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外表敦厚的男人正站在大廳之中,他旁邊是位樣子清秀的少年人,他的容貌秀美,倒教人生疑他是女扮男裝的姑娘。 

那男人自言自語般道著:「也差不多時候了。」 

「什麼時候?」 

「我四妹啊,看來一路上有什麼擱下了,不然早早應該到了。」

這男人正是殷叔文,他自與殷如燕在南陽大道一別後便四處搜集白衣女子的消息,轉轉折折被四妹叫來會稽,果然不出其所料,會稽果有白衣女子的縱影,可苦於她們神出鬼沒,輕功又高,每每





之夜裡看到白影閃過也就是一剎那之事。

然則會稽始終是別人家的地方,而那班白衣女武功又強,自不免要找些好手襄助。  

「敬之兄,這事你怎麼看?」 此人正是殷叔文找來的幫手。

他姓毛名修之,字敬之。

乃殷叔文的同姓士族殷仲堪的參謀,非但足智多謀、文彩風流、通曉音律,且武功亦高,使得一手好劍。





且左右手皆能用劍,平日佩雙劍出門。

他自幼便與殷仲文、叔文、如燕三兄妹遊玩、習武,感情深厚。

此間他被殷叔文邀 來,既是久別重逢,又是出謀獻計,相處極是融洽。 

「你四妹便是去尋常家庭也得耗上半天,更何況是去孫恩的家?」 他們倆相視一笑。 

「也千萬別小覤了孫恩。他雖然只是個祭酒,但他乃教主孫泰的親侄子,與其關係密切,武功自不會差。如燕此番前去,自有一定危險。」 





「再者,你也知道,我們拿到的祭酒皆說五斗米道將於四天後舉行傳教大會,想必是孫泰年事已高,急於選出下任教主。」 

「那孫清很大可能便是下任教主。不然怎會隱藏行蹤?」 這一切倒如毛修之所料。 

殷叔文聽得粗眉緊鎖:「那四妹不就很危險?」 

忽然,他的身後有一把女聲說道:「你四妹有那次真的遇險了?」 

殷叔文轉過頭去,看見來者正是她四妹殷如燕,隨後的便是李光一行人。

他立時喜上眉梢:「四妹!」

他搶上前去握著她的手:「受傷了 麼?」 

殷如燕笑了笑:「不礙事。」 





她吩咐著叫李光等人到城裡的客棧先擱下,因為院子著實容不下這麼一眾人。 

她徑自走過去,拍了拍毛修之的肩頭:「怎麼了敬之小妹?在聊些什麼?」 

其時男女關係也不開明,如斯舉動既代表了殷如燕率直爽朗,也代表了她倆關係極好。

當然,毛修之自小的樣子就很是清秀可人,樣子亦很是年青,是以殷如燕一直打趣叫他妹子。 

毛修之便將打聽到有關孫恩的消息一一說了。 

殷如燕微一沉吟:「難怪他躲了起來,如此難找。」 

「那,你們拿到有什麼關於白衣女的消息?」 





毛修之說道:「昨日我們跟兩個白衣女子相鬥。」 

「啊,那就肯定白衣女便在這城市了。是贏是輸?」 

殷叔文哈哈一笑:「有你三哥跟敬之哥哥在,怎麼會輸?」 

毛修之隨謝安學武,武功自然與他他們不相伯仲。

虧得那謝安多才多藝,武功涉獵且精且多,他授了毛修之一套劍法,一首樂曲啟蒙他音律、 武學方面的發展。

他自小精研劍法,因此能與殷叔文一同將白衣女侍擊退。 

「嗯。那有何發現?」這結果顯然在殷如燕意料之內。 

「武功上,她們使的武功我都沒在中原看過,極為飄逸靈動。值得一提的是,她們的輕功實出乎我們意料,比之仲文兄與你都要輕靈。」 





殷如燕秀眉深鎖,想到自己的如燕般的輕身功夫乃謝安特意傳授,她對自己的輕功亦是自信滿滿,現下竟說隨便兩個白衣女都比自己的輕身功夫輕靈,實教人難受至極。 

毛修之正色道:「也不是你們的輕功比她們差,而是那輕功的本質上有異。她們的輕功造詣定不如你們。只是時日一久,就極難說。她們的輕 功更像是......」 

「仙女。」殷叔文搶道。 

毛修之嗯了一聲:「她們的步法,輕功與你我有異,實更具風姿,倒像如鳥燕般輕盈自在。」 

殷如燕聽了俏臉一紅,像是那白衣女把自己的名頭蓋過一般。

「不過,我們還是有所得著的。」 說到此間,殷叔文面色一沉。 

「我雖不知道如此舉動是否正確,但也得做了。」毛修之亦是面有難色。 





殷如燕很是好奇:「作了些什麼?」 

「我們扣住了一個女孩。」毛修文說道。 

殷如燕一聲驚呼,殷叔文也是一聲嘆息。

 「那夜我們去喝酒,見兩個白衣女帶著一名小女孩走動,便追了上去。她們帶著一個不會武的小女孩,自是諸多顧忌,不如以往徑自逃脫。」 

毛修之續道:「她們勝不了我們,遲疑數刻,便拋下女孩離去。但我看這女孩倒不像是她們的人。」 

「何以見得?」 

「那女孩倒沒有特別害怕,似是對於為人所脅之事習以為常般。不過她就是不太願意說話,我們兩個大男人,倒也難以入手。」 

殷如燕點了點頭:「她在那兒?我便去問她個事兒。」 

「她在客房。」 

殷如燕轉身便走,走得兩步,回頭盯著兩人:「去那兒喝酒了?」 

殷叔文登時滿面通紅;毛修之卻是從容自然。 

殷如燕哼一聲,徑自走向客房。

殷叔文嘆道:「何以不跟她說實情呢?」

「這經已好不光彩了,此事帶過便算。」

她敲了敲門,慈和道:「我可以進來嗎?」 

她在門外候了一會,見沒人回答,便推門而入。 

只見一個小女孩坐在床上,不發一語,把玩著她手中的布偶。 

殷如燕走到她面前,和顏悅色問道:「小女孩,你叫什麼名字?」 

這女孩抬起頭,呆望著她,也沒說些什麼。 

殷如燕看見這女孩,容貌可愛,說不出的討喜,就是少了幼童的那份無邪。 

「小女孩,別慌。姐姐是來幫你的。」 

這女孩咬著下唇,看了眼殷如燕,便自低頭。 

她料到這小女孩小小年紀經歷了這些刧難,心情必會低落。 

但見小女孩手中的布偶斷了一臂,斷臂卻不知所蹤。

一下細看,卻見布偶價值不菲,竟是錦華坊出產的布偶。 

「啊,這是錦華坊的布偶...!」 

小女孩雙睛閃過一絲精光:「你...知道?」 

「我有一個女的布娃娃,是一個朋友送我的。」 她凝神看著這布偶,但感布偶似曾相識。 

「可惜他的手臂斷了...。」 

「不然我把我的娃娃送你好了?」她續道。 

小女孩道:「不,我不要別的...。」 

殷如燕一陣沉吟:「但這錦華坊的布偶坊間好難修理得到...。」 

小女孩心頭一震,眼神流露出失望的表情。 

殷如燕微微一笑:「你也別擔心,我拜託我朋友給你修理好了。」 

小女孩呆了半晌,道:「謝謝...。」 

殷如燕稍稍感到安慰。 

她嘆了口氣: 「很抱歉,我們用這些手段把你帶過來。」 

小女孩幽幽嘆了口氣:「習慣了,你們都愛把我抓去......。」 

殷如燕驚覺,方知此女原是被白衣女子所擄。 

「不,沒有。我們是救你啦!那幫穿白衣的都不是好人。」 

小女孩良久不語:「我沒看出來你們比她們好...。」 

這句話使得殷如燕不免心頭有氣,雖則她知道自己三哥跟毛修之的手段是太過強硬。 

「她們,為什麼要抓你...?」 

只見這女孩皺著眉,似是不知道該怎回答:「不知道...。」 

「她們雖然捉了我,但水瑤姐姐待我真好。」

這女孩便是悅云。 

殷如燕也已猜到幾分,她聽三哥提起過,董耀與楊正康在南陽大道之上便帶著一個女孩,她看這女孩如此述說,便想套出二人的行蹤。 

「哦,你能告訴我那水瑤姐姐怎麼待你好嗎?」 

悅云想了想:「她於我們被追捕的時候不離不棄,她很關心我、愛護我,又會抱我。」 

殷如燕腦中閃過追捕一詞,深信此女孩與他們關係必定深遠。 

「你們是指你跟水瑤姐姐?」 

「除了我跟水瑤姐姐,還有董叔叔、楊叔叔,起初還有翠菁姐姐的,可中途走散了...。」

此刻殷如燕心中激蕩,她只盼早一刻鐘得知他們行蹤。 

「那麼,誰追捕你們呢?你董、楊兩位叔叔可好嗎?」 

「一班壞人追捕我們啦,那老道士又來欺負我們,董叔叔初時受了好重的傷呀,連身子都站不直;楊叔叔更是不絕吐血,血裡面還有冰塊 啦!可後來都沒事了,也要不是水瑤姐姐盡力照顧也沒好

得那麼快呢。」

殷如燕聽畢心中一沉,知道董耀此行受苦受難,心中極是不忍。 

她沉吟著,自言自語:「那水瑤...真有那麼好嗎?」

她自不知道水瑤的為人,她看不出為什麼水瑤要如此幫助董楊二人,是故推算著此女會有 什麼陰謀。 

其實水瑤生性良善,便是換作其他人,只要神女下令,她定會盡力保護,悉心照料,決不會使其受苦。 

然而,悅云聽了卻很不好受:「我沒騙你的...水瑤姐姐可好了。」 

「即便是樣貌,也比你好多了。」

悅云心中定以為這女子疑心她說謊,心中不悅,因此說出這些氣話,氣她一氣。 

事實上水瑤雖比殷如燕更為嬌美俏麗,卻也並未有如悅云所說比之殷如燕好得許多。

要知道殷如燕縱然不及水瑤,卻也是一等一的大美人,且比之水瑤更加活潑可人,率性爽朗,可算是不分軒輊。 

眼下她聽到悅云如此說話,更是滿面通紅。

想到自己本不太重視自己外表,而則旁人卻是每每稱讚自己的容貌,眼下悅云直批自己有所不及, 登時有點不知所措。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啦!」殷如燕紅著臉慌道。

轉念一想,心底醋意暗生。

想到若然這女孩說話當真,被一個比自己更美的可人兒服侍,又曾共渡患難,自是難免互生情素。

這下使得殷如燕那顆少女春心更急了。 

「我跟你董叔叔、楊叔叔是朋友啦,我只是想問問你他們過得怎樣了。你可以告訴我嗎?」其實她的心早已如焦炭一般著急。 

悅云哦了一聲,不置可否。

「所以...?你會告訴我嗎?」殷如燕連番追問,只見悅云若有所思,並不回答。 

悅云嘆了口氣:「我不知道他們在那,你問我也沒用。只知道我們住在山上...一座很大霧的高山。」

殷如燕心念一動:「這女孩子可不簡單, 知我想問她耀哥哥的位置。只是她似呆非呆的也真看她不穿。」 

「我好少離開茅廬去...才出去一次就被你們抓住了。」悅云的小嘴一扁。 

殷如燕強笑道:「不是,我們不是抓你,只是擔心你被壞人所脅,所以...。」

她試著伸手撫一撫悅云的面龐,道:「這些日子,可苦了你啦。」 

悅云淡淡的道:「不苦。媽媽走了,我便得努力的生活下去。」

「老道士也已被水瑤姐姐殺了,大仇得報,也沒有什麼苦不苦的。」 

這幾句說來老成,從這小女孩口中說出實在有點突兀,但殷如燕也很是佩服悅云年紀小小便這般懂事;她說的老道士自然是孫清,想到那水瑤 帶著一少兩傷人受孫清埋伏,這還奮力殺退敵人,也

不自覺生起了景仰之心。 

正當殷如燕打算說幾句安慰之時,忽聽到門外有幾聲叱喝之聲。 

她搶到門外:「來奪人了嗎?」

她疑心那些白衣女要來奪回悅云,急忙扣著兩把金針。 

只見一個人影越牆而去,毛修之與殷叔文緊接而來,喊道:「賊子,別跑!」 

殷如燕皺起柳眉,似乎想到了想麼。 

「別追了,隨他去。」她喊住了二人。 

「那是什麼人?鬼鬼祟祟的在門外張望。」殷叔文問道。 

「不知道...。」她心中一凜,暗暗慚愧自己沒發覺。

也是難怪,她因擔心董耀等人分了神。 

「多半是那幫白衣女的。」 

毛修之續道:「看來我們的位置是暴露了,我生怕晚上她們會來盜人......」

他問殷如燕:「那女孩問到了些什麼?」 

殷如燕便將一切大慨說了,殷叔文嘆道:「也真是難為他們了。」

毛修之沉吟良久,道:「這附近山上能住人的並不多...。」 

「茅山。」殷如燕答道。

「要常往來會稽城,取茅山最為合適,且霧氣最盛,方便藏身。」 二人但覺有理。

此茅山乃西漢初年三茅真君所居,常人多因病上山救治,三茅兄弟來者不拒,乃修道者聖地。

且距會稽城不甚遠,人跡又疏, 倒適合隱居躲藏。 

「且來個主動出擊,先去查它一查吧;那女孩...就先找一家人安置吧。」

殷如燕走回房子,向悅云問道: 「我們要出去接你董、楊兩位叔叔了,你便先等候數天,行嗎?」 

悅云嘴一扁,點了點頭。 

殷如燕猛然醒起:「妹妹,我倒忘了問。你叫什麼名字?」 

悅云的眼晴骨碌碌地轉住:「我姓許,叫悅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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