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我們一起吃晚餐,當作慰勞宴吧!」卡米拉頓了一下,看着葉綾,問道:「你真的一點印象也沒有?」

「嗯,沒有,我最後的記憶,是我們在巨石神廟拍攝……」葉綾說。

「就是在環形石室的拍攝?」卡米拉小心翼翼地問。

葉綾只是點頭,沒有補充,但臉龐已經透紅。

卡米拉直截了當地道:「沒關係,葉綾,這不代表你有問題,好嗎?這只是證明你擁有敏感的心靈,這是一種天賦,不是缺陷,更不是性欲的問題,明白嗎?」





葉綾無力地點頭,表示明白也表示她不想探討這個話題。

「晚飯途中,我有事要辦所以先行離開,臨走前我還千叮萬囑尤達斯要好好照顧你,安全把你送回旅館。」卡米拉吸了一口氣,近乎咬牙切齒地說:「結果,最危險的人居然就是他。」

「可是,我當時神智清醒嗎?我指晚飯的時候。」葉綾問。

「嗯,現在說起來,你那時候確實比較沈默,甚至呆滯,可我以爲你只是太累,或者還沒有從神廟發生的事情中恢復過來而已,所以沒有在意。」卡米拉說。

葉綾低頭沈默,卡米拉也覺得無話可說。





已經是拍攝後第五天,雜誌的後期工作已經完成,現在她們正身處雜誌社,等候尤達斯和雜誌社老闆迪邦奴的到來。

大概等了十分鐘,兩人方才現身。尤達斯還是一副吊兒郎當的輕鬆模樣,看起來一點不像「在逃強姦犯」,而他身旁的雜誌社老闆迪邦奴則一臉嚴肅,彷彿有什麼國家大事要相討決定似的。他和尤達斯年齡相近,禿頭的程度亦不相伯仲,而他們都遠遠沒有美國爸爸好看,葉綾覺得。

「迪邦奴,葉綾。」「葉綾,迪邦奴。」尤達斯還是如此敷衍的爲兩人作介紹。誰知道一經介紹,剛才還一臉嚴肅的迪邦奴立時變得熱情洋溢。

他形貌真誠,雄健有力地握着葉綾的手,誠懇地道:「葉綾小姐,非常感謝你對我們雜誌社的付出,亦非常感謝你對我們雜誌社的信任。」

頓了一下,迪邦奴才接着說:「照片我都看過,簡直是驚爲天人,無法以筆墨形容。我告訴你,葉綾小姐,我辦雜誌已經有二十年,不論是經我手做出來的,還是從其他雜誌看到的。無論如何,你拍的那一輯寫真,是我所看過最富美感,最誠實而又最性感的一輯。」





葉綾呆呆看着面前的政治家發表講話,不懂反應。

當下,卡米拉把尤達斯拉到一旁密斟,葉綾卻被迪邦奴領進他的辦公室。葉綾轉頭察看,他倆還在外頭聊過不停,卡米拉表情略顯激動,尤達斯卻攤開雙手一臉無辜,葉綾猜想他們正在談論自己的事情。突然呯的一聲,辦公室大門關上,如夢初醒的葉綾看見迪邦奴一臉慈祥地盯着自己,令她有點慌張。

「事實上,我們對你的滿意程度已經遠遠超出你的想像。」迪邦奴說:「我們相信這輯寫真將會極大地刺激雜誌的銷量。」

說着,迪邦奴從如山的文件中抽出了一本雜誌,遞給葉綾。那是最新一期騎士團雜誌,將於兩天後出版。雜誌以她的性感女巫照作爲封面,騷胸半露的她正向着每一個讀者媚笑。那是一個嫵媚而誘人,卻沒有半點賣弄意味的淺笑。如果不是親眼看到,她不會相信自己可以作出如此溫婉幽美的表情姿態,她壓根兒不相信自己可以如此“女人”。葉綾盯着封面,不知不覺間竟被自己的魅力所征服,以至說不出話來。

「接下來,我們將會收到成千上萬的讀者來函,要求再次刊登你的寫真照。我們還會收到來自意大利,甚或歐洲的拍攝邀約,其中可能包括花花公子和閣樓這些名牌雜誌。」迪邦奴說。

葉綾不解地看着迪邦奴,用眼神問道:那又怎麼樣?

「因此,葉綾小姐,我們打算幫你拍一輯更完美的寫真,並且會以單行本方式出版。就是說,不會以騎士團雜誌的名義出版,而是以葉綾寫真集的方式出版。」迪邦奴說完,便一臉得意地揚眉眨眼,並暗暗期待着葉綾興高采烈不能自己的表情,可惜他盼星星盼月亮,就是盼不到葉綾的笑顏。

事實上,葉綾的第一反應不是興高采烈,而是反感,相當反感!誰告訴你我要拍續集啦?老闆?爲了這一輯照片,我還在後悔呢!現在你居然說要拍第二輯,還說要出版葉綾寫真集?你腦筋出問題了嗎?





迪邦奴見葉綾毫無反應,便繼續說:「葉綾,我看好你,你一定會紅,一定會成爲馬爾他,甚至意大利最成功的寫真女郎,只要你願意走出第一步,最重要的第一步。」頓了一下,葉綾還是呆呆的看着他,迪邦奴只好繼續遊說:「還有的就是酬勞方面,由於是專刊的寫真集,所以酬勞將比上一次理想,請放心,我們一定會給你一個相當滿意的數字。」

明顯葉綾是想歪了。沒辦法,雖然她從小就跟週遭環境格格不入,但她好歹也是一名港女,多少會受香港社會那種狹隘觀念影響。當迪邦奴一談到錢,她下意識想到的是,出賣肉體的勾當,如此順藤摸瓜,下意識得到的結論就是,迪邦奴的話語是對她人格的侮辱。

迪邦奴當然看出葉綾的黑面,可是他猜不出原因,只能見步行步,試探着說:「當然,一切以你的意願爲先,你想怎樣去做,我們會儘量配合。你……葉綾小姐,對於這個出版計劃,如果你有任何意見,不妨提出來。須知道,我們最看重的就是你的意見。」

葉綾深吸了一口氣,才得以平靜地把話說出:「嗯,我想跟卡米拉談一談。」

「好,沒問題。」迪邦奴說着,便朝外面的卡米拉招手。葉綾不等她進來,便主動離開辦公室,出去迎接她。

「卡米拉,這是怎麼回事?」葉綾有點抱怨似的問。

「噢,我也是剛剛才知道,他們希望你多拍一輯。不過,請放心,如果你不願意,沒有人能強逼你。」卡米拉充滿撫慰的眼神,令葉綾頓時平靜了下來。





「那好,我拒絕。我真的不想再拍什麼寫真了。我不想再見到尤達斯。」葉綾說。

「嗯,我明白你的心情,我理解你的決定。」卡米拉輕輕點頭,也不企圖遊說她。

「對啦!他怎麼跟你說?」葉綾盯着遠處的尤達斯問道。

「他說……你是自願的,而且是在完全清醒的情況下……」卡米拉吞吞吐吐地說。

就在這個時候,葉綾腦海突然浮現出一個畫面:在旅館房間,她正開懷大笑,手裏拿着酒杯,尤達斯含笑坐在旁邊,靜靜待着。她喝光了杯中物,便主動扭着尤達斯的脖子……瞥見此情此景,葉綾不禁用力甩腦袋,欲把影像甩走,可這沒有用,她還是看到自己跟尤達斯擁吻,過程中沒有被逼,更沒有迷姦。

葉綾雙手掩臉,良久才從手掌中探出頭來,說:「那麼,他有用避孕套嗎?」

「呃,什麼?他沒有用套?」卡米拉驚訝反問。

這下子可是觸動了卡米拉的神經,她立馬跑到外面,硬生生把尤達斯拖進來,問道:「你有沒有用套?」





「什麼?」尤達斯還辨不清狀況:「用什麼套?」然後他看看葉綾,又看看卡米拉,終於明白過來,說:「有,當然有。」

「可是我在垃圾箱沒有發現用過的避孕套,也沒有看見包裝紙什麼的。」葉綾顫聲說。

「我……這個我也不記得了。」尤達斯想了一下,續說:「可我肯定有用套,因爲我……」

「因爲甚麼?」卡米拉追問。

「因爲這是我特別帶去的。平常我可不會帶着避孕套隨處跑的,可那晚上我特別帶了兩個出去,結果只用了一個。」尤達斯說。

「只用了一個?這還不夠嗎?」葉綾罵道。

尤達斯本來想笑,可看見葉綾一臉嚴峻的表情,還是決定先把那個笑忍下去待安全的時候再補笑。隔了一會,尤達斯一臉認真地說:「葉綾,對不起,如果我知道你當時處於一種失神狀態,我絕不會……」





「你不知道?」葉綾高聲反問。

尤達斯怔了一怔,說:「真的,我發誓!」說着,便舉起三根手指作勢起誓。

葉綾並沒有阻止這位發誓當食生菜的男人,可是尤達斯卻自己阻止了自己,懸起的三根手指懸在空中,卻遲遲等不到緊隨着的誓言。

「好啦好啦,發生的事都已經發生,誰是誰非也很難有個定論,既然他表示那是一次安全性行爲,那大概就不會導致任何不愉快的後果。既然如此,我想,大家都是成年人,不如就此一筆勾銷,不再追究,好嗎?」卡米拉說到最後,哀求似的看着葉綾。

「我沒有想追究什麼,我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葉綾說。

尤達斯對於葉綾的答覆很滿意,但迪邦奴明顯對葉綾的答覆相當不滿意,或者說是不滿足比較貼切吧!他希望卡米拉和尤達斯能夠勸服葉綾,畢竟這是雜誌社近年來最大的一個出版計劃,而且葉綾在寫真中表現出來的驚豔程度,他確實已多年不見。他私下對於葉綾寫真集的成功,可以說毫不懷疑。因此,他絕不希望這鴻圖大計會毀滅於萌芽狀態。

然而,葉綾心意已決,任誰都說服不了。雖然這輯寫真確實把她拍得很漂亮,那是任憑她如何想像也想像不出來的漂亮,那種純粹的女性之美,可以以一種如此誠實的方式表達出來,誠如卡米拉所說,那是一種類似奇蹟般的事情。

對於寫真的震撼程度,葉綾無法否認。可是她實在不想再經歷那種失神迷茫的狀態,更加不想再在這種莫名其妙的狀況下,跟某某發生關係而不自知。這令她自我感覺很差,覺得自己很髒。

夠了就是夠了,異國的冒險到此爲止,是時候回到正常生活裏去了。繼續沉迷在這種虛榮中,對我這樣一個平凡呆板的女孩來說,絕對不是一件好事。而且,我也急於回家查探爸爸的身世之謎。馬爾他的一切已經不再那麼吸引我了。葉綾這樣告訴自己,說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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