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電視櫃旁邊,倚著父親新買回家的單車,拿起無線電話,按下八位數字。

「喂?」

「喂?喂?輝,我係聰仔呀。」

「嘩,點呀聰爺。近排成日見你放左學就一支箭飛走喎。趕住溝囡呀?」

「咪玩啦輝少,有正經野想同你針兩嘴。」





「正經野?我自修室BOOKING FULL哂啦喎,睇黎陪你唔到啦。」

「唔係,唔係。同你傾傾呢,我想重新夾返隊波,最後一年,我地重新黎過呀。」

「重咩話?重新黎過?我同你分左手咩?咪玩啦聰少,我唔想重考個Alevel就真。」

「唔係呢,其實我地季軍拎過,亞軍都拎埋啦,其實真係差一步就完到夢,點解唔搏?」

「唉,聰仔,我明你諗咩。都咁多年隊友,唔通我會懷疑你團火咩。但今鋪真係恕我無能為力喇。我呀媽想我跟家姐讀POLY喎。雖然唔係話咩天方夜譚,但再打落去,我怕我真係唔掂呀。」





「你一向都考開全級頭二十,打波真係咁影響咩?努力左六年,唔通最後先黎放棄?」

「就係最近呢兩三年練到走火入魔,退哂步。」

「但係──」

「唔洗但係啦。聰,你要加油呀。殺入決賽,我仆都仆黎睇。喂我趕住去自修室啦,係咁先啦──」

嘟。





嘟。

嘟。

我放下話筒,再重新拿起,按下另一組八位數字。

「喂,你好,唔該我想搵炮筒。」

「邊撚個炮筒呀?打錯呀──」

「唔係,唔好意思,我想搵陳耀添。」

「搵添仔?你係佢同學仔呀?岩啦,幫我搵下個衰仔,佢最近三晚都冇返黎訓啦。」

「冇返黎訓?佢冇去返學咩?」





「佢退左學啦,咁你都唔知?你扮佢同學呀?有咩企圖呀你?」

「唔係唔係,因為佢細我一年,佢係我校隊隊友。」

「校隊?個仆街仔打乜撚野校隊?你個白撞唔好再打黎啦你──」

嘟,

嘟。

嘟。

「Contact Name文豪 Contact Number 6xxx 3xxx」





「喂文豪,聰仔呀。」

「咦聰仔,好耐冇見過你啦喎。隻手好返哂未呀?」

「好得七七八八啦,今日先打返波咋嘛。近排有咩搞作呀?」

「近排都係咁啦,岩岩先投完幾篇稿,幫個補習學生改完作文咋嘛。」

「哦──喂你下年仲會唔會打校隊?」

「下年呀,我諗──唔會啦。一黎要衝ALevel,二黎今年暑假之後開始呢,要幫學校文苑出個本文集,Miss Chan搵左我做總編輯呀,呢鋪睇怕有排搞。」

「但你平時都忙到七彩架啦,抽少少時間打波都得姐?你知啦,冇左你呢個控衛替補既話我地唔掂架嘛。」

「乜你下年仲想打咩?」





「點解咁問?」

「上年冠軍賽輸左之後,你人影都冇隻,電話搵你又唔覆,我地成隊都以為你唔會再打啦。」

「係呀,我個陣屋企有啲事……」

「屋企有事?唉聰仔,我明白場波去到最後輸得咁唔抵,對你黎講係好大打擊,但你有冇諗過對於我地呢啲,係關鍵時刻剩係有得坐係場邊睇既人黎講,睇住自己個隊長發哂夢咁亂開最後一球,然後粒聲唔出走左去,係幾咁令人失望既一件事……」

「……係,sorry呀,但我諗清楚架啦,我想搏埋最後一年。我好需要你地。」

「唔好同我道歉啦,我唔係想話你啲咩。同埋講呢啲野已經冇用喇,隊波已經散哂。」

「已經……冇再練波啦?」





「我地練乜鬼呀仲,得返細個班練囉。或者你打去問下其他人點諗先啦,講真,你地starting個五個先係最重要,如果其他四個入面有三個都仲會打既,就預埋我啦。」

嘟,嘟。

嘟。

瘦杰,肥杰。兩通幾個月來都沒有打過的電話。

兩組幾個月來都沒有看過的,電話號碼。

瘦杰。八個數字,八聲按鍵。

嘟,嘟,嘟,嘟。

嘟,嘟,嘟,嘟。

「你所打既電話號碼,暫時未能接通。請你遲啲再打過。The number you have dialed…」

突如其來的疲憊感湧上眉額,眼皮頓如千斤墜落。

我默默放下手機,輕輕閉上眼睛。

慢慢地,靜靜的,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