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球右傳到馬騮手中,然後快速向底線直跑。大舊隨即在右側「鎖匙圈」的低位位置對出伸手要球,馬騮便把球向前丟高,球緩緩地送到大舊手中。我立即向左邊「零度」位置拐彎,以騰出大舊單打的空間。

大舊勝人一籌的噸位使他佔盡上風,不消兩下子便把防守者壓逼至籃下。「補位啊──」在外圈位置盯著馬騮的肥譚忍不住大叫。此刻,眼角餘光一直沒有離開過我的

Jimmy,為免失掉整場比賽的最後一分,竟如野免般瞬間趕至籃下協防,離開了我的進攻圈範圍。

只見大舊向右轉出一個半圓,隨即受制於二人的包夾之中,他仍佯裝投籃,然後把球往左傳出。

我在左邊的角位,看著球以砲彈般的驚人速度向自己胸口飛來。我下意識地雙手及胸,球隨即在十根指骨之間「噗」的一聲,猛然撞出一陣痛楚。當我被震得回過神來,我發現自己正以半蹲的姿勢,眼神銳利地盯著鮮橙色的籃框。





一切一切,都是無意識的反射動作。經過這些年來無數的練習,我的身體早已熟練每一個籃球的基本動作。小跳步交接、三協勢、瞄籃。小跳步交接、三協勢、瞄籃。小跳步交接、三協勢、瞄籃。此刻的我,假如有人從某個地方向我拋來什麼東西,我大概連想都不用想,膝蓋就會自動曲起,然後頭部抬高,定神看著空氣中的某一點。

三協勢的基本架式。

可是,這刻傳到我手上的,不是別的,而是一個籃球。

彷彿一股電流從手心傳入,到胸口,到腰間,再流竄到腳尖,然後沿著背部直衝上腦門,最後全身變得僵直,不能動彈。這個大空檔的投籃機會,我終究還是沒能把握。也沒勇氣把握。要是投失了怎麼辦?要是被對手搶了籃板怎麼辦?一大堆令人畏縮的問題填滿腦海。於是,我急忙把球傳到三分外的馬騮,差點就被肥譚一手抄截掉。

馬騮把握肥譚沒能抄截、失位的瞬間,以驚人的爆發力推送至籃下位置,卻還是把球回傳到已經移動到三分線頂端的自己。Jimmy則在我接球的瞬間已經出現在我的眼前,雙臂大展,馬步穩如泰山。





然後,馬騮、大舊,同一時間往我的方向走來,一左一右,然後用手保護著胸口以及敏感位置。

雙擋。

雙擋。

是雙擋。

「睇pick呀!」我「嘎」的一聲大呼一口悶氣,便往右邊跨出一大步,貼著大舊的肩膀而過,幾滴汗水飛濺到曬得悶熱的瀝青地上。Jimmy快速地轉身,打算躲過大舊肥胖的身軀,重新調整防守位置。於是,我向右急轉,轉以左手盤球,肩膀輕輕擦過馬騮又瘦又壯手臂,Jimmy整個被擋在後面。我左腳踏出。右腳踏停。半蹲。籃球提起。雙腳微微前跳。俐落投出。





在手腕屈曲至極點的一剎那,一股如被幼針狠狠地刺進指甲縫的劇烈痛楚,從前臂拉扯著的肌肉,一直伸延至後頸,直衝上後腦。

我咬緊牙根,硬生生把痛給忍了下去。

於是,時間彷彿有了重量,把每一個畫面都拖得冗長。

我雙腳著地,手腕始終維持一個鵝頸狀的姿勢。向下旋轉著的籃球轉出一條完美的曲線。也許因為畫面太慢,我甚至能看到球在半空拉出一條美麗而色彩璀燦的彩虹。
然後,球像被鮮橙色的鐵製籃框「吸」了進去。

「嗖」

紅、白、藍三色組成的籃網整個彈了起來,從框底翻起至框頂,然後被框上的勾子絆住。

我的右手手掌在腰間微微顫抖,映在地板的影子輕輕搖晃。





中午的烈日曬在頭上,一滴汗水於是又從下巴掉落,在地上化開一團碎花。

「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