍醫生說：「龍醫生，我發覺賜平這傢伙很聰明，他雖然像是對這世界的認知程度很有限，但對於生活的細節卻很得心應手，例如懂得看書寫字、手持筷子吃飯、安撫小動物、用很純粹的方法生火以至搏擊等。」

 龍醫生向她解釋着：「因為失憶是指某方面的記憶被封鎖在腦袋的某一處，基本上與智商沒有直接關係，所以患者失憶前已有的知識及智力應該會保留，正如失憶前會使用筷子、看書寫字等，理解能力也是那人自身能力，不用重新學習。


「至於賜平的個案，我對他能夠在短期內完全回復記憶感到樂觀，而且他的理解能力及智慧也非常高。」她補充道。

小簡看了看正在用心烤着雞翼的賜平，那傢伙當然和弱智扯不上關係，但有時候做的舉動卻讓人啼笑皆非，她想起了公園裡「斬手」的一幕。她很認同龍醫生的說法，相信他很快就能完全回復記憶，會記起自己的名字，最後甚至會摒棄「馬賜平」這個由她創作的名字。

除了不批准飲酒的林滿庭外，各人都喝得醉薰薰的，而小簡也捉他到一旁，密密說了很多話。派對裡唯一不能自己烤東西來吃的圓咕碌得到多位漂亮女生的照顧，當中龍醫生就專程為牠烤了三塊香噴噴的雞扒，嘉敏就給牠倒了很多汽水，令牠成為最快吃飽喝醉後，昏昏欲睡的一員。

派對在凌晨大約兩點結束，在小簡的安排下，唯一滴酒不沾的林滿庭就成為各人的柴可夫，除Davis夫婦自己駕車離開外，阿庭要負責載龍醫生及嘉敏回家。

小簡陪各人到樓下，龍醫生向她道別時，特意提醒她要依時帶賜平回到醫院覆診，之後就鑽進林滿庭的白色寶馬後座位置，並向他說出自己的住址；嘉敏也帶數分醉意地向小簡揮手告別，向林滿庭表示自己住在青衣，並坐了在司機位旁，他答應小簡會安全把兩位女生送抵家後，就發動引擎揚長而去。

龍醫生的家比較近，汽車開了大約二十分鐘後便到達她的住所，她小心翼翼地下了車，向林滿庭道謝了便走進電梯大堂去。嘉敏這時雖有幾分醉意，但她還是問了他一句：「喂，你是不是很喜歡小簡？」

林滿庭對她突然而來的提問顯得有點不知所措，並笑着反問：「哈哈，為什麼這樣說？」

嘉敏用低沉的語調說：「小簡的確是個人見人愛的好女孩，我為林警官加油。」

林滿庭對於她一語道破感到有點無奈，嘉敏還向他說了小簡即將復飛的事，並告訴他再次飛航的目的地，其餘的就要靠他努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