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的空調像永遠精力過盛,即使把力度調到最低,這偌大的空間卻永遠像個冰牢。
 
換了最新型號的手機,也買了全新的床單。
 
最近買了好多非必要的小玩意,手提電腦的保護殼、手製的音樂盒,還有Backstreet Boys的海報,還有好多好多。
 
開支是增加了這麼多,補習賺來的收入卻像永遠花不完。
 
一個月前明明是這樣的財困。
 




我就這麼一張粗舌頭,習慣街頭小食的味精,嚐不起諾士佛臺頂級扒房的西冷肉汁。升上大學以來,就這個月吃得最痛快。
 
這段時間見得最多的是子為,他家裡是有點錢,但也未至於可以閑得每天跟著我這個同房四處盪。為我冷落了Andrea,我可擔帶不來。
 
其實我怎麼會怕孤獨,誰都不需擔心我會孤獨。
 
十六歲那一年,會考成績不好,得留在家裡自修。每天就只見到我媽,偶爾還會跟以往的朋友打哈,但日子總得一個人過。
 
每個人都在前進,我已經墮後,所以更加要習慣一個人走。
 




有些路總得一個人走,怎能害怕孤獨。
 
書桌上放滿了雜物,除了我最喜歡的龍騎和Batman Figure,最近莫名其妙地混雜了不同打扮的Hello Kitty。
 
有跳草裙舞的Kitty、有打Golf的Kitty,總之有很多很多的Kitty。
 
都來自同一個人。
 
手機的提示音和以往不同,一時間還是不能習慣。其實不用看也猜得到,這種時候還閒得可以不停寄短訊的人,就只有她。
 




「Tracy Chow:
Jerry仔^^瞓咗未吖?」
 
「Tracy Chow:
唔覆機!衰人!」
 
「Tracy Chow:
喂啊!今晚有校服Party啊!come and join us!」
 
難怪會計行都看請女生當秘書,她們天生就有打字的才能。
 
懶懶地看了看她傳來的一連串短訊,我把手機塞到枕頭後,轉身掀起綿被。
 
正當我打算在沒有光源的房間找出拖鞋的時候,房間被咔一聲打開。還好子為今晚跟Andrea到長洲旅行,否則他一定會找狂不停爆粗直至開門的人跑回媽媽的子宮去。
 




「張韋晴!都估到你未訓架啦!」
 
一個穿著白色連身校裙的矮小女生單手撐著門,走廊的燈光把她的黑色馬尾照得微微泛黃。
 
這個粗野的女生就是打字很快的Tracy Chow。
 
「我去Toilet唔駛通知妳吓嘛?」
 
多得她打開了門,我終於找到了地上的拖鞋。
 
「喂啊,成班人去哂Common Area啦!快啲換衫出嚟啦!」
 
強行打開房間裡的燈,她一屁股坐在我的床上,校裙向後退,露出雪白的腿。
 
這個皮膚好得難以置信的女生鼓著氣,七三分的劉海後,燙曲的長髮被紮成馬尾。




 
「金魚妳好煩啊!校服Party年年都玩架啦,一年玩幾次添!下年到妳升Year 2,妳就唔會想再去架啦!
 
我把拖鞋套上左腳,右邊的鞋卻被金魚用力踢走。
 
回頭瞪著她,卻被送上一個得意的表情。
 
金魚是Year1修創意媒體的Freshman,雖然她在Ocamp的時候堅定地自稱Tracy,不過眾人在事後欣賞合照時卻發現她永遠嚕著金魚嘴,所以從來沒有人叫她Tracy。
 
「你根本就係驚!我都唔知你驚乜!大家咁Friend,點會因為咁小事排斥你啊!」
 
「我好眼瞓,想瞓教!唔知妳講緊乜!」
 
「都過咗成個月啦!啲人亂講嘢你咪由得佢地囉!」
 




「唔知唔知唔知啊!唔知妳講乜Q,快啲走啊周曉靜!」
 
我站起來把她拉到床邊,然後作勢要敲她的頭。
 
金魚顯然不受落,一臉經鬆地晃著頭等我下手。
 
天,哪裡來這個煩人的女生。
 
「金魚,我真係唔想去啊……唔好迫我啦。」
 
這樣俯視著她,才發現她的眼晴好大。
 
大得,有點攝人。
 
「你唔去,我都唔去啦!我留喺度陪你!」




 
金魚沒有脫下黑色皮鞋,直接在子為的床上盤著腿,然後一把抱住他的枕頭。
 
這個女生還真任性得可以。
 
這樣叫我也不好意思離開房間,歎了口氣,只好又乖乖坐回自己的床上。
 
金魚沒有說話,恨恨地盯著我的臉,臉蛋鼓起了紅紅的包包,像快要把子為的枕頭扯爛。
 
僵持了好一回,看著這個Year 1的電波少女,才發現她總做著莫明其妙的事,卻不會叫人困擾。
 
不久之前雪兒當眾和我分手,整個學系都在談論我和葉澄出軌的事。在這種時勢金魚卻老是往我這邊跑,還真不知道人言可畏
 
「喂,金魚。妳唔驚咩?」
 
「驚?驚咩啊?驚人地話你溝埋我啊?」
 
金魚隨手拋開了子為的枕頭,一臉自信的皺著眉。
 
「我唔驚喎!」
 
說罷,她咧起嘴巴,瞇著眼笑得好燦爛。
 
眼前這個女不太懂人情世故,人緣也不算特別好。不過在開學入宿時為她搬過行李,她竟然拉著媽媽四處問我的房號,就只為了送我一張Hello Kitt貼紙。
 
從那時開始,她每次踫見我都會大喊我的名字。也許Jerry和啊Jer實在太易上口,除了雪兒,其實也沒誰會叫我張韋睛。
 
後來她參選宿生會,每天就窩在宿舍裡混。雖然心直口快的性格叫她與部分莊員關係不太好,但外形甜美的金魚仍然是宿舍活動和宣傳片的司儀首選。她的曝光率很高,這一點和雪兒十分相似。
 
在第一個學期,金魚在其中一科Elective認識了雪兒。雖然說不上交情很好的朋友,不過在Facebook卻往往見到她們的合照。
 
直至一個月前,雪兒在教學大樓的大堂指責我搞上了葉澄,引發了軒然大波。同學們表面上和我相處得跟以往一樣,但背後的是非吸收了眾人的惡意,滋長得愈來愈茁壯。
 
哥兒們其實也懶理這些謠言,只是女生們都有意無意避開和我獨處,我也只好乖乖在下課後趕到學生的家補習。逼不得已工作得更勤了,收入增長,想買點奢侈品發洩一下,最終卻只買了海報和音樂盒這種玩意。
 
原來當一個人習慣了收斂,會花費不來。
 
這時候,幾乎每一次在Hong Kong Hunt式補習後,魂不附身地回到宿舍,卻總發現房間裡詭異地多了各式各樣的Hello Kitty。
 
每次Kitty大家庭又添新丁,我都總會收到金魚的一堆堆短訊,我也只能好氣沒氣地回她簡單的符號。
 
我不想拖累她。
 
這種十八歲還沉迷無口貓的爽直女生,頭腦太簡單,處理不了是非和謠言。
 
沒能欣賞我的一番好意,她總是不時闖到我的房間裡,千方百計送我置了新裝的Hello Kitty。
 
那時候我的直覺沒提示我,我終將一生都會活在這個女生的Kitty地獄裡。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