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聲停了,連雨點聲也逐漸消散,我張開雙眼,望著鎮靜下來的清琴,
她緩緩地退後離開了我的懷抱,拭去眼眶的淚水,並紅著臉對我點頭,
 
「唔該。」
 
「唔.....唔洗。」
 
瞬間整間店內被一股尷尬的氣氛籠罩著,我跟清琴偷偷相望對方,
我的腦海片刻間空白一片,想不出任何話題,但眼見死氣沉沉的氣氛使我不慣,
於是我鼓起黎守義跟完顏宗望比試的勇氣,打破沉默隨口說著,


 
「係啦......估唔到你怕行雷。」
 
清琴依然害羞的垂低頭,
 
「嗯。」
 
「我.....怕落雪,由細到大望到雪境就會覺得好討厭。」
 
清琴聽到我跟她分享著害怕的事情後放鬆了拘緊的模樣,提起了興趣,


 
「你怕落雪?我都唔係太鍾意雪境,每一次望到雪境都會有一種離別絕望既感覺。」
 
我點著頭認同她的想法,因為我亦如是,
 
「哈哈,我都係。」
 
清琴笑逐顏開並自嘲地說,
 
「估唔到,俾你見到我無膽既一面。」


 
「放心啦,我唔會講出去。」
 
清琴叉著腰間,鬧著玩的警告著我,
 
「你試下講出去。」
 
「呵,緊係唔會講啦,呢啲野要留返自己一個慢慢偷笑。」
 
「喂呀,死人頭。」
 
刹那間,我們變回有說有笑,剛才跟清琴的擁抱,
由夢境中回到現實只不過彈指之間,數秒的時間,
但由夢境中的時代來到我們置身的年代,則需要經過漫長的歲月,
數百載的時間,才可以待到這一天柔嘉跟守義,再來一擁抱,


用著清琴和志明的身份,開懷大笑的嬉鬧著,就像兩小無猜的青梅竹馬一樣。
 
可是,過了這麼多年的時間,我們二人還未能一起,
明明迷戀,然而又不知怎向她形容,只在夢中回憶細味,同時於幻想期盼著,
明明情深,然而亦不能親切地抱擁,縱使清楚所愛的面容,仍未敢伸出我手觸碰。
 
突然清琴大聲叫著,
 
「哎呀!」
 
我故意取笑她問道,
 
「做咩呀?又行雷啦,哈哈。」
 
「喂呀,唔準笑呀!」


 
「咁做咩事呀?」
 
清琴拾起放在地上啡黑色的藥酒對我說,
 
「掛住傾計唔記得左同你揉藥酒呀。」
 
我徐徐地答道,
 
「哦,唔緊要啦。」
 
她一臉著緊地說,
 
「咩唔緊要呀,快啲擰轉身。」
 


我十分聽話地轉身背著清琴,她主動地掀起我的衣服,補上一句,
 
「除曬件衫啦,如果唔係點揉呀。」
 
我側著臉驚訝地說,
 
「下?」
 
「我係女仔都未怕羞啦,你竟然怕羞?」
 
「咁......又唔係。」
 
其實我的心底是害羞的,不過既然人家女孩也不介意,身為男孩也不應該如此拘禮,
 
好吧,我脫啦!


 
我緩緩地把上衣脫下,清琴立即笑說,
 
「肥仔。」
 
我不屑的答道,
 
「有咩好笑姐。」
 
清琴凝視著我瘀了一片還在隱隱作痛的肩膊,
奇怪的是,剛剛清琴伏在我的患部時,竟然毫無痛楚。
 
「嘩,你真係瘀得好犀利呀,你忍唔忍得住痛?」
 
在她道出這句說話之際,我經已咬緊牙關,點頭以示撐得住。
 
她攤開掌心,倒出適量的藥酒後,用著陰力在我患處揉搓著,
她每一下由輕而重的輕碰,其實更已令我痛得冒汗擠出淚水,
不過看著清琴有板有眼的模樣,應該她有一定的經驗,
可能她也是經常地幫她的父親揉搓藥酒,我決定合上雙眼,閉著氣堅忍地「捱著」。
 
每一下的痛楚,傳遞到我的心底深處......
 
「黎統領,今次能為我大宋添上數分薄面,你要何賞賜,但說無妨。」
 
眼前我站於宋徽宗面前,一眾文臣武將用著跌破眼鏡的神色打量著我,
當中的武官更用著嫉妒不屑的眼神瞪著我,
期間更細聲的議論紛紛討論著剛剛跟完顏宗望那一場比試。
 
「想不到,此人依然活著。」
 
「哼,只不過是金國二太子使劍,聽說金國二太子不懂使劍,只懂用刀。」
 
「哈哈,即係金國二太子遷就讓賽。」
 
「當然,要不是的話此人早就成了刀下亡魂。」
 
要是一位盲子置身於此的話,還以為到了金國之境。
 
說起金國,完顏兀朮坐在宋徽宗席下,含恨地注視著我,
而當我看著完顏宗望的時候,他微微恭敬地點著頭,
然後再目不轉晴的望著坐於他對面的柔嘉,
柔嘉的視線由始至終也沒有離開過我,當她聽到宋徽宗問我有何賞賜時,
她更毫不避諱掛出一副期待著我提親的模樣。
 
正當我準備說出口時,有一位文官走上前啟奏,
 
「啟稟聖上,既然得此良材,微臣大膽提意晉升黎統領為禁軍都統。」
 
宋徽宗和顏悅色地說,
 
「好,就依照司徒之建議。」
 
頓時柔嘉皺著眉頭顯出失落,宋徽宗接著說,
 
「現任黎統領為都統,負責後宮六苑警衛,掌管東宮門二千禁軍。」
 
我勉為其難答道,
 
「謝聖上。」
 
宋徽宗續說,
 
「現命何晉言統領為你副將。」
 
「遵命,屬下見過黎都統。」
 
從後走了一位素未謀面的男子上前,那刻間我沒有理會他的模樣,
畢竟提親不果,柔嘉那張傷悲失望的臉孔把我的內心折騰著,
幸好,柔嘉聽到我調至負責後宮六苑警衛,咀角微揚的以示安慰,
至少負責守衛後宮六苑,日後還有機會可以相見。
 
一輪封賞過後,柔嘉主動提出彈奏助慶,怎料完顏兀朮色瞇瞇說道,
 
「聽說,宋國聖上還有一女,本王依稀記得名為康福公主,跟柔嘉公主美貌相若,金國皇室無一不聽聞,只是後來嫁給蔡鞗,蔡鞗後遭流放,現居於宮中。」
 
宋徽宗面有難色地回答,
 
「想不到金國四太子對我大宋如此了解,朕確有一女康福,是為柔嘉皇姊......」
 
完顏兀朮還是如此囂張,
 
「柔嘉公主擅於音律,康福公主擅於舞蹈,如能載歌載舞,實為慶典壓軸,更令本王眼界大開。」
 
宋徽宗抽了一口氣,無奈地答允,
 
「召康福。」
 
不消一會,一位儀態萬千的女性徐徐進來,一身寶藍色的衣裳,裝飾華麗而不庸俗,
衣著端莊優雅,跟柔嘉一身少女簡潔的雪白成了對比,朝臣無一歎喟她的驚艷,
完顏兀朮更對她垂涎三尺,一向冷靜的完顏宗望亦不禁顯露出一絲動情。
 
這一位女性大概就是柔嘉的皇姊,康福公主。
 
她跟柔嘉一樣宛如天仙,氣質非凡,更難得的是秀而不媚,果然是絕代佳人。
 
望著柔嘉憂愁地彈奏著馬尾胡琴曲,康福公主跟一眾舞姬同時翩翩起舞,
眼前這歌舞昇平的假象景致,想起這座江山實情鐵騎狂奔,狼煙四起,
柔嘉跟康福猶如置身於峰火中石縫內的一朵嬌花,被石塊重重保護著,
對外邊的世界一無所知,凝視著柔嘉那嫵媚的情深款款,籍著歌曲對我傳著愛慕之情,
然後,再次打量著康福公主那蝴蝶般動人的舞姿,宋徽宗的無能,
完顏兀朮如狼似虎的神色,完顏宗望合上雙眼鐵一般的冷漠,他的深謀遠略,
守義的心底給我傳來悲涼,彷彿預知了她們那壯烈悲哀的結局。
 
這一下嘆喟,讓我清醒過來。
 
過了一會,患處的疼痛感漸漸被一股薄荷般的涼快包圍著,
使我本來崩緊的肩膊瞬間放鬆下來,我才喘了一口氣。
 
我側面一看,清琴停止了揉搓,汗流浹背的對我說笑,
 
「見你咁樣,應該舒服好多啦?」
 
「係呀,唔該你,同時......辛苦你啦。」
 
縱使累透,清琴對我笑意盈盈,看著她令我憶起柔嘉,
有一絲莫名其妙的感覺,教我悲從中來,眼角流過一滴淚水。
 
 
她說,等待,只會令人窮盡一生,但過後留下被人遺忘卻動地天驚的真情,算是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