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酒店的路上,奕翔的手機響了好幾次,他專心致志地開車,只是看了一眼便任它震動,絲毫沒有接聽的意思。

反倒是我聽不下去了,說道:「接吧,大半夜沒有緊要事别人也不會老打吧。怕洩密?我和孝敏也不是不會裝聾作啞的人!」

奕翔笑着說:「真的不是什麽要緊的人。」

「那要不我代你接?」我特意問道。

奕翔失笑,「放過我吧...」





我在後面拍着駕駛座的椅背,「你啊,找到了合適的另一半,之前的爛攤子還沒收拾好呀?」

談話間,電話依舊不屈不撓地打進來,看來對方也是個執著的人,奕翔索性直接掛線。此時已經到了我酒店的門口了。

孝敏說:「這酒店我都沒來過,看來酒香不怕巷子深,離市中心還真是不近。」

這是一間剛開業不到半年的四星級酒店,看起來各項設施都還算不錯,只不過所在的位置在一個新開發區,地點相當偏僻。

起初奕翔一直不解,我幾年沒有回來,這裡變化雖大,但大概的地理方位我應該還是有概念的,不知道怎麽非要挑這麽個地方。






正是孝敏這麽無心的一句話,忽然讓奕翔心中的疑惑有了些眉目。我父母家住在最爲繁華的東區,而我訂的酒店在西區,可以說是距離我父母家最遠的酒店之中相對來說比較好的一個地方。如此費盡心思,怎麽會是巧合。

一下車,我就催着他們趕緊離開。尤其是奕翔,那個來電轟炸到我都替那手機覺得難受。

他偏不急,非要帶我去辦了入住手續,兩人把我送到了電梯口,這才離開。

奕翔不說,我也知道那電話的另一端是個等待着的女人。他從來就是個太懂得善待自己的男人,永遠不會讓自己的生活孤單。

那個女人在他的生活中曾經扮演過什麽角色,我不得而知,但奕翔不肯在朋友面前提起她,甚至在旁人聽着都覺得焦慮的電話攻勢裡仍能從容地去做他想做的事。顯而易見,他不甚在乎。






入到房間,我放下行李,就聽到敲門聲響起。

「請勿打擾」的燈已亮,不太可能是服務員。我不由得心裏一緊,遲疑着從貓眼往外看,原來是孝敏。


我嘮叨着開門,「你今日第二次嚇到我了!怎麽了,對我這麼難捨難離?」

孝敏笑着遞給我一樣東西,打開來看,原來是幾顆藥片。


「別那麼自戀,上車的時候才想起你讓我給你帶的藥,睡不着吃一片就好。」

「我差點忘了。」我又細看了那藥片一眼,抗議道,「嘿,我讓你給我帶的不是這個吧,這個對我沒多大用處,而且才兩片,你未免太小氣了吧!」





孝敏皺眉,「要不是念在美國和香港有時差,我連這個都不會給你帶。你少吞點那些藥,對身體沒好處。」

我笑道:「知道了,大醫生。謝了,你回去吧,很晚了。」我催着她。

孝敏搖了搖頭,正準備離開,我欲合上的門又重新打開了。

「就兩片,沒得商量。」孝敏在我開口前搶先拒絕。


我咬着自己的下唇,笑了笑,忽然說道:「不是......我只不過想問,他和她現在怎麽樣了?」

我的話沒頭沒尾,可孝敏豈有不明白的事。

她歎了口氣。我終于肯問出來了,五年裡,無論在電話裏還是當着面,我始終避而不談,這不是最好的遺忘方式。不管怎麽樣,也許這是個進步,至少我有了直視的勇氣。





「頭一兩年好像還分分合合的,現在應該沒在一起。女的應該另有下家,你也不是不知道,她哪是寧缺毋濫的人?至於梓峰,倒沒有聽說過。」

「喔......」我輕輕拖長了聲音。

「我以爲你這輩子都不打算問了。聽我一句算了,由他們去吧,好也罷,壞也罷,不值得你記住了。況且你現在有......」

孝敏欲言又止,但我沒有注意到,笑著說:「你又不是不知道女人天性八卦,連續劇都要看到大結局呀!」

「這樣就對了。我還是那句老話,浮生若夢,不如善待自己。」

「同意。」我甩了甩手上的藥片。

「那我走了,奕翔在下面等著。」





我一副歡送的模樣,說:「快走吧,別回來了。」

她故意說道:「想起了什麽我再回來找你。」

她走後不到五分鍾,想必是忘記了什麽又折返回來,敲門聲再度響起。

我正準備洗澡,剛打散了頭髮。我帶著一副受不了的樣子去應門,心想:「煩人孝敏,故意來整我!」

我打開門,單手叉着腰,一臉是笑。

狼來了的故事終於在這晚應驗了。這一次,站在門口的卻是我最不想見到的林碧婷—我的親生姊姊。

[很多時候,讓我們放不下的其實並不是對方,而是那些逝去的共同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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