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現在,牽涉在事件中的人有三個,狗公平、葉澄,還有雪兒。

葉澄和狗公平說的話完全背道而馳,原本以為是鐵證的Tiffany頸鍊在種種未知下,忽爾變得很無力。

狗公平說的話打出了很大的缺口,只要把一切理解為葉澄過於疾妒而作出的發洩行為,所有事情便有了個合理的解釋。

不過,狗公平值得我相信嗎?如果說一切都是葉澄的計劃,這實在是粗疏得詭異;但是,狗公平提出的說法在Tiffany的對比下卻顯得更不實在。

如果說所有問題只在乎我的決定,現在的我根本沒有足夠的理據去相信任何人。





甚至是雪兒。

現在不能相信葉澄和狗公平,我需要更多時間。

我需要一個真正的突破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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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宿舍的走廊裡總是踫到不同的人,他們像永遠不需要睡眠,決心在這三年燒光所有青春。





所以我很喜歡住在這裡。

說起來這段時間也太麻煩子為了,不想再在無答案的問題裡糾纏,反正也做不了什麼,就好好放鬆一下,請子為去吃飯罷。

我的房間在走廊的盡頭,心情現在難得地振奮,我加快了腳步,正當我打算像往常一樣推開房門,裡頭的叫聲卻令我停步。

我的房間裡有人在做愛。

急忙將電話拿出來,嘎,果然錯過了子為的短訊。





我們要用到房間,總會在事前通知對方一聲,他怎可能違背這個慣例。

房間內的嬌喘聲和我袴下的生理反應提示著我,這幾天以來我竟然傷心得失去了性慾。

噢,這段時間房間裡不是有很多禮物嗎?難道就是這個女生?終於有人能夠征服我的萬人迷同房,還真是可喜可賀。

突然想起雪兒,現在的我還有面目和她纏綿嗎?帶著懷疑的吻痕只會灼傷對方。

等等,這個女生的聲音……我肯定有聽過!絕對不是陌生人!肯定是我們的同學!

明明有很深印象,霎時間卻想不出來。是哪位漂亮的女生?讀法律的Christine?修Art的巧雯?

我就這樣呆呆地站在房門前,裡頭卻傳出身體激烈踫撞的聲音和女生的浪叫聲,場面顯得十分微妙。

最後等不了多久,還是想不出是裡頭的女生是誰。和朋友到又一城吃過晚餐後,子為和那個女生都已經走了。





這時候手機鈴聲響起,是雪兒。

「BB!聽日我地Day Off喎!不如出嚟行街囉!」

一切像若無其事地回復正常。

卻很不自然。

「去尖沙咀?」

「Sure!一係去中環都得!」

不可以就這麼到旺角走走,陪我看看喜歡的模型,挑一間普通的時裝店,讓我抬頭挺胸地為妳結賬嗎?





為什麼總是要我陪妳逛妳想逛的街。

「不如去旺角?子為話有間泰國嘢好好味……」

「What?食泰國嘢點解唔去尖沙咀嗰間?上次你都係好味架!」

電話裡頭的雪兒聽到旺角兩個字,便急不及待要打斷我的話。

是多麼的理直氣壯。

這是兩年來,我第一次要決定約會地點。

卻換來一聲,What。

「算啦,無嘢。聽日一點九龍塘站,C出口等。」





「做咩啊BB?你真係好想去旺角?咁唔去尖沙咀,去旺角囉好唔好?」

妳根本不明白我。

從來都不明白我。

「唔駛啦,我好眼瞓,聽日見。」

「喂!張韋晴!」

快要掛線時,擴音器傳來雪兒的叫罵聲。

有完沒完啊。





「張韋晴!你唔好得寸進尺!你以為我已經嬲完你哪?你呢幾日死咗去邊?點解要扮唔喺Hall啊?仲有啊,我啲禮物呢?比番啲禮物我啊!」

這是為了誰啊?不是為了妳身邊的組仔女,我會這樣麻煩嗎?

就只會想著禮物。

禮物,禮物。為什麼不說明白點?妳是想要那條Tiffany!

「妳煩夠未啊趙雪兒!」

「而家我煩定你煩啊!張韋晴!」

「次次都去尖沙咀中環,陪我去一次旺角得唔得啊!」

「我咪話可以囉!係你自己無啦啦發脾氣之嘛!」

電話傳來雪兒的咽嗚聲。每次吵架,大大小小的事,她都會哭。

我每次也只能認錯。

只為了不讓她離開我。

「張韋晴!我忍夠啦!」

這句對白,我到底聽過多少遍?

她又說過多少遍?

想過多少遍?

「所以呢?」

忍夠了,然後呢?

我不想再為你們三個的事煩下去,妳替我下決定吧

妳忍受夠了,面對我這個男朋友,現在妳有什麼打算?

忍夠了,然後呢?

「衰人!衰人!衰人!張韋晴你正衰人!」

她的聲音大得刺耳。

明明這一句在中午甜得叫我快要溶掉。

現在我卻顯得這樣無動於衷。

「聽日唔見啦!以後都唔見啦!永遠都唔見啦!」

這不是我第一次聽到她耍性子。

這次聽來卻是如此真實。

再也不見了嗎?不再在尖沙咀陪妳買我永遠買不起的裙、不再在中環吃我自己不敢點餐的晚飯,不再在妳的家樓下停步,就因為怕被妳爸見到我了嗎?

再也不見了嗎?

可以嗎?

咔嚓。

雪兒沒有等我的回答便掛了線,她最後的話仿佛成了自然的句號。

這樣的兒戲,卻又叫人難受。

這一刻我的腦袋放空,好久沒有試過這樣釋懷。

也許,就這樣不清不楚地完結吧。不需要結論,不需要答案。

不明不白地結束,初戀不都這樣嗎?

握著的電話微微發燙,卻不能蒸發手心的汗。

怎可能永遠都不見面,總有要上的課要考的試,總有要見面的理由。

「咦,開咗燈嘅?頭先無熄咩?」

此時,門外傳來子為疑惑的聲音。

「係咪你大蝦炸傻豬!」

傻豬?喂喂,子為不是受不了這種稱呼嗎?

是剛才和子為上床的女生吧,怎麼突然折返了?

「無可能嘅!頭先我一定有……咦!啊Jer!你番咗嚟啦?」

穿著Camp Tee的子為打開門,諤然地看著坐在床上的我。

有什麼好奇怪,這是我們的房間對不對!

「係啊傻豬,帶埋啊嫂入嚟啦仆街仔。」

第一次見到子為這樣張惶的模樣,他以往都會很神氣地向我展視他最新的女友,這回卻是如此的忌諱。

到底是哪位不知名的美女啊?

子為推開了門,靦覥地向我笑了笑,然後示意要身後的女生進來。

接下來,我終於明白到他之前在為什麼會這樣困擾。

「Hello……你好啊,Jerry哥。」

眼前這個胖胖的女生,站在子為的身邊顯得好矮小。明顯是最近才護理過的燙直長髮叫她的油亮的臉顯得更胖。

難怪我覺得她的聲音這麼耳熟。

她是Andrea。

「噢!我記得妳!Andrea吖嘛!」

極力用開朗的語調掩蓋我的驚訝,我不想讓她和子為難堪。

不想讓他們察覺到,他們是這麼的不相襯。

「哈哈……我明嘅……」

Andrea尷尬地笑了笑,似乎誤會了我的意思。

等等,我不是在挖苦妳啊!

子為看穿我的心思,一手把女友摟過來,向我打了個眼色。

踫。

這時候門清脆地關上了。

沉默了好一段時候,子為抱著Andrea坐在床上,不知不覺我們成了在房間兩側對望的奇妙場面。

子為知道有我在場,Andrea會變得很敏感,所以示意我先不要說話,就繼續坐在這裡,等他主導氣氛。

也難怪,Andrea在Ocamp的事實在太轟動,現在我說什麼都像會觸動她的神經。

子為對女生的要求不是很高嗎?怎麼會搞上了這個技蘭?

更叫我驚訝的是,他竟然會讓一個女人名正言順地留在房間裡,還顯得這麼親熱。

他這一回好認真。

「喂,死仔,俾你撞到正添!」

好,就順著這個氣氛走吧。

「叫我唔好番房住,唔通做功課咩你!一早估到啦,成屋都係禮物!」

「妖,你夠搞到成房都係雪兒啲禮物啦!」

說罷,子為才發現自己溜嘴了,一時忘記了我和雪兒吵架的事。

他瞥了瞥地上的紙袋,笑著開脫:

「啊Jer,你呢一期就富貴啦,幾時請食飯先!」

「你就富貴!頭先去食老麥炸!」

「仲扮嘢!買咗咁大袋嘢都叫窮?咁我破產都唔掂啦!」

……天啊,這些都是Andrea組員送給雪兒的禮物,你這次踩中地雷了。

「幫人Keep住架炸仆街仔!話時話,幾時開始架你地!」

子為看了看女友的臉,似乎不太方便說起這個問題。

「關你鬼事!係喎啊Jer,做咩咁大手筆嘅?係喎……雪兒生日就到,難怪啦!」

什麼?什麼大手筆?

「你嗡乜啊子為哥?」

「你仲扮嘢!條Tiffany頸鍊啊!至少一萬蚊啦,仲話窮!」

他怎麼會知道……等等,我的確有在房間裡打開過那個禮物盒,是放在床上時被他發現嗎?去你的,我太失策了。

「你誤會咗啦,條鍊唔係我架!係雪兒班組仔女送架!」

算了,乾脆不要暪下去,不然Andrea只會更難堪。

「哇,邊個組仔女咁有心啊!我啲組仔女送波衫炸!」

正當子為想為剛才的事打圓場,Andrea坐忽然皺起眉頭,定神地看著我。

我也想知道是誰要送雪兒這份昂貴的驚喜,不過Andrea這是什麼意思?

「Jerry哥,你話我啲Groupmate送咗條Tiffany頸鍊比雪兒媽?」

她的反應認真得過份,忽爾叫我有點緊張。

妳要我怎麼回答啊?我也未搞清楚送禮的人是不是狗公平。

「係啊,佢地真係有錢,哈哈哈……」

「係邊個送架?咩款式架?」

Andrea突然站起來,眼袋不自覺地跳動,凝重地盯著我的臉。

為什麼這樣在意?

子為察覺到有不妥,立即起身安撫Andrea,但這刻的她顯然不受落。

「我唔記得啦……」

「你未俾番雪兒媽架嘛?你俾我睇下啦!求下你吖!」

Andrea捉著我的肩用力搖動,雖然這叫我無名火起,但總不能在子為面前發難吧。

怎能給妳看啊,裡頭的心意卡有狗公平的名字,一旦事情被揭發了,不知道葉澄又會怎樣嚇破我的膽。

「呢啲係雪兒私人嘢嚟架,點可以亂咁俾人架。子為,你快啲買番條周大福比啊嫂啦!」

快點開脫過去吧。

「喂Good Idea喎!就咁話啦!好啦好啦,豬豬妳坐低先啦,唔好咁啦!」

子為急忙拉開Andrea,希望快點叫她回復冷靜。

房間內的氣氛變得異常地凝重,我們萬萬想不到一條Tiffany會莫名地挑起Andrea的情緒。他們之間的拉扯叫場面變得非常難堪。

Andrea深知我們對她的疑惑,拍了拍子為的手,輕輕地點點頭。

深呼吸了一口氣,她緊握著拳頭,凝神地看著我:

「Jerry哥,求下你話我知係邊個送Tiffany比雪兒媽啦!好重要架!」

「唔係啊,連我自己都唔……」

「如果條鍊係一年前嘅款,鑲粉鑽嘅,就一定係葉澄個死八婆!正Cheap精!」

Andrea情緒再度激動起來,把我的臉噴得好濕。

等等,為什麼她這樣清楚那條Tiffany頸鍊的式樣?再說,為什麼她覺得送頸鍊的人是葉澄?

最重要的是,這頸鍊跟她有什麼關係?

「啊嫂,點解你咁肯定係葉澄送條鍊比雪兒?」

Andrea恨恨地皺著眉,盯著我張聲大叫:

「條Tiffany係我好姊妹買比佢男朋友架!係葉澄個死八婆撬佢牆腳炸!」

子為立即拉開Andrea,我抬頭看著她那認真的表情,嘴角不禁勾出微笑。

我知道,Andrea就是所有謎題的突破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